第七章 名將贈機槍
王金槐從以往的老礦工中轉移一部分熟練的老手過來,帶著一部分新手,重點開挖金礦脈。可以說,與挖煤雙管齊下,兩條腿走路。挖出的金礦砂經過淘洗篩選初加工以後,裝進黑色小布袋,與旁邊礦洞裏挖出原煤混在一起,悄悄運出去,便可以做到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魚目混珠,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金礦砂送往指定地點。
郭曉冬早已預見到,運送金礦砂必出危險,不光會遇到土匪,說不定還會與日偽軍發生衝突。所以,他大力加強民團的實戰訓練,特別是強調紀律,大力培養步調一致整齊劃一的良好作風,把八路軍那套行之有效的辦法搬來了。但民團的成員成分複雜,自由主義思想嚴重,有的民團團員受不了嚴格的管製,就告狀告到馬萬祺麵前。馬萬祺對此自然很是不以為然,便阻攔郭曉冬的訓練。還說:“你如果這麽幹下去,勢必失去人心,現在人人手裏都有槍,出了問題可就是大問題。”兩個人一度鬧了紛爭。恰巧三十個民團團員護送金礦砂去目的地的時候,遭遇了土匪,因為這些人不聽從郭曉冬的教誨,沒有進行認真訓練,連槍都打不準。結果被一夥土匪全部打死,第一批金礦砂被全部搶走。而對方沒傷一兵一卒。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平時不嚴格訓練,戰時必然吃虧。這個道理使馬萬祺如夢初醒。但為時已晚,因為,那夥搶劫金礦砂的土匪必定會將消息走漏出去:甲字號礦區有金礦砂。而這正是馬萬祺和郭曉冬隻字不想透露的問題!如果因此而使甲字號成為土匪和日偽軍襲擊和搶奪的目標,甭管前期馬萬祺、郭曉冬等人花了多少錢,做了多少工作,他們還能實現各自的願望嗎?馬萬祺手裏拿著一隻大號的煙鬥,在屋裏踱來踱去,愁眉不展。
本來沒想涉足戰事的馬萬祺突然產生了報複心裏,他要與土匪作戰,要奪回那三十支步槍。金礦砂能奪回來當然更好,奪不回來也無所謂,因為還可以繼續開采,而槍支卻不是輕易就能買到的。他責令郭曉冬:“你親自點出五十名槍法好的民團團員,到土匪經常出沒的地方埋伏起來,我這邊派出送煤車佯裝送煤,待土匪一冒頭,你們就把他們一舉殲滅!”
“說得輕巧,”郭曉冬連連搖頭,“不經過嚴格訓練,咱們的隊伍打不了這樣的硬仗。這樣吧,我把隊伍強化訓練兩個星期,重點練習射擊。對不聽調遣的該處罰就要處罰,甚至對情節嚴重的要槍斃。非如此,不能訓練出有戰鬥力的隊伍。不過,這麽做很殘酷,您能同意嗎?”
“當然同意,我還沒昏庸到那種程度。”馬萬祺已經對郭曉冬心服口服。他下令一切按郭曉冬的意見辦。誰違抗郭曉冬的命令,輕則交出槍支,加倍退賠馬家的食宿費,解甲歸田;重則就地槍決。民團團員一下子馴順起來。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前麵三十個弟兄的血的教訓明擺著,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看不明白的話,隻怕連吃飯都不會吃了。
兩個星期以後,郭曉冬帶領這些人真的進行了一次埋伏。時值年底,土匪們還想再撈一票回家過年,便再次對運煤車進行打劫。運煤的人害怕土匪像上次一樣對他們開槍,就按照郭曉冬的布署請求土匪給點煤錢,然後情願奉送。土匪果真甩給他們幾個大子兒,他們便急忙撤出步槍的射擊範圍。而土匪們圍著這些煤車哈哈大笑的時候,五十杆步槍一齊發射,三輪排子槍過後,土匪們全都倒在血泊中。此時,郭曉冬下令停止射擊,他走上前去,抓住一個受傷未死的土匪問道:“你們上次伏擊運煤車得到的長槍和金礦砂呢?”
土匪道:“長槍不得使,都賣了。金礦砂還藏在師父(匪首)家裏。”
郭曉冬又問:“你師父住在何處,叫什麽名字?”
土匪道:“師父不讓說,說了就會被槍斃。”
郭曉冬暗想,挖礦淘一點金礦砂是容易事嗎?難道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人攫走嗎?他掏出駁殼槍對向土匪的腦袋,說:“要不要我給你補一槍?”
其實,郭曉冬隻是嚇唬他一下而已,並不想把他打死。誰知他把眼一閉,說:“你打吧,我活夠了。”而旁邊的受傷土匪也在看著郭曉冬。這是一個極其惡劣的樣板。必須殺掉,以儆效尤。郭曉冬抬手一槍,真的結果了這個土匪。旁邊的土匪急忙說道:“我說我說,我如果說了,還請你們給我治傷,能收留我最好。”
郭曉冬將駁殼槍又指向這個土匪,隻聽他快速地坦白道:“我們的師父是胡老西兒,他的背景是日本人山崎一郎,現在胡老西兒住在黃崗縣城裏。”
“你能不能幫我們找到他?”
“隻要你們留我活命幫我治傷,我就幫你們找到他。”
“好,我們馬上就給你治傷。”
剩下三個未死的土匪,都被郭曉冬安排民團背回來了。短槍繳獲了二十多支。土匪的傷被清理包紮以後,就向郭曉冬詳細訴說了胡老西兒的住址和起居規律。
郭曉冬曾經聽魯小芹說起過胡老西兒,而且,和山崎一郎談判的時候胡老西兒還在座,他怎麽就驀然間做起土匪首領了呢?看他的樣子就是一個商人和掮客,擺弄得了慣於攔路搶劫無惡不作的一幹匪幫嗎?郭曉冬以自己的直覺認為可能性不大,這件事透著詭譎!很有可能是山崎一郎在背後操縱,而胡老西兒隻是個在前麵跳舞的木偶。
事不宜遲,搞清了胡老西兒的住址以後,郭曉冬立即帶了兩個會使短槍的民團弟兄(曾經在甲字號當過工頭的舊人,被郭曉冬管教成了聽話的弟兄),租了大車,直奔黃崗縣城而去。路上郭曉冬囑咐這兩個人:“你們眼神要活,見機行事;我不給你們信號,你們不要擅自動手。”
一場大雪已經停了二十天了,因為臘月的寒冷天氣,山路上的積雪根本沒有融化,依舊很厚。走的人多車多的地方,地麵被壓成冰板,這種路麵馬車行駛很快,但駕轅的馬匹會偶爾出溜一下坐在地上。而車把式疼愛馬匹,一直不肯坐車,就跟在馬匹旁邊一路小跑。遇到馬匹蹄下出溜的時候,他就趕緊一把抄住車轅。
在黃崗縣城的一個胡同裏,他們找到了胡老西兒的住處,是一個一進的四合院,灰磚的門廊紅漆的木門,似乎新落成不久,外觀嶄新,奪人眼目。他們敲了半天院門,沒人理睬。郭曉冬便一揮手。兩個弟兄一個踩著另一個的肩膀,就爬上了院牆,然後訓練有素悄悄溜下去,沒有發出那種“咚”的落地聲。院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他們躡手躡腳地走進去,悄悄接近了正房的屋門,仔細傾聽的話,裏麵傳來男女嬉戲的鶯聲燕語。郭曉冬又一揮手,兩個弟兄使足勁兒猛地一撞屋門,呼啦一下子就把門栓撞開了,他們手持駁殼槍就衝進了東屋。
東屋裏點著火盆,氣溫很高,胡老西兒正光著膀子壓著濱田美惠子,兩個人被突如其來的陌生人驚擾,一下子就僵在一起。濱田美惠子的日本式盤頭,非常醒目地向旁人昭示著她是日本女人。兩隻駁殼槍的槍口對著他們。郭曉冬從兩個弟兄的身後擠到前麵,說:“胡老西兒,我們也不難為你,你告訴我們,你把金礦砂藏在哪屋,我們拿了便走,你們該幹什麽還繼續。”
胡老西兒正尷尬到極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見郭曉冬麵熟,肯定在哪兒見過,又問的圈裏人才知道的事兒,便如釋重負,說:“東西已經被山崎一郎先生拿走了。”
郭曉冬一聲斷喝:“弟兄們,把他們倆腿上的被子拿掉,亮亮他們的屁股,你們的子彈願意打哪兒隻管打!”
一個弟兄抬腿就躥到了炕上,伸手就拽胡老西兒蓋著屁股的棉被,胡老西兒和濱田美惠子兩個人一齊死死抓住不放,這個弟兄抬手就給了胡老西兒的光頭頂一巴掌:“啪!”緊接著就要打第二巴掌,胡老西兒急忙說:“我說我說,金礦砂在西屋的躺櫃裏!”
兩個弟兄立即離開東屋跑到西屋,掀開躺櫃的蓋子搜尋金礦砂。而東屋這邊濱田美惠子一邊掙脫著胡老西兒,一邊用半通不通的中國話問:“胡桑,你手裏的金礦砂為什麽沒交給山崎一郎?我要報告山崎君!”
胡老西兒突然伸手掐住了濱田美惠子的脖子,說:“我要活命是第一位的,你再胡嗪我就掐死你!”誰知濱田美惠子卻十分冷靜,反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了手槍,對向胡老西兒的胸口。胡老西兒掐著她的手不得不慢慢鬆開了。就在這時,一直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郭曉冬手裏的駁殼槍響了,“砰!”
濱田美惠子腦殼迸裂,兩隻眼睛無神瞪著屋頂,紅的血混著白的腦漿流滿了枕頭。胡老西兒一下子嚇得掉了魂,急忙跪在炕上衝著門外給郭曉冬磕頭:“老弟饒命啊,老弟饒命啊!隻要你們留我這條老命,你們讓我幹什麽都行!”
郭曉冬道:“趕緊把衣服穿起來,到山崎一郎那裏報喪。”
胡老西兒道:“不敢不敢,山崎一郎也饒不了我啊!”
郭曉冬道:“你告訴他,是土匪襲擊了你們,打死了這個日本女人。”
胡老西兒磕頭如搗蒜:“老弟啊,山崎一郎很狡猾,根本不會相信啊!”
郭曉冬不再跟他囉嗦,抬手又是一槍,“砰!”
這一槍打在胡老西兒的一隻胳膊上,胡老西兒一個激靈,繼而捂住了胳膊的傷口更加急速地磕起頭來。郭曉冬道:“磕什麽磕,沒完了你?明白我這一槍的意思嗎?”
胡老西兒畢竟是個走南闖北吃過見過的生意人,腦筋轉得很快,便如夢方醒,連忙說:“老弟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們這一槍為我開脫了,我馬上穿衣服找山崎一郎去。”
他找不找,郭曉冬就不管了。反正他得找個合適理由去報喪。
兩個弟兄將那些金礦砂的黑布袋全部找到,用褥單裹成一個大包袱,扛出了屋子。他們來到馬車跟前,將大包袱放在車上,用車上的一塊破席蓋上,立即出發了。向指點規定快速馳去。
胡老西兒向山崎一郎匯報,說家裏遭到土匪襲擊,濱田美惠子斃命,而他也胳膊受了傷。山崎一郎疑惑了一陣子,叫人給他包紮了胳膊,又叫人到胡老西兒家給濱田美惠子收了屍。
“你手下的弟兄最近工作的情況怎樣啊?”山崎一郎看著垂頭喪氣的胡老西兒,問。
“這幾天一直沒有回音。我有個想法想跟山崎君匯報一下。”胡老西兒小心翼翼地向山崎一郎請示。
“講!”山崎一郎神情嚴峻,濱田美惠子的死讓他心裏十分氣惱。
“我不想當這個土匪頭子了。否則我家還得被襲擊。”
“不行,否則你就給美惠子償命。”
“我要換個住處。”
“這個可以做到。”
“我身邊還得有女人。”
“對不起,自己找吧。用中國話講你是妨人精,專妨優秀女人。你妨了美惠子,我還沒找你算賬。”
“我喜歡日本女人。”
“你喜歡個屁,你的喜歡值幾個錢?”
胡老西兒垂下腦袋,不再說話。他知道,他沒有資格和山崎一郎討價還價。他早已把自己的原配糟糠老婆和孩子轉移到太原附近的農村去了。他給了她們一大筆錢,讓她們躲開日偽軍悄悄地捱日月,他告訴她們,幾時日本人完蛋了,幾時你們再回來。他現在做著日本人的奴仆,受著日本人的鉗製,但內心裏他感覺日本人不會永遠在中國占領下去。他曾經聽說,日本國隻相當於中國的二十九分之一,這麽小的國家的軍隊侵占了一個大國的地麵,得勢也隻能是暫時的。當大國的老百姓全都行動起來的時候,你這個小國抵擋得了嗎?當然,讓他去做抵擋日本人的事,目前他還沒這個膽量和勇氣。但內心裏,他希望別人去做。
當山崎一郎再次為胡老西兒找了房子,他自己也重新物色了女人之後,那些曾經的弟兄們一個都找不到了。他挨個到那些人的家裏去過,他們的家屬都不知道自己的親人去了哪裏。聯想到不速之客郭曉冬的來訪,他倏忽間便明白了,那些弟兄八成被郭曉冬做掉了,或是拉走入了他們的夥。當土匪無疑來錢快,怎奈天天伴著黑洞洞的槍口和呼嘯的子彈,死個人隻是倏忽間的事兒,這麽大的風險,精神脆弱一點的話,不得嚇神經了?但他沒有辦法,已經上了賊船,想脫離的話難上加難,與其做不到,不如順水推舟,先住上好房子,抱上漂亮女人再說。人生如夢,轉眼就是百年;怎麽活不是活?
這時,山崎一郎再次命令胡老西兒繼續拉隊伍。沒有槍怎麽辦?到那些失蹤的弟兄們家裏訛錢,買槍。山崎一郎惡狠狠地囑咐他,如果訛不來,你就開槍,殘局由我們大日本皇軍給你兜著。
胡老西兒麵對山崎一郎的要求簡直無言以對。他是個做了多年買賣的謹小慎微的生意人,突然幹起舞刀弄槍的勾當,他哪是那塊料啊,這不是硬趕著鴨子上架嗎?可是,眼下的情況不容他拒絕。他隻能提一點建設性的意見:“能不能給我找個助手啊,有事我也好有個商量不是?”
山崎一郎的鼻腔裏“哼”了一聲,想必是嫌他太無能,膽子太小。胡老西兒暗想,這件事涉及我的身家性命,不能不堅持,便再次重複了這個要求。山崎一郎思考了半分鍾,說:“好吧,我就給你找個幫手。”
兩天後,山崎一郎在偽軍中隊裏為胡老西兒物色了一個弟兄,這個人叫馬三楞。胡老西兒一聽是警備隊(偽軍)裏找出來的,還十分高興,這屬於“專業”軍人,舞刀弄槍肯定比自己強很多,無疑是個很好的依靠。但山崎一郎對他說了一個情況,又讓他心裏敲起小鼓:馬三楞是馬二楞的弟弟,馬二楞也是偽軍中隊的人,但前些天開小差跑了,還打死了一個日本人龜田。偽軍中隊長為此十分惱火,幾次想遷怒於馬三楞,又怕引起其他偽軍的不平,就一直忍著,想尋找機會開走馬三楞。天隨人願,山崎一郎突然請他推薦一個偽軍弟兄做胡老西兒的幫手,中隊長立即推薦了馬三楞。
馬三楞沒什麽文化,隻認得自己的名字等很少幾十個字,家裏窮得叮當響。他不知道二哥出了問題,隻以為中隊長信任自己,給自己調換了更重要的崗位——實際上中隊長找他談話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說日本人看中了他馬三楞的忠厚老實和勇敢,打算鍛煉和提拔他;而且,那胡老西兒還是生意人,會賺錢,跟著他肯定沾光。於是我這做中隊長的便君子成人之美了。馬三楞心裏熱乎乎的,還給中隊長鞠了一躬。
於是,馬三楞換了便衣以後,就和胡老西兒住到一起。胡老西兒夜裏需要搞女人,馬三楞聽不得女人的大呼小叫,就捏著自己膨脹的身體咬牙切齒。暗想老子早晚也得物色一個合適的來陪睡。找女人是需要錢的,自己隻有好好幹,才有可能賺來錢。他在跟著胡老西兒走進第一個土匪的家裏的時候,這一家的情況簡直讓馬三楞看不下眼,屋裏家徒四壁,空空如也,外麵冰天雪地,屋裏隻點了一個碗口大的火盆,根本不熱,而老兩口隻穿著單褲在屋裏走來走去,凍得唧唧索索。馬三楞對這家人突然生出幾分同情。但胡老西兒強逼著老兩**出兒子的買槍錢的時候,老兩口據理力爭,胡老西兒就向馬三楞揮了一下手。馬三楞急於立功的念想超越了他對這家窮人的憐憫,“啪啪”就是兩槍,將兩個老人撂倒在地上,然後心安理得地隨著胡老西兒一走了之。
如此下來,他們已經處理了三四家。但胡老西兒轉念一想,這麽做不行,等於種下了禍根,如果他們的兒子並沒死,回來以後不得找我拚命嗎?他改主意了,你們的老大不回來了,那好,把你家的老二貢獻出來,跟我們去做夥計學生意。否則,就開槍。那形式很像國民黨的抓壯丁。不過這種辦法還真見效,雖然窮人們一般都知道學生意就是做奴仆,需要給掌櫃的洗衣做飯甚至端屎端尿,但畢竟管飯。能管飯,就對大多數沒文化的窮人有吸引力。隻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們就斂來二十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
“當兵吃糧”和“吃糧當兵”是那年月窮人的一條出路。窮得沒辦法了,別說去當偽軍,就是跟著胡老西兒這樣的人去當奴仆學生意(其實是土匪),也算是不錯的出路。
胡老西兒和山崎一郎談妥了條件,他出錢供著這些人吃飯,山崎一郎提供槍支彈藥。於是,轉眼之間,一支新的土匪隊伍就又建立起來了。
接下來,這些人和郭曉冬在運煤的必經之路上又發生一場惡戰。由於馬三楞訓練有素,槍法好,帶著土匪們和郭曉冬的民團展開對射,雙方不分勝負,各有傷亡。郭曉冬依仗人多,打退了土匪,但他的這批原煤和剛生產出來的一小部分金礦砂卻沒能運走。
郭曉冬感覺不行,自己的民團實力連土匪都頂不住,而馬萬祺那邊顯然已經竭盡全力,手裏再也拿不出槍來了。他急忙趕到縣城去找陳組長,請他出出主意。陳組長想了想說,我馬上向領導匯報,你回去等消息吧,一周後你來找我。回頭就給上級領導發送了消息。
……
臘月二十八那天,黃崗山地區再次飄雪,連綿延起伏的太行山支脈也受到傳染,大麵積下起雪來。
八路軍名將許世友,一個敦敦實實的壯年漢子,摸了一把撲到臉上的雪花,對著麵前坐在雪地上的一大片戰士喊道:“大家冷不冷?”
“不冷!”戰士們的聲音威武雄壯,猶如排山倒海。
“不冷是瞎話,但我們不怕冷,對不對?”
“對!”戰士們回話的巨大聲浪,震得樹枝上的積雪簌簌而落。
“太平我不來,我來不太平!”又是一聲呼喊。粗獷的嗓音傳出去很遠,連最後一排的戰士都聽得清清楚楚,接下來人群中爆發了雷鳴一般的掌聲。這是戰士們耳熟能詳的一句話,也幾乎是許世友將軍的名言和口頭禪。戰士們愛聽這句話,在很多場合會複述這句話;敵人非常害怕這句話,但在很多場合也複述這句話;戰士們複述是為了振奮精神,敵人複述是為了提高戒備。
許世友用手勢往下壓了壓,掌聲便唰一下子收回了。他往人群裏東張西望,不知道在找誰,會場氣氛一時間十分冷寂。他是個十分喜歡而且擅長製造氣氛、鼓舞士氣的人,此時他的表現引起了眾人的詫異。許世友尋摸一陣以後終於開口發話了:“你,給我站起來!”
一個基層連隊的指揮員有些納悶地站了起來:“許司令,您是叫我嗎?”
“對,不是叫你還能叫誰?”
“是,首長!軍分區警衛連連長王金山聽候吩咐!”
“沒有別的吩咐,你去給我把那兩挺機槍抗上來。”
警衛連連長不明就裏,急忙招呼連裏的戰士將擺在隊伍前麵的剛剛繳獲的簇新的帶著烤藍的兩挺歪把子機槍扛到了許世友腳下。眾人的目光全被吸引過來,嘖嘖稱讚那兩挺機槍的醒目成色。歪把子機槍,是日本相對便攜的輕機槍,但作戰能力並不弱。六名機槍手依次排開,站在機槍的兩旁。(一般機槍是由射手和彈藥手兩人操作,而許世友手管轄的軍分區機槍手都是三人,即除了射手和彈藥手,還有一名戰場經驗豐富,槍法精準的戰士,他負責掩護機槍,任務是及時將企圖瞄準機槍手的敵人擊斃。
許世友突然又指點著人群裏最左邊坐著的一個基層連隊指揮員:“你,到前麵來!”
這個基層幹部急忙站起身來朝前走,屁股後麵的駁殼槍一撅一撅地撥楞著,來到許世友麵前以後,一個立正:“報告許司令,軍分區獨立營營長石長林聽候吩咐!”
許世友指指機槍,對獨立營營長石長林說:“機槍和射手、彈藥手都給你了,你一定給我把死亡之穀打通,將甲字號以及乙字號、丙字號的金礦砂護送出來。如果哪一天這個交通線斷了,我就拿你是問!”
獨立營營長石長林有些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首長,真的?”
“軍中無戲言!”許世友又抹了一把臉上的雪花。
“是,堅決完成任務!”石長林高聲回答,然後好像害怕許司令變卦似的,歡天喜地地向許世友敬禮,然後帶著六名戰士、兩挺機槍和滿滿兩鐵盒子彈快速跑出了會場。警衛連長王金山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安排砸懵了,眼看著一分鍾前還在自己連裏炫目地支撐門麵的兩挺機槍,倏忽間就被別人連槍帶人全帶走了,心裏一急,竟然轉身跑下主席台去追被別人拿走的機槍,被軍分區參謀長一聲命令喝止住了。警衛連長王金山轉身看著許世友,兩隻眼睛實在控製不住地流出了淚水。
許世友看到這個警衛連長的失態,沒有責怪,反而像慈父那樣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別心疼你的機槍了,太行山地區那麽多鬼子,你們跟著我好好打仗,還愁繳獲不來歪把子機槍嗎?現在延安方麵急需資金,獨立營的石長林他們壓力很大,一線的郭曉冬壓力更大,這些道理你總是能夠明白的吧?”
“首長,剛才我不明白,現在我明白了!”
“回隊吧!”
“是!”警衛連長破涕為笑。
回過頭來,許世友就安排獨立營把兩挺機槍輾轉送到郭曉冬手裏,又撥了兩門迫擊炮給獨立營。千叮嚀萬囑咐的要他們一定要打通死亡之穀這條運送金礦砂的必經之路,保住這條向延安輸送資金的黃金通道。適時八路軍在該地區的武器裝備亦缺口不小,甚至有些捉襟見肘。寧可暫時削弱警衛連的力量,而撥出兩挺簇新的機槍給郭曉冬,再撥兩門迫擊炮給獨立營,已經實屬不易。後來就有了“許司令機槍贈英雄”的美談,此為後話。
……
兩挺機槍和六個射手換了便衣,跟隨郭曉冬進入了馬萬祺的民團。郭曉冬囑咐他們,任何時候都不要暴露身份,低調處事,不顯山不露水,與其他團員和平共處打成一片,於潛移默化中發揮骨幹作用。
馬萬祺對增加兩挺簇新的機槍自然是高興的,但對新來的六個人卻憂心忡忡。他找到郭曉冬說:“咱們民團來了六個機槍射手,這不是小事,他們的存在有可能立即改寫民團總是挨打的局麵。我作為兼職團長,總要和他們接觸一下,談一談。但一談不要緊,讓我非常不放心。”
“怎麽,他們說了什麽不在行的話嗎?”郭曉冬道。
“我問他們為誰扛槍為誰打仗,你猜他們怎麽說?”馬萬祺看著郭曉冬,郭曉冬便搖搖頭,他怎麽知道那六個人怎麽說。馬萬祺道:“他們說,是因為階級仇民族恨。這就不對了。我不反對他們想著階級仇民族恨,但他們首先是為我服務,對不對?”
郭曉冬皺起了眉頭。馬萬祺說得沒錯。作為民團的成員,自然要為民團的主人服務,要聽從團長的調遣。問題是,這六個人都是窮人出身,與馬萬祺不是一個階層(或階級),接受的政治教育也不一樣,思想覺悟是不可能一般高的。在開采甲字號問題上,眼下的階段,他與馬萬祺屬於同路人,以後馬萬祺看清了形勢而加入哪個黨派,甚至直接加入共產黨,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需要時間,需要逐步磨合。
“馬叔叔,您說得不錯,民團首先應該為主家服務,否則就不叫民團了。回頭我把這個問題好好和他們講講。”
“我看他們在軍事技術上訓練有素,像是從正規部隊下來的。這一條我喜歡。而說話帶有政治性,就讓我懷疑他們是八路軍了。這是最讓人反感的。我討厭政治!”
“您就甭管他們是哪條線下來的了,隻要服從我們的領導,能跟著我們打土匪,幫助我們賺錢,不就挺好嗎?”
“唉,哪裏是淨土呢?”
“世界上哪裏有淨土呢?”
這時,發生一件讓人膽戰心驚的事情,使馬萬祺思想的轉變出現契機。他在下班回家以後,在四合院的院門上發現一把匕首將一張白紙釘在門板上,他的心髒便止不住怦怦亂跳起來。待他小心翼翼地拔下匕首,拿下那張白紙進到堂屋一看,見白紙的反麵用鉛筆寫著:“馬老板,請在除夕之夜將一萬大洋送至北山第七峰的古鬆下麵。否則,我們將綁你上山。”
自從組建了民團以後,馬萬祺天天上下班都叫兩個馬弁跟隨左右。平時這兩個馬弁就住在他家院子裏的耳房裏。但他看到了這封恐嚇信以後仍然被嚇得夠嗆。他讓銀杏趕緊去郭奶奶家把郭曉冬叫來。
馬萬祺知道,北山總共有十四座山峰,而數第七峰的景色最好。馬萬祺年輕的時候,曾經和妻子爬過第七峰。峰上確實有一棵古鬆,粗壯遒勁,兩丈來高,半邊枝椏枯死,沒有樹葉。這棵樹沒有千年至少也得六七百年了。後來因為村民傳說山上發現了狼的蹤跡,便再也沒有人去登山。真被綁到山上去,十之八九就喂狼了。
銀杏找到郭曉冬把情況對他說了以後,他就立即帶了一挺機槍和三個射手,到馬家來了。他出主意安排射手住在院子裏的另一間耳房裏,隨時聽從調遣。而郭曉冬對這三個射手什麽都沒囑咐就走了。並沒有在馬萬祺麵前顯得郭曉冬與三個射手有什麽特殊關係和特殊感情。但這三個射手仿佛被下了命令一樣,立即將馬家所有的下手活全幹了。舉凡打掃院子,爬上屋頂清理厚厚的積雪,給水缸擔水,清理茅房(廁所),喂雞、打掃雞舍,到後院豬圈喂豬、清理豬圈等等。特別是除夕那天下午,還幫馬萬祺殺了一頭豬,收拾得幹幹淨淨,將豬頭作為犧牲擺上堂屋的供桌。馬萬祺意外地感到非常滿意。
自打七七事變以後日偽軍進占黃崗山的這幾年,村民們已經沒有人在除夕夜燃放鞭炮了,一是日本人不讓燃放,二是生活困頓,買不起鞭炮。所以,除夕夜十分冷清。馬萬祺一家人早早睡下了。
夜裏一兩點的時候,一個黑影出現院牆上,悄悄地出溜了進來,然後就去開院門的門栓。就在他還沒拉開門栓的瞬間,院門兩旁的牆根猛地站起三個人,一個人用手臂夾住黑影的脖子捂住了黑影的嘴,另一個人縛住了黑影的兩臂,第三個人就掏出了繩子。倏忽之間,黑影連叫一聲都沒來得及,嘴裏就被塞了毛巾,手腳都被繩子綁得結結實實。事情並沒有結束,又有一個黑影爬上了院牆,手腳輕捷地出溜進來,但這次比上一個還要利落,還沒等他想幹什麽,連腰都沒來得及直起來,就被兩個人一左一右按在地上,嘴裏塞了東西,綁住了手腳。三個做事的人從兩個黑影腰裏搜出了匕首和駁殼槍。一切歸於平靜。
轉天一早,馬萬祺起床了,耳房裏的兩個馬弁也起床了,他們推開門往院子裏一看,見兩個黑衣人被綁得結結實實倚著牆根坐著。一挺機槍支在院子裏對著兩個黑衣人。馬萬祺立即看了馬弁們一眼,兩個馬弁非常尷尬地麵麵相覷。馬萬祺又來到三個射手的耳房,卻見空空如也。走出院子以後,見他們正拿著掃帚清掃胡同的積雪。馬萬祺一切都明白了。他對這些射手心服口服了。他讓銀杏叫來了郭曉冬,在院子裏一起審問兩個黑衣人。
“你們是什麽人?”馬萬祺將黑衣人嘴裏的毛巾都拿掉,問。
“我們是魯大成的人,”兩個在牆根凍了半宿的黑衣人已經被綁得手腳麻木,“先把繩子給我們鬆開好嗎?”
聽到魯大成的名字,馬萬祺沒有感覺,一旁的郭曉冬卻悚然一驚。郭曉冬早已從魯小芹和奶奶那裏了解過這個人,眼下的人際關係非常複雜,處理不好,會四麵樹敵。
馬萬祺對黑衣人道:“你們讓我給你們鬆綁,你們想一跑了之,對嗎?”馬萬祺微微一笑,“先如實回答問題,你們是不是來綁架我的?”
“是,又怎麽樣?我們也不是自願的,不就為了混碗飯吃嗎?”一個黑衣人說。
“即便你們不是自願的,可你們這麽做不是傷天害理、缺了大德嗎?”
“為了吃飯,顧不上缺德不缺德了。”
“讓你們殺人也殺嗎?”
“實在沒辦法了,該幹也得幹。”
“你們沒有道德底線嗎?”
“我們不懂得什麽道德底線不底線。”
馬萬祺轉向郭曉冬,低聲道:“曉冬,我的意見將這兩個人除掉,他們已經不可救藥了。”
郭曉冬把馬萬祺拽到了一邊,小聲說:“放了吧,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殺他們。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馬萬祺有些著急:“可是他們還會再來的。他們是人群裏的渣滓,沒有存在意義。”
“還是放走的好,免得惹來無休無止的報複,你好好想想。”
馬萬祺因為服氣三個射手,進而服氣郭曉冬,再進而聽從了郭曉冬的勸告,差人放走了兩個黑衣人。這兩個黑衣人,是最近豐金一和馬二楞幫助魯大成剛剛招募的土匪。豐金一因為沒能從魯小芹手裏拿來狗頭金,便將自己的私人存項拿出來抵賬,暫且招了兩個人來。當然,他的私人存項不可能抵得上兩塊狗頭金,隻怕連十分之一也抵不了。
馬萬祺越來越信任郭曉冬,而在郭曉冬看來,如何引領馬萬祺走上支持延安和抗戰這條路,在甲字號這裏意義重大。郭曉冬感覺應該馬上投入戰鬥,不能拖延。要讓馬萬祺進一步看到兩挺機槍以及潛在的八路軍的厲害。於是,他建議再次運煤,而且攜帶上次沒運走的那部分金礦砂。馬萬祺自然也沒有意見,他也正想看看兩挺機槍究竟會對運煤有什麽實際意義。
正月初三這天,二十輛馬車裝載著滿滿當當的煤塊,走向了敏感地段。遠處兩個背著糞筐拾糞的老農打扮的人看見了這些車輛,他們快速隱沒在灌木叢裏,消失了。
他們把消息報告了已經在附近搭了木板房駐紮下來的胡老西兒。胡老西兒立即下令,到前麵阻截。而且懸賞:“誰率先搶到金礦砂,賞十塊大洋。誰想碼兒密就地槍決。”其實,他們這些人對金礦砂還不是十分奢求,對十塊大洋才更感興趣。因為他們都知道,拿到金礦砂並不能當錢花,需要找人兌換成大洋,而幹這個行當的人背景都很深,身邊潛伏的隨時準備打劫的也大有人在。他們本身不就是幹著這種勾當嗎?所以,他們寧可拿到十塊大洋。
胡老西兒命令馬三楞帶隊,以最快速度設伏,一舉拿下這個馬車隊。
這些人畢竟比拉著滿車原煤的馬車跑得快,很快就在馬車隊的前麵設了埋伏。然後,一見時機成熟,便向馬車開火。跟隨馬車的人聽見槍聲立即刹車,鑽到了馬車下麵。設伏的土匪以為搶劫的時刻到來了,便站起身來直撲過來。藏在馬車後麵的郭曉冬一揮駁殼槍道:“弟兄們,開打!”
一頓排子槍就打出去了。最關鍵的是兩挺歪把子機槍突然“嘟嘟嘟”叫了起來,那聲音就與步槍的聲音不同,而且,那種勢不可當的連發,直讓土匪們膽戰心驚。但他們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已經撲通撲通地相繼摔倒,撒手人寰。隻是倏忽之間,戰場歸於平靜。前後加起來沒有十分鍾。郭曉冬讓大家打掃戰場。他們收繳了土匪的槍支彈藥,將一堆屍體挖坑掩埋了。這些人裏包括馬三楞。然後馬車隊繼續往前走。
膽子很小的胡老西兒遠遠地藏在暗處觀戰,這麽短的時間就將他的隊伍消滅幹淨,沒有嚇掉他的魂兒,卻把他嚇尿了褲子。他兩腿夾著濕乎乎冷冰冰的棉褲,趕緊租了大車,立馬跑回黃崗縣城了。
山崎一郎了解了這個情況以後,立刻報告給河野滿了。河野滿畢竟是行伍出身,對這種問題心裏明鏡似的,便安排人員化裝成老農,到甲字號附近偵察。回來以後就向他報告說,甲字號煤礦現在被鐵絲網圍著,裏麵站崗巡邏的人員都背著槍。河野滿和山崎一郎都明白了,甲字號肯定不僅僅在挖煤,而是還在挖金礦。因為以往甲字號天天在挖煤,也從來沒拉鐵絲網。而且那時候隻有一個腰插駁殼槍的工頭守在礦洞口,根本不像現在。
河野滿年輕氣盛,容不得甲字號如此猖狂,打算組織日偽軍對甲字號掃**一番,通過武力將甲字號拿下來。山崎一郎略一思考便搖了搖頭,說:“甲字號的背景不是國民黨就是共產黨,如果用武力攻下甲字號,必定引起武力報複。那時候,不光甲字號不得消停,還會殃及山那邊的乙字號。而現在我們在乙字號煤礦旁邊也發現了金礦脈,雖然蘊藏量尚不可知,但前景不錯。我們不能因為無休無止的互相報複而使乙字號的開礦陷於停頓。所以,我建議,摸清甲字號把金礦砂賣到哪裏,然後我們直接摘他們的果實。他們在甲字號挖金礦,隻管讓他們挖,等於無償地為我們幹活,你說是不是?”
郭曉冬在這次與土匪激戰獲勝以後,很受鼓舞,感覺許世友司令員贈予的兩挺機槍確實非同小可,讓人徒增信心。便想改變策略,與其將金礦砂送到指定的交接地點,下一步發生什麽,尚難預料;何如假運煤之名,直接送出死亡之穀,交到八路軍手裏。便與馬萬祺協商此事,馬萬祺默默地抽起煙鬥,猶豫不決。
話說魯大成見兩個弟兄沒有完成綁架馬萬祺的任務,灰溜溜地狼狽返回,而且丟了武器。魯大成道:“媽了個巴子!你們沒有武器?怎麽不跟他們玩兒命?”
兩個弟兄趕緊誇大道:“馬萬祺身邊有五個保鏢,院子裏還支著歪把子機槍。”
哦?還有這種情況?魯大成轉過臉來問豐金一,豐金一便點點頭。豐金一不想給魯大成火上澆油。
“媽了個巴子!一個生意人竟他媽的玩兒大了!豐金一,馬二楞,你們繼續到外麵招兵買馬,多碼點人來,我不信製不服馬萬祺!反了他了,不就一個臭開礦的嗎!”
豐金一和馬二楞領命出來,離開河神廟,嘎吱嘎吱地踩著雪。豐金一轉著眼珠道:“咱們這些人雖說是土匪,可也不能太忪了。關鍵是咱們招募來的弟兄沒有素質,幹點偷雞摸狗的事還行,遇到強硬對手就尿褲子。”
馬二楞點點頭,表示同意,說:“要麽這樣,我到我兄弟的警備隊(偽軍)裏問問,看他們有沒有願意跟咱幹的。”
豐金一道:“不行,人家正兒八經地穿軍裝,能跟著咱們東跑西顛風裏來雨裏去嗎?”
馬二楞道:“老弟,你對警備隊的情況不了解,裏麵上級欺負下級,同級之間也互相踩擠,加上小鬼子隔三岔五來警備隊裏發號施令,動不動還槍斃人。弟兄們怨聲載道,警備隊並不是鐵板一塊。”
“既然如此,咱就到你兄弟的警備隊問問去。”
但是到警備隊挖人隻能通過最可靠的人,弄不好就會被抓起來,說不定還會被槍斃。眼下隻能找馬三楞。他們便來到了警備隊找到中隊問馬三楞在哪兒。誰知中隊長道:“馬三楞在警備隊不好好幹,被遣散到生意人胡老西兒那去了。”
兩個人隻得繼續打聽胡老西兒的情況和住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以後,他們終於找到了胡老西兒。胡老西兒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們,馬三楞在執行山崎一郎的命令的時候,被運煤的人用機槍掃射死了。
“啊?”猶如晴天霹靂,馬二楞的腦袋轟的一下子。自己的親弟弟就這麽簡單地報銷了?他掏出了勃朗寧手槍頂住胡老西兒肚皮,問:“這事別他媽往日本人身上推,我看就是你命令馬三楞去搶煤的。王八蛋,你打算賠我弟妹多少錢?打算怎麽安葬我兄弟?”
馬二楞抽了胡老西兒兩個大嘴巴,撥頭就走了。心說,去他媽的,還他媽撫恤金,撫他媽個雞巴,誰信你的鬼話!
豐金一眼見這一切以後,便又轉起眼珠:“二楞,運煤的竟然有機槍?你想想看,哪家煤礦配置了機槍?會不會是馬萬祺?”
馬二楞一拍腦門:“對,很可能是他。咱趕緊把情況告訴魯大成,看看怎麽辦才好。咱不能吃這個啞巴虧不是?”
豐金一道:“你要考慮大事,不要把自己弟弟的事攪進來。魯大成不喜歡我們這樣。”
馬二楞道很不服氣:“我親兄弟死了,難道我連報告一聲,提一句都不行?魯大成是不是規矩太多而且規矩得不是地方?”
豐金一道:“二楞,你打不打算長期跟著魯大成幹?如果打算的話,就入鄉隨俗,到什麽山唱什麽歌。否則,魯大成的槍子兒可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