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說服馬財東
因為此次戰鬥日偽軍損失慘重,專門負責破譯共產黨(或國民黨)地下電台的日本情報組長挨了河野滿兩個大嘴巴。河野滿惡狠狠道:“如果你們分不清哪種密碼是有效的,哪種密碼是擾亂視聽的,就乖乖離開情報組,做個列兵到前線衝鋒陷陣去!”
情報組長“哈衣”一個立正,把胸脯挺起老高。
問題是共產黨陳組長那邊並不是經常發報,而且吸取了教訓,頻繁地更換密碼,使日軍情報組長要想掌握陳組長的發報時間和規律十分困難,破譯起來就難上加難。
……
郭家店的保長郭萬才給魯小芹磕了一頓頭,卻被狠狠踢了兩腳,這件事越琢磨越讓郭萬才憋氣。給日本人磕頭也就罷了,誰讓咱惹不起人家呢,你一個黃毛丫頭憑什麽往死裏踢我?就因為你有兩下子武功嗎?你那兩下子難道能抵擋日本人的歪把子機槍嗎?
郭萬才越想越生氣,把他那支勃朗寧手槍頂上子彈,裝進褲兜,就往郭奶奶家走來。他想最後再問一聲,是不是魯小芹已經走了。如果沒走,那就對不起了。你敢踢我,我就摟火崩了你!如果我打不了你,我就到日本軍營去搬兵。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們這些土鱉老百姓。
郭萬才當然想象不到,在他之前,偽軍小隊長馬二楞受魯大成之命,前來郭家店探望魯小芹。馬二楞拎來了智空養的兩隻老母雞,他對魯小芹說,不是讓她宰了吃肉,而是養它下蛋,吃雞蛋。吃一次雞肉隻補一次營養,長期吃雞蛋卻可以長期補營養。馬二楞因為穿了魯大成的衣服,口口聲聲對魯大成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魯小芹就相信了馬二楞的話,稱他為馬叔。馬二楞對魯小芹轉述了魯大成的話,他們原來的二十個弟兄,全部死於日偽軍的槍下了,而且死無全屍,十分悲慘。恨得魯小芹拔出腿叉子嗖一下子飛出去釘在門板上,把馬二楞嚇得一個激靈。
“我如果出去殺鬼子,你敢不敢跟我去?”魯小芹看著馬二楞,又拔出一把腿叉子。
“怎麽不敢?關鍵是要聽你爸調遣。你不能隨便出走,不能離開郭家店一步。”
兩個人正說著話,郭萬才來了,他縮著脖子揣著手,嘎吱嘎吱地踩著積雪,一走進郭奶奶院子,就高聲喊道:“魯小芹在屋裏嗎?”
魯小芹一聽郭萬才來了,正有氣沒處出呢,便沒好氣道:“你姑奶奶在屋裏,怎麽著?”
郭萬才在院子裏站著喊道:“我限你半個時辰之內離開這裏,否則,我認識你,日本人的歪把子機槍不認識你!”
馬二楞在屋裏低聲問魯小芹:“這個人是誰?”
魯小芹道:“郭家店的偽保長。”
“他姥姥個腿的,一個雞巴保長也敢作妖。我去會會他。”馬二楞站起身來就往外走。魯小芹看著他的背影也不阻攔。暗想,老爸找的這個幫手是不是塊材料,正該考驗一番。
馬二楞見院子裏站著一個個子不高,腰背還有些佝僂的漢子,這個漢子一隻手插在口袋裏,馬二楞立刻就明白了對方口袋裏有槍,便率先把手槍掏出來了,對著郭萬才的胸口說:“王八蛋,要不要聽聽我是誰?”
郭萬才嚇得一個激靈,怎麽屋裏突然躥出這麽一個愣頭青來?這郭奶奶家是怎麽回事?藏龍臥虎怎麽的?但口袋裏的那隻手還不能動,他怕手槍沒掏出來卻先被對方來一槍。於是,他竭力穩定自己情緒,也穩定對方情緒,就說:“在下願洗耳恭聽。”
馬二楞道:“本大人是黃崗山區警備隊第三中隊第二小隊隊長馬二楞,中隊長名為田鳳山,外號田大眼兒;所屬日軍中隊長和賀英良,外號豁命鬼;小隊長石田鳩夫,外號石扒皮;高級顧問河野滿,外號河野蠻……還有什麽不明白嗎?”
郭萬才見對方竟然是偽軍小隊長,而且對日偽軍的有關負責人說得言之鑿鑿,板上釘釘,不由得人不信,便先鞠一躬,道:“在下是郭家店保長,還請馬隊長多多關照。”
馬二楞道:“保長,猴兒放個屁也能震跑了的官兒,你他媽的還真拿自己當回事兒了?過幾天河野滿還要來郭奶奶家呢,你他媽的如果給老子耽誤事,你說,我是一刀刀淩遲處死你,還是大卸八塊處死你?”
郭萬才又鞠一躬,說:“馬爺,在下不懂道上的規矩,隻怕壞了你們的大事,我趕緊走。以後再也不來這打擾了。”
馬二楞道:“一會兒我到你府上拜訪,或許把你老婆帶城裏玩兒兩天去。”
郭萬才一聽這話,又趕緊連連鞠躬,說:“不敢,不敢,在下的老婆膽小怕事,你饒她一條小命吧!”邊說著邊往後退。
馬二楞用手槍指著他,晃了晃槍口,道:“別急著走,你一隻手揣在褲子口袋裏,是什麽東西拿出來讓我看看!”
郭萬才有心將手槍掏出來威嚇一下對方,但他對自己的槍法沒有信心,尤其對方既然是偽軍小隊長,必定對射擊十分在行,而且距離自己這麽近。他急中生智,把手從口袋裏伸出來,手心向上,伸向馬二楞。當然,手心裏不是那把手槍,而是兩塊大洋。
馬二楞走過去,不由分說就將兩塊大洋抓在手裏,道:“滾吧!”
郭萬才急忙喊了一聲:“謝謝馬爺!”便一溜煙跑掉了。邊跑邊想,自己腦筋還算不賴,沒有傻乎乎把手槍交給對方。
屋裏的魯小芹隔著窗玻璃看到這裏,微微一笑,感覺馬二楞還行,治這個漢奸保長綽綽有餘。馬二楞又和魯小芹說了幾句話,叮囑一番,便悄悄走了。
……
郭曉冬和陳組長還沒有來得及與甲字號煤礦老板談判,山崎一郎率先搶在了前麵。山崎一郎自然並不知道煤礦旁邊有硫磺礦和金礦,他的到來,隻是想擴大自己的業務範圍,多占一塊地麵,僅此而已。他和煤礦老板談判的時候,是這麽說的:“劉桑(山崎一郎事先調查了煤礦老板姓劉),你可曾聽說,這兩天在黃崗山北麵的死亡之穀發生兩起血戰?”
劉老板眨眨眼睛,撓了一下頭皮:“沒聽說,鄙人膽子小見識淺,一心隻想賺錢,對外麵的事向來不太關心,孤陋寡聞得很。”
山崎一郎道:“那好,我告訴你——兩夥八路軍在死亡之穀被殲滅。一個活口沒留。為什麽呢?因為,他們是奔著黃崗山金礦來的,大日本皇軍能容忍他們嗎?他們算什麽?一群土賊!連無能的蔣介石都看不起他們。”
劉老板明白山崎一郎是什麽意思了,他遞給山崎一郎一支煙,說:“我早就料到黃崗山會歸屬大日本皇軍,因此,我也早有意向,如果大日本皇軍看得起我,就出一筆錢把這座煤礦收走。當然,我說句小門小戶的摳唆話,我隻要大洋,不要日本的紙幣。”
“你打算要多少?”
“一萬大洋即可。”
“你們中國人也夠不是東西的,拿著國家的礦山給自己私人賺錢。不客氣說,你們從老祖宗慈禧太後就這個德行。我們大和民族相當看不起你們。不過,我對你與大日本皇軍積極配合的精神表示讚賞。”
山崎一郎是開著豐田轎車來的,談好條件以後,他就拉著劉老板到日本兵營喝了一頓酒,然後和濱田美惠子幽會了一陣子,就和劉老板簽了協議,還似乎很講信用地將一萬大洋交給了劉老板。這一萬大洋在當時算得上巨資了,足足夠劉老板幹兩年的,還得說是順風順水。劉老板拿到錢以後有幾分得意,也有幾分心虛,日本人會這麽講信譽嗎?他左思右想也不敢肯定。於是,他沒有回煤礦,他怕出幺蛾子,租了一輛大車,快馬加鞭直接躲到天津去了,天津的法租界住著他的秘密情人。而煤礦這邊的工頭以及礦工們,他就不管了。一百多名礦工已經三個月沒開工錢了。連三個工頭的一個月的薪水也還欠著呢。自己落住錢就行了,這年頭兵荒馬亂,誰管誰?誰接這個攤子,讓他們找誰要去吧!
郭曉冬和王金槐再次找到了守在坑道口的工頭,工頭已經一改以往的威風,他的手裏拿的不再是駁殼槍,而是一根棍子,他悄聲對郭曉冬說:“操他媽的,王八蛋劉老板欠著我們的錢還沒給,一個人蔫溜了。現在日本商人山崎一郎接管了煤礦,你們和他說話可一定要小心謹慎,免得惹翻了挨黑槍。日本人可愛幹打黑槍的事了!那個劉老板無聲無息說沒就沒了,備不住就讓日本人給辦了。”
王金槐深有同感,忍不住問:“你的駁殼槍呢?”
工頭壓低了聲音道:“被山崎一郎收走了。我想他是怕我哪天給他來一槍吧。”又晃了晃手裏的棍子,往旁邊一指,說:“這會兒他就在木板房裏,你們去找他吧。”
郭曉冬一聽這話立馬改了主意,他對工頭說:“一會兒你進去告訴山崎一郎,就說有一對夫妻要來見他,讓他有個思想準備。我回去把老婆叫來。”
工頭不明白郭曉冬是什麽意思,暗想帶著老婆幹什麽,被日本人盯上怎麽辦?不是沒事找事嗎?嘴上卻說:“去吧去吧,你趕緊叫老婆去吧。”
郭曉冬和王金槐立馬回郭家店把魯小芹叫來了。這些天經過近距離接觸,郭曉冬感覺魯小芹雖一身野性,但屬可造之材。目前尚需給她創造條件和機會。魯小芹是認識山崎一郎的,對方山崎一郎必定有些經驗。一路上,三個人統一了口徑,便來到煤礦山崎一郎的辦公室。因為工頭事先向他打過招呼,所以,外麵一敲門,山崎一郎便主動喊了一聲:“進來吧。”
但他一見這三個人裏有魯小芹,立即神情緊張起來,額頭突然開始冒汗,其實此時此刻屋子裏氣溫非常低,外麵冰天雪地,屋裏隻點著一個小小的火盆取暖,而四處撒氣漏風,屋裏根本不暖和。山崎一郎將手伸進口袋,魯小芹便將一條腿蹬住椅子。別人不明白魯小芹是什麽意思,隻有她自己知道,隻要山崎一郎敢掏槍,她就立即拔出腿叉子飛過去,也許飛向山崎一郎的胸脯,也許飛到他臉上,因為她的準頭並不大,但這麽近的距離,能將腿叉子飛到山崎一郎身上並紮進去,當屬確定無疑!
但山崎一郎掏出來的不是手槍,而是潔白的手絹,他一邊擦著額頭,一邊麵向魯小芹道:“你不是魯大成的女兒嗎?這會兒你還有閑心來看望我嗎?”
魯小芹道:“你什麽意思?難道我在中國的土地上行走也不允許嗎?”
“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魯大成的弟兄們全軍覆沒,魯大成隻怕已經逃到天涯海角,而他的女兒也應該隨之遠走高飛銷聲匿跡才對,是不是?”
“山崎一郎,你打錯了算盤。魯大成逃沒逃,我不知道。而我就是我,為什麽要跟隨魯大成逃跑?”
“姑娘,你不要嘴硬,你還年輕,不知道利害關係。爭鬥和打仗是會隨時隨地死人的。前十天,在黃崗山支脈上,魯大成的二十個弟兄全部被殲;前三天,在死亡之穀有八個八路軍士兵被殲;前兩天,在死亡之穀又有八個八路軍士兵被殲。你應該知道,大日本皇軍不是吃幹飯的,迫擊炮與歪把子機槍大大的厲害。”
“我承認你沒有撒謊,但我也說一個事實,昨天,在死亡之穀有二百多日偽軍被殲,活著逃掉的沒有幾個。迫擊炮和歪把子機槍也被人家蔫不溜扛走了。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吧?今天,我也可以告訴你,類似的事件以後會經常發生,而且很可能更殘酷。你能不能活著見到我,還得兩說著。”
“你的話,我的明白,”山崎一郎突然轉換了態度,把咄咄逼人變為一臉訕笑,“魯姑娘,今天你們夫妻和衛士(因為王金槐一直對他怒目而視,他便把王金槐誤做衛士了)前來找我,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好,既然如此,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想開這座煤礦,請你讓出來。”
“哦,是這樣?不好吧?我們大和民族從來不幹拉出屎來又坐回去的事。我們既然花錢買下了這座煤礦的開采權,就沒想出手。”
“要麽這樣,咱們到河神廟去,請住持幫咱們擲簽。如果是活簽,咱們玩兒一把打靶比賽;如果是死簽,咱們就玩兒一把對射。咱們撒硬幣按照字兒悶兒決定誰先出手。”
“不不不,我聽說過你們中國人玩這種遊戲。不好,絕對不好。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在日本上有老下有小,玩兒不起這個遊戲。”
“你想怎麽辦?”
“我需要考慮一下。”
“我隻給你半個時辰。”
“這樣好不好,明天上午,你跟我去黃崗山下那個望金酒家,屆時我請胡老西兒作陪,你們不反對吧——他可是正宗的商人,可以幫著拿一個公平的價格。”
魯小芹拿不準該不該去,便扭過臉看郭曉冬。事到如今,魯小芹感覺郭曉冬似乎是神通廣大足智多謀無所不能的人。其實郭曉冬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去。從這幾天魯小芹對他說起過的魯大成、胡老西兒還有山崎一郎在一起的那次談判,好像山崎一郎並沒有耍什麽陰謀詭計。因為魯小芹和豐金一半截腰逃掉了,後麵發生了什麽她一無所知。那夥弟兄全部被殲和魯大成被摔斷了腿,也是剛剛聽馬二楞說起。
轉天一早,郭曉冬、王金槐和魯小芹便準時來到望金酒家。他們在家裏思考了半宿,感覺應該來。危險自然是存在的,但任務在身,這個險該冒也得冒。
山崎一郎果然叫來了胡老西兒作陪,而且叫了一桌子豐盛的菜肴,還拿來兩瓶日本清酒。郭曉冬一幹人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自然是滴酒不沾,菜也吃得不多。席間山崎一郎出了個價格:五千大洋轉讓那座煤礦的開采權;但另有一個條件,魯小芹須將那兩塊狗頭金交給山崎一郎。而且,他拿出了與劉老板簽署的協議,作為魯小芹決策的參考。此時,胡老西兒就一個勁幫腔,說夠公道的。魯小芹拿不準這個價格究竟是不是公道,以她有限的見識,感覺是說得過去的。於是,她又把目光轉向郭曉冬。
郭曉冬連連搖頭道:“甭提那兩塊狗頭金了,還是一萬大洋吧。”因為郭曉冬也是剛剛聽說魯小芹手裏有兩塊狗頭金。不由得心裏猛地一個激靈。他是在北洋工學院讀過書的,而且讀的是理工科,對狗頭金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單從理論上講,狗頭金似乎與一般黃金沒有太大區別;而從文物價值上講,成色好的狗頭金會價值連城。怎麽能把兩塊狗頭金作價為五千大洋呢?除非那兩塊狗頭金成色非常不堪。
山崎一郎見談不下去,就說:“我們的人在黃崗山區可有一個中隊的日軍和一個大隊的警備隊(偽軍),希望你們考慮這個因素。”
郭曉冬不動聲色,魯小芹便立即回答:“你們的人裏麵已經有二百多人被殲,這個因素也希望你們給予考慮。”
“我勸你們三思而行。”
“我也勸你們三思而行。”
僵住了。山崎一郎臉上微微哂笑,開始向大家勸酒,胡老西兒也開始給大家夾菜。氣氛十分沉悶。山崎一郎兀自呷了一口酒,說:“我有能力在煤礦組織三百個礦工挖煤,組織三十人的衛隊進行保護。你們有這個能力嗎?”
此時,魯小芹就心裏沒底了,便看著郭曉冬。郭曉冬道:“如果我們有這個能力呢?”
山崎一郎道:“你們能買到三十支槍嗎?”
這是非常陰損的一問,如果說你能買到,那就成為日偽軍在黃崗山區的心腹大患,除掉你是遲早的事,發生巨大的流血犧牲在所難免;如果說沒有這個能力,那麽,你有什麽資格來爭搶這座煤礦呢?
桌子上發生冷場,一時間郭曉冬和魯小芹都難以回答。山崎一郎咧開嘴正要發出譏笑,王金槐插進話來:“山崎一郎先生,我有個建議,不知你意下如何?”
“哦?”山崎一郎把笑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王金槐,“但講無妨。”
“我如果幫你另外找到一處煤礦,你能不能無償地將眼下這座煤礦轉讓給我們?”
“那要看你推薦的煤礦的蘊藏量了,假如蘊藏量不大,三兩天就挖盡見底了,不是把我坑了嗎?你應該知道,開礦需要引進和安置設備,前期投入很大。是不是?”
“這所煤礦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礦工告訴我的,據他說,蘊藏量不小於我們那座。”王金槐現在已經將甲字號完全當做自己的了。所以使用了“我們”的字眼。
山崎一郎微微一笑,說:“眼下把我的煤礦說成你們的,還為時過早;我需要對你們提供的新礦進行考察試挖,方才可以決定兌換。”
最後,雙方達成一致意見,由王金槐引路,山崎一郎召集礦工,攜帶設備,一起去試挖。時間定在明天上午。離開望金酒家以後,郭曉冬問王金槐有幾成把握,王金槐自信地說,百分之百。郭曉冬早已感到王金槐是個可信賴的人,此時聽了王金槐的自信,便十分興奮。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事情十分可悲,在中國的土地上,竟然可以任由日本人隨意開采煤礦(金礦);和你談判,低價交易算好的,強行霸占,你又能怎樣?誰讓你積貧積弱,國力不強呢?眼下上級領導對黃崗山盡快開出金礦望眼欲穿,寄予極大希望。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退而求其次,采納王金槐的“下策”,也應該算上策了。
而魯小芹手裏竟然藏有兩塊狗頭金,這件事讓郭曉冬對她更加刮目相看。問題是眼下狗頭金屬於魯小芹的私有財產,她不說的話,他也不便問起。讓他心裏惴惴不安。
話說那豐金一安置好石翠花,一個人跑到黃崗縣城逍遙了幾天以後,感覺還是應該找到魯大成,離開魯大成他也不好混。便花錢請一個算命的瞎子算一下魯大成是不是活著,所在何處。算命的瞎子按照魯大成的生辰八字搖了一卦,說:“魯大成現在應該在黃崗山東南支脈上的不遠處,你可以去找找試試。”
豐金一立即想起了那個方位有個河神廟,便給算命瞎子扔下一塊大洋,轉身奔向了河神廟。山路上積雪很厚,走起來十分吃力。恰恰遇到幾隻餓急了眼的野狗,一直汪汪叫著跟著他,隨時有躥上來啃他一口的架勢。他想掏出手槍給野狗來一槍,又怕引來日偽軍,便感覺非常無奈。眼看野狗越逼越近,他實在忍無可忍,便用棉襖衣襟遮著槍口,對著野狗開了一槍。結果打傷了一隻,其他野狗方才散去。他便更加快了腳步,生怕在什麽地方鑽出日偽軍來。在天已經擦黑的時候,他終於找到了河神廟,見到了魯大成。
魯大成對豐金一曆來印象不錯,感覺他是自己的智囊和參謀,便和他商量,是不是把魯小芹手裏的兩塊狗頭金拿回來購置槍支,重新拉起一支隊伍來。豐金一點頭同意,說我找魯小芹去。轉天一早便離開河神廟直奔郭家店。
這時,郭曉冬經過左思右想,感覺應該對魯小芹說出實情了,假如魯小芹獻出狗頭金,他就正式接納魯小芹加入地下黨,而魯小芹不願意貢獻狗頭金的話,他也沒有辦法,隻能與魯小芹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還是一般合作關係。因為,眼下狗頭金是魯小芹的私人財產,她不舍得貢獻出來也是理所當然。那麽,怎樣開口對魯小芹講呢?他不得已找到奶奶,委托奶奶去談。女人對女人,不論說話輕重都好收場。
晚飯後郭奶奶拉著魯小芹的手,親熱地說:“閨女,經過這幾天觀察,你感覺我家曉冬人品怎樣?”魯小芹不明就裏,便隨口回答:“當然好啊,人家既是北洋工學院的大學生,足智多謀;又沒有架子,肯於吃苦,天天帶著我們風裏來雪裏去的。”
“我想給你們牽個紅線哩。”
“奶奶,羞死了。再過過吧,眼下兵荒馬亂的。”
“兵荒馬亂也不是三天兩早晨就能消停的,咱不能因為兵荒馬亂連成親也耽誤了不是。”
“奶奶,沒那心情啊。”
“你沒看中曉冬?”
“不,奶奶,我早看中他了。”
“那麽他有為難事你幫不幫?”
“當然幫了,讓我去拚命我也不在乎。”
“你真是個好閨女,我把曉冬叫來,讓他跟你說。”
郭曉冬一臉真誠地和魯小芹講了組織上非常缺錢,急等著黃崗山地區的黃金的問題。魯小芹當然是個聰明人,一聽就知道和那兩塊狗頭金相關,便主動說出要貢獻狗頭金。郭曉冬非常激動,當著奶奶的麵就抱住了魯小芹。魯小芹臉上發著燒,推開了郭曉冬,從躺櫃旁邊的破棉鞋裏掏出了那兩個棉花包。打開以後,郭曉冬感到這兩塊狗頭金的成色非常好,說是價值連城也未可知。怪不得山崎一郎要作價五千大洋交換呢。真的拿到文物市場的話,豈是五千大洋所能買得下的?
一家人正說著話,院子裏郭爺爺喊了一聲:“家裏的,來客人了。”
郭奶奶急忙示意郭曉冬拿著兩塊狗頭金躲到西屋去,她和魯小芹來應酬客人。倏忽間郭爺爺就把客人領進了堂屋,魯小芹一見便喊了一聲:“封哥,是你呀!”
豐金一搓著兩手坐在八仙桌子旁邊,嘴裏哈著熱氣道:“妹子,我說兩句話就趕緊走,眼下郭家店也不安全,剛才我遇到一個漢子說是保長,三句話沒說完就衝著我掏槍,我也掏出槍來他才沒糾纏我。”
“封哥,你就長話短說吧。”
“你爸讓我把那兩塊狗頭金拿走,打算購買槍支重新拉起隊伍來。”
“不行,我打算用這筆錢開礦的。”
“開礦?你爸知道嗎?”
“我自己決定的。”
“姑奶奶,這麽大的事你不能一個人決定。”
“我已經定了,你轉告我爸吧。”
“哎喲喂,我回去以後你爸不得給我來一槍啊?”
“沒辦法,要麽現在我給你來一腿叉子?”
“你們這爺倆呀,讓我怎麽說呢!”
豐金一的臉上現出哭喪狀,連連搖頭。
“你趕緊走吧,我這邊情況也不好,你不是遇到保長了嗎?日本人對這片地區正在加強控製。”
豐金一搖頭不止,站起身來,咬咬牙,一跺腳,抬腿走了。從他進屋,到離開座位走出屋子,前後不到五分鍾。
豐金一走了約莫十分鍾以後,郭曉冬拿著離開狗頭金回到東屋。他把狗頭金交給魯小芹說:“小芹,你們在堂屋說話,我就在西屋思考。我突然有個想法,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別吞吞吐吐的,咱們現在是什麽關係?用不著這樣。”
“那好,小芹,我打算把你送到延安去。”
“去找八路軍?”
“對,參加八路軍,對於你來講,這是最正確的選擇。”
“讓我想想。”魯小芹低下頭,咬住嘴唇。
郭曉冬擺弄著手裏的狗頭金,感覺這分明是一筆巨資。不應該埋沒魯小芹的功勞,讓她直接麵見延安的上級領導,對她是最好的嘉獎。
“曉冬哥,你真的愛我嗎?”
“真的,很愛。”
“如果沒有狗頭金,你也愛我嗎?”
“當然。不過有了狗頭金使我愛你的速度加快了。”
被愛神丘比特的神箭射中心扉的花季少女,是人世間最幸福的角色。魯小芹麵紅耳赤,當著郭奶奶就撲進郭曉冬懷裏,緊緊摟住了郭曉冬寬厚的脊背。
“小芹,我想好了,夜長夢多,事不宜遲,現在我就去租大車,咱們立馬就走。”
“啊?這麽急?”
“對,我估計豐金一馬上就會轉回來,他會執行你爸的命令跟你爭奪狗頭金。”
“好吧,我聽你的。”
郭曉冬親了魯小芹臉頰一口,迅速離開她,轉身就出門了。當郭曉冬將大車租來,魯小芹這邊已經一切收拾停當,兩個人坐上大車,朝著黃崗縣城一溜煙而去。一切正如郭曉冬預料的一樣,他們前腳走,後腳豐金一就回來了。他感覺回去沒法向魯大成交差,不能不回來。然而,他撲了個空。郭奶奶告訴他,魯小芹已經跟郭曉冬去煤礦了。豐金一不敢耽擱,急忙往煤礦方向跑,其實,是與魯小芹南轅北轍的。
郭曉冬來到縣城的小酒館,找到了陳組長,如此這般做了介紹,特別說明,魯小芹是他的未婚妻,現在手裏弄到一大筆錢,需要立即送往延安。陳組長不太相信,說:“你們身上也沒帶多大的箱子或包袱,怎麽見得是一大筆錢?”
郭曉冬隻能讓他看了狗頭金,說這是一筆文物,體積不大但價值連城。陳組長見了實物方才相信,便急忙答應下來,和郭曉冬做了接力。他帶著魯小芹坐上大車,往北山八路軍駐地方向急趕。因為陳組長身上帶有一係列證件,所以,經過卡口的時候,日偽軍都沒有刁難他們。跑了一天一宿,他們來到了八路軍駐地,見到了八路軍的一位首長,魯小芹獻出了狗頭金。這位首長見事情重大,又急忙派人護送魯小芹帶著狗頭金直奔延安了。到延安以後,魯小芹受到中央領導接見和嘉獎,留她在延安學習培訓了幾天,吸收她加入了黨組織,然後又把她派回黃崗山區配合郭曉冬工作,說她對那裏人熟地熟,會貢獻更大。而魯小芹心裏很清楚,她將會與日偽軍和魯大成周旋,關係很難擺布。此為後話。
話說馬萬祺一家將煤礦之地看中以後,萬家銘就把馬珍珍送走了。事情看上去有些僥幸,因為他們前腳走,後腳就來兩卡車日偽軍包圍了馬萬祺家。日本軍車驀然間開進郭家店,這種事在曆史上從來沒發生過。
馬萬祺家住的是大宅子,但宅子雖大,卻不是獨立房間。而是兩邊與街坊鄰居房山相連的大四合院。大卡車停在胡同裏,很多日偽軍劈哩啪嚓從車上跳下來,便驚擾了左鄰右舍。他們扒著院門門縫往外看,一看不要緊,見是日偽軍,一個個嚇得全都縮回屋裏,插上門栓再不敢露頭。
一個偽軍士兵上去砸門,“嘭嘭嘭”的聲音讓左鄰右舍震耳欲聾。銀杏請示過馬萬祺以後,便急忙跑出來開門,院門一打開,這個偽軍就將銀杏搡了個跟頭。日偽軍跑步將馬萬祺家的房前院後都布下了崗哨。幾個日本兵進院以後就訓練有素地站好了位置,挺起刺刀,好幾個偽軍也照貓畫虎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一個日軍小隊長身後跟著翻譯,大皮靴橐橐響著蹬上了石頭台階。三兩步穿過雨廈子以後,一皮靴將正房的門踹開了,橐橐橐,站在堂屋正中間,一手按住指揮刀,一隻手指著屋裏的人,伊哩哇啦叫喊了一聲。
身邊的翻譯趕緊跟進,說:“大日本皇軍問你們了,誰是馬萬祺?”
馬萬祺兩口子和銀杏麵對日偽軍誰都不說話。翻譯又說了一句:“怎麽著,非要大日本皇軍來硬的?”
銀杏跨上一步道:“問什麽問?屋裏有幾個男的?女人有叫馬萬祺的嗎?”
翻譯一聽這話就往銀杏身邊湊,嘴裏不幹不淨地罵了一句,說:“臭丫頭片子,瞎摻和什麽?女人就不能叫馬萬祺嗎?”
銀杏語氣堅定地回答:“那好,我就是馬萬祺,有什麽事,問我好了!”
日軍小隊長唰一下子抽出了指揮刀,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子,將刀尖立在地上,兩手拄著刀柄,虎視眈眈地看了銀杏一眼,又是伊哩哇啦說了一通日本話。翻譯趕緊對銀杏說:“大日本皇軍說了,你既然是馬萬祺,那麽,請你把馬珍珍交出來吧。”
銀杏眨了眨眼睛,道:“馬珍珍前不久跟客戶去了香港,他們手裏有一筆重要業務。”
翻譯道:“什麽業務?”
銀杏道:“煤炭。”
翻譯道:“有什麽證據?”
銀杏道:“山崎一郎的佐佐木公司也參與了,你們可以去問。”
翻譯一下子沒了下文,便嘰裏咕嚕將銀杏的話翻譯給日軍小隊長。其實,銀杏並不知道什麽山崎一郎和佐佐木公司,隻是偶爾聽馬萬祺和馬珍珍娘倆議論到黃崗山地區的各種貿易,曾經提到過山崎一郎和佐佐木公司。說他們聞名遐邇也行,說他們臭名遠揚也可。反正佐佐木公司和山崎一郎的大名在黃崗山地區是很出名的。
日軍小隊長見問不出什麽,便對著翻譯一揮手,翻譯回頭命令屋裏的日偽軍:“搜!”於是,幾個日偽軍衝進東、西屋便稀裏嘩啦一頓亂翻。院子裏的日偽軍聽到屋裏的命令,也在院子裏亂翻起來,有的瓷壇和水缸被砸破,雞窩裏正在下蛋的幾隻母雞被紮死,挑在刺刀尖上。最後,他們全都十分失望地站回到原來位置。日軍小隊長又叫了一聲什麽,翻譯便命令銀杏道:“聽著,馬珍珍幾時回來,幾時報告皇軍,否則,對你們全家,殺無赦!”
日軍小隊長一時興起,舉起指揮刀,“呀呔——”話音未落,“哢嚓”一聲,劈掉了屋裏八仙桌子的一個桌角。然後將指揮刀收回刀鞘,一揮手,轉身便走。一幹人呼嚕呼嚕湧出屋子,院子裏的人也跟著收兵,快速爬上了卡車,稍頃,兩輛卡車馬達轟鳴,相繼開走。
馬萬祺這個學貫中西的知識分子兼生意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妻子悄悄坐到他的身邊,挽住他的手,見他的手冰涼冰涼的,便喊銀杏:“她小姨,快給萬祺沏一碗紅糖水來!”銀杏胸脯激烈起伏著,衝著門口憤怒地“呸”了一口,便去沏紅糖水。
……
魯小芹被送走了,王金槐陪同山崎一郎叫上幾位技術人員查勘了另一處煤礦,回來以後,山崎一郎便在望金酒家與郭曉冬和王金槐簽署了協議,但這個協議屬於不平等條約,或叫霸王條約。裏麵規定:暫且允許郭曉冬和王金槐開采甲字號煤礦,前提是乙字號(新看中的煤礦)具有開采潛力,如果乙字號三個月後仍然不能出煤,則協議自行作廢,郭曉冬和王金槐賠償山崎一郎五千大洋。若出煤潛力隻有一年的量,則按照前款規定辦理。合作期限暫定一年,一年後視情況續約。
雙方就這些問題爭論不休,但最後山崎一郎咬死口不更改。郭曉冬這邊心急火燎,恨不得早些開出金礦砂,便隻得忍辱簽字。一式兩份。摁上指印的一刹那,他想起了孔夫子的話“小不忍則亂大謀”,況且中國人還有句成語叫做“後發製人”,便微微哂笑,心說山崎一郎咱走著瞧,便拿了協議拽著王金槐走了。
郭曉冬沒有直接回家,他帶著王金槐徑直來到馬萬祺的府上。敲門的時候,馬萬祺以為日偽軍又回來了,便和妻子一人手持一把菜刀,打算和日偽軍拚個你死我活,是銀杏死乞白賴奪下他們的菜刀,告訴他們,雞蛋不能往石頭上碰,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們千萬不可造次,由我來對付他們,如果死,也是我去死。便前去將院門打開,誰知是素不相識的郭曉冬和王金槐。她不想讓他們進來,但既然門已打開一條縫,郭曉冬不由分說就推門而入。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能不發,還有什麽可客氣的?兩個人大踏步走進堂屋,見馬萬祺兩口子正橫眉立目地看著他們,郭曉冬急忙打躬作揖:“馬叔叔,冒昧打擾,還請您老兩口多多原諒。”
馬萬祺見是郭曉冬,臉色稍稍緩和了一點,說:“你先不要開口說什麽,請先看看我們的東、西屋。”說著話,把手一伸。
郭曉冬也不客氣,先看了東屋,再看西屋,見屋裏被翻得亂七八糟,看上去很值錢的壇壇罐罐也被打碎不少。他回到堂屋,麵對馬萬祺一聲長歎:“馬叔叔,我能猜出來是誰在您家裏亂翻亂砸。您如果不介意,我就說說我的看法。”
馬萬祺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但還是點點頭:“請不吝賜教。”
郭曉冬咳了一聲道:“談不上賜教,我說的是全中國盡人皆知的普通道理——日寇侵占了中國的大片土地,淪陷區的人民慘遭塗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們現在謀劃在煤礦旁邊開礦,想開什麽礦,你我心裏都似明鏡一般,既不是挖煤,也不是挖硫磺,而是掘金礦淘金砂。為什麽要掘金礦淘金砂?就是與小鬼子爭奪中國的戰略資源。眼下小鬼子國內的情況想必您是知道的,他們因為戰線拉長,國內資源十分緊缺。而我們的國共兩黨如要堅持抗戰,也急需大量戰略資源。說白了,國共兩黨都很缺錢。沒有錢,就不能堅持抗戰。所以,您也不要多問我會把金礦砂賣給誰,肯定不會賣給小鬼子。但有一宗,我們還是力邀您出來主持甲字號金礦的開發。喏,”郭曉冬把手裏的協議遞給馬萬祺,“您先看看這個,我已經把甲字號拿下來了,下一步隻等您馬叔叔出山掌舵了。”
“哦?是這樣?”
馬萬祺對郭曉冬的話聽著十分順耳,又見郭曉冬遞上一份協議,便立馬看了起來。看完以後便忍不住一聲怒罵:“這群強盜!分明是不平等條約,霸王條款!”
馬萬祺道:“我同意立即動手,不過有個問題我不明白——既然你們辦事能力很強,這麽難啃的骨頭都啃下來了,為什麽自己不幹,卻要拉著我呢?”
郭曉冬道:“我們沒有您這麽高的威望和智慧啊!再說,我們也沒有這麽多錢置辦武器組建民團啊!你是親眼看見的,想開礦,手裏沒槍根本不行,而且,槍少了都不行。您是有經濟實力的,這一點我們望塵莫及。咱們隻要幹起來,就是支援抗戰。蔣委員長在《對蘆溝橋事件之嚴正聲明》裏說得好,‘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毛澤東同誌在《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中也說得好,團結全國各黨派力量,‘建立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想想看,我們離得開您嗎?”
馬萬祺想了想道:“我不想靠近任何黨派,隻想賺錢。”
郭曉冬道:“您隻要把金礦辦起來,還愁賺錢嗎?您不相信我們的辦事能力嗎?”
馬萬祺被問得無話可說,接下來,他就和郭曉冬、王金槐簽署了一份協議,即他出錢出槍出設備,做董事長,占有60%的股份;而郭和王做正副經理,占有40%的股份,但郭和王之間,各占20%。當王金槐慢慢了解了郭曉冬是為共產黨做事以後,他主動放棄了那20%的股份,隻拿一份不多的工資,是為後話。
馬萬祺取出了藏在地窖裏的一百支槍,於是,一支一百人的民團隊伍迅速組織起來了。馬萬祺兼任團長,郭曉冬兼任常務副團長。礦工隊伍招募了三百人。甲字號的礦區被鐵絲網圍了起來。礦工們統一住木板房,進行封閉管理,但馬萬祺差人搭的木板房,牆壁是雙層的,夾層裏塞滿幹麥草,為防止火災,木板房的牆壁裏外都釘了鐵皮。王金槐看了連說:“地道地道,這樣的木板房即便使用十年也還像新的一樣,而且,冬暖夏涼。”他還主抓礦工們的技術培訓。凡是過去從來沒挖過礦的,王金槐都要手把手教他們使用工具和設備。由於旁邊就有現成的煤礦作業麵可以作為實習場地,所以,礦工們新老搭配,以老帶新,很快就熟練地掌握了開采技術。
王金槐對傳統的挖掘和篩選十分在行,比如人工鑿炮眼,黑火藥爆破,將礦石、毛石分離挑運至坑外選礦場,將礦石破碎成一、二寸大的礦塊,再用石磨碾成石粉,然後用木流和簸箕衝淘金粒,最後用坩鍋熔煉成金塊……這些工藝他都學過幹過。眼下馬萬祺購置了一些機器設備,礦工們就要省力多了。比如,在露采中,挖掘的采礦作業麵要比實際的金礦麵積大,所以在外圍會有許多不含金的廢石。廢石與金礦的比例叫剝離比,如果剝離比過大,露采的成本就會增加,這時就要采用坑采。坑采是先打豎、斜井,然後再根據金礦蘊藏情況打巷道,工人們在橫的巷道內作業,然後通過豎、斜井把金礦石運到地麵進行選礦。而選礦的時候要先用體積較大的齶式破碎機把金礦石壓碎,再把壓碎的礦石放入一個充滿鋼球的大石槽裏,球磨機中南瓜大的鋼球會把礦石壓成礦石粉,再經過一定的粒度要求過篩,選出符合要求的金礦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