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鼻寨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中午。昨晚他睡得很不安穩,迷糊中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他。

巫公問:“醒了?”

金爵一激靈,像是彈簧那般從地上跳了起來,見說話之人是巫公,這才放下心來,對著巫公點點頭,說:“醒了,早就醒了,老頭子,外麵的血鴉都走了嗎?”

“應該走了。”

“應該?”金爵瞳孔一縮。

“走吧,我們去村口看看,看那人還在不在。”說話之時巫公已經掏出了手槍,金爵精神一振,跟他一同走了出去。

幽靜的寨子,陽光傾瀉而下,白日當空,可照在身上卻沒有半點暖意,反而讓人脊背發涼,如同身附一隻看不見的厲鬼。金爵提了提領子,不由加快了腳步,與巫公並肩而行。

巫公尋人心切,走得很快,沒走多久,便走到了寨子口,昨晚沒有看真切的寨子大門,此刻第一次無比清晰地展露了出來。

寨子的草垛上橫躺著一個人。他衣衫襤褸,嘴裏哼著一首古老的歌謠,像個被大雨淋透了的狗兒,蜷縮著,緊緊地貼著草垛汲取溫暖,這不是昨晚的那人還能是誰?

果然,還沒等他倆靠近,那人便醒了過來,他的眼睛在陽光下反射著亮光,直到這時候,金爵才發現他的瞳孔是布滿血絲的,就跟昨晚見到的血鴉瞳孔一模一樣,恍然一看,有種見到一個人形血鴉的感覺。

對方張著嘴,眼中閃過一抹不可思議,沉默著。

金爵發現,在對方平放在地上的手掌中,站著一隻被黑布蓋住的血鴉。他心跳加快,連呼吸都忘了,頭發根根豎起,當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時,他發現對方的手動了。

“當心。”金爵眼神一變,高聲呼喊。

一旁的巫公本就很警惕,聽到提醒後,他反映很快,幾乎在金爵開口的刹那,身子便順勢往地上一縮,一個打滾閃到一旁。同時甩手對著那人砰砰開了兩槍。

“別在那裏幹杵著,趕緊過來。”巫公喊了聲,金爵這才如夢初醒地朝他所在的方向跑過去。

“他果然是裝的。”巫公氣得跳腳大罵。

此刻那人已經越過草垛,亦如昨晚那般不見了蹤影,但他的腳步聲卻暴露了逃跑的方向,顯然他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般淡定,反而有點驚慌。

“追。”巫公兩腿並在一起,一蹬之下越過草垛,一手持著手槍,一手對金爵招手。

金爵跌跌撞撞地跑過去,瞪眼一看,草垛的後方是一條小巷,寬度隻能維持一個人側身通過,兩旁是斑駁的牆壁,刷滿了模糊的畫,而這些圖畫,正是一隻隻形態各異的九尾金翅鳳。金爵表麵上很鎮定,內心卻早已狂風暴雨。

巫公見他臉色發白,有些擔憂地問:“怎麽了?”

金爵指著牆壁,顫抖著嗓音道:“這些和我身上的文身一樣。”

他失去的記憶開始在大腦中肆虐,令他險些失去了理智,顯得癲狂。

他抓著巫公的衣角,兩手發抖,問:“老頭子,你告訴我,我身上的紫鳳紋到底是怎麽回事,真的隻是蠱毒嗎?你說這紫鳳紋是王家的傳承祭紋,可是這裏為什麽會有,我們和這片阿鼻寨是不是有關係,你到底瞞著我什麽!”

巫公聞言,神色露出痛苦之色。他歎了口氣,也沒了往下追的心情,而是倚靠在牆上,伸手輕拍金爵的後背,說:“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有些事,真的不能讓你知道。”

他用這番話側麵回應了金爵,但卻並沒有明說。

金爵抬起頭來,看著巫公滿是皺紋的臉,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他不想當傻子,更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別人利用,他雖然看得到巫公的關心,可卻看不到對方的真實目的。

“老頭子,你的意思是說,這裏麵真的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巫公頷首,算是回答:“你相信我就好,我不會害你,而且我帶你來苗疆古地,目的就是為了解開你的蠱毒……你忘了嗎,我當時就說了這裏麵會遇到一些風險的。”

“我相信你。”金爵聽完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臉色變得淡然。可是……真的會相信嗎?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一旦出現裂痕,就會像一麵被摔碎的鏡子,即便是完全粘貼了起來,可上麵的裂痕,卻不是輕易能消除的。

金爵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自己的失態,同時輕聲說:“老頭子,走吧,我們去找那個人。”

“好。”巫公點點頭,看著金爵,毫不掩飾目光中的關愛,他說:“你放心,不論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你,你的蠱毒,我一定會幫你解開。”

說完,他便側身朝著小巷中走去。金爵歎了口氣,小心地跟了上去,穿過小巷,進入一條大道,路麵很寬,能容下兩輛車並列而行,看起來有些熟悉,他腦中一想,這不就是主幹上展開的支幹嗎?

這條支幹左端一直衍伸到盡頭的藤蔓中,右端則是並入主幹,那裏有個寬闊的十字路口。烈日之下,金爵發現那裏有一抹被拉得老長的影子,震驚之餘,趕忙戳了戳巫公的腰,說:“老頭子,你看那路口是不是有個影子。”

巫公噓了一聲,他嚴肅地看著前方,很顯然也看到了那裏的異常,他說:“我過去看看,你在這裏等我。”

說完趁勢就往前走,金爵卻是抓住了他的手,說:“老頭子,我跟你一塊兒去。”

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巫公嘴巴動了動,有時候信任正是建立在危險之上的,他沒有拒絕,從自己的褲腰上掏出一把匕首遞給金爵,說:“小心一點。”

可就在這時候,意外發生了,神情專注的金爵,胸口忽然傳來劇痛,隨後大腦空白,身體不受控製地發出一聲尖叫,甩開兩條腿,掙脫巫公的手獨自跑了過去。

“小子……”

巫公伸手撈了個空,不由著急起來,趕忙追了上去,到達路口後,卻是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剛才看到的影子是一座建築斜著伸出來的房梁。

這建築至少有五米高,上方是覆蓋方圓五十米的人造天頂,下方是橫七豎八的橫梁,雕刻著許多神秘的符文,令他倍感震驚的是,昨晚遇到的血鴉,此時就站在橫梁上,一排排的,閉著眼睛。

“這是……這是血鴉的老巢。”

這時候金爵已經走進了天頂,就站在血鴉群的下方。巫公臉上閃過一抹猶豫,最後還是衝了過去,他拽住金爵的手就想將他拉出來,可後者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竟沒讓他拉動。但這一番拉扯也讓金爵醒了過來,他看著頭上的血鴉,也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眼裏全是恐懼,啞著嗓子問:“我……我怎麽在這兒?”

他大腦有些混亂,已然忘了剛才的失控,此刻腦中就像有東西要擠出來那般,令他痛苦不已。

巫公擔憂地看著他,他並沒有說剛才發生的事,而是不留痕跡地轉移了話題,說:“剛才我們受了障眼法,被引到了這裏。”

金爵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剛要說話,便聽呱的一聲傳來。

血鴉的叫聲有種淒涼感,令人聽得頭皮發麻,隨後,房梁上的血鴉紛紛叫著飛了起來,盤旋在半空,將天頂圍了個水泄不通。

金爵冷汗直流,眼角餘光看向巫公,對方的臉上閃過一點慌亂,但很快就恢複了過來。

“我數三聲,你跟我一起往天頂外跑。”

金爵抬頭再次看了眼,目測之下,頭頂的血鴉密密麻麻,像是一片烏雲。他臉色難看,語氣有點絕望,說:“我們還跑得掉嗎?”

血鴉漫天,黑翼招展,猩紅的瞳孔覆蓋上空,如銅牆鐵壁的將這裏包圍了起來,想要跑出去,談何容易。

巫公什麽都沒說,隻是信心十足地說:“你放心,有我在。”

話語一落,血鴉群便發動了攻擊,一隻體型大如老鷹的血鴉展翅衝了過來,巫公手一抖,抬手就是兩槍,啪啪兩聲結果了那血鴉的性命。

隨著槍聲的出現與血鴉的死亡,漫天的血鴉頓時變得瘋狂,可同時也高高地飛了起來,噴吐火舌的槍管子,短時間震住了對方。巫公抓住這難逢的機會,大聲說:“就是現在。”

他拖著金爵,腳下生風,快速往天頂邊緣奔去。他們一動,血鴉頓時反應了過來,呼嘯著往下衝擊,將他們的出路全部擋住。

“這些扁毛畜生。”巫公怒罵一聲,帶著金爵鑽到天頂下的一張八仙桌內。他算是明白了,這些血鴉是沒打算讓他們兩個活著出去。

金爵蹲在靠牆的地方,冷汗直流。都說人是萬物之長,敢與天鬥,與地鬥,可此時此刻,卻無法與麵前的飛禽鬥。

他苦笑一聲,這次,怕是真的栽了。

巫公蹲在八仙桌的邊緣,將匕首遞給金爵,脫下大衣將另外兩側的空地包裹起來——依現在的情形來看,隻能守住正麵。

巫公的淡定,令金爵心安不少。他強迫自己不要亂,仔細地打量起四周來。他膽子小,但心思卻很細膩,注意到血鴉盤旋的一個地方,顯得格外不正常。

“老頭子你快看那邊。”金爵指著天頂的下方,距離他們大概十米的地方,也就是正中心的那座祭壇,說,“那祭壇的周圍沒有血鴉。”

經過他這麽一說,巫公這才注意到,祭壇所在的位置確實沒有血鴉,它們有意地避開了那個方向,隻在祭壇的外圍盤旋,哪怕是剛才的混亂,都沒有靠近半點。

巫公讚賞地看著他,危急關頭,人總會有所蛻變。正如此刻的金爵,前一秒還是個軟弱之人,可轉眼就已脫胎換骨,眼裏雖殘留著恐懼,可更多的卻是對生命的渴望,那一絲靈動發出的熠熠精光,讓他震動不已。

“你打算怎麽做?”巫公問。

金爵埋著腦袋,他現在隻想活下去,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他說:“那個地方並不是太遠,頂多十米,以我們的速度,不到二十秒就能跑過去。”

巫公對金爵的分析完全不認可。這種情況下,冒昧跑過去無疑是找死,漫天的血鴉隻需要發起一輪衝擊,就能將他們撕成碎片,哪怕手裏有槍,可有限的子彈,怎能抵擋得住無限的血鴉?

巫公想了會兒,說:“這樣吧,你用槍幫我掩護,我先去試探一下。”

顯然,他是打算讓自己當探路石。

金爵鼻尖發酸,他不是傻子,哪裏不明白巫公這話的意思。他忽然很感動,情不自禁地喊了聲:“爺爺,我跑得快,這次就讓我來吧。”

這一聲爺爺,隻叫巫公感動不已。他眼眶微紅,竟是說不出話來,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不能讓金爵去冒險。他剛要開口,便被金爵打斷:“你幫了我那麽多,這次,讓我來打頭陣又有什麽呢?而且我不會使用手槍,我來掩護你的話,隻能害了你,倒不如讓我來賭一把。”並不是說金爵大義凜然,而是這本身就是性命攸關的事,巫公先去的作用顯然不會有他去的好。

巫公歎了口氣,說:“好吧,你要小心。”

“嗯。”

兩人商議後,便兵分兩路,巫公將側麵的衣服裹在正麵,同時伸手對著空中的血鴉開了兩槍,槍聲很快就吸引了血鴉,大部分都轉移了方向,朝著側麵的開口發起衝擊。

就在此時,早就做好準備的金爵,鉚足勁瞬間就射了出去。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速度已經超過了飛人,要是參加奧運會,怕是都有打破世界紀錄的可能。人的潛力是無限的,特別是在生命受到威脅之後,所爆發的能量更是巨大無比。

然而金爵還沒跑出多遠,就被幾隻血鴉擋住了去路。巫公急忙開槍替他解圍,那兩隻血鴉在半空被爆了頭,砰的一聲栽了下來。趁這機會,金爵一口氣就衝了過去。當他站到祭壇的位置時,後麵一半的血鴉也齊齊衝了過來。那一往無前的氣勢,讓他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金爵閉著眼睛,心想這次怕是死定了。可是過了許久,他都沒有體會到被撕咬的疼痛,睜開一看,頓時露出狂喜之色,賭贏了,剛才衝擊的血鴉已經退了回去,全部回到巫公藏身的桌子邊。

“好險。”金爵鬆了口氣,可同時又提起心來。血鴉剛才中了計,顯然是生了怒氣,要不然也不會對巫公發起更加猛烈的攻擊。那張厚實的沉香木八仙桌,幾乎快要被啄出個大洞來,照這麽下去,怕是挨不過兩分鍾就要被啄穿。

“爺爺,你快過來。”

金爵大叫一聲,抓住祭台旁邊的凳子朝血鴉砸去。咚的一聲!凳子砸了個稀爛,巫公抓住這個機會,快速跑了過來,安全抵達祭壇的範圍內。

見巫公過去,半空的血鴉頓時就一陣躁動起來。隨後,一隻眼睛冒著妖異紅光的血鴉飛了出來,它黑色的翅膀扇動著空氣,停留在金爵與巫公的邊緣,相距不過一米。

呱!

它發出叫聲,似在下達著某種指令,後方的血鴉群再次混亂起來。但這次的混亂,明顯有了規律,沒過多久,就組成了一個三米多高的黑團,帶著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勢直逼而來。

“快跑。”

巫公抬槍連發,冰冷的子彈在血鴉組成的陣型當中爆開,但結果卻是微乎其微,子彈與飛禽相比,無異於螳臂擋車,沒等死亡的血鴉落地,後麵的便補了上來。

巫公臉色很難看,他把金爵拉到身後——哪怕是死,也要保護好他。可還沒等他伸出手,血鴉便全部衝了過來,首當其衝的金爵衣衫瞬間被撕成了條狀,露出裏麵的紫色文身來。幾乎就在他文身露出來的那一刻,前衝的血鴉就猛然停了下來,呱呱怪叫幾聲,陣型驟然散開,一個個倉皇地亂飛著,聚集到天頂的上空,叫個不停。

金爵渾身脫力,跌坐在祭壇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就在這時,那個渾身破爛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現,從下方跑來,他越過巫公,徑直來到金爵身旁。他跑得很快,快到金爵來不及反應,那人將手搭在金爵的肩膀上,有些焦急地問:“你……你……是誰……”

金爵抖著肩膀,想震開對方的手,但對方的力氣太大了,緊緊扣在他的肩膀上,幾乎快掐進肉裏。巫公見情況不妙,跳起來一腳朝那人的胸口踹去。他的力氣很大,空氣都發出了爆響。

那個人的反應也是快得出奇。他鬆開金爵的肩膀,往後一退,伸出兩隻粗壯的胳膊閃電般接住巫公的腳,腰眼發力,乘勢往四周一甩——這要被甩下去,不死也要掉層皮。

巫公經驗老道,臨危之際腰眼一挺,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那個人深知子彈的厲害,不敢小覷,連忙放下巫公跑到一旁,一番大吼。巫公對他的成見本來就很大,此刻見他冒出來,以為他又要刷什麽花招,便端起手槍,冷漠地朝對方走過去。

金爵心裏一急,那個人剛才的那一番大吼,明顯是想說什麽。想到這兒,他趕緊拖著疲倦的身子,將那人護在身後,看著巫公說:“先別殺他,看他到底要對我們說什麽。”

巫公腳步一頓,第一次對他嗬斥,說:“讓開!剛才就是他將我們引到這裏來的,要不是我們命大,現在早就死了!”

巫公何等聰明,拔下一根眼睫毛都是空心的,哪裏不知道血鴉停止攻擊的原因。而且他現在的舉動也並不是要置那個人於死地,而是想要奪得先機,套出對方的話來。他的想法很好,卻偏偏沒料到金爵會在這時候橫插一腳。

金爵哪裏想得到那麽多,他張開雙臂護著那人,說:“老頭子,現在不能殺他。”

空氣頓時冷了下來,巫公看了他許久,最終無奈地歎了口氣,將手槍收了起來。金爵心頭一喜,但又怕巫公生氣,不由試探著喊道:“老頭子?”

“臭小子……”巫公沒好氣地一笑。

見對方露出笑容,金爵這才放下心來,他回頭看著身後的人,對方也看著他,四目相對,金爵心頭一震——那雙泛紅的雙眼中,透著激動與欣喜。

“親……親……人……”中年男子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說出這麽幾個字。

就在金爵要詢問的時候,巫公卻搶先一步走到他的麵前,橫插在他倆中間,直接開問:“你到底是誰?是不是阿鼻寨的幸存者。”

那人聽到阿鼻寨三個字,以及對方所用的語言,臉色終於有了變化,原本敵視的目光漸漸平靜下來。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用九黎族的語言。”那人問。

“你先說你是不是阿鼻寨的人。”巫公語氣一沉,作勢就要拔槍。

“你們有話好好說。”金爵暗自傷神,趕忙將兩人拉開。

見金爵插手,中年男人的眼神又柔和了下來。他沉默了一陣,方才開口說道:“我叫道衍,你沒有猜錯,我就是九……”剛說到一個九字,祭壇便猛然震動起來。

一陣陣齒輪轉動的摩擦聲音從祭壇內部傳來,緊跟著大地一顫,直接裂開一個口子,道衍麵色一變,驚叫著說:“不好!”

轟隆一聲巨響,裂開的大地驟然擴開,變成一個黑漆漆的深淵。三人來不及反應,便掉了進去。

那些盤旋在天頂半空的血鴉,也是紛紛發出尖叫,全部跟著他們朝著洞口衝了下去。

風平浪靜以後,從天頂外麵走出一行五個人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的一身衝鋒衣,各自手持烏克蘭微衝。他們快步走到廢墟的中央,停留在洞口的一旁,持槍而立。

同行中的少女從後麵走過來,探頭往洞口看了眼,說:“老師,他們應該下去了。”

她看著地麵的洞口,裏麵內藏天地,一眼看不到底。她眼神有些慌亂,但轉眼就恢複了正常。她回頭對著身旁的老者,問:“我們要下去嗎?”

老者搖搖頭,說:“不著急,再等等看。”

如果金爵在這裏的話,定然會認出,這老者就是黎雪妖的師傅,考古學院士張之凡教授,而一旁的少女,不是黎雪妖還能是誰?

張之凡站在洞口旁邊,一雙老眼透著精光,也不知在想什麽,但從臉色來看,還是能依稀看到一抹驚喜。

“太好了,終於打開了。”他呢喃著,眼裏有點瘋狂,他說得很小聲,小到哪怕是站在他身旁的黎雪妖都沒能聽見。

張之凡招呼後方的漢子過來,說:“檢測一下這洞的深度,規避風險。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再下去。”

旁邊的三個漢子從隨身行李中取出繩索,牢牢地鎖在廢墟旁邊的承重柱上,另一端拴著探測器,緩緩放進洞裏。

領頭男子叫作江林,他看了眼黑洞,走到張之凡麵前,說:“教授,我們要不要從長考慮一下,這地方太邪乎了,貿然下去怕是有危險啊。”

張之凡眉毛一掀,說:“怕什麽,這世上還有你害怕的東西?”

江林聞言,老臉頓時一紅,打消了繼續勸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