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逢
推開三樓房間門的那一瞬，陸羽和溫顧都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在那間作為臥室的房間裏，除了常規的頂燈、掛畫、衣櫥和床頭櫃之外，最矚目的就是房間中央的那張床。
隻是眼下，整個床體被一層類似磨砂玻璃的東西籠罩著，看上去像是一副冷冰冰的水晶棺。隔著那層模糊的遮擋物，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躺在那裏。圍繞在他腦部周圍的，是大大小小的好幾台金屬儀器。儀器早已處於停止工作的狀態，和那個封禁的人形擺在一起，像是某種詭異的祭祀品。
陸羽屏住呼吸，動作輕緩地繞著床走了一圈，卻依舊沒能確認躺在**的那個家夥究竟是個處於昏睡狀態的真實玩家，還是遊戲裏設定的NPC。
但無論身份如何，在一個紀念館裏放置這麽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家夥，也是夠瘮人的。
大概是被這過於詭異的場景所震懾，向來話癆的溫顧也沒了聲音。
直到許久之後，陸羽走到他身邊主動問了一句：“你怎麽了？”他這才像回過神來，勉強擠了個笑：“沒什麽，我就是在想，也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死了沒有……如果沒有死，像現在這樣一直躺在這裏，不能說話不能動，要是他的親友愛人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
向來沒心沒肺的家夥忽然開始傷春悲秋，陸羽隻覺得有點好笑。
但見他情緒沮喪，口氣裏都是傷感，也隻能敷衍著安慰：“這不過是個遊戲，這人大概率也隻是個NPC，你也不用太過在意。”
溫顧“嗯”了一聲，這才勉強振作起了精神：“對了，我剛看你在這找了半天了，有什麽發現嗎？”
“沒有。”
陸羽抬眼看向窗外，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且我想，這個地方也應該沒有什麽值得被發現的東西了。”
離開曙光紀念館時，時間已經臨近深夜十二點。
隨著入口處大門的關閉，整個建築重新進入了封禁狀態。像是感受到了陸羽身上的低氣壓，溫顧一路上都識趣地閉著嘴。
直到陸羽即將下線時，他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羽哥，你明天還會來嗎？”
陸羽口氣漠然：“不會了。”
“為什麽？”
溫顧像是有點急了，直接堵在了他的身前：“就算終極任務沒找到，你還可以去別的副本裏玩啊！《曙光》裏好玩的東西這麽多，逛個一年半載的都有新鮮的，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這裏不是還有我在嗎？”
“？”
陸羽簡直不知道他究竟是從哪裏來的自信，無奈之下也隻能誠實表示：“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你在不在，對我來說並沒什麽特別意義。我會出現在這裏，隻是因為和Stream之間的那個賭注。既然現在連任務內容是什麽都不知道，那我繼續在這待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了。”
“怎麽會沒有意義呢？”溫顧熱切地看著他，“你在遊戲裏也待了一段時間了，除了想著找任務之外，對這裏的一切，就一點興趣也沒有嗎？”
“沒有。”
“就算以後見不到我了也不會覺得遺憾嗎？”
“不會。”
“可是我們不是朋友嗎？”
“……”
陸羽本能性地想要回答一句“並不是”，但在對方飽含期待的注視下，終究還是沒吭聲。
長久的沉默裏，溫顧慢慢垂下了眼睛。
許久之後，他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那如果我告訴你，剛才在曙光紀念館裏，我其實已經發現了任務內容，你明天還會不會來？”
陸羽心下一凜：“你發現了什麽？”
一個被裝得鼓鼓囊囊的信封被遞到了他眼前。
溫顧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一點輕微的難過：“這個。”
陸羽接在手裏，卻沒著急打開：“你沒看？”
“沒有。”
“這東西你在哪找到的？”
“曙光紀念館三樓的床頭櫃那裏，我一進去就看到了……”
“之前為什麽不說？”
“我就是想看看，如果不是因為任務的話，你還會不會和我做朋友。”
“……”
無語之下，陸羽也隻能裝作沒聽見一樣，低頭拆開了信封。
除了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張紙外，信封裏還裝著一個布袋子。
陸羽展開那張紙，仔細看了一陣後，抬眼看向溫顧：“你玩《曙光》這麽久，關於它的來曆，究竟知道多少？”
溫顧撇著嘴，也不吭聲，像是還在為他之前的冷漠態度委屈著。
陸羽並不打算慣著他：“你要是不想說話，那我走了。”
“別啊……”見他真準備要下線，溫顧趕緊伸手一擋，“告訴你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後麵的任務，不管怎麽樣，你都得帶上我。”
“……”
見他並不出聲反對，像是默許了，溫顧這才像是鬆了口氣，開始解釋道：“幾乎所有玩家都知道，《曙光》的製作人是Stream，但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這個遊戲並不是Stream獨立完成的。和他一起建造這個遊戲世界的，還有一個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朋友。隻是出於某種不得已的原因，他們之間不得不麵對分離。為了紀念他，Stream才會在遊戲裏還原了許多他們共同生活時的場景，同時以神之名，將這位朋友的雕像放在曙光廣場，接受所有玩家的敬仰和祝福……”
這個回答和Stream之前透露過的信息基本一致，看樣子並不像是溫顧在隨口胡謅。
略加思考後，陸羽接著問道：“既然這些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溫顧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不是和你說過，我是《曙光》的骨灰級玩家嗎？《曙光》剛上線不久，我就因為到處亂逛無意中闖進了一個神奇的檔案室。這些東西都是在裏麵翻翻找找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的。”
陸羽心念一動：“那個檔案室在哪裏？裏麵的東西還能看到嗎？”
“看不到了。那個地方我進去過一次以後就從遊戲裏消失了。我想或許是那裏麵藏著的東西，Stream不是很想讓外人知道。發現有人摸進去以後，就徹底隱藏了。”
“那除了你剛才說的那些，還有什麽信息沒有？”
“我想想啊……”
溫顧擰著眉，認真回憶了好久，才點頭說到：“我就記得，檔案室裏的那些資料好像還有提到，自從知道朋友要離開後，Stream一直很煩惱。為了早日和對方重逢，他想了很多辦法。至於問題最後究竟有沒有解決，我就不知道了。”
陸羽聽到這裏，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對：“你剛才說，為了紀念和朋友之間的友情，所以Stream才會在《曙光》裏還原了許多他們共同生活時的場景？”
“檔案室的資料裏是這麽說的。”
“可是《曙光》遊戲裏的絕大部分場景都源於21世紀早期，距今最少也已經有百餘年，Stream如果在那個時代生活過，又怎麽會一直活到現在？”
溫顧“啊”了一聲，表情看上去驚訝又茫然。
隔了好一陣，他才撇了撇嘴：“誰知道呢……或許資料室裏放著的並不是真實史料，隻是遊戲道具而已，因為Bug太多，才會被封禁。”
說到這裏，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趕緊撞了撞陸羽：“羽哥，你問了這麽多，咱們的任務究竟是什麽啊？”
陸羽沒吭聲，隻是把手裏的那張信紙遞了過去。
清淺的月光下，幾行瀟灑飛揚的字靜靜地躺在那裏。
當你拿到這封信時，想必《曙光》應該已經正式上線了，這也就意味著，終於到了我們應該重逢的時候。既然如此，請把我留下的那些花種種下，等到所有的花都順利開放的那天，我們一定會越過時間的洪流，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