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九龍天一水法

建康的城牆在洪水的浸泡下,已經開始垮塌,整個城牆隻有北門城樓附近尚相對完整。

建康城內的百姓流離失所。紫金山的媯趙軍隊已經在三日之前,舳艫潰敗之後,立即登上曹阿知的戰船撤回到江北。現在建康城內的百姓紛紛遷徙到紫金山上,把整座紫金山都占得滿滿,後來的人,幾乎無立錐之地。

而大景的軍隊,仍舊還在堅持。站立在還沒有垮塌的城牆和城內的屋頂上,如同幾百上千小小的島嶼。這是桓綰的功勞,桓綰趁亂搶了曹阿知的幾艘戰船,現在用於指揮調動大景軍隊。

桓綰是天生的將才,軍令嚴明,任何大景的士兵,都不可隨意逃竄,都站立在高處,聽從桓綰將軍的指揮調動。

建康城東方的玄武湖,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茫茫江水,不斷灌入到漩渦之中,如同一張巨口,在貪婪地吞噬江水,發出謔謔的聲音。

猴子看見漩渦,立即焦躁起來,在城樓上舉起金棍,卻無處尋找敵人的蹤影。

隨著玄武湖水不斷被漩渦吞下,舳艫從漩渦中慢慢地漂浮起來。先是一個黑龍神台,然後整隻舳艫漂浮到了水麵。接著是黑虎舳艫,也從漩渦中漂浮,出現在玄武湖上方。

“湖水下麵有一個巨大的坑洞,”徐無鬼說,“媯鑒挖掘了地道。”

師乙的判斷沒有錯,媯鑒的趙軍果然卷土重來,並且真的是從地下而來。

“為何上一次他們不用這個辦法?”任囂城疑惑道。

“在江水之下挖掘孔洞,必須要倚仗女魃的法術,女魃所到之地,滴水不沾。”師乙說道,“我思來想去,他們一定會用這種辦法。至於上一次沒有挖掘地道,是因為媯鑒和魔王認為從江麵方向進攻,也一定勢如破竹,沒有想到來了一隻天竺的猴子,法力高強,擊敗了他們的舳艫。”

舳艫在玄武湖上朝著北門移動,猴子和努紮爾飛速奔至湖邊,分別跳上兩隻舳艫。猴子舉起金棍,就要把黑虎舳艫上的神台擊成粉碎。黑龍舳艫上的努紮爾,也已經祭起了金剛圈要擊碎神台。

就在此時,漩渦中升起了一個渾身紅色的三頭巨人,左邊的頭顱是篯鏗的模樣,右邊的頭顱是一個黑黝黝的禿頭女人,奇醜無比——想必就是女魃。

中間的巨人,銅頭鐵額,兩個牛角伸出,獠牙彎曲。

師乙見此情形,也難免身體瑟瑟發抖,“這就是蚩尤大帝的真身了。”

蚩尤伸出雙臂,分別把猴子和努紮爾攥入手心,猴子和努紮爾奮盡全力,也無法掙脫。

努紮爾無奈,身體化作靈珠子,從蚩尤的左拳中漏出來,落入水中後,幻化為人形,回到任囂城身邊。

猴子仍舊被困,但是蚩尤的右掌漸漸張開,原來是金棍在蚩尤的手掌中,不斷地伸長,撐開了手掌。

蚩尤的手掌露出了縫隙,猴子從縫隙中鑽出,也跳回到支益生的身邊。

蚩尤站立起來,腳踏兩艘舳艫,看著北門城樓上的師乙和其他仙山門人,媯鑒的聲音傳來:“四象仙山門人,現在歸附於我,還能讓你們填補十二真人之位。”

師乙和徐無鬼、任囂城、支益生同時搖頭,“寧死也不做你的仆從。”

媯鑒的聲音似乎無處不在,在建康城的上方回繞:“那就讓你們,全部與建康城同歸於盡吧。”

這時候,一艘小船已經悄無聲息地漂浮到建康北門城樓旁邊。

師乙對著蚩尤說道:“篯鏗,你還記得我當年用洛陽四象木甲術將你製服的往事嗎?”

蚩尤左邊肩膀的篯鏗頭顱說道:“我一時大意,中了你的奸計,這次你還能再算計我嗎?”

“你們為何就不想想,讓你們挖掘地道進入建康城內,不也是我設下的圈套?”師乙哈哈大笑起來。

蚩尤三個頭顱都轉向了師乙,右邊肩膀上的女魃尖聲笑道:“師乙,你死到臨頭,還在嘴硬。”

中間的蚩尤頭顱卻沒有說話,一雙巨大的眼睛,緊緊盯著師乙的身後。

師乙的身後,已經站立了三個人,其中一個身材高大,滿身甲胄,手持三尖兩刃刀,威風凜凜。正是剛才靠近北門的小船,登上來的李冰真人,還有姬不群、姬不疑兩兄弟。

蚩尤似乎有所忌憚,但是隨即大步踏向北門。

師乙看著蚩尤跨過來,閃過身體,腳下露出了一個孔洞,輕聲說道:“李冰真人,九龍天一水法,可以開啟了嗎?”

“我現在就開啟建康九龍天一水法!”李冰把手中的三尖兩刃刀豎起來,刀柄對準師乙腳下的孔洞,狠狠地插入進去。

三尖兩刃刀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整個建康城開始劇烈的震動,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建康城的城牆,大部分本已經被洪水淹沒,現在城牆又重新升起,隻是變成了堅固的鐵器。

整個建康城從地麵拔起,漂浮到水麵之上,整個城池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戰船。

這就是李冰真人當年布下的九龍天一水法。

建康城池,就是一艘巨大無朋,比舳艫還寬闊百倍的大船。

李冰真人手持三尖兩刃刀,將刀柄扳動,整個建康城牆之下,傳出巨大的機括撞擊的聲音。

師乙跪拜在李冰真人麵前,“晚輩終於等到了真人!”

李冰沒有餘暇理會師乙,而是大聲喊道:“九龍宗門人在哪裏?”

酈懷跌跌撞撞地跑到李冰真人麵前跪拜,“九龍宗門人酈懷在此。”

“水還不夠深。”李冰真人的聲音如雷霆一般。

酈懷說:“晚輩已經窮盡法術所能。”

“鳳雛支益生在哪裏?”李冰真人大喊。

支益生跪拜在李冰真人麵前,“晚輩在此。”

“九龍宗水術,令丘山風術,以井卦六四爻,井甃無咎起象。”李冰真人大聲號令。

“得令。”支益生和酈懷兩人立即施展法術。

頓時天空黑雲密布,支益生首先起勢,空中黑雲化為一個巨大的漩渦,支益生身體又發出爆裂聲,颶風雲團之中,無數道蛇行一般的閃電遍布。

酈懷張開雙臂,手持兩柄寶劍,天空中兩道閃電砉然落下,分別擊中酈懷的雙劍。

酈懷鬆開雙手,支益生施展風術,兩柄寶劍被卷入空中。

頃刻間,黑雲全部化作大雨,瓢潑而下,眾人對視,相互不見身影。天空落下的似乎已不是雨水,而是傾瀉無盡的漫天瀑布。

長江水位頓時暴漲,建康九龍天一水法,被巨大的水勢抬高了數丈,玄武湖與長江已經完全連接成一片大澤。

九龍天一水法在水中慢慢旋轉,九個龍王神台從建康城內相繼升起。

蚩尤仍舊站立在舳艫上,在玄武湖麵漂浮。但是在龐大的九龍天一水法麵前,蚩尤顯得格外勢單力薄。

蚩尤肩膀上三個頭顱相互轉換,現在正中的頭部又變換成了女魃的模樣。女魃入主了蚩尤巨大的身體,伸出長長的胳膊,從背後拿出一麵巨鼓,身體搖晃,一手抱住巨鼓,一手開始拍打鼓麵。

咚咚的巨鼓聲響起,本已經高高漂浮的整個建康城九龍天一水法,立即向下墮去,建康四周的水麵,頓時消退。

李冰真人抬頭,看見天空中的烈日乍然擴大了數倍,四處熱氣蒸騰。女魃竟然用最笨拙的方式,讓承載九龍天一水法的大水消散。

水淺的部位,龜裂的地麵已經顯露出來,四麵八方的洪水,順著地麵開裂的縫隙,紛紛漏入地下。

李冰真人大喊:“酈懷!”

酈懷回答:“晚輩在此。”

“引入長江口的海水倒灌!”李冰真人命令。

酈懷說道:“晚輩已經精疲力竭,無法再驅動水術。”

李冰真人看了酈懷一眼,又看向支益生。

支益生也黯然搖頭,“晚輩已經油盡燈枯,無法呼風喚雨,令海水倒灌。”

李冰真人最後看向了師乙,“你忍隱了這麽多年,一直在暗中布置建康,現在難道要坐以待斃?”

師乙笑起來,“晚輩當然不會。”

李冰真人說:“你苦心修煉的鹿矯,如今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吧。”

師乙慢慢脫去身上的道袍,赤身**,站立在眾人麵前,作為大景的至尊龍體,非常不合時宜。

但是現在眾人顧不了這些,全都被師乙身上無數的傷痕震嚇。師乙全身上下沒有一寸光滑的皮膚,布滿了傷疤,而且傷疤層層疊疊,顯然是新舊傷痕不斷累積的結果。

師乙回首大喊:“幹寶!幹寶!”

眾人中走出了幹寶,手捧一個玉瓶,遞到師乙的麵前,“聖上,你決定了?”

“事到如今,難道我還有遲疑不成?”師乙厲聲說道。

師乙伸手接過玉瓶,用力將瓶身捏破,露出一顆赤紅的仙丹。

這就是師乙修煉了幾十年的鹿矯仙丹。

師乙毫不猶豫,一口將鹿矯吞下。在場所有的道教中人都明白,這個鹿矯,已經是煉丹術中的最猛烈的藥丸。

無論功力如何深厚的術士,也無法以肉身抵抗鹿矯的藥力。以幼麟師乙的能力,吞下鹿矯之後,也隻能勉強苟活數日。

果然師乙吞下鹿矯仙丹之後,身體上所有傷疤,全部開裂,發散出刺眼的光芒。師乙仰頭嚎叫,身體的皮膚寸寸剝落,紅色的血肉顯露出來。

然後肌肉融化,白骨顯現,整個人變成了一具站立的骨骸。

成為一具白骨的師乙,胸口中的鹿矯仙丹仍舊不化,在師乙胸內不斷旋轉,四下飛濺的火星,不斷從骨骼的縫隙中散落出來。

師乙身體的血肉熔化殆盡之後,火焰上揚,顱骨內也開始熔化,眼球和鼻孔,雙耳和嘴巴,都發出了異樣的光芒,很快,鹿矯的火焰把師乙顱骨內的腦髓也消融得幹幹淨淨,顱骨的七竅也透出火焰。

眼看師乙的骨骼也要被火焰燃燒成灰燼,幹寶口中念念有詞,掏出一顆金色的蓮子,高高揚起,扔入城樓之下的水中,金色的蓮子立即在水中朝著玄武湖方向而去。

努紮爾看到了金蓮子,不禁奇怪,向任囂城問道:“父親,這東西為什麽與我如此相似?”

任囂城歎口氣說:“這個就是你母親甑公主的血肉煉化的金蓮子。”

金蓮子在玄武湖中入水,瞬間長出了蓮葉,蓮花盛開,蓮蓬也成長出來。蓮蓬從玄武湖升起,猛然崩裂,無數蓮子飛向空中,一顆顆飛向師乙的骨骸。

師乙的身體受了蓮子,血肉生長,內部的五髒六腑慢慢開始顯現,骨骸內部的鹿矯,變成了心髒,火焰慢慢收縮。

努紮爾睜大了眼睛,“原來跟我是一個路數。”努紮爾掀開自己的肚兜,肚皮透明,胸口的心髒也是跳動不已,如師乙胸口內的心髒一般。

任囂城卻神情黯然,努紮爾哪裏知道,師乙的這個金蓮子,是師乙一口一口從甑公主的身體上啃噬下來。

玄武湖上的女魃看到空中飛散的無數蓮子,肩膀上的頭部立即旋轉,換成了篯鏗的頭顱。

篯鏗入主巨大身軀,他平生最恨的人,就是師乙,眼看師乙鹿矯煉化,馬上要用金蓮子重生,立即展開雙臂,張開巨口,將空中飛舞的蓮子,全部吸入口中。

師乙的骨骸,五髒六腑剛剛生長成型,但是肌肉皮膚無有蓮子幻化,頭部雙眼和耳朵口鼻,也沒有生長出來,重生了一半的師乙,就此停滯。

師乙的身體無法恢複,骨骸內的五髒六腑又開始熔化,鹿矯的火焰再次噴射出來,而這一次,師乙再也無計可施。

李冰真人看看師乙的骨骸,又看向了徐無鬼和支益生、任囂城。

師乙不僅隱忍謀劃多年,而且竟然在最緊要的關頭,把自己一百多年的經營全部押上,放手一搏。

隻是師乙沒想到,篯鏗經過洛陽之戰,已經察覺到金蓮子的淵源,因此在這個關頭猝然出手,將師乙的一切努力化為灰燼。

李冰真人大聲說:“師乙無法恢複身體,九龍天一水法沒有幼麟布下的機關重啟,我們今日都要敗在魔王手中。”

任囂城眼見師乙的困境,心中不斷回想著甑公主的磨難,但是到了如此境地,也無法追究與師乙的私怨。任囂城對努紮爾說:“你是金蓮子本尊,就讓這位前輩,重生血肉吧。”

努紮爾立即倒轉火尖槍,把自己的肚皮劃開,掏出心髒,心髒本是一個紅彤彤的血肉搏動,掏出體外之後,立即化作一個蓮蓬。金蓮子用槍尖挑出一顆金色的蓮子,用火尖槍遞到師乙顱骨的口中。

金蓮子進入師乙顱骨口中,刹那之間,蓮葉覆蓋全身,一朵蓮花在師乙的頭頂綻放。骨骸中的內髒立即生長,肌肉慢慢從骨骼上長出,隨即皮膚生長,萬物化生終告完成。

師乙重獲血肉,立即朝著任囂城和努紮爾拱手:“多謝臥龍!”

任囂城說道:“不用謝我,鹿矯已經侵蝕到你骨髓之中,在世的時間,也不會長久。”

師乙說道:“我謀劃了一百多年,就是為了這幾日,哪裏還會在意之後的時日。”

師乙說完,轉身看著篯鏗,“篯鏗,我們又見麵了,你知道我在建康布下了什麽機關嗎?”

篯鏗身體不住搖晃,一隻長長的手臂伸向城樓,烏黑的手掌眼看就要觸碰到師乙,一旁的支益生輕聲說:“猴子,動手罷。”

猴子高高躍起,揮動金棍,將篯鏗的手臂齊肘擊斷。篯鏗的手臂斷裂,但是並未落下,而是化作煙霧,又回到了篯鏗的肩膀。

師乙走到李冰真人的身前,“借真人的三尖兩刃刀一用。”

李冰真人鬆開刀柄,師乙舉起三尖兩刃刀,對著城牆的東方,臨空揮舞,大聲呼喊:“玄武真君大帝,起勢!”

本已經幹涸的地麵又開始聳動,建康城牆化作的九龍天一水法,搖搖晃晃,上升了十幾丈。

眾人放眼看去,發現九龍天一水法下方,一方巨大的黑色地麵,拔地升起。隨後,這塊承載了整個建康九龍天一水法的地麵,伸出了四肢和頭部。

一條巨大的蟒蛇纏繞其上,在九龍天一水法底部盤旋。

此時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原來巨大的地麵升起,是一個碩大無朋的烏龜,烏龜之巨大,足以將整個九龍天一水法背負在龜甲之上。

這就是鎮北神山的神祇玄武真君大帝,龜蛇之身。

李冰真人看到師乙召喚玄武真君大帝,將整個九龍天一水法扛起,不禁對師乙感歎道:“也真是難為你了,竟然把玄武真君隱藏在建康這麽多年。運送鎮北神山的神祇,從單狐山到建康,遙遙幾千裏……也對,如果不是擁有皇帝至尊的高位,又怎麽能完成如此巨大的工程。”

師乙正色說:“李冰真人,我在一百年前得知陰破、刑天的秘密,就已經做好了今日的準備。”

李冰真人說道:“作為一個未列入真人的四象仙山門人,你能夠有這樣的能力,也是罕見。”

“真人當年也並非十二真人之一,”師乙說道,“不也是因為蜀地治水,天下大興,而位列真人之位嗎?”

李冰真人說道:“可惜你做不了真人,你沒有這個壽命了。”

師乙說:“我不在乎。當我從屍足篾落口中聽到陰破、刑天的秘密之後,我就知道我必須要做什麽了。”

“屍足篾落,”李冰真人想了想,“你知道他到底是什麽身份嗎?”

“是匈奴的一個薩滿,後來成為了匈奴單於。”師乙回答,“就是被梁無疾擊敗的屍足單於。”

“我聞到了這個人的氣味了。”李冰真人說,“他就在洛陽。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聽說媯趙的皇帝,十分寵信一個叫大孔雀王的西域和尚。”

師乙大驚,“難道屍足篾落並沒有死在梁無疾的手中,而是繼續在遵守與我的約定?”

李冰真人沉吟片刻,說道:“梁無疾在四十年前擊敗了屍足篾落,屍足篾落把匈奴部落交給了梁無疾。然後在十幾年前,大孔雀王從西域來到洛陽,嗯,看來是沒錯了。”

“屍足篾落沒有死!”師乙明白了,“他轉換身份,成為大孔雀王到了洛陽。既然如此,他一定另有安排。”

支益生和任囂城同時走出。支益生對李冰真人說:“當年就是大孔雀王點化我,去往西域,取得佛法。”

李冰真人看著支益生身邊的猴子,“屍足篾落、大孔雀王,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竟然一直都在暗中謀劃,卻從不出麵。這個猴子,就是大孔雀王心中的目的之一。”

眾人回首往事之間,玄武湖上的女魃,又換作了蚩尤的牛角頭,蚩尤大步踏向九龍天一水法,站立到玄武真君龜蛇真身的麵前。

蚩尤張開雙臂,將龜蛇的龜甲扳動,龜蛇緩慢地伸出巨爪,將蚩尤的肩膀摁住。力道巨大,蚩尤的身體一截一截地陷入地麵之下。

龜蛇又伸出了頭顱,張開嘴巴,將巨人蚩尤的肩部咬住,蚩尤彈開龜蛇的嘴巴。身體化作黑煙,盤旋在玄武湖上。

李冰真人對師乙說道:“馬上倒灌海水,不要錯失機會。”

師乙立即舉起三尖兩刃刀,跳躍到玄武真君龜蛇的頭頂,大聲唱出禱詞。

玄武真君的龜蛇之身,慢慢旋轉,揚起了頭顱。大地震動,東方一堵無邊無際、高達十幾丈的水牆,鋪天蓋地而來。

一炷香之後,洶湧的海嘯掠過江南大地,海水倒灌,整個江南全部陷入汪洋之中,玄武真君緩慢下沉水底。整個九龍天一水法,依舊漂浮在海水之上。

師乙大聲喊道:“四海龍王就位!”

九龍天一水法的內側升起了四個龍頭。

師乙揮舞三尖兩刃刀,“東海廣德龍王神位——任囂城!”

任囂城拱手:“聽命!”

廣德龍王的龍頭呼嘯而來,停到任囂城的身邊,任囂城扶著龍角,廣德龍王帶著任囂城而去。

師乙又喊:“南海廣利龍王神位——支益生!”

支益生拱手:“聽命!”

廣利龍王也呼嘯而來,把支益生背負到九龍天一水法的南方。

師乙大喊:“西海廣潤龍王神位——徐無鬼!”

徐無鬼拱手:“聽命!”

廣潤龍王把徐無鬼接走,飛到九龍天一水法的西方。

師乙又喊:“北海廣澤龍王速來!”

廣澤龍王飛到師乙麵前,師乙抬腳,跨上了廣澤龍王的頭頂。

廣澤龍王背負著師乙在空中旋轉。

師乙大聲喊道:“四海龍王已經歸位,五帝龍王速速現身!”

五條飛龍,從九龍天一水法的下方飛騰而起,匍匐在師乙的麵前。

師乙大喊:“五帝龍王聽令!”

五條飛龍頓時發出巨吼,天空一陣電閃雷鳴。

師乙騎在廣澤龍王的龍頭上,在九龍天一水法上方盤旋一圈,大喊道:“黑龍神淩澤王,詭道門人姬不群、姬不疑!”

姬不群和姬不疑兩人站立出來,看著龍頭上的父皇,仰頭而立。

師乙大喊:“還不接令!”

姬不群和姬不疑低頭拱手,“接令!”

淩澤王黑龍飛來,姬不群和姬不疑各自抓住黑龍的一個龍角,掛在龍頭,淩澤王黑龍飛到九龍天一水法的北方,守著九龍天一水法的北方水麵。

師乙騎在廣澤龍王上,又喊道:“青龍神廣仁王,九龍宗門人酈懷。”

酈懷勉強走出來,“接令!”

廣仁王青龍匍匐到酈懷麵前,酈懷抓住龍須,登上了龍頭。廣仁王青龍飛起,來到東邊,坐在龍頭上的酈懷身體冒出了青光,四肢百骸都充盈著霧氣。酈懷騎著青龍在九龍天一水法的東方盤繞,青龍卷起了烏雲,烏雲朝著東方而去,片刻間,幾十個巨大的龍卷風,從東方席卷而來,東海的海水,被龍卷風刮起,落到了建康城的原址。

龍卷風並不停歇,無窮無盡地把東海之水從空中引導到建康。

九龍天一水法的水勢又高了數丈。

師乙看了看留在原地的猴子,對猴子喊道:“赤龍神嘉澤王,猴神哈奴曼。”

猴子把棍子收在背後,走到了師乙的廣澤龍王下方,仰頭看向師乙,火眼金睛。支益生驅動廣利龍王飛到猴子上方,說道:“猴子,速速歸位。”

猴子伸出手掌,嘉澤王赤龍垂下頭來,猴子撫摸赤龍的額頭,輕輕跳躍上去。赤龍帶著猴子飛向南方,與正在恢複成巨人的蚩尤巨人對峙。

師乙又喊:“白龍神義濟王,金蓮子努紮爾。”

努紮爾跳到師乙身下,昂頭說:“我在。”然後跳躍到義濟王白龍身上,飛到九龍天一水法的西方,轉入到水麵之下,然後又從水中衝天而起,努紮爾一手抱著龍角,一手手持火尖槍,升到最高處。

師乙最後看著李冰真人,緩慢說道:“黃龍神孚應王,李冰真人!”

李冰真人走到師乙廣澤龍王之下,師乙把手中的三尖兩刃刀恭敬地遞給李冰真人,李冰真人接過三尖兩刃刀,穩穩地站立在九龍天一水法之上。孚應王黃龍,是五帝龍王之首,最為尊貴。但是在李冰真人麵前,龍嘯一聲,纏繞李冰真人的身體,龍頭趴伏在李冰真人的腳邊。

李冰真人跨步登上龍身。黃龍立即飛起,與師乙的廣澤龍王一起,並駕齊驅。

九龍天一水法的九龍已經全部就位。

九龍同時飛翔在水法的上方,同時對著已經恢複了身體的蚩尤巨人,發出巨吼。

特別是最靠近蚩尤的嘉澤王赤龍,口中噴出了龍息火焰,把蚩尤的身體籠罩。

蚩尤的身體也在瞬間猛然生長,但是沒有頭顱,隻是胸前的**變成了眼睛,肚臍變成了嘴巴,整個胸口變成了媯鑒的樣貌。巨人的手臂持握巨斧。

媯鑒張開嘴巴:“今日就見識一下九龍天一水法。”

刑天露出了他真實的身軀。刑天手臂揮舞,黑煙彌漫,左右兩個巨人也分別顯出了真身,女魃和篯鏗。

女魃再次敲響巨鼓,隆隆鼓聲中,八十一個奇形怪狀的怪獸破水而出,身軀都是各種鳥獸,或有人身,或有人麵。

篯鏗也大聲長嘯,口吐無數飛蛾。飛蛾在水麵上飛過,召喚八萬鬼兵,一群群鬼兵從北方的水下升起,踏過水麵,朝著九龍天一水法而來。

騎在龍背上的師乙和李冰,相互交替了位置。

李冰大聲喊道:“起!”

整個九龍天一水法,在水麵上活動起來,朝著東海的方向,移動而去。

刑天蚩尤的八十一個仆從,紛紛戴上鐵麵,朝著九龍天一水法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