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建康大戰

《景策》記載:

媯鑒青龍元年。

景順帝成和二十六年。

六月十四。

媯趙大軍對大景建康發動總攻。

媯鑒率領龍台與三艘舳艫,從江北向江南移動,媯趙援軍大扶國王曹阿知數百艘戰船側應,搭載趙軍一萬共同渡過長江天塹。

媯趙第二次進攻建康的戰役拉開了帷幕,與第一次草草結束,媯趙撤軍不同,這一次大戰,《景策》稱:建康之戰。

媯趙龍台與三艘舳艫,分別占據了四象方位,黑暗四象木甲術無堅不摧。長江之上,大景的水師節節敗退,無法抵擋。

大景水師都督張魁、副將酈懷不敵四象木甲術,隻能不斷收縮防線,把大景水師聚攏在長江南岸與玄武湖之間的交匯處。由於長江水淺,與玄武湖相通的水道,已經無法通行船隻。

媯趙的四象木甲術越逼越近,將大景水師的活動區域不斷壓縮,大景水師的戰船隻能龜縮一處,無法駛出江麵,與媯趙戰船交戰。旋即,大景水師丟棄了江南的江心洲重地。媯趙戰船占據江心洲,三艘舳艫不怕水淺,緩慢移動到江心洲上,而曹阿知戰船上的士兵,將托舉龍台的木筏全部散去,一日一夜之內,便將龍台牢牢搭建在了江心洲之上。

龐大無比的舳艫,隨時聽從龍台調度。如今,江心洲易手,建康形勢遠比第一次媯趙渡江之戰更為危急。

媯鑒的四象木甲術固定在江心洲上,大景的水師更加無法與舳艫抗衡,張魁與酈懷、桓綰多次偷襲媯趙水師,在與曹阿知水軍交戰時,還能暫時占據上風。但是一旦水戰陷入膠著拉鋸態勢,四象木甲術中即派遣一艘舳艫援助曹阿知戰船,形勢立即逆轉,大景水師無法抗衡,隻能後撤。

媯鑒汲取第一次渡江之戰幹闕和媯樽冒進的教訓,當四象木甲術完全控製了長江水域之後,並不急於攻打建康水師。四象木甲術本就以堅守擅長,江心洲上的媯趙軍隊幾乎無懈可擊,桓綰想再次故技重施,火攻龍台,竟然無從下手。四象木甲術不再是洛陽城中的木質機括,而是三艘不懼水火的舳艫拱衛,龍台倒是木頭修建,可是龍台矗立在江心洲的中央,有一萬名趙軍守護,無論從哪個方向,火矢都無法觸及。

更讓張魁擔憂的是,如今形勢逆轉,當年桓綰攻擊趙軍的火攻計策,很可能被趙軍如法炮製,用在大景水師。大景水師的戰船已經貼在一起,一旦火起,根本無法躲避。

但媯鑒似乎並不急於攻擊大景水師,而是重新啟動了江北的飛火珠投石機,帶動冰蠶絲,在長江上搭建浮橋。

這一次,大景將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媯趙軍隊,有條不紊地把浮橋修建起來,趙軍的幾十萬大軍,穩步遷徙到江心洲上。

由於媯鑒在龍台上作法,女魃大旱,江水不斷枯竭,江心洲已經與江南的河岸連接,四十萬媯趙軍隊登上江心洲,也就等於已經兵臨建康城下,而大景的水師,卻無計可施。

六月十九,媯趙舳艫登上了長江南岸陸地,以互為犄角之勢,移動到建康城下,大景的北府軍無法抵擋舳艫,隻能退守到城牆之上。

四十年前拱衛洛陽的四象木甲術,如今成為了攻打建康的龐然利器。黑雀神台的三十六條巨龍,在建康北門外不斷飛舞,張牙舞爪。黑虎神台驅使的夔魈從江底爬行而出,大步走到建康城牆之下,手掌攀附在城牆邊緣,大景的守軍用刀槍攻擊,也無濟於事。

幸好城牆上有任囂城和努紮爾勉力支撐。努紮爾手持火尖槍,舞動羅天索,與黑虎神台、黑雀神台奮力交戰,一時間尚不落下風。

大景皇宮中,傳令官絡繹不絕,將媯趙攻城的進展稟報,聖上師乙和徐無鬼兩人都臉色鐵青,憂心忡忡,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努紮爾一人身上。建康城守危急,而更加不幸的消息也從另一戰場傳來。在黑龍舳艫神台的攻擊下,大景水師的戰船擁擠在一起,無法靈活移動,黑龍神台的蛟龍,已經將水師的旗艦損毀,張魁落水,逃到岸上,勉強撿了一條性命。張魁隨即登上酈懷的戰船,指揮水師繼續攻擊黑龍舳艫。

而黑龍舳艫,終於施展出了大景水師最忌憚的方式,火攻。

舳艫之上,飛火珠不斷投擲火球,大景水師頓時陷入一片火海。士兵紛紛逃竄,回到岸上。

整個大景水師全軍覆沒。

建康城,已經岌岌可危,但是驅動九龍天一水法的李冰,還沒有出現。

三艘舳艫已經全部圍困到了建康城下。

建康城牆與洛陽不同。洛陽地處中原,北倚邙山,南麵洛水,西門、東門、南門城牆堅固。而建康因為有玄武湖圍繞,南方、東方、西方城牆都低矮薄弱。隻有北門城牆高大堅固。

大景水師已經全部焚毀,三艘舳艫同時逼近建康北門。幾乎與城牆齊高的舳艫下方,媯趙大軍從江邊一直排列到城牆腳下。

媯趙另一側大軍,登上南岸之後,繞到了建康東麵,將大景軍民東出逃離的路徑也完全封堵。

在大景戰船被盡數焚毀之後,長江重新恢複了原先的水位,曹阿知的水軍,從長江與玄武湖之間的水道陸續駛入玄武湖,進入建康城內部,直抵皇宮。

皇宮內,大景的禁衛軍拚死抵抗,也阻擋不住不斷從玄武湖進入的曹阿知水軍,隻能且戰且走,護送聖上師乙,朝建康城北門移動。

如今建康城四麵都被媯趙軍隊圍困。最後仍在堅守的地方,就是北門。而三艘舳艫,已經開始了對北門的攻擊。

舳艫不斷地衝擊城牆。建康的北門城牆在三十年內,不斷地加固,城牆寬闊,可以行駛車馬。因此舳艫雖然龐大堅硬,短時間也無法衝破城牆。

可是照此下去,建康的北門城牆,被舳艫擊破,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聖上師乙,親自登上了城牆。桓綰率領的北府軍在東門與媯趙騎兵交戰,力圖衝破一道口子,讓大景軍民能夠撤離。

張魁和酈懷,已經沒有船隻,率領殘存的水軍,在皇宮的玄武湖邊與曹阿知的水軍交戰。

聖上的身邊,徐無鬼、任囂城、支益生都緊張地站立,看著媯趙軍隊以絕對的優勢,從四麵八方把大景守軍的陣型不斷壓縮。在東邊,北府軍人數遠不如媯趙軍隊,任桓綰有通天徹地的本領,也無法突破重圍,被媯趙騎兵逼回入東門之內,僅憑借矮小的城牆,與媯趙軍隊周旋。

北門的舳艫,船頭都已經頂在城牆之上,好在努紮爾神勇無比,與黑雀、黑虎、黑龍三艘舳艫輪番交戰。如果隻戰其中一個舳艫,努紮爾必勝無疑。但是三艘舳艫,相互策應,努紮爾顧此失彼,無法兼顧。

這個場景,像極了當年洛陽四象木甲術與篯鏗的交戰。隻是敵我相易,讓努紮爾疲於奔命,勉力維持。

就在努紮爾的火尖槍挑落了黑雀舳艫上第十七條飛龍的時候,建康城的南邊衝天火起,有將士大聲呼喊:“皇宮,被趙軍占領了。”

師乙回身看向南方,果然在守軍之中實力最弱的張魁和酈懷,終於抵擋不住立誓打敗大景、以報當年景朝覆滅泰朝世仇的曹阿知,潰下陣來。

努紮爾用紅綾把黑虎舳艫的夔魈綁縛,又搭起顧魂弓,朝著黑龍舳艫的蛟龍射去一箭,將蛟龍死死釘在舳艫之上。可是又有兩條蛟龍從黑龍舳艫後方的江水中升起。

努紮爾隻身與十幾條飛龍纏鬥,對著任囂城喊道:“父親,我打不過他們,他們人多,我抵擋不了。”

建康城牆下的媯趙士兵,紛紛架起雲梯,擱到了城牆上。努紮爾筋疲力盡,無法照應守城的大景將士。而媯趙的軍隊士兵,似乎已經全部癲狂,不懼生死,潮水般湧上城牆。

張魁和酈懷守不住皇宮,已經撤到了北門城牆上,張魁和酈懷跪在師乙麵前,“皇宮失守,小人已經盡力而為。”

聖上師乙沉吟片刻,對酈懷說道:“酈宗主,你身為九龍宗的首領,現在還能施展你的師門絕技,釋放出滔天洪水嗎?”

酈懷略作猶豫,回複道:“如果我搭台施展滔天水術,對我們大景恐怕有害無益。現在大景已經沒有片板隻船,而曹阿知在玄武湖上有一百多艘戰船,還有麵前的這三艘舳艫,洪水襲來,隻能將整個建康城淹沒。陛下,你是打算以身殉國了嗎?”

師乙擺擺手:“我就問你,還能不能施展洪水之術?能就能,不能就自刎在此,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能!”

“好,”師乙將手一揮,“那你就立即去辦吧。”

酈懷不敢再追問,立即在北門的城牆上搭起祭台,隨後親自登上祭台,披頭散發,揮舞幡天旗,召喚各路水神。洪水陣在酈懷的調動之下,開始顯現。

天空,四麵八方的烏雲聚攏在建康城上,雷電劈閃。長江上升起了巨浪。瞬間傾盆大雨,漫天漫地。

媯趙的玄武神台上,傳來了媯鑒沙啞的笑聲:“幼麟師乙,你這是要自求了斷嗎?”

江水猛漲,玄武湖水也隨即暴漲數丈。整個建康城四周都是茫茫的水澤。

曹阿知的戰船如虎添翼,不用陸戰,戰船立即由南至北,撲向建康北門。

隨著長江水位抬升,建康與長江之間的陸地被全部淹沒,水漲船高,舳艫已經對北門形成居高臨下的態勢。

桓綰北府軍站立的東門城牆,瞬間被洶湧的洪水淹沒。北府軍隻能順著城垣,朝著地勢較高的北門奔逃。

而媯樽的騎兵早有準備,曹阿知的戰船,順著玄武湖彌漫的洪水,衝到了城東,接應媯趙的陸軍,沒有登上戰船的媯趙軍隊,則快速移軍到建康的高地紫金山上。

北門城牆上,師乙、徐無鬼、任囂城、支益生抬頭看著高出數丈的舳艫,人人麵如死灰。

徐無鬼忍不住提醒師乙:“師伯,李冰真人未到,建康九龍天一水法無法開啟,現在讓九龍宗酈懷發起洪水陣,隻能讓我們敗得更快而已。”

師乙沉默片刻,看著徐無鬼和任囂城、支益生說道:“李冰真人一定會來。”

舳艫借助洪水,不斷猛烈地撞擊城牆,城牆被洪水內外浸泡,根基漸漸鬆軟,在舳艫強力撞擊下,北門城牆也開始崩潰。

任囂城對著努紮爾大喊:“努紮爾,不要纏鬥,回來!”

努紮爾收了火尖槍和羅天索,回到任囂城身邊。任囂城摸了摸努紮爾的發髻,“一旦城破,回天無力,你就回坎殿城,去找你的母親吧。你本領高強,自保定當無礙。”

努紮爾已經殺得紅眼,一把推開任囂城,“孩兒還能再戰。”

任囂城搖頭,“記住我的話。”

這邊支益生看著猴子,苦笑說道:“猴子,你我緣分已盡,看來你身上的無數劫難,要靠你自己去化解了。”

猴子看著城牆外的舳艫和飛龍,並不回應。

支益生伸手,將自己的鎖骨折斷,鎖鏈落下,擲地有聲。

猴子雙爪捧住鎖鏈,快速回收到自己的身邊,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竟如此重獲自由。

支益生對著猴子說道:“一切都有定數,我今日難逃此劫,猴子,你走吧。”

猴子捧著鎖鏈,雙手化出了炙熱的火焰,支益生脫離鎖鏈,鎖鏈上的封印已經消除,猴子似乎對鎖鏈有極深的恨意,一定要將鎖鏈熔化。

鎖鏈在猴子手中變成了一團赤紅的鐵水。猴子長嘯一聲,雙臂伸展,鐵水被拉伸,成為了一根通紅的鐵棍。

支益生看著猴子,雙手合十說道:“猴子!走吧!”

猴子手中的鐵棍瞬間凝固,在猴子掌中旋轉幾圈,然後重重地頓在城牆上。猴子一時間威風凜凜,轉頭對著支益生冷冷說道:

“猴子不走!”

三艘舳艫衝擊建康城牆,建康城牆岌岌可危,黑雀舳艫撞擊的部位,已經垮塌了一大片,眼看舳艫就要挺進城牆之內。

黑雀舳艫卻並未趁機衝入城牆,反而後退,上下遊的黑虎舳艫和黑龍舳艫,分別靠近黑雀舳艫,三艘舳艫並排,之間相互伸出了機括,一陣劇烈的碰撞巨響之後,三艘舳艫合而為一,組成一艘巨大的水上城堡,而江心洲的龍台上,媯鑒站立在高處,遙遙操控舳艫。

媯鑒已經必勝無疑,因此傲慢到了極點,將三艘舳艫合並為巨大的戰船,從建康城牆的缺口突入,以極大的優勢,以及異常龐大高聳的連體舳艫,來威懾大景從皇帝到百姓的所有人。

三艘舳艫的船頭,三個神台各自歸位。黑虎舳艫下方,冒出一個巨大無朋的巨獸,牛頭蛇身,每一個彎角都有數丈,巨獸身體如同鋼鐵,大景士兵的羽箭射過去,紛紛折斷。黑雀舳艫驅使的黑龍仍舊有九頭,攀附在黑雀舳艫的前方,對著建康城牆上的士兵,不斷張牙舞爪,吐出黑煙,士兵紛紛倒地。

城牆上的士兵四散躲避,蹲在牆垛的後麵,可是天空中一聲嘶啞鳴叫,一頭暗紅的飛鳥,從空中劃過,所過之處,下方的城牆頓時騰起衝天的火焰。

龍台上的媯鑒對著建康的城門,大聲喊道:“師乙,師乙,你到盡頭了。”

曹阿知的戰船上,無數媯趙士兵也同時大喊:“師乙,師乙,今日就是你的末日。”

聽到媯鑒和媯趙軍隊的挑釁,師乙慢慢走到了北門城樓的頂端,隔著三艘舳艫,遠遠與龍台上的媯鑒對峙相望。

龍台上的媯鑒已經化作一團黑雲,越來越大,黑雲中顯出一張猙獰的臉,幻化為篯鏗的麵貌,黑洞洞的雙眼,射出暗紅的光芒,籠罩在師乙的身上。

師乙仰頭看著篯鏗,把身上的龍袍緩緩褪下,露出了一身黑色的道袍,道袍上蛇龜纏繞。

“我玄武幼麟師乙在此,今日就與你一決高下。”師乙的聲音不高,然而氣勢絲毫不弱於篯鏗。

與此同時,徐無鬼、任囂城和支益生也走上前來,三人並排站立在師乙的身後。

“白虎塚虎徐無鬼在此。”

“朱雀鳳雛支益生在此。”

“青龍臥龍任囂城在此。”

師乙回顧三個後輩,說道:“這一戰之後,天下就再也沒有四象神山的名號,你們願意嗎?”

“隻要能擊敗魔王,我等願意。”徐無鬼、任囂城、支益生同時回答。

師乙微微頷首,低聲說道:“從此刻始,就施展平生所能,與魔王做個了斷吧。”

黑衣師乙、白衣徐無鬼、青衣任囂城、紅衣支益生,四象仙山門人分別伸出右臂,四隻手掌共同舉起,手掌之上升起一道白光,白光化作劍形,在空中盤旋一圈,朝著篯鏗的黑霧劈斬而去。

篯鏗的黑霧收縮,又幻化為媯鑒的模樣。媯鑒在龍台上,冷眼看著巨大的白劍劈下,龍台下方一個巨大的山魈站立起來,山魈遍身都是眼球,每一隻眼球都滴溜溜地轉動,射出光芒,光芒聚集,化作一麵盾牌,將白劍格擋。

媯鑒的身形又變作魔王蚩尤的模樣,哈哈狂笑起來,“四象神山門人齊聚,亦不過如此。竟然號稱天下鎮守柱石,實在是可笑。”

魔王的身體四周都被紅光籠罩,四象仙山門人的白劍無法刺穿。

魔王舉起手臂,揮舞一下,三艘合為一體的舳艫,再次猛烈衝擊已經破損的城牆,火鳥、牛首蛇身獸、九條黑龍同時朝著四象仙山門人所在的城樓頂部攻擊。

火鳥率先發難,朝著師乙四人的方向飛舞過來。火鳥發出尖嘯,口中噴吐火焰,飛舞到四大仙山門人的頭頂,撲閃翅膀,火雨紛紛而下,將四大仙山門人籠罩,四大仙山門人的頭發很快燃燒起來。

突然嘯聲戛然而止,火鳥從空中直挺挺地落下。媯趙士兵抬頭看去,隻見一個猴子跳躍到空中,將火鳥拽下城頭,火鳥身體在城牆上擦劃而過,火光四射,被猴子用腳掌狠狠踩踏。猴子憤怒不已,又用力將火鳥高高踢起,彈到空中,然後伸出雙臂,拉住火鳥的頭頸和翅膀,生生把火鳥撕成兩段。

火鳥身體裂開,迸射出巨大的火焰,猴子從火焰中走出,滿臉猙獰,手臂圓掄,把火鳥的屍體扔到了黑龍舳艫之上。

猴子轉身回顧,抬手指向黑雀舳艫,九條黑龍同時向猴子飛來。

猴子全身的毛發豎起,發出金色的光輝。

黑雀舳艫的三十六條黑龍,被努紮爾用火尖槍挑殺了二十七條,剩下的九頭黑龍相較更加凶猛,分別從不同的方位把猴子圍繞。猴子瘦小的身形,頓時被九條黑龍全部籠罩,黑龍不停地在城樓上飛舞穿梭,站在城牆上的大景守軍,也分不清猴子是生是死。

四象門人,以及酈懷、張魁等人,眼見著黑龍舞動,帶起黑雲,將城樓團團覆蓋。

大景的士兵都仰頭看著城樓,深為猴子擔憂,但是四象門人都神色平靜。師乙對支益生說:“這猴子,單憑一己之力,就可將四象木甲術擊潰。有他的援手,我們這一戰,也不見得就輸了。”

師乙的話音剛落,九條黑龍攪起的黑雲中,一道金光閃耀,猴子順著金光跳躍到了空中,手持一根金棍,橫掃黑龍,兩條黑龍被金棍掃到,頓時攔腰而斷。

猴子的金棍不停,劈到第三條黑龍的頭頂,黑龍的頭顱粉碎,從空中跌落,身體落到城牆之下。

其餘六條黑龍,眼看猴子凶惡,扭動身體,轉身就逃。猴子伸出手掌,抓住一條黑龍的尾巴,揮舞臂膀,將黑龍拉下城樓,猴子腳掌亦有尖爪,把黑龍的心髒挖出。

剩下五條黑龍逃回舳艫之上,無論黑雀舳艫上的骷髏如何驅動,五條黑龍都緊緊地貼在舳艫的船身,不敢再與猴子交戰。

猴子也不追擊,而是一躍跳下城牆,正好站立在巨大的牛首蛇身獸麵前,牛首蛇身獸牛頭低垂,用牛角抵向猴子。

猴子托大,收了金棍,雙手分別抓住兩隻牛角的頂部,生生將牛首蛇身獸舉了起來。大景和媯趙雙方的軍士,都被猴子的神力震懾。

猴子用力把牛首摁在地麵,用腳把牛首死死踩住,牛首蛇身獸隻有半截蛇身在地麵之上揮掃。

猴子雙手發力,將牛首蛇身獸兩個巨大的彎角,硬生生地掰下來,然後用彎角把牛首蛇身獸的尾巴釘在地麵。

轉瞬之間,猴子就把三艘舳艫的冥獸幾乎全部擊殺,隻留下五條黑龍,攀附在黑雀舳艫上瑟瑟發抖。

站在城牆上的努紮爾看見猴子大發神威,激動不已,也縱身跳下城牆,與猴子站立在一起。

努紮爾大喊:“今日就把這三艘舳艫全部拆了。”

猴子不理會努紮爾,一步步走到舳艫身前。

猴子和努紮爾的身體在巨大的舳艫連船之前,十分渺小。但是猴子身上散發的神威氣勢,已經淩駕於舳艫之上。

眼看三艘舳艫已經被猴子擊敗,篯鏗巨大無朋的身體從龍台上走下,一步步踏向建康城牆,片刻間就走到了舳艫之上,篯鏗腳踏舳艫,居高臨下看著猴子和努紮爾。

努紮爾手持火尖槍衝向篯鏗,篯鏗手臂揮舞,一道黑色的巨大盾牌攔在身前,努紮爾的身體隨著火尖槍衝破盾牌,一直衝到篯鏗的眼前。

篯鏗張開巨口,無數的黑色幽靈噴射而出,努紮爾被幽靈阻攔,所有的力道都集中於火尖槍的槍尖,火尖槍散發出奪目的火焰,從幽靈中直直刺入,眼看就要紮進篯鏗的口中。

篯鏗的一條胳膊回轉過來,把努紮爾的身體捏住。努紮爾散開羅天索,鈴鐺叮叮作響,在篯鏗的脖子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篯鏗用另一隻手臂撕開羅天索,同時握住努紮爾的手掌發力,把努紮爾的身體捏得粉碎。

一顆靈珠子隨著努紮爾身上的顧魂弓和火尖槍從半空掉落,一匹紅馬飛奔而至,接住顧魂弓和火尖槍,馬口叼起靈珠子,在媯趙士兵的箭雨中騰挪躲閃,飛快地衝到江邊,投入水中。

篯鏗仰頭狂笑。此時紅馬忽然從水中躍出,靈珠子瞬間又長成了努紮爾的身體,努紮爾重新握起火尖槍,狠狠刺入篯鏗的後背,槍尖從前胸穿出。

篯鏗抖動黑霧一般的身體,無數的眼球滾動,集聚到努紮爾造成的貫穿傷口,把窟窿彌補。

努紮爾回到猴子身邊,對猴子大喊:“為什麽不與我一起動手?”

猴子輕蔑地看了努紮爾一眼,努紮爾這才明白,猴子驕傲,不願與他聯手與篯鏗交戰。

努紮爾收了兵器,跳回到任囂城的身邊,與城牆上四象仙山門人一起看著猴子和篯鏗對峙。

篯鏗身體上的眼球全部集中在胸口,化作一隻巨大的眼睛,眼睛發出紅色的光芒,直射在猴子身上。

猴子舉起手中的金棍,身體暴漲,從一個不足五尺的瘦弱身體,長成了與篯鏗齊高的巨大猴身。

巨大的猴子身體,站立在篯鏗麵前,猴子露出了巨大的獠牙,身體上每一根毛發都閃閃發光。猴子雙腿蜷曲,高高躍起,在空中手持已經跟隨身體暴漲為幾十丈長的金棍,朝著篯鏗的頭頂劈下,金棍在空中破空的聲音,如同颶風一般撕開了天空。

金棍從天而降,篯鏗無可避讓,隻能身體化為煙霧,四下散開。篯鏗這種無身無形的黑煙,曾經是大景士兵最為恐懼的記憶,當年洛陽之戰,四大仙山門人也是無計可施。但見猴子突然張開大嘴,黑煙被猴子吸入口中,發出無數的尖嘯聲。

支撐篯鏗的八萬鬼兵幽靈,隨著黑煙不斷地被吸入猴子的口中,天空之中無數的尖嘯呼號,都是八萬鬼兵幽靈發出的慘叫。

篯鏗的身軀被猴子吸入到口中,此消彼長,猴子的身軀越來越大,構成篯鏗軀體的黑煙越來越小。

篯鏗的鬼兵幽靈已經被猴子吸入了大半,剩餘的黑煙紛紛向上漂浮,在半空之中聚攏在一起,再次變成一隻巨大的眼睛,眼睛緩緩轉動,對準了猴子,射下一道紅色的光芒。猴子仰頭,火眼金睛,與紅光對視。金光和紅光在空中衝撞,激**之後,濺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讓觀戰所有人都無法直視。

猴子與篯鏗之間的天空,霎時被炫目的彩光覆蓋。

猴子舉起金棍,再次高高躍起,身體衝破五彩斑斕,到了半空。猴子手中的金棍直指篯鏗化作的眼睛,金棍揮舞,將眼球擊打破碎,無數血紅的眼球如同化作血雨,從天而降。

猴子回落到建康城樓之上,將金棍握在胸前,看著已經不成形狀的一團血球在江麵上聚集,緩慢地朝著江北移動。

“篯鏗敗了!”大景軍民同時歡呼。

猴子轉頭看向身旁的支益生,支益生雙手合十,輕聲說道:“去吧。”

猴子再次跳躍到空中,雙手緊握金棍,朝著三艘舳艫,威猛無比地砸下。

巨大的舳艫,在猴子金棍之下,頃刻間分崩離析,龍台立即後撤,帶動已被猴子擊散的舳艫後退到江麵上。

黑雀舳艫移動稍慢,猴子的金棍已破空而來,將舳艫攔腰擊斷。黑雀舳艫擱淺在建康城牆之北,成為一堆廢鐵。

五條飛龍,不敢與猴子交戰,立即飛到江麵上。

猴子不再追擊,回到城樓。

努紮爾大喊:“猴子,你為何不追擊舳艫,難道是怕水嗎?”

猴子看了努紮爾一眼,身體縮為正常大小,抱著金棍,緊閉雙目,蹲在城垛之上。

師乙目睹猴子發威的過程,對支益生說道:“可惜猴子不善水戰,否則今日魔王的四象木甲術就破了。”

支益生說:“機緣未到,大景還沒有逃離滅頂之災。”

猴子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解救了大景的危難,大景軍民都對猴子敬仰無比。

雖然大景守城一時大勝,但是師乙並無喜色,而是轉頭對徐無鬼、任囂城、支益生說道:“魔王暫且後退,三日之後,必定卷土重來,到時候蚩尤、篯鏗、女魃三魔歸一,就是猴子和努紮爾同時抗擊,也不能獲勝。”

“師伯的意思是,”徐無鬼說道,“若要擊敗魔王,隻能仰仗李冰真人布下的九龍天一水法?”

“正是,”師乙說道,“魔王再來,就不再是從江麵上進攻。”

“難道是從天而來?”徐無鬼追問。

“不。”師乙看著腳下,“魔王和女魃、篯鏗三日之後,會從地下,自下而上地攻打建康。”

“難道他們已經挖掘了地下?”

“不錯!”師乙回答,“魔王本就統領冥界,穿梭於地下,就是他攻打建康的必勝之術。”

“而九龍天一水法,就是為了對付魔王地下攻打而建造?”徐無鬼問。

“我們現在隻能等待,等著李冰真人過來,啟動九龍天一水法。”師乙看向長江上遊,目光冷峻。

建康上遊兩百裏,一艘船正在快速地順江而下,船頭站立著姬不群、姬不疑兄弟和李冰真人。

長江的水麵已經寬闊了數倍,將兩岸土地盡數淹沒,整個楚地化作汪洋澤國。

李冰真人說:“九龍宗已經施展了最強大的水術,可見魔王已經攻打到了建康城下。”

姬不群和姬不疑看著李冰,“建康守得住嗎?”

“守不住,”李冰說道,“天下無人能抵抗魔王。”

“除了李冰真人你?”姬不疑問。

“我的能力與篯鏗伯仲之間,”李冰搖頭,“相距魔王太遠,我能做的就是啟動九龍天一水法。”

“九龍天一水法啟動之後,建康的勝算如何?”姬不群問。

“或許有三成勝算。”李冰說道,“即便是有九龍天一水法,我也實在想不出,天下有誰能與魔王正麵一戰。”

忽然江麵上飄來一艘破船,船上全是白衣女子,哭哭啼啼,朝著李冰和姬不群、姬不疑伸手求救。

李冰真人對姬不群說道:“這是你們詭道的職守,你們去吧。”

姬不群和姬不疑兩人跳上破船,各自拿出一麵小小的旗幟,揮動兩下,白衣女子全部變成了枯骨,身上一絲血肉都不複存在。破船沒有底板,姬不群拱手在船頭點燃一根蠟燭。然後和姬不疑重回小船之上。

無底的船隻帶著枯骨,慢慢沉入了江底。

姬不群和姬不疑知道,這是被媯趙軍隊溺死在長江裏的漢人女子的冤魂。這些冤魂無處可依,隻能憑借一口怨氣,在江麵上四處遊移,多虧遇到了詭道傳人,將她們超度。

李冰問詭道兩兄弟,“鬼治已經到了最黑暗的時刻,你們二位昔日皇子,當看見了大景的皇帝,也就是師乙,能夠拋開你們之間的恩怨嗎?”

“拱衛建康,不讓魔王肆虐天下,”兩兄弟異口同聲,“百姓為重,個人私怨為輕。”

李冰說道:“好!我們務必在三日之內,繞過魔王的眼線,進入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