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峽古道

三峽古道內，幹闕、蒯繭，還有姬不群，行走在當年沙亭亭民走過的道路上。如今沙亭軍中，還有幾十個老人，是曾經走過這條古道的。他們認得路，走在沙亭軍最前方的就是姬不群。

四十年前，姬不群還是個少年的時候，經過了這條古道，古道裏所有的岔道，他都能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姬不群已經是五十多歲，對當年的經曆，不勝感慨。

終於，沙亭軍走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湖泊，湖泊的中央，有一方小小的陸地，陸地正中，隱藏著一塊鐵板。當年幹奢和媯轅，就是掀開了鐵板進入地下，再出來的時候，湖泊上漂浮起來一座浮橋，讓沙亭軍順利通過，進入了下段。姬不群記得，當幹奢和媯轅走出來的時候，幹奢的身上多了一樣東西，一個奇怪的錦盒。

現在看來，那個錦盒，就是如今掌控了媯趙的魔王魂靈。幹奢和媯轅沒有把魔王釋放，但是媯轅的兒子媯鑒，沒有抵擋住這個**。

如今浮橋依然存在，過了四十年，仍舊能夠讓人行走。沙亭軍默默地走過浮橋，隻有姬不群留在了最後。

幹闕和蒯繭，看著站在湖泊中央小島上不動的姬不群，催促他跟上隊伍。

姬不群卻搖搖頭，“我覺得我需要下去看看，否則我這一輩子都會留下遺憾。”

幹闕和蒯繭讓沙亭軍在湖泊的盡頭暫且駐紮。幹闕說：“我與姬先生一起下去吧。”

“還有我，”蒯繭說道，“我與姬先生一樣，當年也十分好奇。”

三人站立在小島上。這個湖泊中的小島，隻有一丈見方，正中間有一塊鐵板，鐵板圓圓的，呈一個八卦的圖案，陰魚和陽魚之間有個鎖環。

姬不群彎腰把鎖環拉起，一個孔洞顯露出來。三人依次走了下去。

孔洞下方是一個小小的地坑，地坑四周全部是水晶，能夠看到水晶之外的水流。水下有無數的夜光寶石，熒熒的光芒，將水下照亮。一條長著胡須的大魚，拖著長長的身體，圍繞水晶遊動。魚眼看了看水晶內的三人，緩緩離開。

三人腳下聳動了一下，地麵開始緩緩下沉。在下沉的過程中，三人又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烏龜，靜靜地漂浮在水中。

再向下，水變得更加清澈，水下滲出了白色的寒光，水晶通道四周的湖水，慢慢結成了堅冰。

堅冰之中，一個無法辨認的動物，固定不動。這個動物形同一個章魚，但是周身上下全部都是眼睛。幾千隻眼睛，似乎都緊緊盯著水晶之中的三人凝視。

蒯繭驚呼：“它仍舊活著。”

腳下的平台繼續下降，終於穿過了堅冰，堅冰之下，映出了紅色的光芒，可見水下有不肯熄滅的地火。一連串的氣泡升起，即便是在水晶之內，三人也能感受到外部的炙熱。

但是即便是在這種極度高溫的水中，仍然有一群百足蟲一樣的動物，在水中慢慢遊動，沒有被燙死。

平台繼續下降，終於進入到了一團紅色的岩壁中，四周全部是一片通紅，耀眼的光芒讓三人都無法睜開眼睛。並且熱度極高，三人瞬間渾身大汗，呼吸不暢。

就當三人認為自己要被火熱的氣息烤成焦炭的時候，炙熱突然消散，三人長長地喘出一口氣來，看見水晶之外，變成了一片虛空，沒有湖水，也沒有堅冰，沒有岩石，隻有一片黑色的空虛，無窮無盡。

水晶通道是這片無垠空虛中的唯一存在。三人在水晶通道中，繼續慢慢下降，這個過程卻無比的漫長，似乎永遠在朝著無底的空虛下降，生生世世沒有盡頭。

片刻之後，三人甚至都無法感覺，水晶通道裏的他們，到底是在上升，還是在下降，因為周遭沒有任何的參照，隻有無盡的黑暗。

三人也覺得自己都漂浮在這個空虛之中，空****的，無法忍受這種極度的孤寂。

就在三人被這種壓抑的黑暗折磨到近乎癲狂的時候，黑暗之中出現無數的星星點點，瞬間把四周全部照亮。

這是三人從來沒有見過的星空，就連姬不群這樣的術士也無法分辨，這些星空到底是什麽，因為他無法分辨出任何一個星宿。

三人繼續隨著平台在水晶通道中下降。

終於水晶到了底部，水晶之外是一片潔白，毫無塵埃。

這是一個十分幹淨的世界，一粒灰塵都沒有，無論從哪個方向看去，潔白的世界都沒有盡頭。

水晶通道分開了裂縫，三人看著裂縫之外的潔白世界，心生敬畏，良久不敢走出。

遲疑很久，三人還是邁出水晶通道，踏上一片潔白到空靈的空間。

三人在白色的空間裏慢慢行走，走了很久，也走不到盡頭，反而在前方又看到了水晶通道。由於四周全部是白色，沒有任何的方向參照，三人走了半天，回到了原點。

姬不群建議朝另外一個方向行走，結果在一炷香之後，仍舊是回到了水晶通道的麵前。

幹闕和蒯繭都茫然，不知道這個空間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存在，當年的女魃和蚩尤就是封閉在這個詭異的空間之內。

姬不群示意不要再行走，三人站立在這個空間之內，商量一下，決定返回。

就在三人即將放棄，返回水晶通道之內的時候，潔白的空間裏，開始有了顏色的變化。

一道黑色煙霧在地麵上蜿轉蔓延，隨後在三人的腳下形成一個圈圈，圓圈越來越大，留出了白色的空隙，也是一道紋路。

最終煙霧慢慢停止蔓延，隻是不斷地旋轉，相應的白色空隙也漸漸固定下來。

腳下的圓圈突然化作太極兩儀，慢慢旋轉。

三人忍不住蹲下來，用手去觸碰。太極兩儀瞬間消失，變成了無盡的黑色空虛，空虛之中，一個方方正正的物事顯示出來。片刻後，方方正正的物事前方出現了一個炙熱的火球，三人看了很久，才發現那個火球就是太陽。

“飛星掠日！”姬不群驚愕地說道。

方方正正的物事，在微微晃動，自身開始旋轉，但是眨眼之間，方方正正的物事又化作了一團火焰。

接著火焰散盡，出現一片連綿的雪山，到處都是火焰燃燒後散落的碎片，然後雪山變成了漫漫黃沙，十幾個小點隱約出現在漫漫的黃沙之中。

十幾個小點越來越清晰，姬不群馬上清點了數量，“十五個。”

隨後，十五個小點變成了十五個形態各異的動物，三個巨大，十二個略小。

三個大的動物的形態，姬不群、幹闕和蒯繭，都無法用他們的想象來形容。片刻之後，其中兩個怪物離開了隊伍，剩下的一個怪物帶著十二個略小的動物，留在了黃沙之間。

隨後地上的畫麵變成了兩個怪物之間的搏鬥，在他們搏鬥的身下，尚有無數的人類在相互廝殺。

其中一個怪物站立在一輛高高的車上。

看到這裏，姬不群懂了，“軒轅黃帝和魔王蚩尤之間的戰爭。”

隨後就是蚩尤被軒轅黃帝製服，魔王化作了黑煙，被裝進了一個盒子，一個光頭女性模樣的隨從，慢慢走到江水邊，無數的民伕在江邊挖掘地麵，挖到了極深處。光頭女性模樣的隨從，帶著盒子，進入了極深的地下。

幹闕和蒯繭看了之後，仍舊茫然。可是姬不群已經坐立不安。

姬不群立即說道：“我們馬上就回去。我們要用最快的時間，回到古道在蜀地的出口。”

“姬先生是明白了什麽？”幹闕問道。

“我要馬上去建康，”姬不群說，“我明白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秘密。”

幹闕看著姬不群，“什麽秘密？”

“軒轅黃帝沒有消失，”姬不群說，“他就躲在昆侖山。這個秘密，我一定要告訴四大仙山門人。”

三日之後，沙亭軍從白帝城古道出口重見天日。

白帝城的守軍已經是成漢王牛寺的部下。幹闕向守軍通告，沙亭軍與媯趙決裂，前來尋找故人成漢王牛寺投靠。

守軍不敢怠慢，也不敢輕信，隻是把沙亭軍安置在白帝城下的江邊，嚴加圍守。同時，立即派人飛馬去成都通報。

沙亭軍駐留在長江邊。眼望夔門天險，蒯繭不禁感歎：“當年我們沙亭軍從此地逃往中原，沒想到四十年後，我們卻又從中原逃回了這裏。當年在這個地方，任囂城的飛火珠和鐵鎖橫江，將楚王的水軍幾乎盡數殲滅，如今已然物是人非。”

蒯繭所說，姬不群也曾親眼見過。

而現在，姬不群佇立江邊，雙目注視江麵，一心尋找下行的船隻。

姬不群口中說道：“幹將軍和蒯大人珍重，我要走了。今後山高水長，希望還有相見之日。”

“江麵上沒有片板，姬先生如何回到建康？”蒯繭問。

“不如我向成漢的守軍討要一艘小船，讓姬先生順江而下。”幹闕說道。

“不用了。”姬不群說，“姬不疑馬上就要來了，我跟他一起回建康。”

幹闕和蒯繭仰望上遊，果然看到上方一艘小船，緩緩漂流而下。

“姬先生為什麽如此肯定？”蒯繭問道。

“姬不疑是我的胞弟，”姬不群苦笑著說，“雖然我們齟齬十幾年，但是別忘了我們都接過了詭道的傳承，一些粗淺的算術，還是不難的。不疑現在也知道我在等他，他會來接我的。”

果然上方的船隻，改變了在長江上的航向，斜斜地朝著沙亭軍的方位駛來。船隻漸近，幹闕和蒯繭看到，船頭上站立著一個身材巨大的猛將，手持一把三尖兩刃刀，一個瘦小的術士，侍立在猛將身邊。

船隻越來越靠近，猛將的麵容已經看得清楚，在雙目之上，更有一隻豎立的眼睛，眼睛金光四射，在幹闕和蒯繭的臉上劃過，幹闕和蒯繭被金光閃耀，不敢直視。最後，猛將的目光落到了姬不群的身上。姬不群踏入江水，對猛將身邊的人說：“我們兄弟二人，暫時拋卻詭道的門派紛爭，就一起去往建康吧。”

“我也正有此意。”姬不疑說道，“事不宜遲，建康現在十分危急。”

蒯繭看著猛將，終於認出，“灌郡的李冰真人！你從何而來？”

“我一直都在灌郡的李冰廟，”李冰的聲音雄厚威猛，對著姬不群說，“大皇子，請上船，我們一起去往建康，開啟九龍天一水法！”

李冰說完，伸出長臂，一把將姬不群從江水中撈起，放到了船頭。姬不群在船頭向幹闕和蒯繭拱手作別。

幹闕大聲說道：“祝三位到了建康，旗開得勝！”

李冰扭頭看向幹闕，“是一個天生的將才，可惜了。”

幹闕不明李冰到底何意，隻能目送船隻順江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