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兵臨城下

媯鑒青龍元年。

景順帝成和二十六年。

鬼治最黑暗的時刻到了。

大趙皇帝媯鑒征召媯趙境內所有民伕和士兵,合並軍馬八十萬。四月,媯趙大軍進駐壽春。

五月十五,趙軍調集壽春糧草,將停留在壽春的舳艫一並驅使,大軍浩浩****,一路直抵長江北岸,再次與大景都城建康隔江而望。

這一次趙軍卷土重來,已經今非昔比,雖然沒有了媯樽和沙亭軍幹闕,但是魔王重生後,趙軍上上下下,全部改變了心性。

從洛陽到壽春,再從壽春到建康北岸,趙軍在行軍途中,在媯鑒的授意下,不斷俘掠漢人百姓,強征數萬男子運送輜重,其中一萬人拖拽舳艫,一路被趙軍鞭打、折磨,沿路到處可見漢人屍首。女性被趙軍肆意**淩辱,體弱無法支撐者,竟被趙軍當作軍糧食用。

到了長江北岸,數萬被劫掠來的漢人,已經隻剩下數千人。

大景的水軍都督張魁和北府軍統領桓綰,率領戰船在長江上,看見趙軍將漢人百姓不斷逼入長江。北人並不善水,幾乎全部溺斃,即便是極少數會遊泳的男子,趙軍也用弓箭射殺取樂,片刻之間即一命嗚呼。

漂浮的屍首,將長江江麵盡數覆蓋。

張魁和桓綰的戰船之下,全部是層層疊疊的浮屍,無不麵黃肌瘦,枯骨嶙峋;女子都赤身**,身上傷痕累累,顯然在生前已經受盡了淩辱和折磨。

張魁和桓綰伏在船舷旁,看見這等慘況,張魁忍不住跪下身來,失聲痛哭:“這都是我們當年鑄成的大錯。”

桓綰怒目睚眥,厲聲說道:“此時不是哀哭的時候,等我們大景為他們報了仇,再哭不遲!”

張魁和桓綰率領水軍向北岸試探,發現這一次,媯趙已經有了充足的準備。

一艘巨大的船隻,已經被民伕拉拽到了長江北岸,地麵上鋪設了滾木,巨大的船隻順著滾木,移動到江水之中。

這艘戰船前後長達二十餘丈,高逾七丈,船上可容騎兵往來奔走。

張魁驚道:“舳艫是道家木甲術的精髓,聽說隻可旱地行舟,不能入水。沒想到,媯趙竟然將舳艫修繕之後,用於水戰。”

舳艫進入長江後,與大景水師在江麵上對峙。雖然舳艫隻有一條船,但是船身巨大,遠遠超過大景水師的旗艦。張魁與桓綰仰望舳艫,清楚看到船頭前方一個青麵獠牙的巨大木雕。木雕是一個牛頭形象,兩個彎曲的長角尖銳無比,牛頭的前額上有五隻眼睛,上下兩隻,眉心一隻,在下方的一雙眼睛裏,伸出兩隻手掌,手掌掌心平伸向前,掌心中露出眼珠。

張魁看見木雕,肝膽欲裂,“這是蚩尤魔王的麵目。數千年來,中原大地,無人敢將這個麵貌雕刻出來示人。”

桓綰拉起長弓,對著舳艫前方的蚩尤木雕頭像射去。羽箭到了蚩尤麵目前方,木雕上五隻眼睛正中豎起的一隻,噴出火焰,羽箭瞬間化為烏有。

舳艫朝著大景水師挺進,大景水師的船小,瞬間被舳艫衝散。

張魁和桓綰極力指揮戰船聚攏,合力攻擊舳艫。

舳艫並不反擊,而是在大景的水師中緩慢移動。桓綰指揮戰船用火矢攻擊,卻發現舳艫船身如同金石,無處可以燃燒。

大景水師緩緩後退到南岸。這時候,張魁指向江北,又有兩艘舳艫,也緩慢地滑入了水中。

媯趙大軍,在極為短暫的時間內,又造出了兩艘舳艫。三艘無堅不摧的舳艫,同時漂浮在長江之上,這一次,媯趙媯鑒是決意要與大景水戰。

張魁和桓綰隻能後撤,大景的水師,駐守到江心洲。由於已經是春夏之際,江水上漲,江心洲隻有冬天枯水季節的三成大小。

三艘舳艫並沒有急於進攻建康,而是相互之間連接起了鎖鏈,穩穩地停在江心。

桓綰問張魁:“為什麽他們不乘勝追擊?”

張魁搖頭:“我也不明白。”

這時候長江的水開始驟減,江岸的大片泥沙巨石,都顯露出來。

“江水開始斷流?”桓綰大驚,“媯趙到底有什麽厲害的人物?”

“不是什麽人物,”張魁身邊的酈懷長歎道:“是十二真人之一的女魃。逢水而枯。現在舳艫既可以水戰,亦可以陸戰,長江水勢已經盡在媯趙的掌握之中,我也無能為力。女魃是我們九龍宗的天生克星。隻有灌郡李冰真人再世,才能抵抗女魃。”

長江江麵隻有日常的一半寬闊,江水還在慢慢退下,南岸的江心洲已經全部顯露出來,並且與南岸連接,成為了陸地一部分。

建康的玄武湖上,大景的水師戰船正在一艘艘陸續駛出湖泊,進入長江。長江的水位在急驟下降,如此下去,玄武湖與長江之間的連接水道,很快將消退到船隻無法通過的深度。

因此張魁命令大景水師,立即將玄武湖內所有船隻駛出內湖,進入長江,否則一旦水道擱淺,大景水師主力就會全部被困在玄武湖內。

皇宮之內,被罷黜的虞讓與蘇浚正在求見聖上,聖上不見。

虞讓與蘇浚二人,跪在丹室門外,虞讓指著玄武湖大聲呼叫:“張魁本是道家宗師,洛陽之亂前背叛先帝,被先帝驅趕,走投無路,做了海上的海盜。現在張魁把玄武湖的水師盡數移動到長江之上,一旦媯趙的軍隊渡江,大景哪裏還有軍馬能夠保護皇上。”

二人懇請很久之後,幹寶從丹室裏走出,對虞讓和蘇浚說道:“二位大人,請回吧,聖上知道如何與媯趙大軍對峙。二位大人為朝廷操勞一生,現在可以解甲歸田,回家坐等大景的捷報就是。”

虞讓不停叩首,額頭鮮血淋漓,“老臣當年追隨聖上從彭城東渡,顛沛半生,如今不忍坐視聖上死在建康。我們不如暫且南下,避入百越之地,再作圖謀。”

“聖上說了。”幹寶冷淡地說道,“建康就是大景的最後一城。如果敗了,聖上願以命殉社稷。”

蘇浚拉起虞讓,“虞公,聖上已經偏信了張魁、徐無鬼這些方士的蠱惑,不可回頭了。當年的滕步熊,如今的徐無鬼,都是禍亂天下的魁首。”

虞讓還要爭辯,蘇浚一把拉住虞讓,向他投遞一個眼色。

虞讓不再堅持,跟著蘇浚離開皇宮,到了虞讓的府上。虞讓問蘇浚:“蘇將軍是另有辦法,讓聖上回心轉意嗎?”

“不是,”蘇浚說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能夠苟全虞公與我的實力,待大景被媯趙覆滅之後,我們還能伺機起事,匡複天下。”

“如何匡複?”虞讓哀歎,“局勢敗壞至此,已經無力回天了。”

“不出一月,建康必定被媯趙攻下,”蘇浚說,“到時候玉石俱焚,以聖上的心意,皇族與大景門閥,必定盡數被戮。”

虞讓搖頭,“那還有什麽可說。”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們不能陪著他們殉葬,一定要另起爐灶。”蘇浚說道,“景宣帝有兩個兒子,如今流落在民間,我們不如率領不願意困守的士兵,離開建康,然後找到姬不群或姬不疑兩位皇子,再圖複國。”

“這倒是一個辦法。”虞讓沉吟道,“可是我們去往何方?如今長江被媯趙封鎖,南下百越之地,又群山連綿,道路斷絕。”

蘇浚胸有成竹:“我們一定有地方可去,虞公不用多慮。隻是調動這不願意陪葬的軍士,需要虞公您的玉印。”

虞讓說道:“我已經是被聖上罷免的廢人,要我玉印還有何用?”

“虞公被免,但是大景還沒有冊立丞相,虞公的玉印,仍舊還有效用。”蘇浚把聲音壓低,“我拿著玉印去調動軍馬,然後離開建康,徐徐圖事。”

虞讓驚慌地說:“私下調動軍隊,豈非謀逆?”

“忠義不可兩全,”蘇浚耐心勸說,“等我們找到兩位皇子,力挽狂瀾,匡複大景之後,天下必定會理解我們的苦心。我們忠君之心,明月可鑒,又何必在意一時的是非功過?”

“好吧,”虞讓已經慌亂無措,走入內室,再出來時,將玉印交給了蘇浚,“蘇將軍,如今之計,就隻能聽你行事。”

“今夜子時,我布置好離開建康事宜之後,來府上迎接虞公。”蘇浚說完,匆匆離去。

建康滿城皆兵,朝中上下,一片慌亂緊張。徐無鬼配合張魁,不斷地調動建康城內的守軍,布置人馬。軍隊在建康城內城外,往來奔突,一片喧囂混亂。

蘇浚拿著虞讓玉印,召集了世家禁軍一萬,謊稱丞相聽從徐無鬼調令,駐紮在建康城外。

夜半子時,蘇浚回到虞讓府邸,偷偷接出虞讓,上了馬車,無聲無息地到了城外,一萬世家禁軍已經在此等候。

蘇浚手舉玉印高呼:“丞相在此,我們立即奔赴江岸。”

世家禁軍的一個將領問道:“現在是要去支援大景水師,與媯趙拚死一戰嗎?”

“軍情機密,不可告人。”蘇浚說道,“現在就跟我和丞相立即趕赴江岸。”

虞讓聽了,拉拉蘇浚的衣袖,說道:“我們不應該是去往南方嗎,為何要到江邊?難道要去荊州?”

蘇浚說道:“虞公不用憂心,我自有打算。”

世家禁軍將領說:“好,一切聽從丞相吩咐。我們出身高貴,也不願意聽從徐無鬼和張魁兩個方士的命令。”

到了江邊,上百艘戰船停泊在江岸,蘇浚拿著玉印,對戰船上的水師軍士喊道:“丞相有令,立即征調船隻,去往荊州。”

水師低級將官喊道:“如今建康危急,為何要離開陣地,去往荊州?”

“聽從號令就是,”蘇浚大罵,“如有遲疑,立斬不怠。”

水師戰船放下跳板,一萬禁軍開始登船。

蘇浚把虞讓送到戰船上,等待所有禁軍登船。虞讓突然意識到不妙,對著蘇浚問道:“蘇將軍,長江已經被媯趙的水軍和舳艫封鎖,我們如何能夠逆江而上,去往荊州?”

蘇浚說道:“虞公不用慌張,跟著我就是。”

“你是要帶著水師和軍士投奔媯趙吧?”虞讓突然醒悟,“誆我用了玉印,卻是為你自己苟且偷生,去討要媯趙的榮華富貴。”

“我們在大趙麾下忍隱數年,找到皇子後,再伺機起事,豈不是上上之策。”蘇浚還想繼續蠱惑虞讓。

虞讓奔到船舷邊,大聲呼喊:“不要登船,所有人不要聽從蘇浚的假令。”

岸邊奔來一隊士兵,為首的正是巡視陣營的桓易。桓易聽見虞讓的聲音,大聲喊道:“虞公,你為何在船上?”

蘇浚立即低聲吩咐貼身親兵:“等他走近,立殺無赦。”然後對著桓易大喊:“虞公要投奔媯趙,桓將軍快來阻攔。”

虞讓連忙提醒桓易:“桓將軍不要過來!”

蘇浚手起刀落,把虞讓的頭顱砍下,提在船舷邊。桓易此時已靠近戰船,蘇浚提著虞讓的頭顱,對著桓易高喊:“這是叛賊虞讓的頭顱,我已經將他誅殺。”

桓易大驚:“危難之時,為何會有此事?”

“桓將軍信不過在下嗎?”蘇浚搖晃手中的頭顱,“不信你過來看個明白。”

桓易心情慌亂,立即走近船邊,仰首審視蘇浚手中的頭顱。黑夜之間,急切看不明白,於是讓手下點燃火把,待要瞧個仔細。

火把一亮,江麵立時飛來無數的羽箭,將桓易和他率領的小股軍士盡數射殺。桓易身上被射得如同刺蝟一般。

蘇浚了結了虞讓和桓易,立即命令水師戰船起錨開拔。

水師大半將領看見江邊變故,不明所以,遲遲不肯開船。

此時張魁的水師也已經靠近了蘇浚戰船。蘇浚知道已經無法逃離建康,主動對著張魁喊道:“張將軍,虞讓與桓易兩人勾結,意圖投奔媯趙,被我識破,現在速速帶我去見聖上。”

張魁大驚,跳到蘇浚的戰船上,看見親兵都手持兵刃,虎視眈眈。

蘇浚腦海裏瞬間轉了無數圈,看見張魁的戰船正陸續趕來,於是對親兵說:“事情已經了結,放下兵器。”

親兵聽命棄械,張魁一時狐疑不定。

蘇浚對張魁說道:“你我二人馬上去覲見聖上。我得知這兩個叛賊要投奔媯趙,立即趕來阻攔。”

張魁一時間也無法分辨,對蘇浚說道:“好,你我現在就去麵見聖上,你細細道來。”

張魁和蘇浚一刻不停,登岸後,飛馬趕向皇宮。

到了丹室之外,太監通報後,幹寶走出來,詢問何事如此緊急。

蘇浚大聲喊道:“虞讓和桓易勾結,要率領水師投奔媯趙,被微臣阻止,萬幸殺了二人,消弭了這場大禍。”

幹寶聽罷,也是大驚失色,立即把二人帶進了丹室。

徐無鬼正忙於布置建康水陸大軍守城,不在丹室。隻有聖上端坐在煉丹的銅爐下,正在吞服鹿矯金丹。

聖上看見蘇浚和張魁進來,問道:“虞公和桓易死了?”

“死了,”張魁說,“被蘇將軍誅殺。”

幹寶驚慌地問:“虞公和桓易都是大景的門閥世家,怎麽可能背棄聖上,勾結投敵?”

“虞公早有逃離的心意,”蘇浚跪下來,滿手鮮血伏在地上,“隻是沒有想到,暗中與桓將軍聯絡。幸好被微臣察覺。”

“你做得很好。”聖上說道,“朕該如何賞你?”

“陛下!”幹寶立即說道,“事情還沒有徹查,為何就要草草定論?虞公和桓將軍絕不可能反叛。陛下不能讓兩位大人蒙受冤屈。”

蘇浚仰頭對著幹寶說道:“幹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天下的豪傑,各有誌向,大人自己也是沙亭人氏,內侄幹闕在媯趙是尊貴的大將軍,大人不也在為大景效力嗎?”

幹寶被蘇浚反駁,啞口無言。

聖上看著蘇浚,“蘇大人說得不錯,人心叵測,沒想到虞讓三朝老臣,桓易盡忠職守,竟然也會心生叛逆。”

“這也不怪虞公和桓將軍,”蘇浚說道,“虞公怯弱,不停蠱惑微臣,說建康此次必敗無疑,不如早做打算,保全性命。”

“你倒是會替虞公說情。”聖上微笑一下,但是麵皮僵硬。

“微臣隻是沒有想到,虞公無法說服微臣,卻勾結了桓將軍,”蘇浚又說,“我與虞公、桓將軍同朝為官,情誼深厚,不是到了萬不得已,也不忍心誅殺二人。”

“蘇將軍果然有情有義,”聖上嘴上這麽說,表情卻不置可否,“不過蘇將軍這番話,一定要對一人說明白,不然後患無窮。”

“那是當然,”蘇浚說道,“微臣已經對陛下悉數說清了。”

“不是對我。”聖上微笑起來,“是另有其人。”

蘇浚忽覺不妙,立即環顧四周。突然聽見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丹室門口傳來,“蘇浚這個狗賊就在裏麵?”

中官的聲音慌亂,看來正在阻攔。

聖上大聲喝道:“讓飛將軍進來。”

桓綰手裏提著長刀,大步流星走進丹室。

“放肆,聖上麵前怎麽可以持刀?”幹寶指著桓綰喝道。

桓綰的眼睛通紅,衝到蘇浚身前,“我父親是你所殺?”

“飛將軍息怒,”蘇浚討好道,“令尊雖然謀反,但是與你無涉。”

“我父親在媯趙興起之初,就拋家棄子,放棄家業,隻身跟隨聖上東渡建康,你卻說他有謀逆之心?”

蘇浚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令尊的心意變了也是有的。”

“蘇大人,”聖上的聲音幽幽傳來,“今夜朕在丹室煉丹,突然聽見皇宮裏鷂鷹的叫聲,朕一時興起,就召喚了鷂鷹下來。可真是巧了,鷂鷹上綁著一個小小的竹筒,竹筒裏卻有個字條。”

蘇浚聽了,頓時呆立當場。

“建康城內,”聖上說道,“應該無人有豢鷹的嗜好吧。”

幹寶說道:“倒是北方賤民,有飼養獵鷹的習慣,隻是沒有想到,鷂鷹不僅能打獵,也能傳遞書信。”

聖上對桓綰問道:“桓將軍,你對書法有沒有涉獵?”

“微臣不好讀書,”桓綰拱手,“但是大景的書法大家,我還是敬仰的。”

“那就好,”聖上把竹筒扔給了桓綰,“你看看這字跡是否認識。”

桓綰取出字條,看了一眼,轉頭看向蘇浚,怒容滿麵。

“蘇將軍文武全才,”聖上說,“書法是大景一絕,聽說與王獻之也是好友。”

蘇浚知道大勢已去,俯身在地,不停地磕頭。突然眼前天旋地轉,發現自己在不斷地翻滾,臨死前看到了一具無頭屍體,脖頸處噴出鮮血。而桓綰正在用靴底擦拭手中長刀。

長江北岸媯趙大營。

媯鑒抬頭看向天空,默默計算著時間,應該從南岸飛來的鷂鷹,一隻都沒有看見。媯鑒自言自語地說道:“看來蘇將軍是來不了了。”

媯鑒以媯趙皇帝至尊,親率大軍,自任主帥,舉全國之力,陳兵長江之濱。媯鑒對身邊的親兵詢問道:“龍台搭建好了嗎?”

親兵答道:“已經完工。”

媯鑒點點頭,移步走出營帳,慢慢朝江邊走去。媯趙的軍士看見皇帝駕臨,密密匝匝的人群頃刻間分出一條道路,前方的親兵不停地在媯鑒身前鋪設雪白的羊毛氈,不讓媯鑒的雙腳接觸汙穢泥土。媯鑒的步履緩慢而威嚴,大趙皇帝之尊貴,在媯鑒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媯鑒走到江邊,江邊已經建起一座巨大的高台,與當年蜀地青城山的龍台類似,但是高度隻有九丈。不過龍台的基座,卻是方圓六十丈的木筏。

媯鑒登上龍台頂端,龍台漂浮到長江中心,與三艘舳艫形成了一個四角方位。媯鑒的親兵用力旋轉龍台上的機括,龍台下方,從水下升起三條鎖鏈,分別與三艘舳艫連接。

三艘舳艫也各有三條鎖鏈,分別與龍台和另外兩條舳艫連接。

鎖鏈如同一張稀疏的大網,把四個龐然大物牢牢地固定在一起。

媯鑒一揮手,龍台上升起了一個蛇龜玄武的神台,同時三艘舳艫,下遊東方升起了黑龍神台,上遊西方升起了黑虎神台,中央突出的舳艫,升起了黑色巨鳥神台。

長江之上,四艘高大的巨艦,如同四隻巨型猛獸,陳列在江心,相形之下,長江南側的數百艘大景戰船,都如同螻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