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灌郡李冰

姬不疑到了青城山。這地方四十年前他來過。跟隨被蜀王征調的沙亭流民到這裏修建龍台。

四十年白雲蒼狗，一切都變了。蜀王早已經作古，統治蜀地的成漢王，反而是當年與沙亭一起修建龍台的南蠻賤民牛寺。

姬不疑這些年隱沒自己的大景皇族身份，一直在民間修行，行詭道之術，修聽弦過陰的本領，已隱隱有道家宗師的氣象。

在海上做海盜的張魁曾經聯絡過姬不疑，讓姬不疑到海上避禍，保存道教門人的血脈。

姬不疑拒絕了張魁的邀請，寧願在民間修行詭道之術。看過了無數的世間慘景，現在站在青城山下的姬不疑，早已經不是當年懵懂無知的少年。

姬不疑在龍台燒毀的故地停留了半日，然後信步走向都江堰的李冰廟。李冰廟白日裏人來人往，姬不疑在龍台逗留，也是在等待天黑。

日落之時，姬不疑走到了李冰廟的門口。

廟祝看見這個中年人，背負長劍，在門口徘徊不定，看樣子是個道家門派的信徒。廟祝告訴姬不疑，明日再拜香火。姬不疑點點頭，亮出手中的一個玉石知了，在廟祝麵前搖晃兩下。廟祝看向姬不疑的身後，躬身說道：“走好。”卻渾然不知，姬不疑已經大剌剌地從他身邊走過。

姬不疑走進李冰廟的院落，四下行走，躲避廟內各人。天色漸晚，姬不疑來到後院，看到一棵大樹，穩穩當當地坐在大樹之下。

皓月當空，姬不疑拿出竹簫，吹響了一曲《廣陵散》，簫聲嗚咽。開指剛過，一個老頭子蹣跚走到姬不疑麵前，兩足交替之際，腳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徐無鬼果然把你找到了。”李冰看著姬不疑說，“你不是姬不群？哦，你是姬不疑。詭道傳到你們這代，竟然是兩兄弟接過了衣缽。”

姬不疑站起來說道：“不是徐無鬼找到的我，是我找到的他。”

“當今世上，行事坤道入陰的兩個門派，一個是中曲山，一個詭道，你在亂世之中，找到他也非難事。”

姬不疑放下竹簫，恭敬地跪下，“李冰真人，晚輩叩見。”

李冰擺擺手，“起來吧。”

姬不疑站起來，“徐無鬼師叔已經把事情都給我說了，今日我來，就是斬斷封印真人腳下的鎖鏈，共同去往建康，開啟建康九龍天一水法。”

李冰看著腳下，“這根鎖鏈已經禁錮我幾百年，今日真的要把它斬斷，我倒有點舍不得。”

姬不疑說道：“真人是在灌郡時間長了，不敢與天下豪傑爭鋒了嗎？”說完，姬不疑臉色猶豫，生怕自己冒犯了李冰。

李冰笑著說：“你說得沒錯，我在灌郡待習慣了，這一去建康，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九龍天一水法，就是我苟活在這個世上最後的理由。”

姬不疑問：“九龍天一水法是針對女魃而修建，真人開啟水法之後，就要跟女魃一決高下了吧？”

“女魃也等我很久了吧。”李冰感歎道，“女魃、篯鏗、蚩尤三神合一，即將統領媯趙，我若是再不開啟水法，大景的漢人，就無處可去了。”

姬不疑堅定地說：“那好，現在晚輩就斬斷封印，護送真人去往建康。”說完，姬不疑將身後背負的長劍抽出來，長劍劍身通赤，紅光耀眼，正是詭道世代流傳的赤霄寶劍。

李冰將腳下的鎖鏈舉起，鎖鏈映發出暗藍色的幽光，無數細微的符咒在鎖鏈上顯現出來。

姬不疑深吸一口氣，持劍用力斬下，赤霄寶劍劍鋒斫在鎖鏈之上，鎖鏈彎曲，無數的符咒將劍鋒托住。

赤霄寶劍不斷把符咒化為黑煙，鎖鏈逐漸被熾烈的劍鋒熔化，炙熱的鐵水滴落在地麵。

姬不疑不停催力，終於劍鋒破開所有的符咒，鎖鏈一分為二。李冰將兩截鎖鏈從自己雙腿的左右髕骨抽出，高高拋起，掛在大樹的樹枝上。

李冰長嘯一聲，額頭正中，一隻眼睛睜開，金光閃爍。臉上的皺紋頓時消失，變換為青色的臉皮。李冰的身體不再佝僂，而是昂首挺身，暴漲四尺，身上的衣服撐破，碎片飛舞，露出了貼身的甲胄。

一把三尖兩刃刀從李冰廟大殿的神像手中飛出，在李冰頭頂盤旋，李冰舒展臂膀，接住三尖兩刃刀。

片刻之間，李冰露出了真身，是一個身高九尺的巨漢，三隻眼睛炯炯有神，再也不是剛才萎靡不振的老者模樣。

李冰踏上一步，腳下地麵震動，“走吧。”

姬不疑看著李冰，一時間不敢相信，李冰真人竟然是如此的威風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