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師乙的秘密

建康皇宮丹室內,聖上看著奄奄一息的曹猛,正在努力地呼吸,蒼老的曹猛,胸口內似乎有一個小小的風箱,每一次呼吸,喉嚨就發出輕微的嘶聲。

曹猛的左頰有一個黑色的疔瘡,鵝蛋大小,已經潰破。丹室裏一片靜寂,兩個道童隔著曹猛遠遠的,用衣袖捂住口鼻。

曹猛睜開眼睛,口中輕聲說道:“聖上……”

聖上盤膝坐在曹猛身邊,“我在。”

“瘟疫蔓延到建康了嗎?”

聖上點頭。

“死了多少人?”

“士兵病死三成,居民過半。”聖上的聲音低沉。

“鬼治來了。”曹猛說道,“我也不能再陪伴陛下了。”

“這麽多年,你也累了。”聖上說,“你去吧。”

“謝聖上,”曹猛咳嗽兩聲,“今後聖上就再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

聖上長歎一聲,伸出手,將曹猛已經凝固的眼睛拂上眼皮。

聖上站起來,向兩個道童揮揮手,道童無法違抗聖諭,抬起曹猛的頭腳,搬出丹室之外。

丹室外,一輛牛車停放在玄武湖邊,宮人陸陸續續把死去宮女和太監的身體,搬放到牛車上。

牛車堆滿了屍體後,一個年老的中官抽打老牛,牛車緩緩地駛出宮門,在建康城內的石板路上行走。

建康城內,一片死寂,家家戶戶的門口都堆放著病死的屍體,幾個少兒蹲在死去父母的身邊,不知道親人已故,仍舊玩耍。

牛車駛出建康城外,無數的居民拖家帶口,浩浩****地朝著鄉野而去。長長的逃難隊伍上方,籠罩著一片黑雲,行進的隊伍中,不斷有人倒下,被家人拋棄在路邊。

牛車經過一個術士的身邊,被術士攔住。駕馭牛車的中官認識,這是中曲山的塚虎先生徐無鬼。

徐無鬼看見了曹猛的屍體,擺擺手,讓牛車通過,詢問中官,“這些宮人的屍身,將埋在哪裏?”

中官拱手回答:“虞公有令,所有遭瘟疫而死的屍體,都拋進長江。”

徐無鬼歎口氣,“與媯趙一樣,都把屍體拋入江水,嗨,瘟疫進入了江水,下遊的居民飲水,也是大難臨頭。”

中官冷漠地說:“虞公在找先生入宮,先生趕緊去吧。”

徐無鬼說道:“我本就要去宮中,見見聖上,有些事情,該做個了斷。”

中官驅趕老牛,徐無鬼看見中官的手臂上已經顯露出黑斑,看來是要和牛車上的屍體一起投入長江。

徐無鬼不忍再看,朝著皇宮走去。

徐無鬼走進皇宮,侍衛也無心詢問,任由徐無鬼走到了丹室之外。虞讓、蘇浚與桓易、桓綰父子也已經來到了丹室門口。

徐無鬼與眾人對視,虞讓哼了一聲:“都說四大仙山門人下山,是匡扶大景,拯救百姓於水火,可是自從仙山門人下山以來,天下大亂,如今這瘟疫,看來也與四象門人脫不了幹係。”

桓易說道:“虞公為何要說出這種話來?徐先生帶著北府軍從壽春一路顛簸,千辛萬苦到了建康,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當年洛陽之戰,也是四大仙山門人的功勞,否則在三十九年前,大景就已經分崩離析。”

又一個人蹣跚走來,踉踉蹌蹌,眾人看去,是幹寶。

幹寶招呼眾人,“事已如此,大家進去,看聖上有何安排吧。”

蘇浚走到桓綰身邊,輕聲問:“守衛建康的軍士,水師陸師都已經病死過半,可是桓將軍你手下的北府軍,卻沒有一個人染上瘟疫,可有此事?”

“不錯。”桓綰說道,“我也對此事不解。但是我軍中的北府軍士兵說,他們見到了幼麟少都符先生顯靈,讓他們身披艾草,用石灰鋪滿營地。北府軍士兵都說,這是少都符先生給他們留下的記號,看到了石灰和艾草,就放過他們性命。”

“荒謬!”一旁的虞讓聽到,忿然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還妖言惑眾。瘟疫的來源,我看跟徐先生有關。”

幹寶虛弱地揮揮手,“諸位大人不要再爭論了,我們麵見聖上,共同商討吧。”

眾人無話,陸續走入丹室,向聖上跪拜。

聖上的目光一一掠過眾人,最後停留在徐無鬼的身上。

徐無鬼冷眼看著聖上,輕聲說道:“我看見曹猛大人的屍身也已經送出了宮外,知道聖上身份的人,又少了一個。”

眾人聽到徐無鬼突然胡言亂語起來,都不禁大奇。

聖上看著徐無鬼,慢慢搖頭,徐無鬼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虞讓稟告聖上:“楚王殿下也已經身染瘟疫,時日不多了,但死也不願意離開戰船。”

“讓張魁統率大景水師吧。”聖上歎口氣說,“大景的水師,需要一個熟悉水戰的人來統領。瘟疫過後,逆趙很快會卷土重來。”

蘇浚稟告聖上,“逆趙在江心洲的士兵,已經陸續從飛練橋撤回北岸,軍探來報,逆趙的大軍也已經大半染病,開始朝壽春撤退。”

聖上看向幹寶,“蘇將軍的情報準確嗎?”

幹寶拱手,“幹闕的沙亭軍還在江北鎮守,不過媯樽率領的趙軍主力,的確從昨日開始,已經緩慢撤向壽春。”

“沒想到這一場建康之戰,竟然是少都符勝了。”聖上苦笑起來。

虞讓搶上一步,跪在聖上麵前,“奏請陛下,將徐無鬼治罪。臣以為,如今的瘟疫,皆為四象神山門人而起。”

“少都符死後,化身為瘟疫,”聖上說道,“已經有多人看見少都符的怨靈在建康遊**,這與徐先生有何關係?”

“少都符的兩個岩虺,一個蛈母,就是散播瘟疫的源頭,”虞讓厲聲說道,“而這三個妖物,被徐無鬼引入了建康。不立即斬殺妖物,將徐無鬼治罪,該如何向百姓交代。”

“少都符散瘟,是朕的罪過。”聖上說道,“如今大景和逆趙都被瘟疫肆虐,雙方都無力作戰,虞公暫時去安撫百姓,處理疫情吧。”

虞讓叩首,“臣遵旨。”

聖上看了看眾人,“桓綰的北府軍沒有染病,看來是有驅病邪的方子。”

桓綰說道:“北府軍沒有背叛少都符先生,因此瘟疫饒過了他們。”

這話說出來,所有人都尷尬不已。

聖上看著桓綰,“是你收攬了北府軍?”

“正是末將。”桓綰昂首說道。

“好手段。”聖上說,“看來日後大景的生死,就在你的手中。”

桓易聽了,立即拉著桓綰跪下,“聖上,我父子忠心無二,請聖上饒過我們桓氏一族。”

“兩位桓將軍起來。”聖上說道,“你們都退下吧,幹寶和徐先生留下。”

眾人看了看幹寶和徐無鬼,狐疑地離開。

丹室裏隻剩下聖上和徐無鬼、幹寶。

徐無鬼輕聲對聖上說,“師伯,你可預知今日嗎?”

師乙搖頭。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徐無鬼大聲地質問。

師乙走近徐無鬼,凝視徐無鬼的頭頂很久,“因為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

“什麽秘密?”徐無鬼追問。

“比如中曲山清陽殿早已經灰飛煙滅,龍武釵及眾門徒都已經化為了枯骨,而你隻是一個被什利方借屍還魂的牧童。”師乙緩緩說道。

徐無鬼愣在當場,隔了一會兒,才喃喃說道:“什利方……”

“還有梁無疾,”師乙繼續說道,“我一直培養他,教他兵法,讓他成為一代將才,卻在鬼治來臨之前,調遣他去漠北。你以為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以他的能力,能夠擊敗屍足單於,成為無疾單於,統一西域?”

“你從來就沒有想過讓梁無疾參與到中原戰亂之中,”徐無鬼想通了,“因此你毫不猶豫地誅殺了梁氏滿門,逼迫梁無疾攻打西域。”

“雪神騰六、飛星派風追子,”師乙說道,“都是我當年留在漠北的棋子,為的就是輔佐梁無疾成為匈奴單於,進而統一西域。”

“如此說來,今日的禿發騰單於,也是你的計劃之中?”徐無鬼追問,“可是到底為了什麽?”

“前朝泰武帝征伐沙海,我與篯鏗真人是他麾下的術士。我遇到了一個薩滿,他叫屍足篾落,就是後來的屍足單於。”師乙說道,“我與屍足篾落機緣巧合,在茫茫的沙海之中化敵為友,在我二人受困沙海,行將就斃的時候,屍足篾落告訴我,他見過一個人,那個人叫什利方。”

“這個什利方,簡直陰魂不散,”徐無鬼說,“難道是一個無處不在的妖魔嗎?”

“如果什利方是一個妖魔,那倒好辦了,”師乙歎口氣,“可是他不是。他是超然於術士之上的神,一個能逆轉生死的神,並且與軒轅黃帝淵源甚深。”

“軒轅黃帝,道家的源頭,十二真人的首領,”徐無鬼喃喃說道,“戰勝了蚩尤的萬古第一人。”

“黃帝和什利方可能都不是……不是人類。”師乙說道,“屍足篾落告訴我,他們一共有十五個人,是來自於二十八星宿之外的神仙,軒轅黃帝的樣貌,根本非同人類,什利方也是如此;還有軒轅黃帝手下十二真人,都不是人類的模樣。”

徐無鬼瞠目結舌,師乙告訴他的秘密,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軒轅黃帝和什利方,還有他們的十二個侍從,並不屬於我們世界。”師乙說得很慢,雖然內容荒謬絕倫,但是語氣十分謹慎,“他們隨著飛星而來,墮落在西域,而無法回到他們的家鄉。”

“你到底要說什麽?”徐無鬼問道,“這一切,與天下鬼治到底有什麽聯係?”

“據屍足篾落說,這十五個隨著飛星墮地的異類,三個領袖,十二個侍從,三個領袖分別叫陰破、陽立、刑天,十二個侍從,就是應龍、風伯、雨師、天女、倉頡、風後、伶倫、力牧、常先、鬼臾區、篯鏗、女魃。”師乙說,“飛星墮地之後,陰破、陽立、刑天之間就有了巨大的分歧,導致三人分道揚鑣。陰破和十二侍從留在西域,陽立去往天竺,刑天遠走東方。他們不是人類,他們從星宿之外而來,從此我們天下就有了神仙,有了妖魔,他們分別教會了我們祖先各種法術,帶來了煉金術,教會我們耕作,教會我們祖先飼養牲畜,通過戰爭聯合部落,教會我們祖先建造各種精妙的木甲術……這就是道家的源頭。”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知道。”師乙繼續說道,“他們是開啟我們智慧的老師,但是始終有一點,我們必須要明白,他們不是人。再後來,陰破帶著十二侍從,也一路向東而行,在中原遇到了刑天,刑天已經統治了中原。陰破和刑天,在中原大地上,已經勢不兩立,於是就有了一場大戰。”

“刑天……”徐無鬼終於聽懂了,“就是蚩尤!”

“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陰破要回家,刑天不願意,陽立兩不相助。”師乙說道,“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想不明白,但是我想知道。我既然想知道,就需要巨大的權力,並花費漫長的時間去慢慢探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徐無鬼說道,“可是軒轅黃帝和十二真人已經仙去,他們是不是離開了?”

“陰破沒有離開,”師乙搖頭,“他隻是悄悄地躲起來了。他要活下去,就必須將自己隱藏起來,沉睡下去,他們的樣子,不能出現在人間,因為他們是我們無法想象的異類,是最為恐怖的妖魔,他們最可怕的地方在於,我們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徐無鬼站立在師乙麵前,“我們都是道家仙山門人,祖祖輩輩尊崇我們的先祖軒轅黃帝,可是你現在說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來,而且你也隻是聽了匈奴一個薩滿的胡言亂語而已。”

師乙轉頭對幹寶說道:“我現在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下來。”

幹寶還在懵懂之中,剛才師乙的言語,已經讓他魂飛天外。

“幹寶!”師乙嗬斥。

幹寶如夢方醒,立即鋪開絹帛,用鼠須管錐蘸染朱砂開始寫起來。徐無鬼看到絹帛的起頭就是《景策》。

師乙盯著徐無鬼的眼睛,“你說我輕信了屍足篾落的胡言亂語?”

徐無鬼昂首說道:“正是。並且你被那個薩滿蠱惑,導致天下大亂,到了如今的境地,不可收拾。”

“我單狐山幼麟師乙!”師乙大聲說道,“本是大鵬殿的第二十九代掌門,遵從師父的教誨,決意恪守鎮北神山的職責,受篯鏗真人招攬,下山輔佐泰武帝征伐沙海。如果不是遇見了屍足篾落,我就是這世上的第二十九個幼麟下山,當與前輩諸葛孔明、龐士元、郭嘉齊名的一代術士。可是我偏偏就遇到了屍足篾落。從此我就改變了誌向,因為屍足篾落說的這些假設,雖然虛無縹緲,但卻能解釋我心中一直的困惑。”

徐無鬼問:“什麽困惑?”

“天治、人治、鬼治……”師乙說道,“三界循環,到底是為了什麽?還有,為什麽術士不能做天下的皇帝?”

“這是軒轅黃帝仙去之前,定下的規則,”徐無鬼堅定地說,“烙印在我們的身上的詛咒。這些年來,你每日都承受萬蟻噬咬的痛楚,每時每刻都生不如死吧?”

“正是,”師乙承認,“我必須要煉鹿矯,保存心脈的最後一魄。”

“將心魄收攏在手少陰心經的極泉穴。”徐無鬼看著師乙的腋下,“也就是說,你放棄了幼麟所有的法術,所有的精血都在維持延長你的壽命,維護你的容貌,但是絕不能出任何的差錯,一旦有所疏忽,就立即皮膚潰爛,肌肉消解……這麽多年過來,你每時每刻都行走在瀕死的邊緣……沒有出現一次意外。”

“怎麽可能不出差錯呢,”師乙臉色慘然,看著徐無鬼,“在張胡的逼迫下,我幾乎已經露出了破綻。”

徐無鬼恍然大悟,“甑公主和兩位皇子!”

師乙說道:“甑公主和兩位皇子都不是我的血脈,是張胡所安排。我行事固然決絕,但是畢竟是道家門人,不到萬不得已,怎麽可能去吞噬一個女童的身體?可當時我已經沒有任何的選擇。這個破綻幾乎讓我在張胡麵前露出了馬腳,好在我早有準備,安插了周授在張胡身邊,由周授出麵,替我挺過了這一關。”

籠罩在師乙身上的疑雲,在徐無鬼麵前慢慢散開。徐無鬼說道:“剛才你說到天治、人治、鬼治輪回,軒轅黃帝規定道家門人不可為人主,屍足篾落都給你說清楚了嗎?”

師乙說道:“因為陰破、陽立、刑天三個異類,他們之間有巨大的分歧,因此他們對待我們人類的態度也不盡相同。還有一點很重要,非常重要……”

徐無鬼知道師乙正在告訴自己最隱秘的事情,延續了幾千年的秘密,不敢做聲,渾身僵硬,仔細聆聽。

“他們自稱為神,卻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強大,他們有巨大的弱點。隻是這個弱點,我還沒有找出來。”

“這就是你背叛篯鏗的原因,”徐無鬼明白了,“篯鏗就是十二侍從之一,相對於陰破、陽立、刑天較弱,你首先針對他,借助張天師道陵封印他,為的就是讓他露出異類的破綻……不錯,我已經看到了刑天,也就是蚩尤,那個錦盒,就在媯樽的手中。”

“他們三個異類,每到一定的時間,就會法力盡失,”師乙看了看四周,聲音細不可聞,“軒轅黃帝不是死了,他時間到了,需要躲在某個地方去蟄伏。因此他代表的天治就結束了。但是他會蘇醒,為了在他蘇醒的時候,能重新回到當年的地位,他通過十二侍從培養了無數的中原術士,這些術士就是我們的祖先,就是人治的時期。但是刑天也就是蚩尤,即將蘇醒,他統治中原的方式,就是鬼治!”

“陰破不願意刑天統治天下,但是他也知道刑天會在他蘇醒之前解除封印,於是這幾千年來,就一直灌輸鬼治的可怕,讓他培養的術士,用盡一切方法避免鬼治,也就是阻攔蚩尤重生。”

“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師乙說道,“現在你能明白,我為什麽要違抗道家的詛咒,取代姬影,做了大景的皇帝。我不斷地尋找,試探,就是為了想弄清楚,他們三個異類,到底要做什麽。”

“可惜的是,”徐無鬼說道,“你做了這麽多事情,仍舊沒明白他們的目的。”

“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師乙說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他們眼中,我們人類沒有任何的地位。就如同我們看待螻蟻一樣,你會去顧忌螻蟻的生死嗎?”

徐無鬼發現自己臉部癢麻,汗水已經從發際流淌到了嘴邊。

“無奈的是,”師乙繼續說,“我們仍舊要遵循他們之間的分歧而鬥爭。尋找陰破躲藏的地點極為重要,同時,我也不能讓刑天重生,統治天下。”

“還有一個什利方。”徐無鬼說,“將我借屍還魂的陽立。”

“三個異類之中,陽立最為莫測,”師乙說道,“我找了他很多年,毫無消息,但是隻要是有重大的變故,他一定會出現人間。不過他現在也留下了痕跡,他在漢初自稱赤鬆子,跟一個門派有極大的淵源。”

“詭道!”徐無鬼反應過來,“因此你極力拉攏周授,並且打探到陳暘也是詭道門人,你出賣了陳暘,取得了周授的忠誠,然後讓周授去尋找兩位皇子。你知道周授一定會找到兩位皇子。而詭道的門派隱秘,門人稀少,兩位皇子隻要有一個能成為周授的弟子,就是詭道的司掌,盯住了詭道,就一定能找到什利方,因為什利方一定會再次聯係詭道門人。”

師乙點頭。

徐無鬼感慨說道:“你從姬影開始,就放棄了法術,這一百年來,當真是每一天都活得戰戰兢兢。”

師乙說道:“我撐不住了,因此你和幹寶,就是除我之外,知道這個秘密的兩人。幹寶也就罷了,塚虎徐無鬼,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徐無鬼汗流浹背,他知道師乙要他答應的是什麽事情。

“我沒有幼麟的蛻皮法術。”徐無鬼說,“也沒有你的忍隱和權術,我做不了大景的皇帝。”

“你想錯了,”師乙說道,“這個責任,我已經有了人選,並不是你。”

“梁無疾、禿發騰。”徐無鬼笑起來,“你每天坐在丹室裏,就不斷地計算身前身後數百年的事情嗎?這簡直是無法想象。”

“當你專注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會不斷地去推測、計劃,甚至去推演。”師乙苦笑,“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

“那你到底要我做什麽?”徐無鬼問道。

“找到陰破藏身的位置。”師乙說道,“殺了他。”

“怎麽殺?”徐無鬼問,“如你所說,他是異類,是神。”

“那是你的事情了,”師乙說道,“我這百年來,已經精力耗盡,油盡燈枯。我做不到了。”

“陰破藏身的地方到底在哪裏?”徐無鬼說,“天下之大,四海茫茫。”

“飛星墮地,”師乙說道,“我想了一百年,隻有這個可能性最大。”

“飛星墮地,聽說就在西域。”徐無鬼說道,“梁無疾已經很接近了。為什麽你認為陰破就躲藏在飛星墮地的地方?”

“隻有一次飛星墮地,”師乙想了想,“就是幾千年前的那次,之後的每一次飛星墮地,都是這第一次的重複。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但是這是唯一的推斷。”

徐無鬼已經完全明白了,“因此你的計劃,首先是以建康之力,擊敗蚩尤。第二步,保存大景的漢人血脈,禿發騰一脈延續統治天下的勢力。第三步,由我號召天下道家門人,去往西域,尋找飛星墮地的陰破。”

“第二步和第三步,誰先誰後,還不能定論。”師乙說道,“我看不到了。”

“那你認為建康之戰,什麽時候會再次來臨?”

“很快。”師乙說道,“刑天已經按捺不住了。媯樽斃命之時,就是刑天重生之日。刑天掌握了逆趙大權,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攻打建康。讓我們先完成這第一個計劃吧。”

徐無鬼看著師乙,“所以你很早就知道建康九龍天一水法。”

“我當然知道,”師乙說,“我在等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