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你要回家嗎？
趙宇睜開眼睛，從**坐起來。
這次並不是在虛擬空間裏被虐，而是實實在在的睡了一個好覺，準確的說，大概是從冬眠裏複蘇以後睡得最踏實的一次。想來想去，大概是因為這是他幾個月來第一次不用考慮戰鬥的關係，連所有的武器和裝備都交出去了。
房間裏麵靜悄悄的，其他人顯然都不在，趙宇也樂得慢悠悠地爬下床去洗了個澡，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他一邊穿衣服，一邊望向窗外，窗外是一個小廣場，廣場上停滿了各種軍用車輛，軍人們來來往往，忙碌不停。
趙宇現在正身處隸屬第五戰區的威德市，這是他來到威德的第二天。
威德市現在已經儼然是一個軍事基地，和胡迪克鎮的定位有點類似，但細究起來兩者倒剛好相反：胡迪克是“死亡倒計時”之後才建立的軍事基地，“大噴發”後為了收容難民而逐漸從軍事基地慢慢轉型為普通市鎮；而威德市的曆史則可以追溯到20世紀，雖然麵積和胡迪克鎮相差無幾，但人口一直穩定在五千人以下，是典型的適合拍廉價恐怖片的美國西部小城，由於第七戰區突然投降，位於第五戰區和第七戰區邊緣的威德市突然成為戰線最前沿，第五戰區手忙腳亂地調派了大量部隊緊急支援，而值得慶幸的是，直到現在第七戰區也沒有對昔日戰友發動真正意義上的攻擊。
現在這座小城裏已經聚集了將近兩萬軍隊，其中一部分將會前往西北方向增援另一處與第七戰區毗鄰的防線懷裏卡城，其他的則會在這裏暫時待機，看著這種熱鬧的景象，實在是比之前被追殺時強過百倍，連趙宇都覺得有了信心。
他用力伸個懶腰，走出門去，迎頭就看到博格搬了一張椅子，舒舒服服地躺在走廊上，兩腿翹上了欄杆，嘴裏叼著一根煙，愜意得就好像在曬太陽一樣。
趙宇抬起頭，確認今天的天氣也依然是陰天。
“喲，老頭子，你睡醒啦？”博格熱情地招呼他，“真的不來一根煙嗎？”
“謝了，不用。”
“老頭子，你要學會享受生活……在這種日子裏，再也沒有比這樣更舒服的了。”博格語重心長地教育道，“這個城市裏，除了香煙之外什麽好東西都沒有。”
關於這一點，趙宇倒是深表讚同。
威德的普通市民本來就不多，城市變成前線後更是走得所剩無幾，昨天晚上亨特剛到這裏就亢奮地去滿城找紅燈區，結果半夜沮喪無比地回來，連連哀歎人生沒了希望。
“呃對了，亨特呢？”
“他和伊森一起去買酒了。”博格同情地說，“沒有女人，也隻能將就一下。”
伊森·帕克斯頓二等兵，是和博格三人組一起擠在這間四人宿舍的室友。和三人一樣，伊森也是隸屬第七戰區的一名戰車兵，也是不滿第七戰區的投降命令，和同僚們脫離部隊向第五戰區靠攏，但和死亡使者車組不同的是，最後到達第五戰區的隻有伊森一個人。
伊森比趙宇等人早到兩天，趙宇他們來到這間宿舍時，隻看到一個隻穿**的醉漢躺在地上鼾聲如雷，他身邊則是散落一地的啤酒空罐，房間裏彌漫著令人無法忍受的酸臭味。於是博格做了兩件事：第一，迅速打開換氣係統；第二，把那個醉鬼踹醒，勒令他在五分鍾內洗完澡並且把房間收拾幹淨。
當然交流並沒有這麽順利，但在博格和亨特一起動手揍了醉鬼一頓後，事情還是解決了。
“看來他們的友誼發展得很快。”趙宇左右看了看，“呃，克裏斯丁呢？”
博格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終於忍不住了嗎，老頭子？”
“車長，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活像搞老鼠會的。”
“老鼠會是什麽——算了這不重要，不過很遺憾，我不知道克裏斯丁在哪裏。”博格聳聳肩，“你知道的，我們三個人被閑置在這裏，是因為我們的編製是戰車兵，而現在並沒有多餘的戰車單位可以接納我們，但克裏斯丁二等兵是機甲步兵，到處都是可以接收她的單位，想必昨天晚上她就已經重新入列了吧。”
“哦，還有這種事啊……”趙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望，隻是覺得，今天接下來似乎沒有什麽必須要做的事情了。
“你們這些家夥，隻知道埋頭大睡，我作為你們的車長還要到處跑前跑後辦理手續，很辛苦的！”博格抱怨了兩句，突然拍拍腦袋，“啊，對了，有一件事是關於你的。你得在今天之內去一趟市政廳的對外貿易辦公室。”
“……那地方跟我有什麽關係？”
“有關係。”博格站了起來，嚴肅地拍了拍趙宇肩膀，“非常有關係。他們今天早上專門派人來通知的。”
西海岸共和國第五戰區，其轄區範圍包括了原加利福尼亞州的絕大部分，是西海岸共和國最重要的戰區之一，西海岸共和國的首府就設在洛杉磯，而第五戰區同時還是接收WPA援助的主要地點，也因此和WPA往來密切。
“老頭子，你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依然是WPA的公民，而WPA對自己的人在北美參戰都是很關注的，想必是你的資料傳到第五戰區以後，被WPA注意到了，所以需要當麵和你確認一些東西吧。”
腦子裏依然回響著博格的話，趙宇走在前往市政廳的路上。
正如博格所說，第五戰區和WPA的關係非常密切，而且加州本身在戰前就是亞裔聚集較多的地方，這一路上已經看到了不下二十個亞裔軍人，讓他油然而生一種親切感。
而WPA……在趙宇的感覺上，隻是一個離開了一年的祖國。
盡管在真實時間線上，他已經離開了一百多年。
威德實在是算不上大，沒多久趙宇就看到了那個低矮的市政廳，統共就兩層，還不如一座教學樓——想想也是，本來就隻有幾千人的城市，要什麽大辦公樓！
由於市政廳已經被征用為指揮部，門口站崗的是機甲步兵，那個士兵顯然對趙宇的來意不感興趣，確認身份後順手一指：“進門左拐，第三間。”
那是一間不怎麽大的辦公室，秉承了和市政廳一樣寫作低調讀作窮逼的特點，連電子門都沒有裝，趙宇直接推開了門，屋裏的人一起扭過頭來看他。
房間裏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頭發花白的白人老頭，坐在一張桌子旁邊，左手是一支機械臂，趙宇認出這是一種軍用型號，看來老頭也有過什麽轟轟烈烈的往事。
他很快把視線收了回來，轉向桌子另一邊桌子坐著的兩個年輕人。
一男一女，都是黑發黑眼黃皮膚，和自己一樣。
不過難道是幻聽？剛才這屋子裏的人好像在說中文來著？
女性微微皺眉用英語說道：“你是什麽人？這裏是市政廳，我們正在開會，如果你沒有什麽緊要的事情……”
不過她旁邊那個男子已經帶著笑容站了起來：“趙宇先生是嗎？幸會幸會，我是WPA外貿部的王峰，等你很久了。”
他用的是中文普通話，讓趙宇有點意外地挑起眉毛，不過趙宇還注意到另一件無聊的事，這位王峰雖然臉上的肉不怎麽明顯，但挺著一個大肚子——在物資相對匱乏的西海岸共和國，胖子並不多見，而這位隻有肚子上的肉突出，很明顯是多吃少動的結果，老實說在基因改造普及的這個時代，光憑吃就能長出這副體型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經理，我們這邊的事情還沒有說完。”王峰身邊的女性也用中文提醒道。
“沒關係，陽子你和斯密特先生繼續溝通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施密特先生，”王峰扭頭看另一邊，“我這邊要處理一些別的事件，請不要介意。”
老頭露出一個微笑，居然也是普通話：“沒問題，和漂亮的年輕姑娘一起談生意我的心情也會很好。”
“經理先生——”
“好了好了就這樣！”王峰一把拉住趙宇的手，象征性地握了握，然後果斷推開門把趙宇拽了出去，並且以極為敏捷的動作把門帶上，直接營造了裏麵兩個人“可以繼續工作了”的環境。
“怎麽樣？你聽得懂我們說的話吧？”王峰問。
趙宇臉部肌肉抽搐一下：“我聽了二十多年了。”
“哦哦，那就好，雖然我對自己的中文普通話很有信心，但打了這麽多年仗，各個國家融合得比較厲害，我一直擔心發音和你那個時代有所差異呢！”
趙宇向那房間看了一眼：“你的發音沒問題，但你的同伴好像很不爽……”
“等她投入工作裏，一會兒就過去了。”王峰不在乎地道，“日本人就是有這毛病。”
“日本人？”
“對，她是我的秘書，中村陽子……啊，你是不是不喜歡日本人？我查過資料，你們那個時代有很多人都特別盼望日本沉沒什麽的。”
趙宇無語：“不，我沒有到那個地步……”
“哦，那就好，不然我還得打申請換個秘書過來。”
“……不至於吧，就因為我不喜歡，你就換秘書？”趙宇很想問他有幾個秘書。
“因為和舊時代蘇醒者的聯絡也是很重要的工作，比陽子現在的工作更重要。”王峰解釋著，帶趙宇另外找了個空房間，“不過老實說，我還是比較喜歡日本女下屬——別誤會，單純是因為她們比日本男員工更熱愛工作，什麽事都可以甩過去不管，而且工資又低……這基本是WPA的共識了。”
“所以現在日本是女性占主導的社會了？”趙宇知道WPA裏日本人雖然一度是戰敗方，但卻沒有一蹶不振，倒是在很多領域都有所活躍，主要原因是在大噴發前美國和日本的關係一直比較緊密，從西海岸共和國過來的技術人員也更願意留在日本四島上，考慮到他們的工作風險性比較大，WPA同意了他們的選擇，由此也帶動了日本當地的技術發展——但現在看來，支撐日本繼續發展的是女性？
“也談不上，但像樣的日本男性確實越來越少了。哦，還有一點。日本人特別擅長……”王峰想了想措辭，“怎麽說呢……他們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特別喜歡開動腦筋，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設計和研究成果來，所以大家都覺得讓他們碰碰運氣也沒壞處，萬一什麽發明就被外星人看上了呢？”
“言之有理。”趙宇想起了自己那個時代風靡世界的日本遊戲機和動畫片——絕對是技能樹走歪了的典型。
“好了，趙宇先生，我們言歸正傳——西海岸共和國已經把你的資料傳過來了，你是在2022年接受冷凍，直到去年才複蘇的，對吧？”
趙宇點點頭：“嗯，一百多年了。”
“根據資料顯示，你在冷凍之前並未更改國籍，仍然是中國公民，根據WPA的相關法律，在WPA成立之前，擁有WPA創始成員國公民身份的人，在WPA成立後自動成為WPA公民，除非其放棄自己的公民身份。而中國，你知道的，是創始成員國之一。”王峰說到這裏看看趙宇，“那麽，你要放棄中國國籍嗎？”
“……我幹嗎要放棄？”
“啊，因為你已經參加了西海岸共和國的軍隊嘛，雖然WPA和西海岸這邊都不禁止，但WPA公民很少會這麽做的，所以我也在想你是不是對西海岸共和國產生了某些認同感之類的。”王峰咧嘴笑道，“看來我是多慮了——你確實認同自己的WPA公民身份吧？要不要我給你讀一下作為WPA公民的相關權利義務？”
“沒必要，我一直覺得自己原來的國籍蠻好的，沒打算換過。”
“我明白了。那麽最後一件事——威德市已經成為前線，我認為這裏並不安全，而你沒有任何繼續為西海岸共和國作戰的義務。”王峰收起笑容，嚴肅起來，“根據WPA和西海岸共和國之間的協議，你作為WPA公民隨時有權利離開這個國家，我們可以為你安排返回WPA的行程。也就是說，隻要你點頭，五分鍾之內就能辦好所有手續，然後你就可以離開這個戰場回家了。趙宇先生，你要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