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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雲覺得口渴。此日,在兩夜未眠跋涉尋至長鯨堂巢穴又殺了他們所有的人後,他迫切地想飲一碗清水。

然而他得先俯低身子,從滿地屍體與血泊中抱起那個垂死的女人。她胸前有傷。當他擊開大門時,長鯨堂的首領正舉刀向她心頭剜下,燕雲隨手擲入的頭顱砸在匕首柄上使她逃過了挖心之災。刀刃拖過之處依然留下長而深的一道口子,汩汩冒著血。

女人仰躺在他手裏,**,血穢不能汙蔑她潔白的身體,那傷口像把素白織錦橫來扯裂,裂帛的清脆決絕。

鮮血沾染在兩手,涼似觸摸春初解凍的第一層冰。燕雲微微遲疑一下,取出小瓶氣味辛辣的黃色藥粉盡傾她胸前,撕破死人衣裳緊密相裹。女人的血涼了,但她沒死。可怖的傷口張著血紅大嘴,她的嘴唇卻閉成一直線,蒼白得錯認不出在麵龐上的分野。

她的人從頭到腳都像具屍,如若不是半闔的眼縫裏微微透露一線流光。

她的眼珠還在轉動。她在看他。燕雲忽然竟有些慍怒了。這個女人的眼睛如此清澈而平靜,不帶一絲恐懼或是死裏逃生的歡喜,它隻是透明得仿佛映得出這世上所有的人與鬼。任何被隱藏的麵貌都將無所遁形。她的眼睛告訴他,她沒有求他救她的意思。

他本來也不是來救她的。一切不過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