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八:八思巴與鮮於劉光
南宋淳祐十一年,蒙古滅金十七年後,漠北蒙古忽裏勒台大會,蒙哥被諸王擁立為大汗,後追號元憲宗元年。同年,蒙哥任忽必烈為總理漠南漢地軍國庶事,忽必烈掌握中原。蒙古於南宋之間的國運,朝著北方傾斜,南宋已經感受到來自蒙古的巨大威脅。蒙古大舉南侵的戰爭,已經在蒙哥和忽必烈的計劃之中。
同年,全真派掌門尹誌平羽化,全真派道士舉喪。北方道教道法式微。
邢台天寧寺,夜色之下,白日裏香火鼎盛的寺院,歸於寧靜。天寧寺主持虛照禪師,披上了袈裟,在院內行走,走到了一個木杆跟前,抬頭看向木杆的頂部,看了很久,踱步離開,穿過大院,來到了一個小小的廂房。廂房裏空****的,隻擺放了一個古箏。虛照禪師撫弄了古箏一下,古箏發出了一聲脆響,一根琴弦斷裂。
虛照禪師關上門,來到了旁邊的廂房,廂房裏擺滿了刻漏,一滴水水珠在其中一個刻漏中滴下。虛照禪師關上門,把這個廂房裏的蠟燭一一點燃。然後在蠟燭和刻漏之間,盤膝在一個蒲團上打坐。
虛照禪師做了一個功課,正要起身,廂房的門輕輕的有叩擊的聲音。小沙彌在外麵輕聲說:“主持,有個自稱鮮於天的後人求見。”
虛照禪師輕聲說:“讓他進來。”
廂房的門開了,小沙彌引著一個老者和一個孩童進來。
“給大和尚磕頭吧。”老者對孩童說。
孩童磕頭,虛照禪師把孩童扶起來,看著孩童的麵相很久,輕聲說:“年紀太小,幾歲了?”
“八歲。”老者說,“會長大的。”
“童子長大,大的那個就成大器了,”虛照禪師說,“如何是好。”
老者突然跪下來對虛照禪師說:“大師,就是他了吧。”
虛照大師把孩童又左右看了個仔細,輕聲問:“你叫什麽?”
“鮮於劉光,”孩童說,“我的父親叫鮮於坤,我的爺爺叫鮮於樞,我祖上鮮於天是大宋的司天監。”
虛照禪師點頭,“祖上的本事都看了嗎?”
“看了,也記下了,”鮮於劉光看了一眼身邊的老者,“張三叔跟我說,我現在看不懂,長大慢慢領悟。”
“領悟之後呢?”虛照禪師問。
“殺了劉秉忠這個惡人。”鮮於劉光堅定的回答。
“你知道劉秉忠是什麽人?”虛照禪師苦笑,“在佛祖的麵前立誓殺人,有違慈悲。”
鮮於劉光茫然,隻能繼續說,“劉秉忠是大和尚的大徒弟,法號子聰,現在是蒙古藩王身邊的術士,是個……極壞的人。”看來鮮於劉光這些問答,都是旁邊的張三叔長時間的叮囑教導,就為了與虛照大師應對。隻是看來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後要麵臨什麽。
虛照大師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對張三叔說:“老衲圓寂的日子快了,一年之內,到哪裏去尋找合適的人,去傳授。”
張三叔聽了,立即拍了拍鮮於劉光的後背。鮮於劉光愣了一下,立即向虛照禪師不斷的磕頭。
“好了,你起來吧。”虛照禪師說,“你聽好了,我不收你為徒。”
鮮於劉光更加迷惑,看了看身邊的張三叔,又看了看虛照禪師,不知道虛照禪師到底是收還是不收。
虛照禪師說:“劉子聰也不是我的弟子,他雖然在天寧寺掛了僧號,但是我教給他的是道家的坤道。”
“大和尚教我本事,”鮮於劉光說,“就是我的師父。”
“我不敢僭越你師父身份,雖然佛道不同,但是你真正的師父,地位和身份,遠遠超過老衲,”虛照禪師說,“你成了他的弟子,身份也遠超於我。”
“那我的師父,現在就在天寧寺內?”鮮於劉光看了看虛照禪師的身後。
“他在一百二十年前就已飛升,”虛照禪師說,“怎麽在天寧寺內呢。”
“大和尚是在逗弄我嗎?”鮮於劉光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
“你記好了,”虛照禪師說:“你的師父叫黃裳,你們的門派叫‘陰謀詭變示形出奇鬼神之道’。你的師父,叫黃裳。”
“弟子記住了。”鮮於劉光回答。
虛照禪師慢慢轉身,把身後的一個刻漏推開,刻漏後的牆壁露出了一幅畫像,畫像裏卻是一個凶惡的山魈在吞噬厲鬼的畫麵。
“這是你的師父,”虛照禪師說,“你磕六個頭把,就是拜入了詭道的門派。”
鮮於劉光雖然看見畫像裏的山魈凶惡,但仍舊聽從,恭敬的磕了六個頭。
“鮮於先生,”虛照禪師說,“你的師兄劉秉忠,學了晷分和聽弦,老衲遵從黃老先生的遺誌,隻能傳授你水分和看蠟入陰之術,你學會了詭道兩大算術之後,就去尋找你的師兄劉秉忠,索回聽弦之術和晷分之術,特別是晷分,一定要送回大宋。”
“弟子……”
“你不是我弟子,”虛照禪師提醒,“你我平輩相稱,你叫我大和尚即可。”
“我鮮於劉光,記住了大和尚的叮囑。”
涼州,花教首領班智達病臥不起,侄子羅追堅參和恰那多吉,以及花教教眾都守候在床前。
班智達勉強坐起,對教眾說:“我去之後,薩迦第五代法王,就是羅追堅參。”
“八思巴!”教眾紛紛向羅追堅參跪拜。
班智達揮揮手,示意教眾退下。
屋內隻剩下叔侄二人。
“叔叔還要交代什麽?”十六歲的八思巴,雖然還是少年,但是已沉穩如老者。
“你在坑下見到了什麽?”班智達問。
“一個巨大的石頭,火光四射。”八思巴說,“叔叔也曾見過?”
“貢卻傑波寶王在草原遊曆,”班智達說,“受蓮花生托夢感召,找到了昆侖龍山下的坑洞,因此我們曆代薩迦法王,必須要進入到坑下,受蓮花生的點撥,你再說,看到了什麽?”
“黑石之上,印刻無數繁複的圖案。”八思巴說,“皆為蓮花生提點的真言。”
“你都記下了?”
“記下了。”八思巴說,“我已經參悟到了其中兩成的真義。”
“我連半成都未參悟,”班智達說,“圖案也已經在心中模糊。”
“三年之後,”八思巴說,“我定能參悟到三成。”
“那是天外之物,不是你我能盡數領悟的真義,”班智達說,“你聰慧靈敏,是我最擔心,三成的真義,足以讓你掃**中原道家,輔佐蒙古一統天下,記住,學到三成,就把黑石圖案盡數忘卻。”
八思巴猶豫了片刻說:“我知道了。”
班智達握住八思巴的手,“吐蕃存亡,就在你的身上。”
“我一生定當聯眾蒙藏,保存吐蕃,”八思巴眼睛泛出神采,“還要把蓮花生的真義,開散到太陽普照的每一個角落。”
八思巴說完,看見叔父班智達,薩迦第四代法王,已經坐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