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規則

“此次宗門甄選,將從所有外門弟子中,公平、公正地選拔出五名內門弟子。最後勝出的五位修魔者,按名次高低,依次選擇想要加入的宗門。每個宗門限收一位弟子。”

謝鳴鸞環顧四周,在場約摸有兩百多位修魔者。從中擇出五人,可謂是勝算渺茫啊。不過因難見巧,她心中已經籌劃起來。

“規則很簡單。所有人皆會進入魔池,也就是這虛空畫卷之中。”霍天逸從廣袖中拿出一幅畫卷,甩上半空。畫卷緩緩攤開,呈現一片素白。

霍天逸枯瘦的手從虛空中扯出一根湖筆。指尖催發的黑色魔力沿著筆杆流淌,最終匯聚於筆尖。他揮毫落紙,魔力化作墨,寥寥幾筆便在素紙上繪出一塊空地。

“那是霍天逸的本命武器——龍須筆,傳說是用龍的胡須製成。”冥亞在謝鳴鸞耳邊低聲解釋。

謝鳴鸞盯著那根筆片刻,除了縈繞魔力,和普通的筆看不出絲毫差別。

霍天逸停筆,長袖一揮,手中之筆消散於無形,而畫卷上的空地卻栩栩如生,充盈的魔力似要溢出畫卷。

“如同諸位所見,魔池是一個四方空地,若出魔池則視為淘汰。若留於魔池,則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謝鳴鸞訝然,不少人也同她一樣,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眾人是來比賽的,並不是來送命的。

“算了,搭上命不值得。”幾位修為低微的修魔者瞬間泄氣,結伴離去。

見到有人棄賽,其餘之人也有些動搖。

“有什麽可怕的?”站在巨鵬之上的傀儡李輕蔑地道,“若是打不過,總會跑出池子吧?”

眾人看到他滿不在乎的模樣,又想到他那極低的修為,不禁為自己的畏縮而感到羞愧。原本那些猶豫不定的人還是選擇了留下。

“可是……”謝鳴鸞舉起手,“這裏有築基五階的修魔者,也有凝氣三階的,如果直接較量,未免太過不公了吧!”

霍天逸頷首:“沒錯,我們梵天五教絕不偏袒任何一位考生。”

他粗礪的手緩慢撫過畫卷,手心催出的魔力倒灌入畫卷:“如此一來,所有進入魔池的考生,將會有一致的修為,也就是築基一階。”

“憑什麽!”傀儡李的聲音陡然尖銳,頗為不滿道。

冥亞俯首,在謝鳴鸞耳邊輕語:“師父你看,修為最高之人並不生氣,而修為低微的傀儡李卻怒不可遏。這傀儡李,定有古怪。”

“嗯。”謝鳴鸞側首,向牆邊望去。壯漢依舊跟個木頭人般杵著,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修為要被壓製下去。

“傀儡李,你不要得了便宜賣乖!”幾位已經是築基三階的修魔者,本就對自己修為要被壓低而感到不快,誰知場上叫囂最歡的居然還是提升修為最多之人。

“老子就是不提升修為,照樣打得你們屁滾尿流!”傀儡李狂妄地道。

“那就打啊!看看究竟是誰屁滾尿流!”

眼見爭鬥一觸即發,霍天逸沉聲道:“在此聚眾鬧事者,剝奪參賽資格。有任何恩怨,進魔池解決。”

“哼——”傀儡李操縱大鵬至上九霄。

那幾位吵嚷的修魔者率先進入畫中,眾人也隨之而入。

謝鳴鸞一直未動,她在等那個壯漢。待眾人走盡之後,壯漢這才緩步而來,走入畫內。

“走吧。”謝鳴鸞道。

一聲嘹亮的鳴唳伴隨著疾風而來,築基七階的罡風裹挾著毀滅天地之勢。兩人疾步後退,在飛沙走石中,見那駕著巨鵬的傀儡李俯衝入畫內。

還未緩過神,在無影城中感受到的那股陰寒魔力破土而出,化作一道赤芒,緊追其後。

兩人四目相對,同時抬手觸摸畫卷,被畫卷納入其內。

空地上已經打得不可開交,絢麗的魔力交織、碰撞,最後炸出璀璨光芒。

站在最中央的是那幾位回嗆傀儡李的修魔者。他們圍成一個圈,背對彼此,向天上駕著巨鵬的傀儡李轟炸魔力。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們對傀儡李窮追不舍。而傀儡李為了不喪失參賽資格,一直在魔池上空盤桓,巨鵬反而不得施展。

先前那位壯漢立於這群人與空地邊緣間的中心處。他手持金斧,神色戒備地看向周圍。盡管眾人的修為皆被壓製,眾人對他還是頗為忌憚,故意繞開他,並無人攻擊他。

“冥亞,你發現了嗎?”謝鳴鸞與冥亞後背相抵,手心已經催發魔力,嚴陣以待。

“嗯,恃強淩弱是魔界生存規則。”冥亞道。即便此處統一了所有人的魔力,但參賽者仍舊是柿子挑軟的捏。這傀儡李本想扮豬吃老虎,未曾想被人當作繡花枕頭,遭遇了圍殲。而一開始就未曾隱藏修為的壯漢,反而被所有人忌憚,獲得了暫時的安寧。

“我謝鳴鸞才不管這魔界規則,我謝鳴鸞的規則就是’擒賊先擒王’。”她手中暗藍的魔力,如火苗般躍動,逐漸實化,最後幻化成一柄匕首。

她一腳踢翻意圖攻上前來的修魔者,飛身躍起。腳踩過修魔者的頭頂,掠向那矗立的壯漢。

冥亞也縱身而起,素手在虛空中扯出一張長弓,縈繞著金色雷霆之光。長指搭上奔雷弓,從指尖幻化出一整根金箭。他拉開弓,瞄準了壯漢的後背。

謝鳴鸞飛至壯漢身後,壯漢已經感受到後頭撲來的濃鬱魔力,回過身,舉著斧頭向謝鳴鸞砍來。

謝鳴鸞俯身,擦著地滑過他的身側,再度繞至他的背後。在他回身之時,她又閃了回去。她向上一躍,攀住他寬厚的肩膀。手臂卡住他的脖頸,匕首相抵,壓低聲音問:“你是想加入金骨閣嗎?”

“是。”褐色魔力從他黝黑色的肌膚滲出,在他脖頸間環繞。而他的頸上忽然生出堅硬鱗片,散著幽暗光澤。

謝鳴鸞向後一躍,果不其然見他的斧頭直接砍向了自己的脖頸。斧頭砸至鱗片,迸發出火花。

“我們對金骨閣並無興趣,不如聯手吧?”謝鳴鸞立於他不遠處,衝他喊道。

“我不需要盟友。”他冷淡開口,脖頸邊鱗片收縮,最終消失於無形。

“那敵人呢?少兩個盟友,就多兩個敵人。”謝鳴鸞向天空瞥去,壯漢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用弓箭瞄準他的冥亞。

“你可以刀槍不入,但我們有兩個人,可以耗幹你的魔力。”

“我如何信你?”壯漢目露質疑之色。

謝鳴鸞輕笑:“你覺得我們二人可能拜入金骨閣嗎?”

壯漢上下打量,兩人身形清臒,並不適合修習金骨閣之術。

“既然我們不拜入金骨閣,金骨閣的名額於我們沒用。”謝鳴鸞又道。

“好,不過你若是騙我,我定會用斧頭削掉你們腦袋。”

“我,謝鳴鸞,從不騙人。”謝鳴鸞揚起首,緩緩地走向他。

他也逐漸地放下斧頭,沉聲道:“周橫,請多指教。”

他伸出手,巨大手掌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掌紋。

謝鳴鸞瞥了一眼,手放入他的手心,含笑道:“請多指教。”

謝鳴鸞盯著他的手,隻要他催出魔力,她就會立即收手後撤。然而,周橫沒有任何變卦之意,隻是友好地握了一下手。

謝鳴鸞暗鬆一口氣,朝著空中的冥亞打了個手勢。

冥亞的手向上抬去,對著虛空放出了長箭。箭矢呼嘯而去,強勁的魔力逼退了不少躍躍欲試的修魔者。趁著流箭掃開一片空地,冥亞立刻掠至謝鳴鸞身側。

“現在,我們三個是同盟。先不要輕舉妄動,等他們打上來再說。”謝鳴鸞道。

“好。”冥亞和周橫異口同聲地應道。

周橫體型魁梧,立於兩人之間,而兩人一左一右,背對著他,看向周圍。

因為眾人對周橫的忌憚,再加上冥亞適才的小試身手,一時半會還無人上前挑戰。

魔池內戰況激烈,已經有一些修魔者被打出邊界。修魔者的腳隻要踏出邊界,整個人就會瞬間消失,被甩出這個空間。

也有死撐著不願意出魔池的,身上被魔力撕扯出無數傷口,鮮血浸透長衣,還咬牙堅挺。隻是這魔池有些許的古怪,但凡鮮血沾上地麵,就會化作一縷青煙,而這畫中結界也會因此變得更為堅固。

冥亞也注意到了此事,傳音給謝鳴鸞:“魔池吸血之事,不是源於正統法術。”

“魔界也有正統?”謝鳴鸞反問。這話沒有傳音,也入了周橫耳中。

“魔界當然有正統,”周橫答道,“魔界的正統就是靠實力說話。實力由苦修得來,不偷不搶。隻要你實力夠強,人們就會敬你。你若是沒有實力,隻能任人宰割。”

“他說的不錯。上次蜂巢怨靈,這回吸血魔池,皆和禦鬼派有關。這禦鬼派之中,許是藏了不幹淨的東西。”

“嗯。”謝鳴鸞應了一聲。待她入教之後,定要查查這禦鬼派之內究竟是什麽妖魔鬼怪。

魔池中的人漸少,弱者基本上被清理了出去,剩下的皆是實力強勁者。在魔池中央的那撥人依舊沒有把傀儡李打出魔池,他們也逐漸明白傀儡李並非弱者,而是個陰險狡詐的狠角色。正是如此,他們更加團結一心,不將傀儡李淘汰絕不罷休。

傀儡李所駕之鳥已然受傷,鮮血染紅青碧的鱗片,飛行也遲緩了許多。

“冥亞。”謝鳴鸞指了指天空中的傀儡李道。

冥亞立即了然,執著弓的手抬起,指尖泄出金色魔力,在長弓之間形成了一支金箭。

周橫的手搭上他的肩:“我助你一臂之力。”他蠻橫的魔力從冥亞肩膀灌入,沿著經絡,匯入金箭之上。

原本縈繞著雷光的箭身,又被一股裹挾著細小沙土的旋風包圍。

冥亞拉開長弓,瞄準傀儡李**巨鵬,鬆開了手。

流箭卷狹著雷靈根和土靈根的魔力,猶有山崩海嘯之勢,向鵬鳥而去。箭未至,魔力先至。兩股魔力交織,撞上了鵬鳥身覆的鱗片。強悍的魔力直接撕裂鱗片,露出鮮紅的血肉。金箭隨即狠紮入其中,巨鵬引吭嘶鳴,長翅瘋狂扇動,卷起烈風陣陣。

眼見坐騎失控,馬上要衝出魔池,傀儡李不再猶豫,沿著魔池邊緣,躍下鳥背。

見此情景,謝鳴鸞手在虛空畫圈,召出一條水龍。隨著她的一聲清喝,遊龍攪起罡風,長尾甩地,似能崩裂天地。遊龍向傀儡李衝去,傀儡李臉色驟變,意欲向身側躲去。

遊龍至近處,分化出三個龍首,左右兩側稍長,呈包圍之勢圍剿傀儡李。

傀儡李躲閃不及,腳不由得向後踩了半步,瞬間消失於無形,被魔池拋出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