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等我

謝鳴鸞認為自己運氣一向不好。昔日在修仙界,半隻腳已踏上仙門,卻被九天雷霆打得幾乎神魂俱滅。教誨三千年的師父莫名要殺了她,好不容易在魔界擁有自己的勢力,又遇上狄羅和迦行兩個老東西將不夜城付之一炬。現如今,一個破鏡子難住了她。

“憑什麽?”她問。

“搜魂鏡不應。”李康遠攤手道。這是規矩。遇到看不上的人,他就喜歡講講規矩。

“可是,”顧青城出言道,“那鏡子也不應我,為何卻能收我?”

李康遠輕笑。這麽簡單的道理還不懂嗎?自然是看上與沒看上的區別。

顧青城一把攬住謝鳴鸞的肩,不甘心地道:“若是師娘不能入教,我也不入了!”

李康遠笑意更甚。從來都是他操控別人的生死,什麽時候輪到他人來質疑他的抉擇。

“要麽你入,要麽都不入。”李康遠沒有半分退讓。能修煉治愈之術的人鳳毛麟角,而可以修煉攻擊之術的人猶如過江之鯽,並不是缺她一個。

眼見著雙方僵持不下,樊瑜出聲打破僵局:“今日未入教,也無需失落。三月後,教內舉辦宗門甄選,所有外門弟子皆可參加,獲勝者可擢升為內門弟子,由掌門親自教授。”

謝鳴鸞眉心微皺。先前在修仙界,她被謝夜白一眼相中,直接成了謝夜白唯一的親傳弟子,何曾當過外門弟子!

“你們太欺負人了!”顧青城嚷道。憑什麽不讓師娘拜入宗門?就憑一麵破鏡子嗎?

“規矩便是規矩,”樊瑜肅然道,“你若是有修魔天賦,相信這小小的宗門甄選也難不倒你。”與玄月教那些沒規矩之人不同,他向來秉承規章辦事,搜魂鏡不認之人,他絕不放行。

顧青城還要爭論,被謝鳴鸞拉住了衣擺。

“師娘……”顧青城低喃,麵露不甘。

謝鳴鸞輕輕搖首:“多說無益。”

“可是……”

謝鳴鸞攥住他的手腕,將他扯至身後,對樊瑜道:“三月後見。”

“我要退出影宗。”冥亞開口。他作為謝鳴鸞徒弟,隻願與師父同行。既然師父未入教,他也不會入。

樊瑜目露震驚:“什麽?”魔界之人以入梵天五教為榮,還未有人會主動退教。這人莫不是瘋了吧?

“我要退出影宗。”冥亞複又開口。

樊瑜暗惱,身後背起的赤霄劍似感應到主人情緒,寒芒大盛。

“你可要想好。你若退出,影宗將不會再收你。哪怕你在宗門甄選勝出,也隻能加入其他宗門。更何況,宗門甄選名額有限,每派最多隻收一人。”樊瑜聲音漸沉。

“我誌不在影宗。”冥亞走至謝鳴鸞身側。以前費盡心思想要拜入梵天五教,如今他已有師父,入教已經毫無意義。再說,師父下山要三月有餘,他得侍奉左右。

“我——”顧青城正欲開口,被謝鳴鸞扯了衣袖。

她目光掃向意圖退教的眾人,出聲道:“你們在梵天五教等我。”

眼見眾人欲言又止,她又強調道:“等我。”退教的犧牲太大,毫無意義。

雲颯抿住唇,桃花眸中是無奈。

司淵別過臉,算是不作反對。

顧青城見他人附議,遂垂首不語。

下山之時,隻餘下兩人前後而行。

陰風颯颯,吹起額間青絲,謝鳴鸞駐足回首,隻見高閣廣廈隱在雲煙之中,巍峨岌嶪,繚垣綿聯。這是魔界第一大宗門,果真是氣勢磅礴。

“對不起。”冥亞也停下步伐,輕聲致歉。

“你有何錯?”

“都是我的疏忽。若不是我讓師父和青城在聖界覆滅之時待在北境,搜魂鏡也不會判定師父撒謊。”他原以為他們的生命有七煞樹相連,搜魂鏡會判師父通過,他千算萬算,終究是百密一疏!

“不用同我致歉。我不想靠任何人,我要堂堂正正地走進梵天五教。”

冥亞眸光一漾:“我們一起。”

“好,一起。”

……

無影山麓,樓台十裏,坊肆林立。

影宗常年謝絕外客,唯有每年開山門之日才會解開禁製。山上人隻管山上事,其他雜事則由山麓的教司負責。

比起山上的冷清,山麓遊人如織,頗為熱鬧。

兩人在街上打聽了一圈,最終走入街角一間不起眼的門臉兒。

朱漆斑駁的櫃台後,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者單手托腮,昏昏欲睡。聽聞動靜,他一驚,睡眼惺忪地問:“何事?”

這裏是差事司?”謝鳴鸞問。

差事司,專轄梵天五教外門弟子諸事,包括收受弟子。

“嗯。有事嗎?”老者被擾了清夢,略有不快。

“我們想入教。”

老者了然,攤開手,擺在兩人麵前。

謝鳴鸞與冥亞麵麵相覷。莫非是索要賄賂?

老者等了片刻,眉目間皆是不耐煩。冥亞隨即掏出幾個銀錁子,放在老者手心。

老者雙目一瞪,怒道:“這是何意?”

冥亞拂袖,連忙收走銀錁子,拱手致歉:“誤會了老先生的意思。我等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請明示。”

老者麵色稍霽:“出示一下鬼道盟的令牌。”

“鬼道盟令牌?”謝鳴鸞蹙眉問。本以為外門弟子的身份手到擒來,看來並非如此。

“你們都不是鬼道盟的人,梵天五教不收你們。”

“可是梵天五教開山門之時,影宗首席允了我們外門弟子身份。”

謝鳴鸞話音剛落,老者嗤笑了一聲,擺手道:“你們這種人我見多了,開口閉口就是這首席那長老的。我沒工夫同你們瞎扯!”

“我並非胡扯。”謝鳴鸞反駁道。為何當個外門弟子還要如此艱難呢?

“我不管是哪個人給你允諾,你去找他,不要來煩我。在老朽這處,你若是拿不出令牌,就不要動歪心思。”老者口氣不善。

“你這老頭兒,存心刁難嗎?”冥亞氣不打一出來。梵天五教的門檻哪有這麽高,真是可笑至極!

“你要鬧事嗎?”老者眸子一瞪。他可是有梵天五教撐腰,若是敢尋他麻煩,定不會讓眼前之人好過!

謝鳴鸞拽了一下冥亞。

冥亞皺眉,冷哼了一聲。

謝鳴鸞隨即走至兩人之間,隔開了兩人的目光。

“鬼道盟要怎麽入?”

老者指了指對門:“那裏就是鬼道盟外事司,你去問他們。”

“那若我有鬼道盟令牌,就可以成為外門弟子了?”她確認道。

“當然不是,梵天五教可不是想來就來的。”老者頗為驕傲地道,畢竟他掌管梵天五教所有外門弟子,這可是無上榮耀。

“還要什麽?”謝鳴鸞問。如此費事,她心頭也竄起怒火。

“你須在我這領個差事。交差後由專人查驗,若是沒有問題,便是外門弟子了。”

“什麽樣的差事?”

老者從櫃台後取出一本厚厚的賬冊,翻閱半天才回道:“距離上次分配差事已有兩個月之餘了,如今隻剩一個打理血刹淵的差事了。”

“血刹淵?”冥亞低喃。他對血刹淵略有耳聞,那裏是一片曼珠沙華的花海。

“血刹淵在無影山後。差事不難,就是給曼珠沙華澆水施肥。曼珠沙華頗為嬌貴,要用新鮮鬼糞滋養。”

謝鳴鸞臉色變得鐵青:“你讓我們去挑糞?”

老者把書一合:“沒辦法,現在就這麽一個差事。不情願的話,你就再等四個月。我們差事司的活計都是半年一清。”

四個月……三個月之後就是宗門甄選了,她等不了這麽久。

見謝鳴鸞猶豫,老者道:“若是你們要接這個差事,我可以為你們破例一回。隻要交差時將鬼道盟的玄色令牌一並帶來就行了。”

“好,我接。”謝鳴鸞壓下滿腔怒火,麵色陰沉地道。

老者把賬本呈至她麵前,遞過來一支筆:“簽字吧。”

謝鳴鸞隨手劃了一筆。冥亞接過筆,也在她的名字邊劃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