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幫忙

向西接連趕了三日路,一條寬闊界河橫亙在前。眾人趟河而過,行至中央之時,謝鳴鸞回首看向來時路。朔風卷地,寒雪紛紛。鋪天蓋地的銀白,是她對北境的最後印象。

甫一過河,暖風煦煦,柳煙花霧。

天幕四方各漂一浮島,以粗長懸空的鐵鏈銜接。浮島之上,青峰疊翠,千岩競秀。霧靄漸沉,落日餘暉為島嶼罩了一層淺薄的暖紗。

失去了北境對體內魔力的壓製,眾人經絡內的魔力翻湧如潮。冥亞與顧青城將要突破,其餘人便尋了一處客棧,為兩人護法。

幾日後,顧青城與冥亞同時突破凝氣期,升至築基期。此時也正好是梵天五教每年開山門的日子。

魔界三千界,數萬宗派,結成鬼道盟,以梵天五教為尊。在梵天五教之中,則以影宗為首。影宗盤踞於梵天界中心浮島的無影山之巔。此島由一柄長劍懸空托起,據傳是魔宗酈玄明的本命武器——裂天劍。隔著悠長歲月,此劍雖然蒙塵,但依舊泛起刺目寒芒。

以影宗所在浮島為中心,四條粗沉的鎖鏈向四個方位延伸,各銜接一個宗門所在的浮島。

正東禦鬼派,祭鬼入物,駕馭惡鬼。

正南金骨閣,錘煉筋骨,刀槍不入。

正西萬獸門,以器奴獸,萬獸奔騰。

正北玄月教,起死回生,殺人無形。

謝鳴鸞來至無影山麓。暖陽雖然當頭,但周遭卷起陣陣陰風,吹起迷人眼的亂花,也吹得她衣擺獵獵作響。

穿過陰氣環繞的牌樓,她拾級而上。身後分列四人,左右跟隨。

影宗大殿立於無影山巔,攬盡人世間的浮世繁華。

丹楹刻桷,飛閣流丹,簷角下懸掛的銅鈴飄飄****,散出一縷又一縷攪人神識的魔音。

常人若是行至此處,定然會被魔鈴威壓所懾,不得不俯首前行。

她咬了咬牙,仍然昂首挺胸。

輸人不輸陣。

空曠的殿內早已候了三人。高低有序,神態迥異。

“樊哥哥,今年的新人頗為有趣。”李康遠抬起一張稚嫩小臉,烏眸輕眨,似有搖曳的浮光掠影。雖未見來者,但已至金丹期的他早已釋放神識,探了個一清二楚。別看他外貌隻是個五六歲的稚童,實為玄月教首席大弟子,已有五百年歲。

樊瑜頷首。他乃影宗首席,為五教弟子之首,頗有聲望。

他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模樣,瘦高挺拔,劍眉入鬢,身背一柄散著血光的長劍。這是他的本命武器——“赤霄劍”。一聲樊哥哥,聽得他幾欲作嘔。都是五百年的老狐狸,誰也沒有比誰年歲大!

站在他們不遠處的是禦鬼派首席——蕭叡。約莫二十歲上下,身上察覺不到絲毫人氣。雙眸晦沉如淵,麵色蒼白,骨瘦形銷。

“啊,蕭哥哥,稀客啊。什麽風把你老人家吹來了?”李康遠笑嘻嘻地道。

蕭叡一臉漠然。

李康遠笑得更為放肆:“來就來了,不過可不能跟我們玄月搶人。”

蕭叡站在原處,置若罔聞。

李康遠見他不搭理自己,嫌棄地道:“禦鬼派怎麽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樊瑜歎了口氣,禦鬼派似乎與其他宗門不同,總是陰氣沉沉,出來的修魔者也不像是活人。

此時謝鳴鸞五人已經跨入門內,與他們相對。

“投名狀。”樊瑜開門見山地道。他斜飛的劍眉之下雙目清寒,不過吐露了幾個字,帶著令人不容置喙的威嚴。

冥亞走上前來,對上他的目光:“我們覆滅了聖界,誅殺了狄羅和迦行二人。”

“原來是你們!”李康遠眸光一亮。聖界算得上是個大界,又有狄羅和迦行兩個金丹期的修魔者坐鎮,卻在一夕之間損毀殆盡,震驚了整個魔界。能鬧出這般大動靜的,定是俊傑之才,亦是他們梵天五教要招攬之人。

“去那邊搜一下魂吧。”他的小手一指,對著一麵懸浮的銀鏡道。

“搜魂?”謝鳴鸞眉頭微擰。

搜魂之術,可窺探一個人的過往,被修仙界明令禁止。若她被搜魂,三千年記憶被展示在他人麵前,這是她絕不會應的!

“是啊,不搜如何知曉你們有沒有撒謊?”李康遠神識仔細掃**過眼前五人,目光最終凝在顧青城身上。

他目光變得炙熱。玄月教是唯一一個可修行治愈術的宗門。治愈力並不常見,更何況是純正的木靈根修行者!此類修行者雖然無法修習攻擊法術,卻能修煉頂級治愈之術,乃治愈者中的翹楚!

“無妨。”冥亞率先走到鏡子前,抬手撫上鏡麵。從鏡內散出一道幽碧輝光,樊瑜隨即頷首,算是被認可了。

“阿鸞,我先來。”雲颯也將掌心貼上鏡麵,同樣獲得了一道碧光。

司淵緊接著而去,幽翠光澤從指縫間透出。

謝鳴鸞了然。這鏡子並不會將鏡中人的過往給披露出來,而是用不同的光芒來判斷對方是否說謊。

謝鳴鸞也同他們般抬手,掌心抵住鏡麵,鏡內赤光大盛,樊瑜立刻搖首。

“你不行。”樊瑜冷聲道。

謝鳴鸞詫然。她攤開了手,盯著自己的掌心。為何,偏偏是她不行?

“為何師娘不行?”顧青城問道,也問出了她心底疑惑。

定是這鏡子出了差錯。他也要試試!

顧青城將手按上鏡麵,竟也是一道赤光。

“你也不行——”樊瑜的話音未落,卻聽得一聲高喝:“他行!”

樊瑜側首,驚訝地道:“他明明——”搜魂鏡閃的是赤光,按照規矩,顧青城不能拜入梵天五教。

“樊哥哥,我覺得他可以哦。定是鏡子弄錯了,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說謊呢?”

樊瑜皺眉。看來李康遠想保顧青城。

各大宗門首席權利頗大,在掌門缺席之時,可以代行掌門之務。梵天五教雖然規矩眾多,但若是有首席的一句話,規矩什麽的都可以熟視無睹。

“隨你。”樊瑜回道。李康遠不守規矩,他也不想橫加指責,橫豎都是他們玄月之事。他作為影宗首席,絕對不會這麽任性妄為。在影宗,無人能在他眼皮底下逃過規矩。

“謝謝樊哥哥。”李康遠指了指顧青城,笑著道,“你以後就是我們玄月之人了!”

“你,禦鬼收。”蕭叡的手指向司淵,聲音澀然地道。他的嗓音沒有絲毫起伏,仿若大漠中晝夜不息的風聲。

李康遠打了個寒顫。

蕭叡不是啞巴?

五百年來,他頭回見蕭叡開口。這難聽的嗓音,寧願讓他把嘴閉上。

話音一落,手間如雲廣袖揮起,整個人隱沒於一團黑霧之中。待霧散去,人早已無了蹤跡。

“蕭叡!”樊瑜咬牙切齒。這個蕭叡,明晃晃地同他搶人,根本沒將他放在眼中。如今玄月和禦鬼捷足先登,各挑走一人,除去搜魂不通過的,隻剩兩人了。明明影宗才是五教之首,這兩人可一點都不客氣!

“你二人,就拜我影宗門下吧。”他朝著雲颯和司淵道。

“那我呢?”謝鳴鸞出聲詢問。所有人都有了歸宿,似乎隻剩下她無人問津。

李康遠的手臂一抬,指向殿外,輕笑道:“自然是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