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枯木墟中暗無天日，似乎沒有底一般，隻是朝著裏麵望上一眼，就覺得心裏沉重非常，膽大如莫離都覺得害怕了。
她心裏七上八下，蹲在枯木墟外的一個大石頭旁向著裏麵望。莫離當然不會傻到一頭衝進去，這枯木墟外的樹藤見人就抓，她覺著自己的靈力短淺，約莫很難逃開被抓住吸幹的命運，便去找了塊石頭往洞裏一扔。
石頭瞬間摔落，許久都沒有任何聲響傳來，莫離咋舌不已，哪裏還敢再往裏麵去，隻是心裏不甘，蹲在石頭上一個勁地瞎琢磨。
想來想去，除了越發沮喪，並沒有什麽主意。
這裏對她來說是不可接觸的深淵，對靈力高強的神仙，大抵不算什麽。
如今看來，讓青訣如此在意的，也並非那個仙靈球，而是可以無憂無慮和師弟師妹一起玩耍的時光吧。
雲霧中的那幅畫麵令人印象深刻，那時三人形容尚小，都不知道是幾萬年前的事情了，難為青訣竟一直記著……可記得這件事的人，應該也就隻有他了，以天君和天女如今的實力，不可能連一個落入枯木墟中的仙靈球都取不出來。
莫離歎了一口氣，既然認清了形式，還是回去乖乖等著青訣睡醒。
剛起身要走，結果一人乘雲而來，青訣一閃而至，握住她的肩頭道：“莫離！”
這一聲中帶了多少惶急，又有多少害怕，大約隻有他自己知道。
莫離從未見過青訣如此失態，張口結舌地站在那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動彈不得。青訣上下打量她，見她無礙，眸光漸漸冷了下來：“你可知你……那枯木墟中裝滿惡念，你……”
莫離被他冷冷一望，立時腿腳發軟，發自內心求饒道：“我，我是看到你為畫眉傷心，才知道就連羽神大人也會有無可奈何的時候，羽神大人，我隻是來看看，並不是想要闖禍，害得你擔心。”
她心裏亂成一團，暗恨自己行事魯莽，又惹了青訣不快，急躁之下，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
莫離手忙腳亂擦去淚珠，可是心裏又怕又臊，眼淚壓根止不住，青訣見她這樣，眼中冷意盡去，抬手輕輕為她拭去淚水：“你不用為我做這些，隻需知道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莫離哭了一會兒，抽抽鼻子，見青訣一直耐心陪著自己，色心重起，借著機會直接撲在青訣懷中，因為怕被他推開，所以還用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結果青訣隻是搖了搖頭，還摸了摸她的腦袋：“別哭了。”
莫離趴在他懷中哼唧一會兒，雖然十萬分地貪戀青訣的懷抱，但知道不可過多貪求，見好就收地紅著臉離開，用袖子去擦眼淚和剛剛流出來的鼻涕。
青訣一點兒都不嫌棄她，還隨手遞給她一塊帕子，讓她在旁邊等著，自己轉身走入枯木墟，不多時便重新出來，手中已經多了個金色的仙靈球。
那仙靈球和莫離在煙霧中見到的一模一樣，時光荏苒，小小的少年已經長成如今的神尊，仙靈球卻絲毫未變。
“送給你罷。”
青訣一臉淡然，莫離瞅了瞅他，伸手接了過來，暗道這小球是小孩子才喜歡的玩意兒，羽神大人真的把自己當成小孩兒了。隨手往空中輕輕一拋，仙靈球似有靈覺，在空中劃出個漂亮的弧線，又重新落回莫離手上。
莫離咧嘴一笑，新奇的又是往前一扔，仙靈球並不落地，浮在空中不斷變換位置，莫離剛剛學會步步生蓮，便隨著往空中一踏追趕而去。
她如今修煉有得，靈力可堅持的時間長出許多，踩在空中正玩得開心，隨意往地下一望，卻見青訣看著自己，笑得十分燦爛。
自莫離隨侍在他身畔，從未見過他這般開心。
青訣陪著莫離玩耍一會兒，日落黃昏後，便帶著她重新回了蓬萊閣。許是因為莫離難得乖巧一點，青訣今日脾氣格外地好，親自檢查了莫離近日功課，見她果然沒有誤了修煉，還口頭表揚了幾句。
莫離神色歡喜，故技重施去抓青訣的衣袖，青訣被她拽住，眉頭不由一緊。
“羽神大人？”
想起這一趟青訣去了何處，莫離似有所覺，飛快掀起他的袖子，那如玉石雕成的手臂上一道傷痕足有幾寸長，清晰可怖。
青訣還沒有怎樣，莫離立即“嘶”了一聲，低頭看她樣子，竟是眼眶發紅，比起之前在枯木墟時還要難過幾分：“你受傷了！”
青訣神色微動：“並不要緊。”伸手要去放下衣袖，誰知莫離輕輕拽住一頭不肯鬆手：“你……你塗藥了嗎？這樣遮著怎麽會好，羽神大人，是不是很疼？”
還要追問下去，門外忽然傳來一聲輕咳，青訣拂去莫離的手：“鶴仙，何事過來？”
鶴仙沒有進門，聲音也不知為何有點發緊：“是東海少主求見。”
“不見。”
“他……他不是見您的。”
這話一出，室內隨之一片靜寂。莫離覺得現在是自己頭皮發緊，咬著舌頭去看青訣的麵色，果然羽神大人冷下了臉：“怎麽回事？”
這話當然不是衝鶴仙問的，莫離覺得自己一日之內遭受太多驚嚇，這會兒反而都麻木了，青訣隨口一問，她卻還是跟著打了個哆嗦。
青訣道：“我記得上次與你說過，少跟繁玉接觸為好。”
說是說過，但做起來太有難度。
莫離垂下頭不說話，怕自己一開口就又把青訣給惹了。
殊不知她這副樣子更令青訣不喜，施法令她抬頭看向自己，淡淡道：“你是準備不聽我的話？”
莫離實在忍不住了，卻又太過害怕青訣如今的樣子，隻好垂眸道：“你那時不讓我接近他，是因為誤會了他，覺得他人不好，後來不是證明重明鳥旁邊的腳印不是他嗎？”
她試著去夠青訣的衣袖：“當初在琉璃幻境，我差點從天梯跌下去，還是繁玉救了我一命，他真的是個好人。”
莫離越說越覺得周身發冷，堅持說完了，臉也跟著白了。
青訣斂眸不語，沉默許久才道：“腳印的事，是我的失誤，但是他是東海鮫人族的身份是不可改變的，他救了你，你也替他洗刷冤屈，算是兩清。”
為什麽要因為他是東海鮫人族的人就疏遠他？莫離還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青訣也沒有再和她解釋的意思，不等她再開口，把她從自己身邊緩緩推開，起身道：“你剛剛保證過，不會再惹麻煩了，是不是？”
“若是你與他經常接觸，很可能會闖禍，你還會去嗎？”
莫離臉色蒼白似雪，明明覺得自己沒有錯，被這麽一問，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青訣忽地一笑，那笑無盡的疏遠涼薄，好似莫離最初見到他那般。
“好吧，那我再換一種問法——在你心裏，是他重要？還是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