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鵪鶉搖了搖頭，天規高於一切，的確就連羽神大人也無法可施。
伯勞仙的事情一出，不知怎的，關於莫離是烏鴉嘴一事不脛而走，莫離百口莫辯，但想到伯勞成了仙仆，自己不過是被說上幾句，便不覺得吃虧了。
愛說說去，受苦的反正是別人。
這話八成也是從伯勞嘴裏傳出來的，行吧，就這樣互相傷害罷。
伯勞再這麽仇視自己，就當著麵說她有朝一日也會被打入凡間，到時候嚇不死她。
莫離沒工夫搭理伯勞仙，擺在她麵前的還有一道難關。
青訣這些天早出晚歸，甚少在蓬萊閣出現。莫離踩在蓬萊閣裏的水池上，腳下是瓣瓣落在池上的花朵，明知道此時應當專注修煉，心裏還掛念著青訣。
心不在焉地從一朵花往另一朵花上踩，她法術不精，鵪鶉這些天又忙於接管伯勞仙的事，無暇指導，第一步就要往水下麵沉，連忙往池邊上躍去，撲通一下落在地上，很是狼狽。
青訣回到蓬萊閣，見莫離正摔了個馬屁蹲，走到疼得呲牙咧嘴的人麵前，居高臨下地看她。
“這是在做什麽？”
莫離的糗狀不是第一回被他撞見，漸漸地臉皮厚了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爬起來拍拍衣服，故作堅強：“我在練步步生蓮。”
雖然回答鏗鏘有力，但這顯然不是步步生蓮，反而更似是一步一摔。青訣剛剛從天極殿回來，因畫眉一事與昊鳳爭執幾句，雖有雲幽從中調停，二人之間仍是僵持。
近些天來，昊鳳與他的意見屢有不合，最終青訣都因為昊鳳天君的身份不得不退上一步，次數多了，雖然青訣不願放在心上，昊鳳看著他的目光卻漸漸泛冷，再也不複從前的模樣。
人與人之間起了齷齪，就很難再修複。神仙也是一樣，所謂天界的清淨，不過是自欺欺人。
如今見到莫離，青訣心裏一鬆，莫名輕快幾分。
有青訣指導點撥，莫離很快摸到門道，站在花朵上沐浴著月光，紋絲不動，覺得自己仿佛一個遺世獨立的高嶺之花。
青訣站在一旁拿著一根樹枝指正她的姿勢：“膝蓋要直，要做蓬萊使，就要鵠峙鸞停。”
莫離又站直了一點，沒一會兒就開始搖搖晃晃，但還不忘托盤上的東西不能散落。青訣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你現在這樣子猴頂燈都比你好看。”
話音剛落，莫離果然往旁邊一躍，青訣竟然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笑了，很快又板起了臉。
莫離看著他發呆，連疼都忘了，還不忘下意識向他伸過手去，青訣愣了愣，伸手拉住了朝著自己伸過來的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月色朦朧，莫離被羽神親手拉起來，美得嘴角忍不住往兩邊咧，她這會兒就特別想再和青訣說說話，如果能再摸摸他的手就好了。
“這法訣好難練，難道就沒有什麽別的法子？我見鵪鶉鳥仙練習步步生蓮的時候，都是飛到空中和蓮葉之上，可好看了！”
青訣瞥她一眼：“她們成仙多年，你剛開始修行，當然無法做到那般。”
莫離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又琢磨著說點什麽，卻聽青訣道：“我明日要出去辦事。”
莫離愣了愣，沒想到青訣出去會和自己交代，忙問：“要去多久？”
“少則兩三日，多則……”
瓊漿金露唯在月潭仙境才會凝結，那裏潭水陽氣極重，靈力過於凶猛，即便修為再高深，若有不慎，中了潭水之毒，就算是請鴻鈞老祖來都回天乏術。
莫離不知危險，小聲問：“不能帶上我嗎？”
青訣搖頭：“此次辦事凶險萬分，我和雲幽共去，沒法顧你周全，你要好生留在蓬萊閣中練習步步生蓮，不可亂跑。”
天女雲幽？
莫離哼哼兩聲，徹底消停了。
莫離躺在庭院之中，臉上敷著仙靈保養的藻類植物，麵朝著陽光，拚命吸收陽光，陽光往哪裏照她就往哪裏轉。
青訣不在的這些天，除了修煉，她的剩餘時間都用來和小百靈參謀變美之法，總之務求能趕上天女雲幽後塵，起碼不能被落下太多。
也不知道是哪個仙人琢磨出的藻類保養術，最近天界人人都流行敷這玩意兒，莫離嘴上不屑，背地裏也找來一些，天天躺在蓬萊閣圍牆邊上的一棵巨大的紅楓樹上曬太陽。
蓬萊使可是羽族眾仙大出風頭的好機會，凡是能報名的全都參加，大不了被刷下去，連過了幾關都要互相比較，一眼望去滿園爭奇鬥豔，養眼非常。
蓬萊境的熱鬧暫時還打擾不到高處巍峨的蓬萊閣，莫離在那棵紅楓樹伸出樓閣的枝椏上麵往下麵望，飄紅疊翠的仙園美不勝收，她沒想過會有這麽多的競爭對手，眨了眨眼睛，用手捂住臉上要掉下來的那堆綠藻，小心翼翼躺了回去。
“莫離，你叫我好找。”小百靈遠遠地在下麵喚她，飛身攀住樹梢，坐到她旁邊。
“鵪鶉仙人說了讓我好好跟著你，若你沒按時修煉，便要打我的板子。”
莫離打了個嗬欠，伸手拍了拍小百靈。小百靈急地拍了回去，不滿道：“你再不聽話，等羽神大人回來，準有你的苦頭吃。”
“說我會了你又不信。”莫離掀起一邊的眼皮看她，深深為自己奇高的天資感到欣慰，步步生蓮的法訣艱澀複雜，她練了三日便融會貫通，自己都覺得太過輕鬆。
但會了就是會了，老天爺雖然讓自己當了妖，卻是妖中奇才，比起一般仙人不知省多少力氣。想到這裏，莫離將臉上的水藻抹去，低頭望向仙園各處修煉的那些人，頗有些高處不勝寒的孤獨寂寞。
小百靈見勸不動她，索性托著下巴發呆，莫離當然不會真的惹惱她，安撫道：“你放心吧，鵪鶉這些天忙得腳不沾地，沒空來監督咱們。來來來，我這還有些綠藻，給你敷上，保你明日美得冒泡。”
莫離照葫蘆畫瓢給她敷了一臉，小百靈實誠地閉上眼睛躺了下去，莫離見她不嘮叨了，從樹上一躍而下，跑去池中練了兩回。
——終究是自己心虛，還有瞥見那鵪鶉居然朝著蓬萊閣過來了，需在她麵前擺擺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