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或許是因為想到莫離死裏逃生，青訣便越發溫柔，將事情挑揀著說了幾句，天庭有潛伏的東海逆賊，重明鳥這一次還是受了傷，需用極珍貴的瓊漿金露滋補。
“那個瓊漿金露，一定十分美味吧。”莫離聽得有些饞了。
青訣笑笑：“瓊漿金露乃月潭仙境所結，十分珍貴，天庭也僅存這些了。”
“那可要好好令人看著，若是讓東海逆賊發現，重明鳥就不能起舞了。”
“這些你不用操心。”青訣安慰道，見她神色倦怠，便令她好好休息，自己去處理今日積壓的公事。
莫離得了羽神大人的關心，又替繁玉洗脫了嫌疑，雖然身上疼痛，心裏卻暢快，當晚睡得天昏地暗，第二天起來果然身上不疼不癢，神清氣爽，一點兒都看不出昨日那副慘樣兒。
本該即刻跟著鵪鶉學習，可青訣體諒她遭了罪，給她放了一天的假。莫離便先是去了趟鳥圃，順便看望了小百靈，最後一路往囚鳳穀走去。
繁玉從鳳凰樹天牢走出來，一眼便看到了莫離。
她背著一筐仙果甘露，手中拿著兩個玉光杯碰了碰，朝著他一笑。繁玉消瘦的身影微微一頓，眼底也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兩人小聚，挑的地方是一線天。那裏人煙稀少，清靜又自在，繁玉和莫離都算是在天界不受待見之人，沒人的地方反而覺得暢快。
繁玉的話向來少，莫離手中拿著一個仙桃啃，她側頭看見繁玉正坐在自己旁邊喝著酒，沉默孤寂，百無聊賴，於是拍了拍繁玉的肩膀，一副老成模樣：“哎，每次見你都是這副模樣，證明了清白難道不應該開心嗎？”
繁玉喝了一口酒，轉頭看向莫離。
“我開心啊。”
這可真的看不出來。
莫離搖了搖頭，繁玉問她：“那你覺得怎樣才算開心？”
莫離認真想了想：“反正我開心的時候就忍不住要笑，大概是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者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就會開心吧。”
繁玉冷冷道：“這世上我想要的東西，大抵並不存在。”他見莫離不明所以，樣子頗為可愛，煩惱霎時煙消，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這笑的一下居然清朗至極，隻是他極少笑，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笑的模樣。
莫離看的呆住了，聽他繼續道：“我被關入囚鳳穀，下一層還關押了許多這些天來過我琉璃幻境的仙仆，我手下有一個叫花祭雪的仙使，與一個小青鳥玩得極好，花祭雪當日與別人在一起洗脫了嫌疑，那小青鳥卻因偷偷去了書閣無人作證，被仙雷劈的吐血。”
莫離起了一身冷汗，呆呆地問：“然後呢？”
“進了囚鳳穀，能像你我這樣出來的，你以為很多嗎？受了這樣重的傷，自然隻能回去慢慢醫治，沒有良藥仙丹，大概需個千百年才能複原。”繁玉冷笑，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世人都說天界高貴，可這裏的人都冷心冷肺，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理由，能夠輕而易舉地傷人殺人。”
莫離訥訥：“可是羽神大人不會如此。”
“的確，這是天君的吩咐，天君與羽神為同門師兄弟，天君的意思，也代表了羽神的意思。莫離，你在這裏，一定要小心謹慎，如今羽神護著你……”
繁玉想了想，終於沒有接著說下去，兩人看著湖麵上的月光久久不語，莫離扔了一粒石子兒在湖裏，**起些許水波紋。
她不知為何不想再說這些，於是僵硬地轉移了話題，“這裏可真美啊，原來我覺得雲浮殿就已經夠好看了，卻沒想到白天看到這一線天，也這麽漂亮！”
繁玉瞟了一眼莫離，嘴角一翹，隨手幻化出了一朵流動的水花。
水花晶瑩秀麗，十分漂亮，莫離接過來左右端詳，喜歡得不得了。
“你戴到頭上試試。”
莫離不疑有他，直接將花別在鬢角。
繁玉打了一個響指，水花重新化為清水，順著她的發絲嘩啦澆了下來。這一回繁玉止不住哈哈大笑，笑聲清越，見他這樣，莫離心裏頭哪怕有那麽一絲火氣也被澆滅了，臉上繃了一霎就隨著笑出來：“好啊繁玉，你等著，我早晚要報複回來。”
繁玉卻道：“我已聽守衛說了，是你救了我，今後你想要什麽，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為你達成。”
他頓了頓，又輕聲道：“謝謝你，莫離。”
莫離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看到繁玉臉上帶了幾分不好意思，又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沒人說過東海少主是這樣一個臉皮薄的青年啊……可惜他是鮫人，世人不是都說鮫人凶殘，繁玉看著卻和自己一樣，悲歡喜怒，無比正常。
不過，世人還說妖類狡詐惡毒呢……所以世人流傳多不可信。唉，就是沒想到天界的神仙們也這樣想，所以……繁玉之前在天界的日子，該有多不好過啊。
莫離看著他的笑容許久。她覺得自己受再重的傷與眼前的笑容相比都不值一提，嘴上卻道：“好啊，我可記住了，我救你當然不是不求回報，讓我好好想想要些什麽珍寶，到時候再去找你。”
“我等你。”繁玉立刻答應下來，兩人哈哈大笑，舉杯相碰。
如此飲酒聊天，雖隻有兩人，卻無比自在逍遙。莫離喝得多了，覺得暈暈乎乎，重心不穩往後仰去，身後有人摟住了她，莫離醉眼蒙矓，隻覺眼前忽然出現的人越看越是熟悉，茫然道：“羽神大人？”
繁玉起身行禮，青訣即便不用看，也知道他臉色不好，必是不喜自己前來，遂淡淡道：“她還小，不宜飲酒。”
繁玉冷笑：“她喝不喝酒是自己的事，羽神大人這都要管嗎？”
青訣漠然道：“你的事我不管，但她是我蓬萊閣的人，我就必須管。”
繁玉一愣，青訣這樣在乎一個花妖實非尋常，然而對於莫離來說，這卻似乎並不是什麽好事。但青訣說得對，莫離是蓬萊閣之人，自己不過天界質子，沒有資格插手兩人。
可若是連自己都不管，還有誰會在乎一個小花妖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