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莫離不知該如何回答，明明那一聲“好”就在口邊，卻咬住了舌頭，默默低下了頭。
“怎麽？你還有什麽要說？”
青訣皺了眉，往前走了一步，手掌緩緩在虛空抓了一抓，一股偉力被他抓在手中，隨時能將麵前的人一掌擊殺。
低著頭的小花妖茫然不知危險，一開始，她隻是想起幾件和繁玉相處的小事。結果想來想去，總是覺得僅憑一個腳印定罪，實在太過荒謬。
“羽神大人，繁玉是鮫人不假，但不能因為他是鮫人就能空口定人有罪。那腳印多大，與繁玉的鞋子能不能對上？最近繁玉有無外出，都去了何處？你們查也不查，隻說他是鮫人會冰術，就將他關了起來，這樣真的對嗎？”
青訣雖然不說話，但是誰都能感覺到他在強壓怒火，莫離已經汗濕重衣，她覺得方才還生機勃勃的蓬萊閣中現在一片死寂，就連落花都似凝滯在半空之中。莫離怕得要命，十分想給青訣先磕幾個頭求他饒命再說，然而繁玉在鳥籠子裏挨雷劈，她這個信誓旦旦要做他朋友的人，絕不能就此折戟沉沙。
因此再次牙關顫顫道：“總之就算要抓他，也得拿鐵證出來才可以，更不可以嚴刑拷打審問他！”
話音一落，莫離已經飛出三尺，撲在地上，不止身體疼痛，還啃了好大一口沙土。
“既然如此說不通，你就到白羽宮中跪三個時辰清醒清醒吧。”
唉，自打決定去找羽神的那一刻，她便料定會有此結果。
罰跪就罰跪吧，又不是沒少跪過，區區三個時辰，不過就是出去溜達玩一圈的事兒。
白羽宮在蓬萊閣的最外麵，尋常小仙使小仙仆犯了錯，都會被頂頭的管事扔來這裏，輕點的是罰跪，重點挨上幾鞭子幾棍子，責罰是其次，重點要讓犯了錯的人反省己身，順便丟丟臉。
莫離才走進白羽宮，門口路過的一個小仙仆就飛也似的跑去報信了，莫離往地上一跪，發現雙腿猶如定在了地上，紋絲不動，遂知道這裏施了禁錮之術，點了點頭，暗道：“這般能讓人跪著不動的仙法也不知是哪個神仙所創，大抵是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之輩。”
磨著牙暗罵了一回，又百無聊賴四處打量，時間一長，膝蓋疼痛非常，整個下半身都感覺不是自己的了，偏偏換個姿勢位置都不行，滋味兒十分難熬。
正在呲牙咧嘴，門口一隊仙人緩緩路過，每一個都往裏看上一眼，再哈哈大笑一番：“她也有今日的下場，不是進了蓬萊閣嗎？”
“定是惹惱了羽神，我猜她被罰完就要被攆出去。”
“區區一個小花妖，竟然憑著花言巧語混進蓬萊閣中，現下報應不就來了？”
嘰嘰喳喳，不絕於耳，莫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群聒噪的臭鳥，天天就知道搬弄口舌是非，不是瞧不起她就是欺負她，難道她們自己很厲害嗎？
反正她也被罵習慣了，區區幾句風言風語不疼不癢，就讓她們說去吧，等以後自己飛黃騰達，定要氣死他們！
門口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兩個時辰後便也沒什麽人了，等到三個時辰一滿，莫離一瘸一拐地走出白羽宮，本想要回去，念頭一轉，反而朝著仙池走去。
煥發著光彩的重明鳥仍舊好好地待在那裏，外麵多了一重保護它的結界，莫離蹲下身子開始沿著仙池附近尋找其他線索。
這裏說不定還有什麽沒有被發現的東西，唯今能替繁玉證明清白的，也隻有這一線希望了。
一陣詭異的夜風吹過，仙池附近仙草被吹得搖曳。
勁風呼嘯而過，莫離察覺不對，轉身就看到一個蒙麵人一掌衝她劈來，嚇得大驚失色，往地上一滾堪堪躲了過去：“你是什麽人？！”
這話問了也是白問，蒙麵人不語，繼續朝著莫離襲去，莫離不斷閃躲，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去，幸而這蒙麵人似乎功法不佳，幾次都隻轟到莫離衣角，他走過之處留下一個個腳印，腳印上赫然結著冰霜。
莫離大驚，朝蒙麵人伸手一指：“就是你！”
蒙麵人反身就走，莫離這會兒反而有了無限的力氣，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剛剛躍起的人，緊緊攀著他的腳踝：“你不準走！你還我朋友清白！”
莫離對上蒙麵人，下場可以預見。
打是打不過的，但恰巧正因為她修為不足，凡身沉重，蒙麵人被她扯住腳踝，實在有些難以前行，於是毫不留情狠狠踹她手臂。
莫離“嗷”的一聲痛喊，很快手臂和手指頭就被踹的青紅一片，她咬牙死死忍著，聽那蒙麵人憤然怒吼：“放手”，反唇相譏：“你這惡人傷了神鳥，還害我朋友，今日必要抓了你，讓你也去鳥籠裏嚐嚐挨天雷劈的滋味兒！”
蒙麵人長眉一皺，眼神忽地染上殺氣：“那你就去死吧！”說著伸手一指，施法直衝莫離頭頂。
這回實在躲無可躲，莫離沒想到對方說下殺手就下手，登時雙手一鬆，大吼一聲“你給我等著！”，而後“轟隆”從雲端摔下，直接掉到了仙草堆裏。
幸而這一片都是仙園，草樹眾多，不然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沒死也要去了半條命。她哎呦哎呦叫喚幾聲，疼得滿頭冒汗，緩了一陣才能重新站起身來，呲牙咧嘴地往蓬萊閣走去。
一路憤憤不平：“修習禮儀姿態有什麽用處，如今我法力低微，誰都打不過，遇到壞人也抓不住，實在是憋悶。”又暗暗籌劃，一定要忽悠鵪鶉早日教自己仙法，至少要學會禦空飛行。
滿身狼狽，蓬頭垢麵，衣袖破破爛爛，露出已經變得紫紅的手臂，她這輩子都沒有如此淒慘，越想越氣，半路遇到前來找她的青訣，卻哎喲一聲倒在地上。
青訣已經尋她半晌，見此竟難得露出一絲緊張，連忙上前扶住她，莫離順勢靠在他身上道：“羽神大人，莫離差點兒就見不到你了！”
“你怎麽弄得渾身是傷？”
青訣一手捏了法訣就要給她醫治，正要施法，卻忽地又想起什麽，法訣捏在半空。若是她去外麵惹了禍事，那便理應受痛，也該得到教訓。若是有人欺辱了她，那麽欺辱她的人則不用再留在天界。
莫離道：“羽神大人責罰我跪滿三個時辰，我都跪了。從白鳥宮出來後，我不放心重明鳥便去了仙池，誰知遇上一個蒙麵人。”
白鳥宮去仙池並不順路，莫離匆忙之間隻想出了這一個借口，青訣沒揭穿她，隨手施展仙術替她緩去痛楚，莫離身上疼痛稍解，借著青訣的力氣站了起來。
聽到莫離所說之事，青訣顧不得別的，立時隨莫離去仙池查看，果然見到重明鳥結界上再次出現冰凍，且一旁又有了一個腳印。
事實就在眼前，這回就連青訣也不再懷疑，蹙眉問：“你可否看到那人長什麽模樣？”
唉，可恨她實力低微。莫離可惜地搖了搖頭：“沒有，那個人穿得烏漆墨黑，擋著臉，隻露出一雙惡狠狠的眼睛。”
青訣神色凝重，莫離則張牙舞爪地跟青訣形容著當時所發生的事，但是明顯青訣沒聽進去。
此事一出，繁玉等於立即消除了嫌疑。若不是他，難道天境還有其他東海的人？這可能性極大，青訣不敢怠慢，將莫離帶回蓬萊閣休養，自己則去將此事稟報仙君。
莫離聽說青訣回來的時候正在給自己塗傷藥，聞言雙手一揚，立即又痛得皺眉躺了回去。青訣去看望她，見她嬌氣得不行，柔聲道：“這清蓮膏是匯聚五色靈花精魄所製，最能消除冰術傷痛，你忍一忍，明日便全都好了。”
莫離這才知道傷藥珍貴，心裏微樂，覺得青訣心疼自己，越想越是滿足。見他難得對自己和顏悅色，於是問了問那個黑衣人的下落。
按青訣與昊鳳的想法，此人第一次去天池是想要那重明鳥，而這次，是急於替繁玉洗脫罪名。否則以莫離一個小花仙，怎可能留下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