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紅綃背上像是被一條冰冷而黏膩的蛇信擦過。“你……你說什麽?”

“送給貴人的主禮,”穆德裏克停下刀,稍稍低頭,黃濁的雙眼透過老花鏡看向紅綃,“是你的內髒。”

月光和陽光一同從窗外虞淵峽穀的冰壁上反照進來,整個長鯨街區在冰壁上留下一個綽約的倒影。紅綃咬了咬牙,說:“你……你想殺了我?”

“我不想殺你。”穆德裏克說。

紅綃再次被恐懼攥緊。窗外,橫貫天宇的行星環此時像是一條暗色的沙塵長帶,晦暗的質感仿佛要從天宇之上淋下殷紅的血瀑。

她努力控製著顫抖,問道:“那你要幹什麽?”

“金陵那邊有個老不死的找上了我,要我給他送份禮物。”穆德裏克說,“禮物就是你的肉體。他看上了你的肉體,要用你的器官給他小女兒續命。”

“你們都瘋了嗎?”紅綃腹部抽痛,大動脈在腹腔中激烈地跳動著,“器官?續命?不能換義體?或者打印器官?”

“有些老古董,尤其是那種在冷凍艙裏麵睡了幾百年從舊地來的,都是對新技術不感冒的怪物。”穆德裏克聳聳肩,“他們就喜歡純天然,從食物、衣物,到治病用的器官……”

紅綃牙關打戰。她忽然幻想屈望能來救她,但一轉念,這個念頭就被她壓了下去。屈望那種冷血傭兵,從來都是隻認錢的道德殘疾人,那種人早就無可救藥,不可能來救自己。

“為什麽是我……?”紅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許她還有逃跑的機會。

“這就要問那個老不死的了。可能是你和她女兒醫學上的那種器官移植適配性好?”穆德裏克說,“他從金陵指定要你,我隻是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從你接受S級的緝拿任務開始,我的人就在跟蹤你了。”

紅綃瞬間明白了自己和屈望在追蹤藍穆的時候,屈望為什麽總說好像有人在跟蹤他們。“你不是說不想殺我嗎?”

“沒錯,我不想殺你。”穆德裏克放下刻刀,從風衣內側的口袋摸出一支小小的注射器。

“毒藥……?”紅綃渾身緊繃,牙關正在打戰。隻要穆德裏克敢靠近她,她就狠狠踢他一腳。

“這裏麵是一種微納機器人。它可以阻斷你的神經通路,讓你產生自殺的念頭……”穆德裏克說,“唔,那個老怪物的意思是,他信菩薩,不喜歡被‘別人’屠宰殺死後取出的內髒—也就是說,他要你自己結束自己生命,這樣才符合佛法的犧牲精神。他跟我說什麽佛陀割肉喂鷹,我反正不懂。……剛好,我也不想殺你。”

他把注射器扔到紅綃麵前。

“瘋了!你們這些變態!”紅綃的聲調顫抖著飆高。

“沒事。隻要注射了這一針,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和你無關。如果環區是地獄,你將從地獄解脫。”穆德裏克歎了口氣,又在窗前坐下,“反正,世界這麽不公平,你我都是一截木頭而已。木頭……”

他歎了口氣,“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的。”

“木頭是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的!”紅綃咬牙抓起注射器,扔到穆德裏克身邊。

穆德裏克默默雕著佛像,沒有說話。半分鍾後,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進來。”他撿起注射器,藏進了懷中。

進來的是一位管家和小女孩。“老爺,屈先生已經到了。”管家微微躬身。

“爺爺!”小女孩撲到穆德裏克身前,一手按上木雕,“我的小兔呢?你……你怎麽還在雕佛像!”

“莉莉乖,”穆德裏克小心折回刀鋒,朝向自己,然後收起刀,“爺爺雕完這個就給你雕小兔。”

“我要十個小兔!”小女孩攀上穆德裏克的脖子。她忽然注意到了坐在**的紅綃,又問:“這個姐姐是誰?”

“爺爺請來的朋友。她小兔雕得可好了。”穆德裏克溫柔地抱緊女孩,“乖,爺爺今晚就雕完佛像,然後給你雕小兔。”

“說好了!”小女孩說。

“說好了。”

小女孩從穆德裏克身上滑下來,好奇地看了會紅綃,走出房門。穆德裏克歎了口氣,又摸出注射器,說:“給她打了。我去會客廳。你待會兒給她留一顆毒藥自殺用,然後也來會客廳。”

“好的,老爺。”管家微微躬身。

走到門口時,穆德裏克停下,回頭看著紅綃:“別想著逃跑,臥室裏可是有埋伏的。萬一觸發埋伏打爛了你的身子,我可擔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