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伸開雙手,擋住槍口。她看上去十歲上下,破舊的棉布大衣,麵色菜黃,脖子有些水腫。

屈望持槍瞄著女孩,“讓開。”

他向四周望了望。周側圍起了一圈礦工和小孩,礦工們都是統一的義體,孩子則多是古典人類肉身,也有少數換上兒童義體的。這些礦工拿著一些簡陋的鎬棍武器,似乎是要“招呼”屈望;卻沒有一個人靠近自己二十米內。“小月,回來!”人群中有人呼喚女孩。

“世界上沒有壞蛋,也沒有好人。”屈望對女孩說,“我不會打死你。但打斷你的一條腿,在環區,你可就活不下去了。”

女孩身子一抖,往後退了一步,卻又一咬牙站直身子,往前一步,死死抵在屈望身前。“他救了我爸媽,你要打斷我的腿,就打吧!”

屈望沉默著微微下調槍口,瞄準女孩膝蓋的位置。

“小月,讓開。”藍穆的聲音從後麵傳來。義體運算中樞被摧毀後,他隻能躺倒在地,無法行動。

“不!”

“我認輸。”藍穆說,“不要為難她,帶我一個人走。”

“紅綃,準備把他綁上。義體鎖還在嗎?”屈望說。

沒有回應。

“紅綃?”屈望稍稍回頭。

紅綃站在他身後,低著頭,頭盔麵罩開啟。

“—來綁我。”藍穆沙啞地幹咳了幾聲。

“……藍穆。”紅綃說,“你破壞他人義體、搶劫、殺人、破壞重力控製設備,是不是?”

“也許是。”藍穆說。

紅綃冷冷地盯著藍穆,“那你該死。”

“不過,我破壞的是義體和GG設備收租金的安全模塊,搶殺的是東君的那些不仁不義的人。”藍穆說,“你們這些信使,也不過是一群舔些腐肉的獵狗罷了。環區管理公司想要所有礦工的命,你們卻隻知道接任務苟活。—快來綁我!”

藍穆的語調逐漸變得怪異而急促,似乎是很久沒有說這麽多的話了。屈望斜眼看著紅綃,說:“我不關心礦工的命。”

屈望不在乎這些。礦工的命,管理公司的肮髒,什麽公平正義,他全都厭倦了。無論藍穆到底幹了什麽事情,是正義的騎士還是地獄的魔鬼,他都不在乎。

屈望隻想完成任務,幫紅綃渡過難關,然後回家繼續混日子。

“你們自己的命呢?”藍穆冷笑一聲,“管理公司想在幾天後—”

“夠了。紅綃,去鎖上他的義體。”屈望說。

“我想放棄這次任務。”紅綃突然說。

“紅綃,別管他。”屈望說,“你必須要完成這次任務,你的駱駝艇已經毀了,沒有這次的賞金,你交不起租金,不管是重力場管理費,還是信使的份子錢,你都交不起。”

“我相信他。”紅綃說。

“我能理解你的善心,但別愚蠢。愚蠢的善良會讓你死。”

“我相信他!”

“喂。”屈望拉住紅綃的手腕,“你—”

紅綃甩開屈望的手,目光從擋在藍穆身前的女孩身上移過,掃向周圍的礦工,“我寧願要這愚蠢的善良。”

“那你的賞金怎麽辦?你怎麽辦?”屈望說,“現在就帶著他去東君!”

“這對他,他們,”紅綃指指藍穆,指指周圍的礦工,“不公平。”

“不公是世界的常態。”屈望說。

“對不起……”紅綃的聲音低弱而無力,“我……我已經放棄這個任務了。”

屈望身子一僵。紅綃是任務的接領者,她主動放棄任務,一段時間內這個任務將對他們暫時冷卻,此時抓捕藍穆,已經毫無意義。“你瘋了?你這麽意氣用事,連十二歲的小孩都不如。”

紅綃身子發抖。“是……是!”她低著頭,聲調中湧起哭腔,“我幼稚。我長不大。我愚蠢。我傻。我太善良。我沒能力。我無法戰鬥。我老是害怕—那你呢?”她走出幾步,撿起從屈望毀壞的駱駝艇中掉落出來的那條小狐狸義體,“你—冷血!沒良心!心理變態!”

她猛地丟出小狐狸,砸到屈望身上。“任務結束了。如果有違約金我自己付。你的駱駝艇我也會賠。”

她冷哼一聲,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