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監獄
錢潮市第二女子監獄是剛搬遷到江南區的，在這之前一直追溯到民國時期，都位於錢潮市的城西，一片沼澤濕地的中央。但近幾年城市的發展速度遠遠超出了任何人的預計，僅僅兩三年時間，那片原本覺得偌大的濕地就被抽幹填平，建成了商品住宅，而女子監獄則被包圍在了住宅區的裏麵。
於是乎便引起了錢潮市房產市場上曠日持久的，也是非常有趣的大投訴事件。事情是因為女子監獄的噪音引起的，監獄裏當然都是軍事化管理，每天一早就得出操，每天都有政治教育，不定期的還組織各種文藝演出之類的活動，這使得住在監獄周圍的居民不堪其擾，天天都要和犯人一起接受改造教育。連居民的孩子都對監獄裏的口號張嘴就來：“生命是那麽可貴，自由是那麽珍貴”；“做個好妻子，好公民，好女人”；“好好改造，早日出獄”……到後來甚至發展成了居民自發購買大功率擴音喇叭跟監獄對抗的地步！直到去年，海潮市政府才下定決心把監獄搬遷到江南區，當然這也跟原先女子監獄的土地賣了個好價錢不無關係。
有了前車之鑒，這新監獄的選址當然是越偏僻越好了，這裏不僅遠離鬧市區，人跡罕至，甚至連配套的公路都還沒有修好。
史征明三人開著車走完了水泥路，接著是一段顛簸的碎石路，到最後連碎石路也沒有了，隻有勉強能襯得上“路”的到處都是水坑的泥路，泥路走到盡頭，遠遠的便看見一片低矮的建築，而在路口和建築中間，有一片亂糟糟的人群。
史征明在人群不遠處停下車，三人打開車門下車走過去，本以為又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解釋自己三人的身份，但沒曾想他們的到來隻是引了幾個人朝他們看了幾眼，壓根就沒人注意他們。
史征明走過去一看才知道是為什麽，原來這群人正卯著勁跟監獄裏的人對峙呢。
這大概不是監獄的正門，一堵厚實、高聳的圍牆上，隻開了一扇單扇小門，圍牆有兩人多高，上麵布了鐵絲網，兩邊的兩個角上各有一座角樓，現在其中一座角樓上有一個中年男子正一邊揮舞著一件白色的襯衣，一邊對著下麵大喊：
“北區有人病了，但是我們南區沒事，求求你們了，讓我們出去！”
“不行！”人群的前麵，一個看起來五十多的，滿臉滄桑的男人扯著嗓子接茬：“萬一你們有人被傳染了怎麽辦？”
“不會的！”角樓上的男人又喊道：“北區一有人發病就被整個封閉了，我們都沒事！”
“既然沒事你們就多呆幾天吧！隔離兩個禮拜，要是再沒人發病我們就放你們出來！”
“可是……”那人都快哭了，拖著嗓子喊：“糧食都在北區啊，我們這邊連廚房都沒有，我們怎麽弄吃的？”
“你們放心，吃的我們會送來的，到時候你放條繩子下來吊上去！對了，你們還有多少人？”
“加上犯人一千一百多人！”
樓下答話那人頓時閉了嘴。那一群原本伸長著脖子看熱鬧的人也開始紛紛討論起來。
“一千一百多人！這要多少糧食？”
“一人一天一斤算也要一千多斤！還得做好送上去！”
“這怎麽行，我們自己都沒吃的了，哪裏有這麽多糧食給他們？”
“要我說啊，就別理他們了，這些不都是犯人嗎？我們正經人都不夠吃的，哪裏有餘量給他們這些犯罪分子的！”
“是啊是啊，誰讓他們不學好要犯罪的呢！”
“那還有獄警牢頭呢，他們怎麽辦？”
“他們人數少，我們就送送來麽好了。”
“說的也是，也隻好這樣了。”
“這裏關的都是女犯人，想想也真是可憐……”
“女犯人怎麽了？女犯人也是犯人啊，天子犯法與‘蔗’民同罪！”
“是啊是啊……”
“咚咚咚！”這時，那扇小門上突然發出了猛烈的撞擊聲，史征明抬眼仔細一看，才發現那門上已經用一條條的木條子給釘的嚴嚴實實了。
“怎麽樣王村長？”角樓上的人見下麵跟他談判的人一直不回話，便又大聲問道。
那王村長原本已經聽得自己村民討論的話，心裏也覺得如此做是最好的決定，但想是一回事，喊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他仰著頭張了半天嘴，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回身說：“我說不出口，誰愛誰誰說去！”
“這不有長河派出所的警察在嘛！”史征明旁邊的一個人突然指著他們三人說道：“讓他們去說！”
史征明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那人指的是自己三人，他回頭看了看他們開來的車，可不是車門上就印著“海潮市長河派出所”的字樣，難怪剛才他們過來的時候沒人在意。
“對啊對啊！你們去說，這本來就是你們政府的事！”旁邊馬上有人鼓噪起來，連那王村長也直勾勾的看著他們。
史征明正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汽車引擎轟鳴聲，眾人齊刷刷的轉身朝那條唯一的土路看去，隻見一輛小車後麵拖著一條黃色的灰塵，正在滾滾而來。
駕駛這輛車的人顯然非常急，在經過那段坑坑窪窪的土路的時候，甚至幾次都騰空而起，但它絲毫沒有減速，直到快要撞到史征明開來的警車的時候，才猛地刹住，史征明這才看清楚那是一輛瑪莎拉蒂跑車。
瑪莎拉蒂停住以後車門猛地打開，裏麵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跌跌撞撞的摔了出來，這小夥子出了車門便往這邊一邊跑一邊大喊：“村長！不好了！”一不留神還在一個土坑裏崴了一腳，摔了個嘴吭泥，但他絲毫不以為意，起來連土也不拍，又一瘸一拐的飛奔過來。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那王村長皺著眉頭喝道。
小夥子跑到他跟前，彎著腰叉著雙腿大喘氣，說：“不好了！我們村裏……我們村裏有人發病了！”
人群頓時鴉雀無聲，片刻之後，就像趕起一群蒼蠅一樣，哄的散開，各自往自己的交通工具趕去，一邊還大喊：“快去守我們自己的村子，別讓外人進來！”
頃刻之間，人群就散的隻剩下王村長和開瑪莎拉蒂的小夥子還有他們身邊的幾個人，大概都是一個村來的。
“村長，我們怎麽辦？現在可不能回村子裏去了……”幾個人都愣愣的看著王村長，茫然不知所措，眼睛裏盡是恐懼。
王村長沉吟了一會，抬起頭說：“我們去區政府！找區長，讓他們給我們開酒店，報銷！”
“好好好……”幾個人都高聲附和，簇擁著王村長上了他們自己的車，還有那輛瑪莎拉蒂，絕塵而去。
剩下史征明和廖凡李政三人還有角樓上那哥們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