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過江

三人在跟村民們糾纏了很久之後,終於放棄,調頭離開。

“怎麽樣?你覺得他們自己能對監獄進行隔離嗎?”在車上,史征明問廖凡。

廖凡緊皺著眉頭搖搖頭說:“他們沒有專業的防疫知識,可能連防護服怎麽穿都不知道,除非他們像今天這樣,對監獄采取完全隔離,可是那樣的話,監獄裏的人豈不是要活活餓死?”

“看他們今天這樣的表現,很有可能啊!”李政探過頭說道:“不過雖然有些不人道,但對付病毒卻是真有效的。”

史征明搖搖頭說:“沒有人會坐著等自己慢慢餓死的,監獄裏不止有犯人,還有獄警,他們可是有槍的!”

廖凡和李政都是麵色一凜,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所以趁形勢還能控製之前,我們一定要過江去!”史征明咬著牙說。

三個人都皺著眉沉默了半晌,李政喃喃自語的說:“怎麽過去?四座過江大橋他們肯定都攔住了,可以輪渡的碼頭也一定有人把守,難道要遊過去?還是從天上飛過去,或者從地底鑽過去?”

“鑽過去?”史征明眼睛一亮,隨即在路口猛打了一把方向,汽車輪胎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聲,鑽在前排兩個座椅中間的李政猝不及防,被慣性狠狠的甩出,一頭撞到了中控台上。

“怎麽了大史?”李政揉著額頭不滿的問道。

“我知道怎麽過江了!”史征明急道:“記得那年江南地鐵工地坍塌事件嗎?”

“地鐵坍塌?”廖凡喃喃的說道:“那是好多年之前的事了,是不是還砸死了好幾個工人?”

“08年,奧運會那年!”史征明肯定的說道。

“那又如何呢?你準備從地鐵隧道過去?”李政額頭腫了個大包,兀自搓揉不休。

“地鐵通道他們肯定也守住了。”史征明篤定的說:“但是他們肯定不知道,現在的地鐵是繞過了坍塌的那一段,重新修的,而原本坍塌的那一段,隻是草草掩埋,大部分沒有塌的通道都還在。等於地鐵隧道過了江之後分了個叉,我們可以通過這條廢棄的通道過去!”

“可那一頭不是塌了嗎?我們即使能找到通道,又怎麽上到地麵呢?”廖凡問道。

“我參加過那次事故的調查,那條隧道在坍塌之前其實已經大部完工了,我們可以通過檢修通道上去!”

錢潮市的地鐵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停止運營了。這條地鐵從立項論證期間就飽受爭議,一方麵錢潮市作為一個省會城市,交通狀況慘不忍睹,長期以來都名列最惡劣交通榜的榜首位置。但另一方麵,這座城市的整體坐落在錢潮江帶來的泥沙衝擊出的土壤之上,泥土鬆軟,含沙、含水量都嚴重過高,不利於地底隧道的開挖。事實上,地鐵的建造過程也屢次證明了這個論點,土方塌陷的險情屢屢出現,史征明說的那次塌方事故便是其中最大的一起,造成了4人死亡17人失蹤24人受傷,11輛正在行駛途中的汽車掉入坍塌的坑道。所以直到現在,即便地鐵已經開通運營了一年多了,還是有很多市民對地鐵的安全性報以懷疑的態度,不敢乘坐。

在地鐵隧道裏行走和坐在地鐵車廂裏穿越是完全兩碼事,隧道裏根本沒有可供人行走的道路,隻能在鐵軌之間的枕木上小步跳著前進,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那種密不透風的黑,雖然隻是一個狹小的空間,但是因為黑,人隻能看到的手電筒射出的那一小束光線,別的地方都是一片虛無,這甚至會讓人產生一種空間感上的錯亂,一會覺得自己是在一個空曠無垠的空間,一會又覺得自己身處的是一處逼仄狹小的幽閉空間,每發出一點聲音都會在隧道裏回**,三個人的腳步聲聽起來就像是幾十個人發出來的,一小聲咳嗽也像是交響樂,嗡嗡嗡的半天才消散。

幸運的是地底深處沒有盛夏的燥熱,雖然潮濕,但不悶,所以走起來也不覺得難受。廖凡和李政雖然是科研人員,但畢竟年輕,體能還跟得上。1.5公裏的過江隧道,三人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當史征明掀開窨井蓋探出腦袋的時候,心裏禁不住升起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覺。

“大史,接下來怎麽辦?”李政手搭涼棚眯著眼睛四處張望,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離第二女子監獄應該還挺遠的吧,我們靠走是不行的吧?”

史征明也眯著眼辨別了一下自己身處的方位,點點頭說:“大概還有十幾公裏,等我們走到那黃花菜都涼了,我找找江南區公安分局的人,讓他們想想辦法借輛車來。”說完掏出電話走到一邊撥打起來。

片刻之後,史征明陰沉著臉走回來,一副別人欠錢不還的樣子。

“怎麽了大史?車沒借到?”李政見史征明麵色不善,開口問道。

史征明搖搖頭說:“車一會就到。”

“那怎麽這麽生氣?”李政奇怪的問道。

“那些村民!”史征明沒好氣的回答:“是區政府裏麵的人搞的鬼,為了自己的安全,又不敢在會議上提江南區搞隔離封鎖,就煽動那些村民去攔路!”

廖凡和李政都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廖凡歎了口氣拍了拍史征明的肩膀:“這是為了保命,也無口厚非。”

史征明鬱悶的抓了抓頭發,又晃晃腦袋,不說話了。

幾分鍾之後,一輛藍白相間的帕薩特警車開過來,在離他們還有二三十米的地方停下,車門打開出來一個跟史征明年紀相仿的警察,一下車便朝他們揮手,史征明回以揮手之後,這人便任由車子開著車門,折返往回走了。

史征明招呼二人朝車子走過去,坐上車,發現車鑰匙插著,車子也沒熄火。史征明關上車門,掛上檔位,左手單手打了一把大方向,車子調轉車頭朝來路開回去。在經過送車的警察旁邊時,史征明搖下車窗,隔著半條馬路朝那警察喊:“老李,多謝了,我欠你一個人情!”

那老李笑著揮揮手,表情略顯尬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