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CHAPTER 14 是“ 他” 還是“ 她”

言茉也不打算去拖後腿了,等到周寒彰完全離開後,她從隨身的口袋裏拿出了兩粒藥偷偷吞下。自從那一次綁架受傷發燒之後,言茉便十分小心,生怕傷口感染再次引發高燒,因此將一些特效藥隨身攜帶。

吃完藥之後,她撫著受傷的傷口慢慢往山下走去。走了許久,她才發現停在路邊的警車,警車上都備著急救箱,言茉脫下外套,強忍著疼痛胡亂地包紮了一下。

不久之後,周寒彰帶著幾個追捕的刑警回來,麵色冷然。

“怎麽樣?”

其中一個刑警憤怒道:“被他跑了!”

“他非常熟悉這邊的地形,被他跑了也不奇怪。”

“好在他應該是手臂中彈了,槍沒帶走,不然更加危險。”

“現在怎麽辦?”

凶手已經徹底變態了,以殺人為樂,且有著極高的手段與智商。這樣變態凶殘的凶手如果不立刻抓住,不知道之後還會發生多少命案。

“封鎖山下的路口,調出監控,他慌亂間,一定會留下蹤跡。”

“立刻搜查他的住所與車輛,注意證據保存。還有林間有他的血跡,注意提取DNA。”

“是!”

布置完這一切後,周寒彰轉頭,卻發現言茉的狀態不太對勁,臉色發白,呼吸急促。

於是容不得言茉拒絕,他當機立斷道:“去醫院。”

周寒彰親自開車送言茉去了醫院。

清理傷口,包紮……

這些皮肉傷對他們這些風裏來雨裏去的刑警來說,隻是平常的小事一樁。但對言茉這個極少受傷的未來人來說,那種疼痛簡直不能忍受。但礙於警察的這個身份,她又隻能強咬著嘴唇忍耐著,全身如被水洗了一般。

雖然口服了藥物,但藥效不像針劑注射那樣來得猛烈,因此在送到醫院後不久,言茉還是發起了低燒。於是言茉在醫院處理完傷口後,被醫生按到了病**掛起了消炎和退燒的點滴。

過度治療果然是五百年前的中國特有的現象,哪家醫院都這樣。

周寒彰靠在門邊,一言不發。

從見到這個人開始,他就覺得這個人身上帶著強烈的違和感。而隨著為數不多的相處,他發現這人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從這人的腳印可以明顯看出他腳的碼數比普通男人要小,剛才送他去醫院,周寒彰趁勢捏了捏他的手骨,發現也比普通男人要小上許多,再結合之前的種種蛛絲馬跡,周寒彰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推測,“他”極有可能是“她”。

但從菜鳥警官的外形特征上,他又覺得這個結論看起來十分荒謬。再說了,一個女人,是如何瞞過所有人進入刑警隊的呢?

他可以立刻將宋廉帶走驗證,不過……想到剛才宋廉奮不顧身撲上來的那一幕,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人生很久都沒有這麽有趣的事了。

宋廉雖有所企圖,但抓捕犯人的心卻不像作偽,接近自己雖然帶有目的,但卻救了自己一命。看在他救了自己的分上,不如再給他一個機會,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麽。

等到護士離開後,周寒彰走到病床邊上:“你剛才救了我,謝了。”

言茉原本痛得有氣無力,隻差沒暈過去了,結果聽到這句話,立刻強打起精神。

“既然感謝,不如讓我當你的搭檔吧?”

周寒彰眯了眯眼:“你似乎用盡辦法想要接近我?”

言茉心中“咯噔”一聲:“是啊,不接近你我怎麽偷師啊!像你這種大神級別的人物,誰不想當搭檔學習一些東西啊!”

周寒彰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微笑著點點頭。

很快,他就接到了警隊的電話,留下一句“好好養傷”,就先行離開了。

不知道自己在危險邊緣走了一圈的言茉終於鬆了一口氣,留下小o監視動靜,很快抵抗不住藥性,陷入沉睡。

第二天,連著幾日的陰雲漸漸散去,中午時分,金燦燦的陽光衝破雲層,灑下了一城的溫暖。

但琰之科技中,陰鬱的氣氛卻沒有隨著天氣的放晴而散去。

辦公室裏,顧琰之“啪”的一聲合上麵前的筆記本電腦,神情籠上了一層霧靄。

這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寧,甚至在早上的會議中,他竟然頻頻走神。他心煩意亂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望向窗外。

昨晚他又做了那個怪異的夢。而且夢越來越清晰了。

夢境中,仿佛有一個無聲的鏡頭帶他走入,鏡頭中是低垂的天幕,傍晚的山林。

突然,一聲槍響,遠處那個身影滿身殷紅,血流如注。那人抬起頭,如金紙般的麵容上帶著痛楚的神色。

但不等他衝上前,鏡頭卻快速切換。

幽寂的山林又變成了昏暗的長巷,潮濕陰冷的青石地板,灰撲撲的牆根。

又是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一雙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嚨,她五官痛苦地扭曲,慘白的雙唇翕動著,杏眼中折射出絕望的光芒……然而待他走近,那個人卻又轉身,變成了一個男人。

……

宋廉,又是宋廉!

那個失蹤殺人案件遲遲未破,言茉也一點消息都沒有,如今他腦海中卻反複地出現這樣的夢境,到底是他太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上天在冥冥中給他的某種暗示?

顧琰之一直都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這一次,他心中的某種信念也不禁隱隱動搖,分崩離析……

思前想後,最後顧琰之還是選擇拿出手機,撥通了林局的電話。

林局告訴顧琰之案件已經有重大進展,讓顧琰之少安毋躁。

不過不等顧琰之緊繃的神經放鬆,就聽到林局還無意間透露了一個信息,顧琰之原本冷靜的麵容上頓時露出了一抹震驚的表情。

“您說宋警官受傷了?”

“好在隻是手臂被子彈擦傷,不過我們也因此確定了凶手的身份,找到了確切證據。現在警方正在全力抓捕,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天就能有消息。”

掛了電話之後,顧琰之陷入了沉思。

宋廉中槍了……

而夢裏……

莫名地,腦海中,宋廉那張男性特征十足的麵容再度和言茉重疊。

下一秒,顧琰之無奈地閉上了眼。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不瘋的話,他的聯想為何越來越荒唐?

言茉在醫院掛了一天的點滴,盡管燒已經漸漸退了下去,不過醫生卻堅決不讓她出院,讓她將最後幾瓶水掛完。

雖然言茉很想告訴親愛的醫生,這些點滴對自己一點用都沒有,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槍都中了,還怕紮這兩針嗎?

於是她隻好百無聊賴地望著天花板發呆。好在還有盡職盡責的小o在耳邊給她讀著資料庫裏的一本小說,否則她覺得自己會因為無聊而死在這間病房裏。

而就在言茉在醫院打點滴的期間,新來的實習刑警宋廉救了周大神的消息頓時傳遍了警局上下。一時間,言茉從菜鳥變成了鳳凰,成了人人稱讚的對象。

包公也順便抽空來醫院看望新晉的英雄,結果一看到言茉躺在**,就開始了囉唆模式。

“你說你一大男人,怎麽這麽弱啊?這麽點小傷就發燒,現在的年輕人喲,身體真不行!想當年哥哥我,為了抓一名搶劫犯,腹部中了一槍,那叫一個血流如注,拿個盆接,估計都能澆上二畝地。結果哥哥我呢,一聲都沒吭,幾天之後就活蹦亂跳了,還能出去執行任務,現在想想,小爺我那就是刮骨療傷的關公再世啊……”

……

包公直到說到言茉實在忍受不了地打斷了他。

包公看了言茉那尷尬又隱忍的表情一眼,突然茅塞頓開:“是內急了吧?早說啊!這麽大一瓶點滴打進去,能不急嗎?”

知道急還說那麽多廢話!

包公起身,幫言茉摘下點滴瓶:“憋著對腎不好,腎對一個男人多重要啊!走走走,哥幫你拿著,咱們一起上洗手間去。”

一聽他要陪自己去,言茉嚇得差點將尿憋了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言茉連忙拒絕。

“害羞個什麽勁嘛,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誰沒有呢!”

言茉急得滿臉通紅,我有的,你還真沒有!但她又不能直說。

顧琰之走進來時,剛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病**,那個宋小警官一臉驚惶地往床邊上躲去,而人高馬大的包公拽著他的手,一副調戲良家婦女的浪**公子哥模樣。

顧琰之隻覺得心頭一股莫名的火氣升騰而起,冷聲道:“你們在幹什麽?!”

兩人同時轉頭,驚訝地發出聲音:“顧總?”

包公終於鬆開了言茉:“小宋要上洗手間,他的手受傷了,又打著點滴,我說要幫他,他就是不肯。”

顧琰之黑著臉走到病床邊上,擰開病床邊上的開關,直接將點滴架子拿了下來,塞到了言茉的手裏。

包公傻眼了:“啊,這個架子是能拆下來的呀?”包公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哎呀,從來沒打過點滴,我都不知道。不過就算這樣,你可以嗎?”

“可以可以!”

言茉自己拿著點滴架進去,折騰了好半天,才從洗手間裏出來。

外麵有兩個男人在等她,其中一個還是顧Boss,她實在是心慌啊!

結果一走出洗手間,包公又開始絮叨了:“你說大家都是男人,你怎麽跟黃花大閨女似的這麽害羞呢。”

言茉頓時急了:“誰大閨女啊,我那是注重隱私!”

“行行行,注重隱私,開個玩笑嘛,這麽激動幹什麽。小宋,你不會真是個姑娘吧,這麽扭捏呢?哈哈哈。”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顧琰之那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到了菜鳥警官身上,就見這個叫宋廉的小警官的眼神竟然有些閃躲。

那種違和感越發強烈。

調侃完言茉,包公這才想起來:“顧總,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來看望宋警官。”

包公推了推言茉:“哇,你什麽時候和顧總的關係混得這麽好啊!厲害!”

言茉自己都不知道宋廉和顧琰之什麽時候這麽熟悉了,竟然到了生病來探望的地步。他不是很討厭醫院這種地方嗎?

見兩人都有些驚訝,顧琰之突然有些不太自在,淡淡地補了一句:“順便來問一下案件的情況。”

哦,對,目前五名失蹤者中,隻剩下顧琰之的未婚妻沒有找到。

於是包公又說起了案件的進展,順帶將言茉的英勇事跡添油加醋地演繹了一通,直到包公的手機響起。

接到電話後,包公那嬉皮笑臉的表情終於嚴肅了起來。

“怎麽了?”

“我們的人在宋莊的小超市發現了嫌犯的蹤跡,隊長要求全員歸隊,實行全城抓捕。”

言茉臉色一凝,立刻從**直起身來:“我也去。”

“別!你這個病號還是老實躺著吧,別去添亂了。”

“可是……”

“我走了!”包公打斷他,往門口走了兩步,突然又折回走到顧琰之麵前,鄭重其事地道,“顧總,放心吧,這次我們一定能將這個凶手捉拿歸案的!”

說完,他才迅速離開。

房門被輕輕地關上。

偌大的病房內隻剩下相顧無言的兩人,一瞬間,言茉就覺得空氣稀薄了幾分,壓力如大山一般壓來。

隔了許久,言茉試探著開口:“那啥,顧總,您還有什麽事嗎?”

下逐客令的意思這麽明顯,應該聽得懂吧?

結果顧琰之卻隻是深深地看了言茉一眼,皺著眉沒有說話。

言茉隻好繼續:“我還要出任務,不然您……自便?”

於是冰山終於開了尊口:“你這樣怎麽出任務?”

“手受傷,腳可沒事啊。”

既然她頂替了宋廉警察的身份,那麽她就要盡到一名警察應盡的義務,而不是選擇躺在病房裏,等待著別人去出生入死。

更何況,史冊中可記載了,宋廉是通過這次案件獲得了周寒彰的認可的,她不認為窩在醫院裏等消息,能獲得什麽認可。

因此,作為現在的“宋廉”,她必須要替他完成他要完成的任務。

“這瓶注射完,我送你去。”

“啊?”

他的意思是……

“顧總,這是警察的任務,您作為普通公民,隻需要……”

顧琰之不耐煩地打斷了言茉的官腔:“宋警官,我想,沒有人比我更想抓到凶手。”

一瞬間,言茉明白了顧琰之的意思。

與其在這裏緊張擔憂她的下落,還不如幹脆一起想辦法抓住那個凶手。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想找到她。

夕陽西下的傍晚,靜默的病房內,言茉的一顆心突然“砰砰砰”地躍動起來。

最終,言茉還是沒拗得過顧琰之。

一個小時之後,車子飛速地駛入了夜幕降臨的城市之中。

言茉坐在副駕駛座上,請示了隊長,得知宋廉帶著傷勢也堅持要去執行任務後,隊長也沒有反對,而是交代了一句“自己小心”,便讓宋廉加入了搜捕的隊伍。

坐在後座上,言茉的腦子高速地轉動著,仔細分析著凶手可能逃逸的路線。根據隊長告訴她的信息,凶手最後一次被發現是在宋莊的一個小超市。

按照通常的邏輯,凶手被查出了身份後,此時第一反應就是往外地逃竄。因此警隊已經在長途汽車站、碼頭、國道等一切可以逃逸的地方布下了天羅地網,一旦他的蹤跡出現,就能將他逮捕歸案。

但是根據史冊上的記載,凶手林漢成落網的地點並不在這些地方,而是在市區偏南的荊北區。不過地圖上,這可是一片不小的區域,具體在荊北區的哪個地點,言茉不得而知。

就在言茉和顧琰之到達荊北地界的時候,言茉接到警隊的消息,說周寒彰給出了線索,林漢成的前女友回到了S市,凶手可能不想逃逸,而是要去殺他的前女友。從他的住所到他的前女友的所在地有很長一段距離,行動路線也有好幾條,隊長讓大家分頭行動埋伏!

前女友……

“從宋莊裏去白海新區,又必須經過荊北區……”

言茉不敢動用小o,隻好掏出手機調出電子地圖查找可能的路線。不過這五百年前的地圖真是落後,就算言茉這個學霸看得也是暈頭轉向。這真不怪她,他們那個時候的地圖已經升級到全息四維的等級,再來看看這個平麵地圖,實在有些難懂。

不料想坐在一旁的顧琰之冷靜地開口:“北馬橋頭,他會經過那一帶。”

“為什麽?”

“他臨時逃走,沒有開車,但他現在是通緝對象,不會選擇坐車,因此他的方式除了步行,就是偷一輛自行車。而從宋莊裏去白海新區,同時還要經過荊北,凶手一定會經過北馬橋頭,因為那邊小路比較多,監控少,而且不擁堵。”

有道理!

這樣,所有的線索就都對上了!

言茉頓時興奮得一拍顧琰之的肩膀:“顧琰之,你可以啊!”

異常親密而自然的動作,讓車廂內的兩人皆是一愣。

言茉很快意識到不對,連忙鬆手,訕笑道:“不好意思,太興奮了。”

顧琰之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沉默地開車。

車子開到了北馬橋頭,顧琰之將車子停在了路口,言茉立刻開門下車。

“顧總,送我到這裏就可以了,謝謝!”

“我和你一起去。”

也好,有顧琰之在,抓住凶手的概率會大很多。

言茉趁著顧琰之停車的間隙,偷偷對小o輸入指令,讓它連上攝像頭,一起幫忙搜尋凶手。

二十分鍾之後。

“主人,發現可疑目標!前方三百米,正在往路口行進。”

看到了!

“顧總,人在前麵!”

盡管言茉不是一名真正的刑警,但這一刻,抓住罪犯的心理遠遠占據了上風,讓她忘記了自己是一個體能不及格的廢材,也忘記了一旦對上這個窮凶極惡的罪犯,可能隻有死路一條,她隻想快點讓凶手歸案,快點替宋廉完成他應該完成的使命!

兩人隔著老遠暗暗跟蹤。

言茉掏出手機,通知其他人說她已經發現目標,周圍的刑警收到通知後迅速往這邊趕去。

凶手似乎非常謹慎,而言茉又是個體能廢材,根本沒有接受過專業的刑偵訓練,雖然有顧琰之在,但她這個拖後腿的明顯拉低了兩人的平均值,很快,警惕的凶手就發現了端倪,突然加快腳步。

不好,他要拐進北馬橋支路!

北馬橋支路是一片老城區,裏麵阡陌縱橫,老巷悠長,四通八達,而且大多數都是監控盲點,甚至很多地方壓根就沒有安裝監控。一旦犯人進入這裏,趁著夜色甩掉她,混入茫茫人海,再抓他就更難了!

“快走!”

顧琰之率先衝上去,言茉連忙掏出手機,將最新的情況通知其他警察,隨即快步跟了上去。

凶手突然往前方一個巷口一拐,等到言茉追過去的時候,人早就消失不見了。

“人呢?”

“主人,這邊附近沒有攝像頭,目標範圍內也沒有搜索到相似目標。”

真糟糕!看來隻能賭運氣了!

“我們分頭行動。”

“好。”

言茉掏出配槍,走進一條巷子。而顧琰之則往另一條巷子走去。

夜色籠罩,悠長的道路,車馬聲漸漸遠去,言茉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的皮靴踩在青石板的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也不知道這運氣算太好還是太差,路過一個石柱時,言茉就聽到小o突然尖叫道:“後麵有人!”

言茉連忙往邊上一躲。

那人一擊不中,也不再隱藏,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來。

他戴著鴨舌帽,帽簷下是一副極為普通的容貌,長臉、濃眉、皮膚偏黑,普通到混入茫茫人海中根本就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殘忍地將那麽多個無辜的女孩綁架,淩虐,拋屍……隻為了滿足他那變態的欲望。

而此時,他正用毒蛇一般的眼神盯著她,似乎因為一擊不中而感到不滿。

他想殺人滅口!

一股惡寒從脊背蔓延而上,即便是那次被綁架,言茉也沒有感受到這樣陰森入骨的寒意。

那隻是一幫為了金錢權力而瘋狂的人。

而這個,是真正的殺人狂魔!

他的身體裏流淌著嗜血的基因,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囂著殺人的欲望,隻有屠戮才能滿足他的欲望,這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惡魔!

言茉握緊了手中的槍,這麽冷的天氣,她的掌心卻冷汗涔涔。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扣下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

這麽近的距離,但還是被他躲過了!

而就在這個間隙,那個人衝上前來,猛地將她撞到牆上,從背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顧琰之……

救命……

我要死了……

巨大的力道扼住咽喉,一刹那劇烈的疼痛襲來。

空氣一點一點地離她而去。劇烈的疼痛似乎也漸漸抽離。

翕動的雙唇泛起了詭異的青色,眼前隻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灰。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他不會沒有聽到吧?顧琰之……而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識的這一刻,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悶哼。

勒住她喉嚨的手陡然一鬆。

身體軟綿綿地癱到,言茉的身體落入了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中。

空氣猛然嗆入,像一把鋒利的小刀劃過喉口,換來劇烈的疼痛,卻依舊無法阻擋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痛,卻甘之如飴。

她掙紮著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茫茫白霧散去,露出了一張熟悉的麵容。

顧琰之!

他終於來了!

但下一秒,她卻陡然睜大了眼睛。

在顧琰之的身後,那個被打倒的凶手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手裏抓著一塊尖銳的石頭,滿臉猙獰地朝顧琰之的後腦勺砸來。

小心!她努力張嘴想要示警,奈何幹燥的喉嚨隻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她絕望地瞪大了眼睛。

眼看著石頭就要撞上之時,下一秒,顧琰之突然將她往邊上一推。

高大的身形如閃電一般躲開了那一記重擊,然後幾個狠戾的動作,那個殺人如麻的狂魔,就這麽被打趴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

等到包公帶著其他刑警趕到時,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隻看到牆邊,顧琰之正一臉嫌惡地擦著手,而地上,他們的菜鳥宋警官,正用極其不專業的姿勢,給凶手戴上手銬。

幾名同事見狀連忙衝上來按住還在兀自掙紮的凶手。很快,凶手被押上警車帶走了。

警方連夜對凶手林漢成進行了審訊,很快他就對自己行凶的行為供認不諱。一切都如同周寒彰推理的那般。

林漢成原來是一名汽車維修員,出生於S市周邊的一個小鎮,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被他父親拋棄,因此母親將對父親的怨恨轉移到他的身上,從小就虐待他,體罰他,讓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他的內心自卑、陰暗,對女性又是渴望又是厭惡。

他後來交往了一個女友,但他卻發現自己對她根本無法人道。身體的缺陷讓他更加自卑,進而轉變成一種施虐的欲望,他曾對女友下手,而女友卻對他進行了辱罵、譏諷,最後帶著他所有積蓄,逃之夭夭。巨大的打擊讓他變得更加陰沉,最後導致工作也出了問題,被修車廠開除。情感與工作的雙重打擊,讓他內心壓抑這麽多年的挫敗感瞬間激發,他將一切錯誤都歸結於前女友,認為自己的一切失敗與痛苦都是源於這樣的女性。因此,在一次路過偏僻之處,見到一個和自己女友長相相似的女性後,這種怨恨便瞬間爆發了出來。

他殺了第一個人。他發現殺人的時候,他的內心得到無比的滿足,巨大的成就感讓他找回了自信,因此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一個殺人惡魔,就此誕生。

但根據林漢成的供述,他隻綁架殺害了五名女性,並交代了剩下一名的拋屍地點,而這其中並沒有顧琰之的未婚妻。

也就是說,顧琰之的未婚妻的這個案子,依舊懸而未決。

犯人已經收押,筋疲力盡的幾人走出審訊室。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冬日夜晚的溫度極低,言茉單手攏緊了身上的外套,雖然塗上了快速生肌的藥物,但受傷的手臂依舊隱隱作痛。

結果一出門,眼尖的包公就看到馬路對麵停著一輛車。

“那不是顧總的車嗎?”包公驚詫道。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影下車,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包裹著那寬肩長腿,一身的寒氣仿佛要融入這茫茫黑暗當中。

“他怎麽還沒走?”

凶手被抓後,顧琰之也來警局錄了一份簡單的口供,按理來說很快就可以離開了,怎麽……

言茉愣住,怔怔地看著顧琰之踏著夜色,穿過寬寬的馬路,朝他們緩緩走來。

他這……是在等待審訊的結果嗎?

如果今夜他們一直沒有出來,他是不是會一直等到天明?

莫名地,一股又酸又澀的感覺滾過言茉的心頭,熨燙得她的心尖都在微微顫抖。

好在這個時候,包公和隊長已經迎了上去。

“顧總,你是在等結果嗎?”

顧琰之淡淡地點點頭。

“我們已經證實過了,凶手綁架的人當中沒有您的未婚妻。”

“不過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放心,警方一定會全力尋找你未婚妻的下落的。”

顧琰之清冷的目光閃了閃,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向兩人道謝後,看向言茉。

“宋警官,你的手,沒事吧?”

顧琰之這話一出,幾人皆是一愣。

刑警們都是老大粗,風裏來雨裏去,受著傷追捕逃犯,忍著痛熬夜偵查,對他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遇到如此驚險繁忙的一晚,他們早就忽略了宋廉還受著傷的事情,這會兒被顧琰之一提醒,他們這才意識到宋廉帶傷上陣的事實。

包公一拍腦袋,一臉懊惱:“對啊,都忘了小宋你還受著傷呢!”

他們身為同事,竟然還不如一個外人來得細心。

“就是,小宋你怎麽也不說呢,跟著我們折騰到這麽晚。”

“我沒事的。”其實言茉的傷口用了特效藥,已經沒有大礙了。

看言茉的樣子,大家都覺得自己誤會宋廉了,一開始大家都以為現在這剛畢業的年輕人弱不禁風,如今看來,還挺硬氣的嘛!

包公衝著言茉眨眨眼睛,調笑道:“放心吧,這次你立了大功,我們都不會搶你的功勞的!這邊也沒你什麽事了,你趕緊先打個車回去休息,明天請兩天假,在家養養傷。”

“剛好,我可以帶宋警官一程。”

不等言茉拒絕,包公就先應了下來:“那太好了,省得打車,節約車費!顧總,多謝啊!”

言茉無奈,隻好跟在顧琰之身後,往馬路那頭走去。

顧琰之幫言茉打開車門,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那背影,那默契,看起來異常和諧。

等車開走了之後,就聽到趙婷婷突然說道:“我怎麽覺得顧總不是在等審訊結果,而是在等小宋呢?”

“不會吧?”

“你看這顧總日理萬機的,問結果等明天打個電話就好了,幹嗎在門口候著?”

“可能是太心急了?”

“不過你還真別說。”包公想了想,“小宋受傷,他今天還特意來醫院探望呢,我可從來沒見過這麽關心警察的受害者家屬。”

趙婷婷做福爾摩斯狀:“所以我覺得,顧總這架勢,知道的是在關心案件,要是不知道還以為他在追人呢?”

聽到這話,包公若有所思:“是有點像。”

“像你個頭,小宋是個男的!”

“我看啊,是咱們婷婷吃醋了,顧總沒送你回去,送小宋回去了。”

“滾!老娘有的是人送。”

大家哈哈大笑,沿著長街,各自散場。

那邊氣氛輕鬆歡快,這邊的氣氛就顯得尷尬多了。

車子行駛在深夜無人的道路上。

初冬的淩晨,人潮車流早已退去,江畔的霓虹燈燈光寂寞地閃爍著,這個城市已經陷入了夢鄉之中。

言茉蜷縮在車後座上,不知道顧琰之這一整天的行為是何用意。

她不說話,顧琰之更不會主動開口。

兩人就一直沉默著,整個世界安靜得有些過分,隻有發動機的聲音轟鳴。

許久之後,車子停在了言茉臨時住所的樓下。

要下車了,言茉也不好再保持沉默了。

“顧總,今天,謝謝你救了我。”

許久之後,顧琰之清冷的聲音傳來:“原來宋警官的命這麽不值錢,隻值一句口頭感謝。”

聽完這話,言茉有些傻眼。

他這是什麽意思?除了口頭感謝,難道還要別的東西不成?難道要警局頒一麵“見義勇為好市民”的錦旗?想到那紅彤彤的錦旗掛在顧琰之那簡潔大方的別墅中,言茉有些被戳中笑點,不過她努力強忍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詢問:“那顧總你想我……怎麽報答你?”

“請我吃頓飯吧。”

啊?

堂堂琰之科技的老板,能登上福布斯財富榜的男人,竟然要她這個窮警察請吃飯?

開什麽玩笑?

不過言茉的內心吐槽無數,麵上還是老老實實的。

“可是,我一個小警察,請不起你什麽合宜園之類的。”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合宜園的中餐?”

言茉瞬間有點不知所措,眨了眨眼,連忙補充:“有錢人不都愛吃那裏的菜嗎,嗬嗬。”

“放心,不為難你,你請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或者,可以直接去我家吃。”

他家?

言茉腦海中警鍾大響,陰謀,一定有陰謀!

鴻門宴,一定不能去,否則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在外頭,眾目睽睽之下,她可能還安全點!

言茉眼珠子一轉。

“這樣吧,我請客,我做主,請你去吃火鍋吧。”

嗬嗬,如果說顧琰之最討厭吃什麽,火鍋排名第一,就沒別的敢排第二。倒不是火鍋不好吃,而是火鍋店裏總是人流洶湧,喧囂沸騰,吃出來還有一股子味道。作為“接觸厭惡症”重度患者的顧Boss,怎麽可能會喜歡?

自己真的太機智了!

言茉揚揚得意地等著他拒絕,然後她就能順水推舟……結果沒想到,顧琰之的下一句話就是:“可以,什麽時候?”

言茉傻眼了,許久之後,吞了吞口水:“我……這幾天沒時間!”

顧琰之意味深長地看了言茉一眼:“我可以等你。”

言茉徹底傻眼了,呆呆地下車,站在路邊,看著高貴冷豔的車子絕塵而去。

夜色無邊寂寥,似在嘲笑她的自作聰明。

顧琰之回去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天空一片鐵灰,幾粒星子如冰晶一般點綴寒空。

車子停在湖邊的空地上,他靠在駕駛座上,毫無睡意。

顧琰之的心髒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在劇烈跳動。

在宋廉倒下的那一刻,他的手剛好橫跨過宋廉的胸口。宋廉那看似平坦的胸口,入手卻是一片柔軟。

一個男人,怎麽可能擁有一個女人才能擁有的柔軟?

除非……

顧琰之想到之前的種種疑點,如果一個人,能夠隨意地改變自己的容貌,是不是意味著她也能更換性別,起碼從視覺上更換?

那是不是意味著……意味著……

無數看似荒唐的細節在顧琰之腦海中飛速轉動,拚成一條看似毫無邏輯的鏈條。

他打開了車門,湖畔的風卷著冬夜的冷意灌入肺中,他深吸了一口氣,腦海中一片清明。

如果一切如他想象的那樣,那麽一切都有待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