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CHAPTER 11 菜鳥小刑警

剛有一陣寒流南下,S市的溫度驟降。大家紛紛脫下了薄薄的外套,換上了厚重的大衣。

溫度雖降,但城市的熱鬧卻不減分毫,尤其是像鼎豐包子鋪這樣遠近聞名的老店,從早到晚都排著長長的隊伍。

一個個子不高,但長得劍眉星目、特別精神的小夥子騎著電動車在一間包子鋪前停下,排在長長的隊伍後麵。

好不容易輪到他時,他衝著老板娘爽朗一笑:“來兩個包子。”

打開籠屜,一排白嫩嫩熱乎乎的包子出現在麵前,老板娘的聲音在蒸汽後傳來:“小宋,今天心情這麽好啊!有什麽好事?”

“當然了,從下周開始,大家就要喊我宋警官了!”

“宋警官?考上啦?太好了,來來,小宋警官,多送你一個包子!”

“謝啦!”

男子拿著包子,騎上電動車離開。

他叫宋廉,一位準刑警。身高170厘米的他正好卡在警校招錄的最低標準線上。

本來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結果他呢,過關斬將,所向披靡……喀喀,其實是走了狗屎運,最後成功成為一名菜鳥刑警。

想到自己馬上就能穿著筆挺的警服,和那些窮凶極惡的罪犯鬥智鬥勇,他就忍不住熱血沸騰,興奮地哼起荒腔走板的小曲往家裏開去。

結果就在拐彎之時,他因為太過興奮,而沒注意到一輛車子正從側麵開來。

等他想要躲避時,早已來不及。

車身重重摔落在地,宋廉的頭磕到堅硬的地板上,身體抽了抽,徹底沒了動靜。

出事的路口行人稀少,肇事的車子看到周圍都沒有監控,立刻落荒而逃。

在這個冷漠的社會中,雖然偶爾有行人見到,但沒有人願意冒著被碰瓷的風險救人。直到一個圓圓臉蛋、五官平凡的女子趕到。

一天後,周一,剛出過車禍的宋廉如期去了市警局報到。

錄用宋廉的市局在S市老城區裏,這裏不像CBD商圈那般高樓林立,也沒有喧囂的車馬如龍。白牆繞著樹蔭,不算大氣豪華,卻顯得古樸而莊重。

每一年市局都會有新人進來實習,每一個新人都會分配給一個有資曆的刑警來帶一段時間。而這次的宋廉,被分配給了刑警隊的資深前輩,包公。

包公不姓包,本名叫陳臣,之所以被叫包公,就是他皮膚黝黑,且一向以破案如神的包拯自居,因此得了包公這麽一個外號。

包公雖然是刑警隊資深的警員,但個性大大咧咧,也沒什麽架子,人稱行走的八卦站,在包公的帶領,外加上宋廉天生嘴甜,很快就獲得了大家的好感。因為有包大人的金鍾罩罩著,上班的頭幾天,異常順利地結束了。

下班後,宋廉便往自己租住的小房子走去。

他的房子在一個老舊小區裏,一個三十多平方米的宿舍。

他走進家門,放下東西,第一件事不是先坐下休息,更不是洗手洗臉,而是關好門窗,然後從耳畔拿出一個小東西,按下了某個按鈕。

下一秒,男性堅毅的麵容驟然褪去,空氣中竟露出了一張女人的麵容。白皙的皮膚、圓圓的臉蛋,以及紅潤的雙唇。

眼前這人正是失蹤好幾日的言茉!

從顧琰之家中離開之後,言茉便投入了下一個任務當中。她換了一個身份,換了一副容貌,隱藏在這個城市的某處,暗中尋找機會。

遠離顧琰之後,幸運女神果然重新降臨到了她身邊。在她跟蹤觀察了不到兩天,這個叫宋廉的新晉菜鳥警官,在收到錄用通知的那一天,因為太過興奮,竟然被車撞到昏迷。言茉發現後,立刻救了宋廉,並冒用了他的身份,準備接近目標人物。

宋廉的這套小宿舍可謂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走出陽台便能看到遠處的舊街道人流熙攘,燈火斑斕,那是屬於這個時代人類的煙火氣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屋內沒有暖氣,她隻好采用最原始的辦法取暖。

洗完澡,她充了一個暖水袋,“嗖”地一下爬上床,用新買的鴨絨被將自己從頭到腳緊緊裹住,這才點亮了身後的一盞小燈。

褪去了偽裝,小o也恢複了它圓滾滾的身體,主動地滾上了床。言茉調出了光屏,開始再一次複習她即將要攻克的目標人物。

屏幕上出現一張輪廓硬朗的麵容。

周寒彰,九號目標人物,二十一世紀中國最具代表性的犯罪心理學專家。

至於為什麽選擇扮演宋廉這個角色來接近周寒彰——別看宋廉現在這副菜鳥的模樣,據史冊記載,他是周寒彰四十多年的搭檔,是默契絕佳的組合。兩人私下更是感情深厚的好哥們,堪稱是二十一世紀版的福爾摩斯與華生。

還有比用華生的身份來接近福爾摩斯更完美的選擇嗎?

不過小o是個耿直的好孩子,在聽到它親愛的主人竟然以華生自詡後,它毫不留情地潑了她一盆冷水。

“主人,華生槍法精準,熱愛運動,擅長橄欖球、台球、網球,還是個拳擊愛好者。而您呢?”小o的聲音有一個微妙的停頓,和它家男神相處了三個月,它似乎也在潛移默化中掌握了這種微妙的諷刺技巧,“您隻是個運動黑洞,和華生之間簡直差了十個福爾摩斯。”

言茉靜默了三秒。

“說完了?”

“說完了。”

言茉賞了小o一記栗暴,冷笑一聲:“小o,其實我一直都想推薦你去看一本書。”

“什麽?”

“《論一個機器人的死亡》。”

小o:“主人,我錯了。”

小o立刻將圓溜溜的腦袋低下,將機械臂舉過了腦袋,擺出一副受過的小模樣。

認錯速度還挺快的,就是不怎麽長記性!設計它的工程師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教訓完沒情商的智腦之後,言茉繼續複習資料,但看著看著,她卻忍不住點開了另一個文件夾,目光落到了排在最前頭卻依舊呈灰色的圖片上。

圖片中的那個人,麵色冷峻,眉眼間目空一切,透露出一絲唯我獨尊的傲慢。

顧琰之,顧琰之……

她的指尖輕輕滑過那張冷冽的麵容,這個名字在唇齒間無聲咀嚼。

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發現她離開後,他生氣了嗎?他有去尋找嗎?還是在慶幸自己這個不明生物已經離開?

現在的他,是不是也在想她呢?

帶著紛雜的思緒,她進入了夢鄉。

夢裏,是那片綠樹蔥蘢的花園,樹木繁盛,水波盈盈,空氣裏有著若有若無的花香。

她分花拂柳,走進庭院深處,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立在層疊樹影之間。

他看著她冷冷地問:“你是誰?”

“我是言茉啊。”

“你就是那個妄想取走我基因的未來人?”他冷笑一聲,突然一揮手,遮天蔽日的樹木突然抽出無數細長的枝條,枝條末端幻化成一雙雙蒼白的手,從四麵八方將她死死抓住。

“你要幹什麽?”

“送你去你應該去的地方。”

……

言茉驀地睜大眼睛,從夢中驚醒。

睡得太沉,讓她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在何處,當看到發白的天花板和有些掉灰的牆壁時,她才意識到這裏早就不是那個城郊湖畔的別墅,狗尾巴花先生也早就成為過去式。

她揉了揉發痛的額頭,恍惚地爬起來,坐在**,許久之後,她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告別過去吧,她默默地對自己說。

全新的任務就要開始了!

隨著冬天的腳步一步步邁近,北半球白晝的時間越發短暫,七點鍾天依舊像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布幔,完全沒有放亮的架勢。

言茉梳洗好了之後,就在鏡子前打扮自己。

今天就是見到周寒彰的大日子,一切要慎之又慎!

穿上警服,戴上假發,言茉調出了小o的模擬係統,輕輕一點。

鏡子裏,出現了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男子,他有幹淨利落的短發,飽滿豐盈的額頭,個子不高,但一身筆挺的警服,襯托出十分勻稱的身材,小麥色的肌膚,濃眉大眼,不笑的時候,眉宇間帶著一股陽剛之氣。

一旦笑起來……

言茉捂著腮幫子,衝著鏡子勾了勾嘴唇。

小o無語地扶額:“主人,求您別這麽笑好嗎?”

“為什麽?”

“你現在是個男人,男人!”

“男人就不能笑啦?”

“但你笑起來像個娘炮!”

“好吧。”

小o看著自家主人,怎麽看覺得怎麽不靠譜:“主人,你確定你能在一個犯罪心理學專家麵前演好一個男人?”

“對他而言,我現在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這不好說啊。”小o意味深長地回答。

“說什麽喪氣話!現在演不好也要演。”

“說得也是……也隻能趕鴨子上架了。”

“嗬嗬,你是在形容你家主人是隻鴨子嗎?”

“不,您是天鵝!白天鵝!”

什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看看小o就知道啦!一個智腦,為了不被銷毀,硬是無恥地將睜眼說瞎話的程序強行加到了它的係統之中。

心滿意足的言茉拿起包包,出門上班了!

一走進刑警隊的辦公室,她就能感覺到今天的氣氛尤其不同。

如果說前幾天的辦公室還略顯沉悶,那麽今天則處處都體現出一種熱烈的感覺,大家三三兩兩地湊在一塊,眉飛色舞地討論著什麽。

“今天有什麽好事嗎?”言茉湊過去明知故問。

“你沒聽說嗎?咱們局今天可有大人物要來。”包公吃驚地問。

“誰啊?”

“周寒彰周大神啊!”

“周大神?那位天才犯罪心理學專家?”言茉非常配合地做出一個震驚的表情。

“對啊!你可有福了,剛來不久就能看到這尊大佛!”

真不怪他們如此激動。

周寒彰,對於刑偵係統的人來說,是一個如神話一般的存在。他智商極高,是全國最年輕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協助警方破獲懸案無數,簡直是一個傳奇。而且他還是全國散打比賽連續三屆的冠軍,至於為什麽隻有三屆,因為第四屆他沒參加,所以才易了主。外加上他雄厚的家世背景以及他不到而立的年齡,讓他成了這個領域當之無愧的明星。

“我聽說,他是來協助我們破獲這次的連環殺人案的,咱們局長請了好幾次才請到他呢!”

“好大的麵子!”

“這算什麽,周大神家世好、背景好、長得帥,又才華橫溢,對了,他曾經還是個鋼琴家,這你們都知道吧?”

“怎麽不知道呢,十六歲那年就登上了歐洲頂級的音樂聖殿,成為登上那個舞台最年輕的亞洲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在他二十幾歲那年突然放棄了如日中天的藝術生涯,轉頭就出國留學,讀了犯罪心理,短短兩年就拿到博士學位畢業,回國成了首屈一指的犯罪心理學專家。聽說咱們局長和他的父母有交情,才請得來這麽一尊大佛呢。”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時,一旁的趙婷婷突然插了一句:“哎,我關心的是,他結婚了沒?”

趙婷婷的一句話,讓大家都發出善意的笑聲。

“聽說,未婚。”

兩個女刑警發出激動的呼聲。這麽優秀又未婚,簡直是鑽石級別的單身漢啊!

隻有言茉默默在心裏腹誹:未婚也沒戲,他這輩子都沒娶老婆。

是的,此時的周寒彰所展現出的能力與才華,隻不過是他傳奇生涯中的冰山一角。但就是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人物卻終生未婚未育,如此優秀的基因沒有得到遺傳,堪稱科學界的一大遺憾。因此毫無意外地,他出現在了這次的名單之上。

而今天就是周寒彰與他的華生之間的首次碰麵。

按理來說,這天才與菜鳥之間,最多就是產生一點仰慕而已,不過在他們之間,卻意外地擦出了友誼的火花,從此拉開了兩人長達五十年的友情。

可是一幫年輕的警察們等了一上午,愣是沒等到派去接周寒彰的轎車,直到下午的時候,才等到了一輛引擎轟鳴的哈雷。

隻見這輛拉風的紅色哈雷就這麽囂張地衝進了市局的大院,然後猛地一個刹車,車子漂入一個停車位。

有人不爽地探出頭:“誰啊,敢在警局撒野?”

話音未落,就見來人跳下了車,摘下頭盔往車上隨意一放,露出了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深秋的午後,他隻穿著一件墨色的薄風衣,囂張的大長腿蹬著一雙黑色軍靴,淺黑色的眸子掃過,真是雙眼如鷹,目光如電。

看到他的一刹那,所有人的腦海中統統冒出一個字:酷!

高調又張揚,桀驁又冷酷。

正是名單上的第九號目標人物,周寒彰!

S市,乃至全國破案界的大神,沒有之一!

他似乎不在意被人盯著看,隨意地從風衣口袋裏掏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叼上,在吞雲吐霧中,邁著大步朝樓上走來。

言茉的眼底燃燒起興奮的光芒。

周寒彰的到來讓整個辦公室都沸騰了。

平時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刑警們,此時卻如同見到了偶像的小粉絲一般,紛紛從各自的辦公室裏衝了出來,隻是為了一睹傳說中的破案天才的風采。

就連局長也親自出動,迎接這位大神。

“寒彰啊,我不是和你說好了派人去接你嗎,你怎麽又一個人跑過來了?”

“你知道我不喜歡那些形式主義。”

“行行行。”對這個不愛受拘束的老友之子,局長真是又頭疼又期待,連忙把人迎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去。

周寒彰這一次是為了一樁連環失蹤殺人案而來的。失蹤者到目前為止已經增至四名,均為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女性,其中兩名失蹤者的屍體已經被發現。找到時,屍體均受到嚴重的淩虐,但沒有受到性侵,反而是麵部遭到嚴重的毀容,最後被拋屍在城郊的山頭,手段極其殘忍。但凶手又十分狡猾,現場留下的證據少之又少。一個月過去了,案子仍毫無進展,引起了市民極大的恐慌,無奈之下,市警局請了周寒彰來協助破案。

十五分鍾後,局長將參與這次案件的刑警集中在了小會議室,一來是讓周寒彰熟悉一下將來並肩作戰的幾名戰友,二來是讓周寒彰選一名人選作為搭檔,幫助周寒彰梳理案情,做好溝通工作。

當刑警的人,誰不抱著一顆除暴安良的心。如果能和周寒彰一起搭檔,別說破案之後的升職加薪,就是從中學到一些皮毛,對他們而言,都會受益終身。

因此,一時間,會議室裏,大家都目光灼灼,躍躍欲試。

包公也在備選之列,他左看看右看看,低聲說:“你們說,周大神會選擇誰?”

“肯定選老白啊,老白經驗最豐富。”

“包公經驗也豐富啊。”

包公搖搖頭,一副“我最懂得男人”的樣子:“我覺得周大神會選婷婷,她那麽漂亮,刑偵能力也不錯,同樣的條件下,幹嗎不選個養眼點的,天天找個大老爺們在麵前多礙眼。”

有人低聲笑:“你這是以己度人吧?”

“就是,陰險!”

包公也不介意,嘿嘿一笑。他一轉頭,卻發現新來的宋廉不知什麽時候也混了進來,正擠在大家的中央,雙眼發亮,一副興奮的樣子。

菜鳥果然是菜鳥啊,完全不會控製情緒,看那雙眼睛,恨不得放出兩道光來,一點都不知道收斂。

不過想想也是,有這麽一尊大神在麵前,任誰都會激動吧?

於是包公推了推宋廉:“小宋,你覺得周大神會選誰?”

大家都用鄙視的眼光看向包公。

“小宋剛來咱們局,他怎麽知道誰強誰弱,你這麽說不就是想讓他讚美你嗎?”

“就是,居心叵測!”

“哎呀,別這麽直接嘛,小宋,你就看誰長得最有智慧,就是了。”

“還真當選美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正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卻不料,宋廉微微一笑,說出了大家都意想不到的答案:“我覺得……會選我!”

大家麵麵相覷,最後都笑了。

大家都覺得宋廉是在開玩笑,畢竟選誰都不可能選他這個新人吧?

包公好脾氣地拍了拍宋廉的肩:“自信是件好事,但是自戀就不好了,小宋,你的路還長著呢。”

不過,言茉的自信自然不是空穴來風。

史冊中說,宋廉與周寒彰兩人一見如故,患難與共,有著極佳的默契與極其深厚的感情。而這一次的案件在曆史上十分有名,正是周寒彰和宋廉聯手破獲的第一個案件。

她頂著宋廉的身份,自然信心滿滿。

而隻要能成為周寒彰的協助警員,她就有借口一天二十四小時地和他待在一起,那麽這樣,就算他警惕性再高,運動神經再好,也不愁沒機會拿到他的基因!

就在大家議論之時,局長陪著周寒彰走進小會議室,簡單講述了案情,並介紹了此案的負責人之後,局長將手中的名冊交給周寒彰。

“寒彰,這是負責這次案件的同誌們,你認識認識,挑一個當你的搭檔吧。”

周寒彰淡然的目光掃過眾人,大家連忙都挺胸收腹,拿出最飽滿的狀態,那架勢,看起來就和皇帝選妃一樣。

結果,就見他將名單往桌子上一放,淡然開口:“林局,搭檔就不必了。”

啊?大家都十分失望。

“真不要?你不熟悉這邊情況,配一個搭檔,能給你提供很多方便。”

“留一個負責人的聯係方式給我就行,有什麽事我會交代。”

局長也是存有私心,如果能送一個人到周寒彰身邊多學學,那可比去進修幾年犯罪心理學都要管用。

不過既然周寒彰這麽要求,局長也就沒再繼續堅持。

於是大家都十分失望,能夠跟著周大神學習的機會就這麽打水漂了。

其他的人是失望,言茉則是徹底蒙了。

怎麽不按照曆史的大劇本來呢?他們不是一見如故嗎?不是好搭檔兼好兄弟嗎?

不是一生一世一起走的好朋友嗎?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那她怎麽辦?

於是言茉連忙舉起手:“周大神,我能問下為什麽嗎?”

言茉的一句話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成功引起了周寒彰的注意。

“為什麽?”隻見他點了一根煙,聲音在吞雲吐霧中染上了一股痞氣,“搭檔的人選呢?你嗎?”

對啊對啊!我可以啊!

隻聽到周寒彰接著道:“我實在沒勇氣和你這麽一隻混進來的弱雞搭檔。”

此言一出,底下發出了一陣笑聲。

弱……弱雞?!

他竟然說自己是弱雞?雖然她也的確是,但是……包公撞了撞言茉的肩膀,小聲地說:“小宋啊,太自信了吧?滿則損謙受益啊。”

局長同情地看了言茉一眼:“那接下來我們請周先生講兩句。”

周寒彰點了點頭,隻說了一句話:“明天上午我會提供一份初步的犯罪畫像給你們,爭取一周之內查出真凶,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一周?!這個案件已經拖了一個月了,還是一點進展都沒。大神想要一周之內破案抓到凶手?

霸氣!

但是沒人會懷疑周寒彰的能力,畢竟這可是曾經創造了破案記錄的超級大神!

散會之後,大家紛紛往外走去。

包公轉頭,就看到宋廉還愣在原地,那樣子怎麽看都帶著一絲委屈的意味。

他竟然會覺得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憐!

他的眼睛瞎了嗎?

不過想歸想,他還是很有風範地走到宋廉身邊,拍了拍宋廉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反正都是學習,都一樣。”

不一樣,怎麽會一樣?

周寒彰作為一個犯罪心理學專家,平時的警惕性有多強就別提了,更何況他不會經常出現在警局。隻有作為搭檔,才能在私下與他接觸,才可能有機會取得他的基因。

如果僅僅隻是同事,以她這菜鳥一般的武力值,哪裏能有可乘之機?

不過言茉豈能這麽善罷甘休。

犯罪心理專家?未來的破案第一人?那又如何?她言茉可是開著外掛過來的!

第二天中午,綠樹環繞的市警局。

原本熱鬧的辦公室裏空無一人,除了在外執行任務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擠在了會議室裏,聆聽周大神的第一次報告。

隻有言茉這隻菜鳥被周大神請出了會議室,理由是,菜鳥就應該去菜鳥該待的地方。

於是言茉孤零零地回到辦公室,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從包裏掏出一包咖啡豆,然後從容地去了茶水室。

小o悄聲在言茉耳邊說:“主人,你該不會腦子一熱,打算就這麽下手吧?”

“滾。”

她才沒這麽蠢。這人來人往的,她想做手腳那還不是老虎嘴裏拔牙,找死啊。

她在史冊裏搜出了一篇訪談,上麵提到周寒彰喜歡喝咖啡。為了投其所好,贏得印象分,她特意花了大價錢買了這包咖啡豆。

很快,言茉端著溢著濃香的咖啡,敲開了會議室的門。屋內正在開會,包公和趙婷婷,還有幾名刑警則拿著筆記本正埋頭記錄。

大家看到端著咖啡的言茉之後,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小宋,你不會以為一杯咖啡就能賄賂周大神吧?”

她當然不會這麽覺得,咖啡隻是個引子而已。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其實我是因為對這次的案件有一些想法,所以才想和周大神交流一下的。”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人都驚呆了。

這兩天宋廉是吃錯什麽藥了?先是一反常態地在會上質問周寒彰,緊接著又來這裏挑釁。他有幾斤幾兩,竟敢和周大神切磋?

但言茉全然不顧大家錯愕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周寒彰。

開玩笑,如果再不表現一把,這盤遊戲可就要玩完了。

言茉幾番折騰,總算是引起了周寒彰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資料,將身體靠在椅背上,恣意地攤開手。

“哦?說說看。”

他的雙眸微微眯起,似乎很好奇這個菜鳥嘴裏能分析出個什麽子醜寅卯來。

言茉點點頭,將咖啡放到周寒彰麵前,然後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分析起來:“雖然三名失蹤者之間互不認識,也無其他明顯關聯,但還是可以推斷出凶手是同一人。”

“這你不說大家都知道。”周寒彰毫不客氣地打斷。

言茉臉紅了紅,繼續道:“我認為凶手是單人作案,並無同夥,且年齡大概在二十歲左右;工作方麵,可能是自由職業或者彈性比較大的職業;童年應該很不幸,造成他扭曲陰暗的心理;談過戀愛,但被人拋棄且深深羞辱過,從而激發了他內心的陰暗,拋棄他的戀人可能是二十歲上下,長直發、皮膚白皙、身材姣好。還有,凶手有一輛黑色的車,比較舊,但空間比較寬敞……”

宋廉原本的聲音就十分清朗透徹,如他的長相一般。配上言茉那獨特的說話方式,二者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

隨著她的娓娓道來,辦公室裏的氣氛越來越微妙。

原本一臉懷疑的幾人,越往下聽,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是一個剛剛進入警局的實習警員嗎?這是剛接觸刑偵的菜鳥警官嗎?沒想到年紀輕輕,還真有一手啊!

末了,言茉頓了一下:“差不多就是這樣。”

言茉並不敢分析太多,一來是怕露出馬腳,二來怕影響了案件的進程。

趙婷婷猶疑地開口:“小宋,你是不是剛才一直躲在門外偷聽啊?”

不過趙婷婷說完,也知道不太可能。如果在門口偷聽,這杯咖啡就該涼透了。

可是如果不是躲在門口偷聽,他怎麽能這麽厲害呢?

包公將他記好的筆記遞到言茉麵前:“小宋,你可以啊,真人不露相,剛才周先生說的,你分析對了好幾個地方!”

言茉飛快地看了筆記上的記錄一眼,上麵做了非常詳細的犯罪畫像:年齡二十歲左右,身高175厘米左右,臂力強壯,膚色黝黑。有一輛深色的二手車,普通牌子。

性格內向陰沉、沉默寡言,甚至可能有社交障礙,不會用花言巧語欺騙受害者,對自己非常不自信。且有一定的強迫症,偏執。學曆不會太高,高中左右,平常喜歡看偵探方麵的書籍。很可能在身體某方麵異於常人,導致其在性能力方麵有問題,被女性拋棄及羞辱的經曆很可能與此有關。他在殺人之前,感情上受到極大的刺激。另外,他的住所應該就在他第一次綁架的地點附近。

寥寥幾行記錄,就瞬間將罪犯的形象勾勒得清晰可見。

言茉偷偷地瞥了周寒彰一眼。她是在知道凶手是誰,長相如何的情況下反著推導才得出了這幾個結論,而他卻僅從這一點資料中就能推斷出這麽多細節,不愧是犯罪心理學的第一人!

不過,她覺得自己拋出這些已經足夠了。

於是言茉微笑著注視周寒彰:“周大神,你現在覺得我夠格了嗎?”

雖然言茉努力控製著表情,但眼底那亮晶晶的小得意卻沒逃過周寒彰的眼睛。

周寒彰嘴角一勾,露出了一個興趣盎然的表情,悠悠開口道:“為什麽前女友是長直發、皮膚白皙、身材姣好的年輕女性?”

言茉愣了幾秒,腦子飛快轉動著:“因為目前失蹤的幾個人彼此並無聯係,唯一的共同特征就集中在外形上,目前三人都是二十五歲左右,長直發、皮膚白皙的女性,且凶手對其容貌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損毀,因此可以推斷,凶手極度厭惡這副容貌,可能是對此類的女性心懷怨恨,所以我推測可能拋棄他的女性和幾名死者差不多。”

“那為什麽車子是黑色的?”

言茉無奈地說:“這個……因為黑色比較低調不顯眼吧。”

“錯,因為被殺者臉上以及身上的傷口整齊,可見他是一個有一定強迫症的人,而根據經驗來判斷,這類人一般都喜歡深色的車子。”

周寒彰淡淡地抽了一口煙:“那凶手的年齡呢?”

“他有駕照,年齡應該不會太小,所以推測他是二十歲左右。”

“年齡不會太小,也可能是三十歲以上。”

言茉再次無言以對,不知道如何回答。

周寒彰眯著眼看著麵前這個菜鳥刑警。漏洞百出的邏輯,完全不搭邊的推理,卻偏偏都給他推導出了正確的結論,就算是走狗屎運,未免也走得太好了。

這個人,有點意思。

但不等周寒彰做任何表態,就聽到包公的手機鈴聲響起。

包公接起電話,片刻之後,表情變得十分嚴肅。

“收到消息,又出現一名失蹤者。”

周寒彰隱在煙圈之後的表情頓時凝重了起來。

他直起身子:“詳細資料呢?”

“還沒有,但局長說,報案者在他的辦公室。”

一般人來報案,就隻在派出所一層的大廳裏。而這位報案人卻能讓局長親自接待,可見身份地位絕對不低。

而一個身份地位不低的報案者,往往可能是最麻煩的存在。

周寒彰皺了皺眉,立刻起身:“去看看。”

包公連忙跟上。

隻見周寒彰走了幾步,突然轉頭看了身後的言茉一眼,丟下一句:“你也一起。”這才推門出去。

言茉在原地愣了足足有兩秒鍾,這才明白,雖然剛才被他挑得漏洞百出,但自己這萬裏長征終於還是邁出第一步了!

言茉興奮得原地跳起。

“主人,淡定,淡定!”

言茉輕咳一聲,努力整了整表情,步履輕快地跟上。

局長辦公室在大樓的最頂層。

辦公室內布置得十分簡單樸素,一張巨大的辦公桌,一排書架,牆上掛著一幅群蝦戲水圖,房間中央擺著一套沙發茶幾。茶幾上,電水壺正咕嚕咕嚕地發出聲響。

在繚繞的水汽中,一位氣勢凜人的年輕男人坐在局長對麵,英俊的麵容映在氤氳的茶汽中,顯得越發得風采卓然。

言茉跟在包公的身後進門,當她的目光落在屋中那人身上時,原本輕快的笑容瞬間凝滯在嘴角。

猶如晴天的一個霹靂,砸得她周身一顫,隻能僵著身子呆望著那人。

僅僅一個星期,他似乎瘦了,麵上罩著一層疲憊的神色,他坐在明亮的光線中,仿佛寒冬陡崖上的一棵勁鬆,高傲凜然,卻帶著冰雪的冷意。

他,正是多日未見的顧琰之!

言茉萬萬沒想到,在這麽偌大的一個都市,在這茫茫的人群中,他們竟然還能相遇,而且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但是,他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什麽?包公說他是報案者,難道……難道……一時間,紛亂的思緒在言茉腦海裏橫衝直撞。

包公轉頭就看到言茉在門口磨磨蹭蹭,連忙拽了她一把:“你站在門口幹嗎,進來啊。”

言茉下意識地想躲,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宋廉,而不是言茉時,隻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局長辦公室中。

“顧總,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著名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周寒彰,後麵兩位是我們刑警隊的小陳和……”

局長明顯不認識新來的宋廉。

“小宋。”包公機靈地接話,“新來的實習刑警。”

“好好好,寒彰,這個是失蹤者的家屬,琰之科技的顧總。”

這個名字一說出來,屋內的氣氛頓時不一樣了。

顧琰之極少出現在公眾場合,他們可能沒有見過,但琰之科技的名頭卻是如雷貫耳。作為國內科技公司的領導者,他們的技術遍布各個領域,比如包公手裏的這部手機,就有他們的專利。

原來琰之科技的創辦者竟是這樣的年輕俊美。

幾人見過之後便分別就座。

局長辦公室並不大,本來就隻有兩張會客沙發。

周寒彰坐到了局長坐的那張沙發上,沙發上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了,包公見顧琰之身邊還空著,便大大咧咧地往顧琰之身邊一坐。

然而不等包公落座,言茉卻先一步拉住了他:“你別坐那兒。”

話音未落,言茉便知道自己多嘴了,但此時已經來不及。房間內安靜了幾秒,幾道或驚訝或不解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包公很是無辜,看了顧琰之一眼,又看了看言茉:“為什麽?”

言茉隻好硬著頭皮解釋:“那啥,我覺得顧總不太喜歡別人坐在那兒。”

在場的幾人皆是一愣。

“理由?”周寒彰突然問道。

言茉隻好硬著頭皮胡亂分析:“我看到顧總坐在沙發的正中間,表示他並不希望和人分享;其次,顧總手上戴著手套,很可能是比較愛幹淨,不喜與人接觸,所以……”

她的這一番分析,成功地引起了顧琰之的注意。

而周寒彰的眼底也再次飛閃過一抹興趣盎然的光芒。

哦,又是毫無邏輯的推理,卻得出了正確的結論。他勾了勾嘴角,有意思,這隻菜鳥有點意思。

短暫的小插曲過後,大家各自入座。

局長坐到了他的辦公桌之後,顧琰之和周寒彰相對而坐。而言茉和包公則幹脆搬來兩張椅子就這麽湊合著,在辦公桌前做起筆錄。

一開始都是例行公事的詢問:姓名、年齡、身高、職業……寬敞的辦公室中,顧琰之清冷的聲音流淌在安靜的空氣裏,靜靜地說著關於她的點滴。

言茉埋頭記錄著,心情是難言的複雜,原來看似對她一點也不在意的顧琰之,對她的了解這麽深。

他的聲音絲絲入耳,一字一句,卻讓她的筆尖重若千斤。她連頭都不敢抬,生怕眉眼間泄露了心裏那一絲顫動的痕跡。

直到包公問到“失蹤者是你什麽人”時,言茉一雙耷拉著的耳朵這才豎了起來。

他說得那樣自然,卻讓言茉徹底愣在了當場。

她試圖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卻抑製不住眼底的不可思議。

他說什麽?未婚妻?

他與她……他們之間……

一時間,言茉怔怔地看著他,腦子裏一片混亂。

而顧琰之似乎注意到了那道目光,他猛地抬起頭,發現這個姓宋的男警官一直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眼底透露著一絲驚訝。

他不是沒被人這麽盯著看過,但是被一個男人用這麽放肆的目光盯著,還真是第一次。

莫名地,顧琰之的心裏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仿佛眼前這個人對他異常熟悉,卻又充滿了閃避。

顧琰之皺了皺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就一個眼神,就如同一陣寒風襲來,蒼鬆身上的寒雪撲簌簌抖落,凍得言茉打了個激靈。

她連忙將目光挪開,幾乎不敢與他對視。

那邊,詢問還在繼續。

“那顧總你最後和她見麵的地點在哪裏?”

“我公司樓下。”

“她失蹤前,你們是否起了衝突?”

聽到這裏,顧琰之挑了挑眉:“她那麽愛我,怎麽舍得和我吵架?”

“……”

這個家夥,她驚詫還不過三秒,就被他那一如既往的自戀給衝淡了。

“具體的失蹤的時間是?”

“一周前。”

時間也發生在連環失蹤案的時間間隔之內。

“失蹤前她都和什麽人接觸過?”

“我,還有她的同事。”

“她的其他親屬聯係過了嗎?交友狀況如何?”

“她是孤兒,朋友我也都認識,他們都沒有她的消息。”

相比言茉的忽而走神忽而驚訝,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周寒彰麵色卻越發凝重。根據目前的信息,這名失蹤者與前幾名失蹤者在外貌年齡等方麵有極大的相似度,的確很有可能是這起案件第五名失蹤者。

做完簡單的筆錄後,顧琰之沉聲道:“不知道警方現在對這個案子了解多少,多久可以找到人?”

林局連忙道:“這個沒辦法保證,但我們一定會……”

林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寒彰打斷:“這要看顧總有多配合我們的工作了。”

此話一出,顧琰之臉色一沉,林局更是額頭冒汗。

“什麽意思?”

周寒彰斜靠在沙發上,手中擺弄著打火機:“顧總,我不管你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來警局報案,但我相信你已經自己去尋找過了,如今你將案子交給警方,我希望你絕對信任警方,即便不信任警方,也要信任我,全力配合我們行動,不要自作主張。”

周寒彰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完全沒照顧到受害者家屬的情緒。

局長也是捏了一把汗,可惜周寒彰並不屬於係統,他想管也有心無力。

於是局長連忙當起和事佬:“這樣,我們先帶著顧總去調下監控,查一查細節,之後的事情我們會安排跟進。”

接到命令,包公連忙起身,請顧琰之出門,然後拍了拍言茉的肩膀:“你帶顧總去。”

“我?”

“不然呢?”

言茉傻眼,她感覺自己再和顧琰之多待一秒,她就多一分穿幫的風險。

但是誰讓她是個新人,前輩的命令哪敢不從呢。

待兩人離開後,辦公室中,林局一臉無語地看著周寒彰。

“寒彰啊,你怎麽能這麽和受害者家屬說話啊?”

周寒彰本懶得解釋,不過看到局長一臉苦大仇深,還是勉為其難地開了尊口:“像這種有身份的受害者家屬一旦幹涉起案件來,林局你也知道會有多頭疼吧?”

“話是這麽說,那畢竟是顧總,咱們市最大的納稅大戶……”

周寒彰麵色淡然。

麵對這麽視規矩為無物的周寒彰,林局隻覺得一陣頭大:“算了,隨你吧,隻要能早點破案就行。”

“放心,隻要您的手下不太笨,一周之內就能夠抓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