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蘆之戰,兩軍激戰三天,許萬裏久等軍資不到,之後探子回報半途被突厥所截。為了減少負重,此戰許萬裏未帶足軍資,本以為朝廷援資會按時送到,誰知突厥竟又知曉路途截下,眼見這場勝仗漸有敗象,本該鎮守山海關的安王卻率軍而來,像是了解突厥接下來所有的作戰計劃,一日之內便打得他們毫無招架之力。

七日之後,晉軍凱旋,許萬裏回到琅玡關,得知謝辭疆被朝廷發現扣押回京的消息。

他甚至來不及卸下那身染滿鮮血的盔甲,一刻也不曾耽擱地奔赴京城。風霜刮破他的雙頰,刮傷他的雙眼,他不眠不休地趕回上京,回到那座十年不曾回來的宮牆,卻被早已等待在此的禁衛軍拿下,關入天牢。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甚至不關心自己為何會被關進牢裏,他隻是在擔心那個傻姑娘,他愛的姑娘。

一日後,他終於見到了這個姑娘。

她站在牢門外,有精致的妝容、華麗的衣裙,還有眼底淡淡的悲傷。

“對不起,許萬裏。”

似乎自他們相遇以來,她一直在說對不起,而如今,他終於明白她對不起的是什麽。

自三年前新皇登基,外戚幹政,手無實權,皇帝為了收回集權,開始對在朝堂上極具聲望的謝真出手。若要集權,最好的對象當然是掌管十萬大軍卻毫無背景的許萬裏,可他軍功威望在身不能輕易動手,皇帝隻能轉為對付謝真。

什麽黨爭爭權皆是陷害,皇帝想讓你死,自然有的是手段。直到謝真一家下獄,謝辭疆因是六公主摯友而得以向皇帝求情,那個心思陰毒的皇帝想到曾經還是太子時作為自己伴讀的許萬裏,想到他少年心性曾向自己透露對這個姑娘的深情,於是有了一個交易。

陷害許萬裏通敵謀反,若證據確鑿,令天下信服,令十萬大軍心甘情願臣服於他而不為將軍不平。想救謝家,就拿許萬裏來換。

她答應了,她不愛他,陷害這樣一個還是自己仇人的人,又如何呢?

她以尋他為名找到拔也伽假意通敵,要求是攻破晉城後救出自己的父親,拔也伽毫不懷疑地答應。她發現許萬裏尋來的身影,躲到山洞之中,假裝相遇。她又模仿他的筆跡和突厥傳遞書信,告訴拔也伽晉軍軍資的運送路途而獲取拔也伽的信任後,拿到突厥的作戰計劃又轉而傳遞給皇帝,令安王在千鈞一發的時候趕來,不僅搶了許萬裏的戰功,甚至給他扣上奸細之名。

皇帝不能在琅玡關內對他出手,所以利用謝辭疆將他引回京城,請君入甕。

一切隻是一場騙局,她說為了救出家人,她什麽都願意做。她做的不是通敵突厥,而是置他於死地。

她想,他算什麽呢。

天牢光線晦暗,他在陰影中抬頭,並不能看清此刻的表情,她隻是聽見輕輕的、帶笑的,猶如冬月冰雪的嗓音響起。

“辭疆,你愛過我嗎?”

她蹲下身來,就和他隔著一扇牢門,聲音是那樣無情:“從未。”

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純澈的姑娘了。

五日之後,許萬裏通敵的文書被昭告天下,在他的書房不僅有與突厥將領拔也伽的書信往來,還有彼此的信物坐實他通敵之罪。若不是安王及時趕到,突厥的鐵騎便踏過了琅玡關。天下嘩然。

謝家查明陷害真相,雖被釋放,謝真卻因此事再無心朝政,告老還鄉,攜一家離京。皇帝收回兵權,又打壓了謝真在朝廷上的勢力,所謂皆大歡喜。

那個叛國的將軍,他會如何死去,已無人在意了。

謝家離京的前一天,謝辭疆隻身入宮,麵見了皇帝。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隻是當她離開時,望著頭頂那輪荒寒的月,露出了釋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