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斷點
他下樓的時候,路燈恰好亮起,像是一盞忽然從背後升起的明星。
[1]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整個博陵的商廈都張燈結彩,到處都掛上了促銷打折的廣告牌,街上往來都是成群結伴的年輕男女。
往年陳初也是這狂歡人群中的一員,無憂無慮,恣意輕狂。
但今年,她僅與唐樂匆匆吃了頓飯,便各自分開。
兩人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這樣麵對麵吃飯,往常說不完的話在今日都變成了不自在的寒暄,但好像說什麽都不對,兩人都默契地避開某些話題,最後說著說著,終於冷場了。
還是唐樂的一個電話拯救了她們,她內疚地告訴陳初:“我要先走了,晚上還有工作。”
“哦,對,今晚是平安夜,酒吧應該有節目,會很忙。”陳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鬆了一口氣,低頭卻發現唐樂大衣的衣襟有些髒,像顏料。
唐樂順著她目光往下看,無所謂地笑了笑:“給幼兒園畫壁畫時弄髒的。”
“你什麽時候又找了這份工作?”陳初自知失言,兩人已經這麽長時間沒在一起了,她愕然的語氣聽起來太像質問。
唐樂卻沒有在意:“最近的事情,天氣冷了,酒吧生意不是很好,我下午也沒什麽事,就接了一些新的活。”她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苦澀,“他又在外頭借了錢就走了,我們可走不掉。”
“他”當然是唐樂父親。
陳初在心裏暗罵老混蛋,但那終歸是唐樂的父親,再恨也隻能爛在心底。
她們在廣場分別,兩個人坐的是不同方向的車,陳初看著唐樂越來越遠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唐樂,你等等。我寫了個劇本,和盛娛簽約了,之前拿到一筆預付款,我還沒有用上,如果你需要,就和我開口。”
唐樂聽著,並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凝視著陳初。
“我和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
“我以為你不會原諒我,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和我說話了。陳初,我真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理我了。”那麽高的唐樂,此時卻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孩,她將手蓋在眼睛上,卻蓋不住她的哭腔,“我真的以為,你不要我了。”
曾經我也這樣以為,但是終究放不下,就像過去這麽多年,你依舊記得我兒時玩笑的一句話。
但唐樂依舊沒有接受她的善意:“你把錢留著,那也是你辛苦賺來的。我們還能撐住,盛娛給阿信的待遇還不錯,我們沒有問題的。”
其實唐樂說了謊。
這些年母親一直偷偷聯係那個丟下他們一走了之的男人,弟弟簽約盛娛的賣身錢還清了家裏的大半債務,母親偷偷告訴他債務快還清很快可以回家了。誰知他卻異想天開,覺得鹹魚即將翻身,拿著母親給的錢去放手一搏,又欠下了一大筆錢,再一次一走了之。
這些,她都沒有告訴陳初。
並非沒有將她當成朋友,而是這是屬於自己的壓力,她不會強加到任何人身上,縱然是對方心甘情願。就像是那次她為了陳初去求貝思遠重新拿起小提琴,又偶然撞見要債的人,貝思遠複出後第一件事便是幫助她,唐樂也不願意接受。被陳初撞見那一次,正是他約她出來,想要把演出費用借給她還債,她沒有接受。
那是命運給予她的,無論好或壞,她都不會讓別人來為自己承擔。
這是她唯一的驕傲。
“這是你的錢,我不要。”
“我不是給你,我隻是借你。”
“可我不要。”
或許是她的冷淡惹惱了貝思遠,那麽溫柔的人,竟對她發了火:“唐樂,你有心嗎?我這樣做還不夠嗎?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當然有心,不過我的心永遠不會放在你身上,你也不用在我這裏浪費時間和精力了。我不會愛你的。”
她說得斬釘截鐵,卻惹惱了他,那個吻壓下來的時候,她是帶著償還的心態,想著這樣就還清了吧。
可誰也沒想到,會被陳初撞見。
唐樂沒有解釋,也沒有請求陳初原諒,因為在貝思遠吻下來的那一刻,她聽見自己心動的聲音。
像一個巴掌,狠狠地拍在她的臉上。
與唐樂分開後,陳初獨自回了學校。
劇本處於收尾階段,這些天她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麵,若不是唐樂的到來,她會匆匆吃完那份簡陋的晚餐,然後在圖書館待到閉館,再回到寢室繼續工作,直到累了,才會上床歇息。
這些日子,她都是這樣過來的。
但她並不覺得疲倦。
小時候她被何婧逼迫著學琴,每一分鍾對她來說都是煎熬,而貝思遠卻可以長時間巋然不動地重複拉同一首曲子。她問貝思遠,你不覺得無聊和痛苦嗎?他當時的回答是:做自己喜歡的事,你永遠不會覺得疲倦。
那會兒她覺得不可思議,現在她也終於能體會那種感受。
唯一的遺憾是,每每工作到深夜,要洗漱上床時寢室的熱水已經快沒了,隻剩下不冷不熱的溫水。在入冬的深夜,陳初每每踏進浴室比上戰場都要嚴峻,可她又有些享受這個過程,水落在身上的那一刻,她的腦子會異常清醒,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在這一刻都變得清晰明朗。
這樣的直接後果是,每天到了睡覺時間,她都異常清醒,腦子裏有千百個念頭在湧動,等到她爬起來開電腦,靈感又煙消雲散。如此重複了幾次後,陳初終於斷定,自己是失眠了。她暈乎乎地躺在**,眼睛睜不開,感覺就像置身漂泊於海洋的扁舟之上,搖搖晃晃,天旋地轉。
她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些同情陸尋。
連續幾晚都沒有睡好,決定了她的精神狀況不會太好,第二天開會時她已經有些犯困,會議進行到一半時,她已經開始打盹。好在她坐在角落裏的位置,手又保持著拿筆的姿勢,還沒有人發現她睡著,連陸尋進了會議室也不知道,當然也不知道會議何時結束了。
她聽到椅子拖動的聲響猛然驚醒時,會議室的人已走得七七八八,同她關係還不錯的導演助理虛空給她做了個滅口的手勢,陳初還未反應過來,坐在主席位上的人忽然站了起來,將她嚇了一跳。
天色已晚,又逆著光,陳初並未看清那人的臉,恍然有種製片人突然間高了好多又暴瘦幾十斤的錯覺,定神一看,才發現那並不是製片人。
雖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氣場卻不容忽視。
“開會開著開著睡著了,這樣的編劇我還是第一次見。”
話是刁難,語氣卻是調侃,陳初一時也不生氣,反問他:“我們這種無關緊要的小會議,陸總怎麽來參加了?”
“怎麽?我不能來?”
“沒有,隻是挺好奇的。”
陸尋也沒有接話,看著她低頭收拾東西,又跟著她一起走出會議室。下班的高峰已過,走廊上空****的,隻有零星幾個匆匆而過的身影,陳初以為陸尋有話要和自己說,慢慢放慢了腳步,等了一會也不見回音,隻好走到電梯口。
下樓出電梯,唐信恰好發了語音來,說約她吃飯。
她正準備回複,陸尋忽然按住她的手:“晚上我約你吃飯。”
“可是……”
陸尋的手並未從她的手機屏幕上拿開,冰涼的手指觸碰著她的皮膚,陳初心跳如鼓,一時間也忘記要說什麽,腦中隻有一個想法——他的手怎麽那麽涼。
或許是連陸尋也察覺自己這個做法有些無厘頭,他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沒有什麽可是,陳初,我說了Aaron是我們的簽約藝人,盛娛不允許藝人私下談戀愛。”
他的手可真涼,與她沸騰了又冷卻的心一個溫度。
陳初輕輕拂開他的手,低頭給唐信回信息說不去吃飯,自己有事,信息才發出,便聽到清脆的一聲“噔”,好巧不巧,唐信正在前方。
他正低頭看手機,似有察覺一般忽然頓住腳步,抬起頭,撞上陳初有些尷尬的目光。
“你不是……”
陳初還在想著怎麽解釋,陸尋忽然開口:“陳初,還不快走,再不走遲了。”
她不知道陸尋賣什麽關子,匆匆與唐信打了招呼便跟上陸尋的腳步,擦肩而過時,唐信小聲地叫了一句她的名字。
“我這會還有事,先走了。”她幹巴巴地配合著陸尋的演出,做出忙亂的樣子,不敢去看唐信,但也察覺到他的疑惑和失望。
那道目光,一直跟著她出大堂。
[2]
陸尋幫陳初解了圍,可仔細想想,始作俑者也是他。
她出了盛娛大門,他的車已經等在門口,見陳初杵著不動,陸尋催促:“你還站著幹嗎?”
“剛剛不是在唐信麵前演戲嗎?”
陸尋一臉“我為什麽要演戲”的表情:“本來就是有事,你以為我沒事要去聽你們開會,看製片人和導演吵架嗎?”
“那什麽事?”
“陪我吃飯。”
陳初望著他,覺得今日的陸尋特別反常,但還是跟他上了車。
車子左拐右拐進了一條狹隘的小巷子,開到巷口,進不去了。陸尋不像是會為了吃大費周章的人,今日怎麽這麽有閑心,帶著她曲曲折折走了一段,進了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子——沒有名字,裝修簡單卻有特色,一看就知道不好定位子。
進了門,已有人來招呼:“陸先生來了?還是坐您常坐的水雲間好嗎?”
陳初跟著陸尋進了包廂,看他熟門熟路地點菜,忍不住問:“這邊不好訂位吧?”
“不對外開放,老板之前是米其林三星主廚,後來自己開了這家菜館,隻對朋友和熟人開放。”
果然如此,菜隻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味道與家裏吃的和外麵餐廳皆有很大區別,吃到一半,服務生推門進來,端了一碗素麵,上麵臥了一個肥肥胖胖的可愛荷包蛋。
“我沒點。”
“是這位小姐麻煩廚房給陸先生做的,說今天是您的生日。”
陸尋盯著桌上那碗麵,始終沒有說話。陳初看著他的麵色,不像是開心,也不像是不開心,當下有些忐忑。
是她自作聰明了。
因為陸尋今日的異常,陳初給陸淼淼發了微信,很快便得到了回複——今天是小叔叔生日。她剛放下手機,陸淼淼的信息又過來了。
“也是我爸媽的忌日,所以小叔叔每到這一天都特別不開心,不過生日,也不回家。”
陳初看著他瘦削的背影,不知怎麽的有一點難過,所以她去了廚房,央求主廚給他下碗麵,沒有別的要求,隻要有雞蛋。
她設想過千萬種陸尋的反應,開心,惱怒,甚至發脾氣罵她多管閑事,可偏偏沒有一種和現在相符——他沉默地低著頭吃了那碗麵,自始至終沒和她說一句話。
直到晚餐結束,陸尋將她送回學校,亦是沒有開口和她搭腔。
陳初強著一口氣,也不理會他,心裏暗罵自己自作聰明,下車時卻聽見陸尋叫她。
“陳初。”
“幹嗎?”她的語氣惡劣。
陸尋坐在車裏,她看不大清他的表情,隻聽到他清冽的嗓音停頓了一下,說沒事。
她覺得兩人之間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可又說不出,這種異常從在會議室就已經產生,並且越來越明顯。
那個夜晚她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即使原本就什麽也沒發生,她仍舊對此緘默不言。回到寢室陸淼淼已經在等她:“你和我小叔叔出去了嗎?他呢,回去了嗎?”說完,趴到窗台去看。
“回去了。”
“陳初,你和我小叔叔在一起了嗎?”
她被陸淼淼問得有些發悶,說沒有。
陸淼淼卻是不信:“沒有?沒有他怎麽找你慶生?往年這一天他都陪我去看爸爸媽媽,然後會消失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才回來,也不告訴我他去了哪裏,也不讓我給他買生日蛋糕。今天卻和你一起過了,肯定有貓膩。”
陳初折騰了一天,加上心裏有事,也懶得去辯解,含糊應了兩句就任由她去腦補,且就算說了,陸淼淼也不會相信。人潛意識認定的事,無論怎麽解釋,都會被當成借口,解讀成欲蓋彌彰。陸淼淼已經認定了她和陸尋在一起了,對她的態度時好時壞,矛盾糾結,陳初無法扭轉她的思想,索性任由她去,反正對自己沒有太大的影響。
隻是,她盡量避免與陸尋碰麵,每每去盛娛,都是步履匆匆,工作完成了便走。如此下來,整整一個月也沒有遇見過陸尋一次。
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之前的交集像是生活的錯位,終究要回歸。
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這個道理。
後麵的時間過得很快,劇本的收尾、修改到定稿所用的時間並不長,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順利。
接下來便是選角。
陳初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反而每日每夜都輾轉反側。
《歲月輕狂,我不負你》是她的畢業作品,也是她證明自己的途徑,更是她對未來的全部期許。一方麵她迫切地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盡快地拍成電影,另一方麵又唯恐出來的效果不盡如人意,遭人詬病,所以她始終處於這種矛盾之中。
《歲月輕狂,我不負你》是盛娛投資的青春電影,選角多是盛娛的簽約藝人,女主角最後定的是某檔綜藝節目的主持人冉書瑤。冉書瑤人甜聲靚,模特出身,成為節目主持後,又接了不少電影和電視劇,是博陵炙手可熱的新星,但因作風大膽,成名後又緋聞不斷,先是被爆曾是問題少女,還進過戒毒所,又傳出被包養傳聞,說是靠關係上位,非常富有爭議性的話題女王。陳初看過她演的電影,不功不過,會找她出演女主讓人意外,但這事完全沒有她發聲的權力,且不說她隻是剛冒頭完全沒有任何經驗的小編劇,就說冉書瑤這兩年當紅,是盛娛當之無愧的一姐,她提出反對,估計女主角還沒換人,編劇已被踢走。
後來陳初才聽說,冉書瑤出演女主,還是陸總欽定的。
陳初的憤怒來得毫無緣由,就連自己也是不明所以,可她沒有改變陸尋決策的能力。偶然在電梯間遇到陸尋,想起坊間的流言蜚語,不禁火冒三丈,連招呼也沒打,板著臉擦肩而過時眼睛的餘光看見陸尋愕然的表情,陳初有些得意,可這突然的快感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便煙消雲散,更覺得鬱結。
唯一值得開心的事是男主角最後定了唐信,不,應該說是Aaron,原本定的是另外的演員,出道好幾年,但因為Aaron名氣大躁,且他孤傲冷清的性格與男主角如出一轍,盛娛開了好幾次會議後冒險讓他參演。
不到一年時間,唐信儼然成了少女偶像,紅遍了整個中國。他越來越常出現在報紙、雜誌和微博熱搜版,隨便一條毫無意義的微博都是幾十萬的轉發量,每日盛娛都堆滿了粉絲送來的禮物。陳初也才知道唐信已經搬出了安置小區,住在公司安排的豪華公寓,而唐樂與母親卻還待在原來的家。
“為什麽不搬去一起住?”陳初不理解。
“阿信也不止一次讓我們過去,但這裏都住了這麽多年,我和媽媽都習慣了,搬去半山公寓又遠,交通又不方便,還不如住在這裏。”唐樂這樣說。
但陳初知道,唐樂是害怕給弟弟帶來麻煩。
兩人雖然重歸於好,但彼此的相處都顯得小心翼翼,再也不能似以往那樣無所顧忌,聊天偶爾也會有尷尬的冷場。
“何老師同意你繼續寫劇本了嗎?”唐樂問。
“同意了。”
陳初的大學生活已逼近尾聲,同學大多找到了工作或實習的單位,何婧為陳初不願去星海樂團而大發雷霆,覺得她所謂的編劇不過是兒戲。雖然何婧已經知道要陳初接任她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知道與接受完全是兩碼事,在她內心裏還是希望陳初能夠從事音樂工作,不求有建樹,隻求安穩。陳初選擇了編劇,更像是選擇了娛樂圈,走進了一個她無法企及的世界。
在她內心裏,仍舊覺得陳初是個小孩,離開她,跌跌撞撞,容易摔跤。
失去陳未之後,何婧變得草木皆兵,害怕有一天她會離開自己,更害怕她受到傷害。
直到陳初將稿費與劇本合同都擺在了何婧麵前,她才真正地相信,向來渾渾噩噩不學無術的陳初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事。
陳初回想起那一天,媽媽對著存折上的數字沉默了許久,而後一言不發進了房間,許久沒有動靜。陳初覺得不對勁,偷偷擰開了她的房門,卻見她在與父親打電話,不知是開心還是激動,手還在抹淚。
她在房門口站了許久,卻沒有推門進去,隻是在心裏暗暗做了決定。
[3]
四月份,《歲月輕狂,我不負你》電影籌備完畢,順利開機。
在開機會上,陳初又見到了陸尋。
說起來,兩人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麵了。
劇本已完成,這段時間陳初往盛娛跑的次數大大減少,偶爾幾次去談工作也是來去匆匆,陸總有專用電梯,加上她特意避開他的辦公室所在,毫無交集。偶爾幾次陸尋送陸淼淼回校,上了樓,陳初不是去別的寢室借東西,便是躲到休息室去練琴,兩人壓根沒有碰麵的機會。
陳初在躲避陸尋,她沒說,陸淼淼卻都看在眼裏:“你和我小叔叔吵架了?”
“我哪敢和陸總吵架,我還要靠著他吃飯。”
陸淼淼直截了當下了結論:“肯定是吵架,不然說話怎麽那麽酸。”
陸淼淼說的並沒錯,陳初是在刻意避開陸尋。原本便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應該有那麽多的交集,且自從電影選角後,她每每想起他總覺得一股惡氣頂在胸口,憤怒難當,就連自己也不知道在生什麽氣。
別的場所可以躲開,開機會卻是避不開,《歲月輕狂,我不負你》是盛娛的大項目,陸總自是要出席。她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小編劇,被安排到角落的位置,主演、導演、監製、製片人眾星捧月般地圍著陸尋,自始至終,他也沒有注意到陳初的存在。
作為男主角的唐信,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對著鏡頭的臉怎麽看都顯得漠然。還是冉書瑤輕飄飄一句話在記者麵前為他解圍:“看到Aaron,我就像看到我們電影裏的男主角,這個劇本就像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陳初的錯覺,當冉書瑤說到這裏的時候,她看到陸尋遠遠地瞥了她一眼。
與此同時,唐信也遠遠地朝她點頭示意,似是想越過人群往她這裏走,被記者絆住腳步:“Aaron要去哪裏?問題還沒問完。”他正想出聲,卻聽陸尋警告性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唐信望著站在人群裏的陳初,忽然覺得沮喪。
開機會結束是慶功宴,從導演到演員無一不被圍著敬酒,認識陳初的人並不多,加上她對攀關係和結交並無興趣,一個人端著盤子躲在角落裏吃吃喝喝,落得清閑。
陳初酒量並不好,卻偏好五顏六色的雞尾酒,眼下無人注意自己便拿了好幾種,這杯抿一口,那杯喝一點,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丫頭。兩杯剛下肚,一隻手從背後伸出來搶走了她的杯子:“少喝點,你會醉。”
陳初看見唐信,樂了:“你逃出來了?”
唐信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比起往常的休閑裝扮多了一分成熟,如果不是他一臉煩躁地扯著領口的話。許是喝了酒,他的臉頰帶著酡紅,說話也微微大舌頭:“你……你去哪裏了?我在找你。”
“找我?找我做什麽?”
唐信低著頭盯著手中的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我不喜歡待在這裏,要不我們走吧?”
“可是你是男主角,這樣走了不好吧?”陳初忽然覺得,唐信還是唐信,不是Aaron,不是明星,還是那個喜歡跟在她和唐樂身後,卻始終一言不發的倔強小男孩,帶著一點點自我和任性,“你這樣走了,不好和他們交代吧?”
“為什麽要和他們交代,他們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不讓我做的我也沒做。難道我連自己的自由都沒有嗎?”他看著陳初,眼神有些迷茫,估計是這幾天在哪裏受了氣。
這會陳初可以確定,他是真的醉了。
她正頭疼著該勸唐信留下還是和他一起任性地離開的時候,有道聲音從背後響起:“Aaron,導演在找你,要與你聊聊。”
明明叫的是唐信,陳初卻感覺那道目光一直在她臉上徘徊,帶著惡意,就像她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陳初不用抬頭,也知道那人是誰。
唐信最後還是被經紀人黃蘇子半拉半推帶走了。
有的人喝醉了異常乖巧,有的人喝醉了離經叛道,胡攪蠻纏。陳初和陸淼淼都屬於前者,而唐信則是後者。
麵對自家老總的命令,他竟掉轉過臉:“我不去。”
陸尋的臉色精彩紛呈,估計也沒遇到這樣明目張膽的對抗,一時間有些不可思議:“你不去?”
“不去。”他堅定得很,還微微仰起頭,以示決心。
唐信此時就像一個與家長鬧脾氣的小孩,但除了對陸淼淼,陸尋從來不是好脾氣的家長,他冷笑了兩聲,正要說話,陳初急忙推了推唐信:“你快去,導演找你。”
唐信依舊不為所動:“我不想去。”
“為什麽不去?”
“我不想去。”
陸尋冷眼看著他們循環著毫無意義的問答,耐心一點點消散,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還是黃蘇子過來將唐信帶走:“我的祖宗,你在這裏做什麽?”又壓低聲音在唐信耳畔說了什麽,他才一臉不甘願地跟著走了,邊走邊回頭朝陳初說,“你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不就是分開一會兒,搞得像生離死別。”旁邊的人幽幽地出聲。
陳初一聽就惱火,卻不想與他爭吵,端著酒杯避開陸尋,徑直往陽台走。陸尋卻不依不饒,從背後扯住了她的臂彎:“陳初,我和你說過,Aaron是我們公司的簽約藝人,少女偶像,他的前途無可限量,你不要隨便染指。”
陳初隻覺得這人不可理喻:“知道了,你要重複多少次。還有,唐信是我弟弟,我和自己弟弟說話都不成?自己思想肮髒,就覺得全世界都該和你一樣。”
“哦?我還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個這麽大的弟弟。總之我奉勸你,離Aaron遠一些,對你自己,對他都好。”
“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倒是陸先生你,有嘴說別人,怎麽沒嘴說自己,不準旗下藝人談戀愛,自己倒是拎得清。”
陸尋越聽怎麽越覺得這幾句話不對味:“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的就是你,陸先生。”
陸尋隻覺得她那句陸先生刺耳得很,皺了皺眉:“我什麽時候放火了?”
“對,你當然沒有放火。你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誰不知道盛娛陸總潔身自好,從不和女藝人搞曖昧。至於私底下,誰知道呢……”陳初自知這樣不好,禍從口出,卻控製不住自己,口不擇言,“今天陸總欽點一個電影女主角,明天來一個電視劇主演,是不是和陸總關係好就可以演?那能不能也給我個角色?”
陸尋平時極少有架子,和手下幾個主管關係都不錯,今日他們合夥起來灌了他好些酒。若是往常這幾杯酒是沒問題,偏偏好幾夜沒有睡好,加上連日來的忙碌讓他頭疼難當,好不容易逃脫了,見陳初與Aaron有說有笑隻覺得鬱悶難當。兩人也有好些時間沒見麵,她故意躲著自己,陸尋也知道,隻當她是與陸淼淼一樣鬧小女孩脾氣,懶得計較,現在想好好和她說話,她卻像機關槍一樣喋喋不休,說得他如此不堪,明晃晃帶著敵意。
陸尋越生氣,表麵越是聲色不露:“你也想要個角色?”
“是啊,你能給我?”
“你過來。”
陳初狐疑地看著他,還是朝前邁了兩步,卻不料對方大手一攬,將她狠狠地拉至自己身前。
冰涼的嘴唇貼上自己的那一刻,陳初的腦海一片空白,隻聽見自己一聲高過一聲的心跳。
一如那個黃昏的會議室,陸尋嘴角含笑,星眸皓齒。
直到有人拉開了陽台門,伴隨著一聲短促的尖叫,陳初才被放開。
陳初聽見帶著笑的耳語:“你不是躲我嗎?這下你倒是躲呀。”
她又羞又惱,恨不得刨個坑將自己埋了。
不,埋了自己之前,先得把陸尋埋了。
始作俑者壞事得逞,轉了個身繞過她,飄飄然離去。
陳初覺得他的後背赫然寫著大寫的得意。
[4]
次日陳初起床,便見陸淼淼對著她賊笑:“你和我小叔叔和好了?”
“我和你小叔叔沒有任何關係,連雇傭都算不上,最多是合作關係,沒有交惡,沒有決裂,何來和好?”
“哦,那你昨天晚上怎麽和我小叔叔接吻了?”
陳初震驚:“你怎麽知道?”
陸淼淼聳了聳肩,朝她晃了晃手機:“我怎麽不知道?盛娛的八卦群都震翻了,有個匿名的妹子爆料,昨晚在慶功宴的陽台看見陸總和那個叫陳初的小編劇接吻,還是女方主動,幹柴烈火,如火如荼,驚天動地。”
陳初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雖然我知道你是理科生,但是成語也不能這樣亂用。”
“不是我說的,我隻是轉述。”陸淼淼又陷入了自我糾結中,“唉,那我以後是叫你陳初還是小嬸嬸啊?我怎麽感覺把你叫老了好多……我小叔叔真是老牛吃嫩草……”
“你前段時間不是讓我幫你約Aaron嗎?我昨天沒來得及約,要麽過幾天,電影開機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很忙。”為了防止她繼續說下去,陳初急忙扯開話題,“你不是有他的電話嗎?要不你自己約他?”
一談到唐信,陸淼淼就像個蔫了的茄子:“我給他發了好多短信,他都沒有回複。要不我也不會找你。陳初,你和我小叔叔終成眷屬了,不要忘記我啊,我可是你們的紅娘!要是我和Aaron成了,我也不會忘記你的。”
陳初和她說不清,因為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和陸尋算是什麽關係。
那個吻似乎是他們之間的轉折,可一切又像是沒有變化。
那夜之後,她與陸尋依舊忙碌於各自的生活,毫無交集。
《聽說》電影順利開拍,像是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又像指明了前方的道路,陳初已決定開始創作新的故事。
至於陸尋,這些天,她和他並沒有見麵,倒是從娛樂八卦上得知了他的消息:深夜送話題女王冉書瑤回家,令人浮想聯翩。
陳初憤憤地關了網頁,倒是陸淼淼十分糾結:“小叔叔和冉書瑤沒有任何關係!陳初你相信我!”
“哦?”
“冉書瑤有男朋友啦,叫葉天,聽說兩人相愛相殺了好多年。葉天你不知道?盛娛死對頭華天你總知道吧?華天少東家葉天,就是她男朋友。”陸淼淼道,“你說吧,我小叔叔怎麽可能和冉書瑤有關係呢!”
“你下次騙人故事編好一些,漏洞太大啦!”陳初明顯不信,“她要是和華天少東家談戀愛,又怎麽會簽約盛娛呢?”
陸淼淼有些急了:“我和你說,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啊。冉書瑤和葉天相愛相殺多年,據說葉天為了得到冉書瑤,把冉書瑤初戀弄死了,還把冉書瑤弄到戒毒所,冉書瑤出來後還用蓖麻子毒害葉天,結果沒弄死他,隻是留下了一些後遺症,走路不怎麽利索。這可是真的,我是誰,我可是有第一手資料。”
陳初覺得這個故事太荒誕,可陸淼淼向來不屑撒謊,她越解釋,陳初越煩躁,索性什麽也不想,換了衣服下樓跑步。
因為沒有帶手機,所以陳初並不知道陸尋給她打了電話,跑完五千米筋疲力盡大汗淋漓地回到寢室,卻發現陸尋在等她。
她有些開心,低頭看見自己被汗濕的衣衫又有些糾結。
“你怎麽不接電話?”看到陳初,陸尋的表情有些凝重,又帶著狐疑。
“我去跑步了呀,沒帶手機。”
陸尋自上而下將她打量了一遍:“陸淼淼說你暈倒了,讓我馬上趕來。”
“啊?”
“不過到半路我就知道她在騙我,因為你的電話打不通,她的也打不通,估計是因為心虛。”陸尋說,“看到你,我更加確定她在撒謊。”
原本還愉悅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至穀底,陳初問:“那你還來做什麽?”
陸尋站在寢室樓的過道上,也不知道他怎麽騙過宿管阿姨的。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路燈還未亮起,隻有寢室偶然透出的光亮。
可他的臉卻異常清晰。
他朝陳初邁進了兩步,陳初卻後退,貼著圍牆,就怕他聞到自己身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味道。
陸尋始終沒有回答陳初的問題,隻是這樣看著她,直到她又焦躁地問了一遍:“那你還來做什麽?你不是很忙嗎?你來做什麽?”
陳初聽見他悶笑了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麽來。”
“我不知道!你不說我怎麽可能知道。”
“你裝傻。”他說。
陳初的確知道,可有的事情他不開口說,她便不敢去確定,去相信:“你不開口說,我又怎麽知道?”
他又朝她逼近,陳初整個人都籠罩在陸尋的陰影裏,他身上有著好聞的淡淡的香水味,有點像夏天的味道。
像是過了好久,又像是下一秒的事情,陳初聽見他輕笑了一聲:“你這個膽小鬼。”
對,她的確是膽小鬼。
不久前才受到感情重挫,此時傷口還未愈合又身陷囹圄。這突如其來的怦然心動,讓她這幾天一直活在自我厭棄裏,這場感情來得太快,讓她措手不及,不敢置信。
如果說貝思遠是她乏善可陳的青春,帶了一點崇拜和執念,那麽陸尋則是一場風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擊了她的心,陳初害怕他如狂風過境,更怕他不留痕跡。
她已不再是那個莽莽撞撞帶著一腔孤勇的小女孩,就算聽到自己心動的聲音,就算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也能夠在最後一刻遏製住自己,停留在原地。
“你說啊,你來做什麽?”
陸尋低頭看她,她就像一個百寶盒,初見時平淡無奇,打開了卻無限驚喜。
此時明明是緊張的,卻還要裝作一臉不在乎,就像陸甜甜,偷偷吃了肉幹,以為毫無痕跡,殊不知嘴邊帶著的肉末已露了馬腳。
“雖然知道是陸淼淼的謊言,但還是想來看看你。”
[5]
那個傍晚陸尋逗留的時間特別短,隻在走廊和她說了幾句話,便匆匆要走:“我現在要去機場,出差,回來再找個時間聊聊吧。”他下樓的時候,路燈恰好亮起,像是一盞忽然從背後升起的明星。
陳初喊他:“陸尋。”
他回頭,微微仰起頭望向她,像是在問有什麽事。
陳初卻突然忘記了,自己剛剛是為什麽叫住他,隻朝他揮了揮手,算是告別。
他站在原地,靜靜地凝視著她,許久後才道:“其實,那天我很開心。隻是我太久沒過生日,一時間有些懵。你上去吧,等我回來。”
他已上了車,她仍沒有走,看著黑色賓利慢慢遠去。
當時她並沒想到,這一幕後來會被有心人士添油加醋放到了網絡上,形容得齷齪不堪。
這幾年青春電影勢頭正盛,《歲月輕狂,我不負你》是盛娛斥巨資打造的青春電影,理所應當地受到了大家關注,陳初的名字在編劇一欄也受到了些許關注。再後來,因為開機儀式上她的一小張照片,被博陵大的學生認了出來:“這不是我們學校的師姐嗎?我們副校長陳洪恩和小提琴家何婧的女兒啊,在學校挺低調的,沒想到竟然是編劇……”
很快有人提出了質疑:“不是吧,還是個學生?這電影能好看嗎?”“這陳初後台是有多硬呀?”“這兩年爛片層出不窮,估計也不是什麽好片子!”
開始並沒有惡意,但後麵的情況卻是不受控製,愈演愈烈,竟然有人扒出了她和貝思遠的感情史:“我是博陵大的,你們知道貝思遠嗎?就是何婧的得意門生,這陳初和他是一對呢!以前上學的時候,貝思遠還沒這麽出名,兩人還經常在學校一起吃飯呢!看起來還蠻般配的,也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在一起……”
這個轉帖就是一顆小石子,激起了千層浪。
貝思遠畢業於博陵大學,成名後在采訪中不止一次提過自己的母校,這一年已成了博陵大學的傳奇,偶爾上課還會被老師拿出來當成教材。貝思遠的名字一出,關注陳初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別有用心地深入窺探她的私生活。
“對對對,我也見過。”
“你們看見的是不是照片上那個男人,盛娛的老總啊……這陳初可真有手段,怪不得和貝思遠分手,看樣子是攀上了盛娛這根高枝,怪不得能夠當編劇,真是厲害,知人知麵不知心!”
“真不要臉,前幾天我還看見她在走廊和那個男人秀恩愛呢,真惡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包養了……”
流言便是這樣引發的,先是捕風捉影,隨後惡意揣測,到最後已經是板上釘釘:陳初和貝思遠在一起後劈腿,攀上了陸尋,被其包養。
眾說紛紜,但無一不是將陳初描繪成十惡不赦、心懷鬼胎的壞女人。
隻是幾天的時間,已經嚴重影響陳初的正常生活。
她隻要踏出寢室,便有人對著她指指點點,甚至毫無顧忌地將鏡頭對準她。開始陳初還是憤怒的:“你們這是幹嗎?拍照經過我同意了嗎?”可後來,她幾乎無力掙紮,隻能每日躲在寢室,麵對網絡暴力無能為力。
最先打電話慰問的是唐樂:“你現在連門也出不了了?流言真是可怕,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能有什麽辦法,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陳初煩躁不已。
隨即是唐信,他成為藝人的時間並不長,對這種事情卻深有體會,隻是對他的關注大多是傾慕與喜愛,陳初所承受的,卻是滿滿的惡意。
“這個時候,你什麽都不能回應,越回應,事情會越亂,隻能沉默。八卦的時效性很短,很快就會被新的替代,你再委屈幾天,會好的。”
唐信這樣說,但陳初卻是疲倦至極,連話也不想多說,敷衍了幾句便掛斷。
但最讓陳初困擾的並非層出不窮的八卦,而是母親何婧。縱然何婧向來不關注八卦,她也隱瞞得深,但這世界上本就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很快何婧也聽到了風聲。退居幕後之後,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強勢,這一次卻下了死命令:“不許再和盛娛有任何交集,下周馬上給我到星海樂團上班。”好像一時間,她又變回了那個專製嚴厲的女人,冷聲嗬責,“瞧瞧外邊都是些什麽傳聞,你和那個陸尋最好不要來往,你和思遠前段時間吵架不是因為他吧?”
“媽,我和貝思遠分手了。”陳初打斷何婧。
何婧沉默了許久,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麽,到最後聲音竟然發顫:“陳初,你別告訴我,網絡上的傳言是真的?若是這樣,你以後就不是我何婧的女兒。”
“當然不是,怎麽可能!”
“那你為什麽和貝思遠分手?你喜歡了他那麽多年。”
那又怎樣,他又不愛我。
隻是這句話,陳初還是沒有對母親說,她太清楚貝思遠在她心中的分量,他是她的學生,也是她唯一的希望,就算被誤解,她也不願意讓母親傷心絕望:“分手的原因,你去問貝思遠吧。”
“我隻是工作。”
“那為什麽會弄出這些事情來?你知道我現在和你爸爸走出去都像被當成動物圍觀嗎?再這樣下去,我們還要做人嗎?”
“可是我沒有做錯什麽,現在離開不是心虛嗎?”
在這個問題上,陳初最終還是沒能和母親達成一致,以麵紅耳赤的爭執而收場。
而就在陳初與母親爭吵的第二日,貝思遠發表了聲明,闡明自己的立場,希望媒體更多地關注他的音樂,而不是私生活,以及恩師一家與他的家人無異,希望大家不要胡亂猜測,也不要過多打擾,否則他會追究到底。
與此同時,盛娛將一家網絡媒體告上了法庭。
陳初記得清楚,那是最先報道懷疑她被陸尋包養的媒體。
她是在陸淼淼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而彼時陸尋還在出差。
這些天她從未主動聯係他,得知消息後,不知怎麽就按下了他的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陸尋的聲音在深夜顯得空曠:“你知道現在是半夜嗎?”話是這樣說,卻不像生氣的樣子。
陳初想說,你不是不用睡覺嗎?話到嘴邊卻成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陸尋像是站在風口,有風聲灌入聽筒。
“這個結果你還滿意嗎?”陸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