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要打一個十環!

英誌小的時候,爸爸就教過他射擊要領,什麽缺口準星對目標,三點一線扣扳機,待到真正手握步槍真的要開槍射擊的時候才知道,那是多麽的不容易!人不爭氣,槍也不爭氣,英誌望著手中破舊的半自動步槍,心中怎麽也歡喜不起來。他忘不了在新兵連打靶不及格那個教導員對自己說的話:“你小子還好意思啊,過去一發子彈是七斤小米,現在也便宜不到哪裏去,也得塊八毛錢一顆。就你這樣的,下連隊好好練去吧,別在這裏浪費老百姓的錢糧啦!”英誌想到這話就臉紅,就感到羞辱就感到心中憋氣,就咬牙切齒下決心要爭回這口氣,要下工夫苦練當個神槍手,可他媽的偏偏就是不行!

軍訓動員大會過後不久,軍事訓練就全麵展開了。

新兵們從著裝、軍人姿態、隊列行走學起,直到射擊、投彈、刺殺、單兵戰術,一個科目接著一個科目,緊張得讓人透不過氣來。而這射擊技術當推單兵戰術為首,一個野戰連隊的士兵連槍都打不準還談什麽去消滅敵人?所以,訓練之苦是難以想象的。不管陰天晴天雨淋日頭曬,往地上一趴就是小半天。刺刀上掛塊磚頭,手托著沉重的槍身,動都不讓動。眼睛瞄花了,手臂抬酸了,身體僵硬麻木了,班長不喊休息槍都不能放下來!姿勢不規範也不行。曾桂康屁股大,總趴不下去,撅著。陸夫銀毫不客氣地三番五次踩他的屁股,告誡他要注意射擊姿勢,否則開槍的時候會影響技術發揮。

大家笑,他也笑。

英誌的射擊姿勢較好,因此僥幸沒挨過班長的大腳,但他不滿意的哼聲還是時常聽到。自打兩個人幹過架後,陸夫銀就對這個倔強的家夥有所顧忌。而英誌心中也憋著股勁,對他就是不理睬。

英誌和班裏的人不說話關係緊張,和外班的人卻有話說,一來二去的還交了幾個夥伴。一班的趙旭才,二班的高玉平,炮班的張申、李民等,都是初中生,都有點文化,可謂臭味相投。他們也曾勸過英誌,要尊重老兵,搞好群眾關係,不要任性,以免影響今後的入團入黨政治前途。指導員做過了工作,排長也找他談過心,“算啦,農村兵嘛,也沒啥子文化。話醜了一點,事情做得也過火一點,心還是好的嘛。都是為了連隊的建設,你也就原諒些吧?”

英誌撇撇嘴,沒說什麽,心裏卻默認了他的建議。得,從此不再談個人恩怨。

英誌訓練刻苦,日曬雨淋,常常是汗流浹背,胳膊腫眼睛花,扣槍機的手都磨破了皮。可不知怎麽,任他再苦練射擊成績就是上不去!幾天前,連裏對新兵訓練摸底,每人給了九發子彈。英誌精心努力,隻打出了六十幾環的成績。還不如陳言培和曾桂康,兩個人都打出了七八十環的好成績呢,甭提多氣人了!英誌煩惱,班長和幾個老兵也沒有好臉色,投彈技術就不行了,射擊又拉了班裏的後腿,丟人!雖說為了團結大家不再吵架,但那些蔑視的神情卻比讓人罵一頓還難受。英誌寧肯和他們大吵一架,也不願看他們的那副瞧不起人的嘴臉!英誌心中很難過,訓練吃苦他不怕,可找不到射擊成績提不高的原因才是讓人最惱火的事。英誌為此鬱悶,他媽的,怎麽就打不中一個十環!

為了迎接團裏今年的第一次精度射擊考評,打出好的成績,連裏將新兵們集中起來,針對他們在平日訓練中存在的各種問題,進行強化訓練,以期迅速提高他們的射擊成績。

這天訓練的時候,劉德新來到英誌麵前,道:“瞄兩槍,我看看。”劉德新貌似威嚴,可對士兵們卻很和藹,愛笑,爽快,讓人有親切之感。下連隊沒多久,新兵裏就有人敢和他開玩笑了,還有人在背後喊他“大眉毛”。

英誌於是臥倒,出槍瞄準擊發,動作一氣嗬成,連貫迅速。

劉德新站起身來,似乎挺滿意,“嗯,動作還標準,要領也對頭,看來隻有校校你的槍了。”

英誌一聽,大喜過望。午後,他跟劉德新去了靶場。

那劉德新不愧為老兵,校槍真有一手。按常規連隊校槍都應該將槍拿到團後勤處的槍械修理所去,而劉德新隻用一把小錘子就能解決問題!他先讓英誌打了一槍,看清彈著點後,拿過英誌的槍,用小錘在準星座下輕輕一敲,完事。“再打一槍給我看看,估計是差不多啦!”

英誌抖擻精神,再次精確瞄準擊發,子彈飛出。當他看到報靶員的靶杆在靶子中央橫向飛舞時,立刻高興得跳了起來,“十環,十環哪,我打中十環啦!”

英誌終於第一次打中了十環!

突飛猛進,這就不得了,在幾天後全連第一次精確實彈射擊的靶場上,英誌的成績更是突飛猛進,他用九發子彈打出了八十七環的上好成績,名列連隊前茅!眾新兵連連稱讚,劉德新笑得合不上嘴。三班的老兵沒有了聲音,就連陸夫銀也自歎不如,“嗯,還是可以的嘛!”

英誌的臉上光彩飛揚,信心倍增,他悄悄拍拍自己的舊步槍,“夥計,夠意思!”

這苦,這也樂。

在射擊這個項目中,你隻要挺過刻苦訓練這一關,你就能體會到那裏麵還有不少的門道。當然,也有不少的樂子。

大兵有大兵的責任,想槍,盼好槍,要打真槍。打槍是好耍,“叭,叭”脆響,痛快!可那些子彈是人民用血汗造出來的,是讓你練成射擊本領去消滅敵人保衛祖國的,所以,你隻有苦練勤練精練才能練出真正的本領,才能有望執行你保衛祖國的神聖職責,才能對得起養育你的人民。

英誌是一個真正的野戰部隊的士兵!

第一次練習精度射擊是射擊基礎,一個士兵學習打槍就是從這裏開始。訓練中姿勢要正確,握槍要穩,呼吸要勻,槍托輕抵肩窩,手指輕扣扳機,眼要清目要明,注意缺口處的虛影,缺口準星目標三點成一線,掌握好扣槍機的幾道火,而後果斷擊發,這打個十環八環的沒問題。當然槍也要校正得好。不過,那第一次射擊訓練也實在是乏味,百十號人天天那麽趴在地上,瞄準哪,扣槍機呀,就那麽幾個動作。刺刀上再吊塊磚頭,那更是單調無聊還勞苦。再加上日曬雨淋,汗流浹背,常弄得人困眼乏,皮軟精衰。

不刻苦就打不出十環!

第二次射擊練習可就有點意思了,這是一種立跪臥三種姿勢射擊的練習,打完一種姿勢挺進五十米再以第二種姿勢進行射擊,並且人動目標也動。開始射擊時是臥姿,目標二百米遠,半身靶。三發子彈打完後,起身向前挺進五十米,跪姿,舉槍射擊。打完三發子彈後,起身再向前挺進五十米距目標一百米處,立姿,打完最後三發子彈。而在每種姿勢每次的射擊中,那目標半身靶子也有名堂。當你進入射擊陣地準備射擊時,那靶就側過身去,靶邊對著你。而當射擊的口令下達時,那靶身又翻轉過來,正麵向著你,讓你射擊。射手每射出一顆子彈,靶子就翻轉一次,每次十秒鍾。九發子彈翻轉九次。這種射擊不計環數隻計擊中彈數,九發子彈全中就是優秀。不過,那可是不大容易。

第一次精度射擊打的是環數,胸靶,目標小,注意力要十分集中,人緊張。這第二次射擊練習就相對輕鬆,目標大,也不那麽緊張,也顯得熱鬧。訓練場上,人們一撥一撥地來回走動著,不停地趴下、跪起、站立、舉槍射擊,動作周而複始。有時候,還可以聽到有人小聲說笑,發發牢騷。若是有人在挺進中無意摔了跟頭,那必然又會讓大家狂笑不已。總之,這種訓練就比整天趴在地上的第一次射擊練習氣氛活躍。

這種訓練看似輕鬆,掌握起來卻也有些難度。初時,新兵們對這種訓練不大習慣,一些老兵們也不是太熟練。行進中速度快了不行,氣喘,走慢了也不行,待你到了射擊位置,人家都開始射擊了,你手忙腳亂的子彈還沒打完那邊靶子就翻過去了,到頭來成績自然不會好。所以,開始幾天訓練時,多數人還是掌握不好這門技術,全連成績也不大理想。

趴在地上都打不好,現在還要邊走邊打,誰想出來的!

一個連隊的軍事訓練成績如果在全團排不上前位,那這個連隊要挨團長的批評不說,連長指導員在全團其他連隊的麵前也抬不起頭來,整個連隊的士兵們的臉麵上也沒有光彩。平日裏走在路上,有人會在背後指指點點,“瞧,那幫家夥是全團最差的那個連裏的兵!”聽聽都沒心腸。所以,不論刮風下雨日曬雨淋,訓練多麽艱苦,連隊裏的幹部們全都盯在訓練場上,和士兵們一樣刻苦訓練,為了全連隊的榮譽,力爭打出好的成績。

連隊成績上不去,英誌心中也很煩惱,幾天刻苦訓練,苦吃了,汗流了,成績提不高找不到竅門心中焦慮。這天訓練休息的時候,英誌和趙旭才吹牛,海闊天空,其間也把心中煩惱道給他聽。誰料那趙旭才竟詭笑!他把英誌拉到一邊,悄悄教給他一個高招:每種姿勢挺進中心要平、氣要和,邊走邊做好射擊準備,到達射擊位置後立刻舉槍,趁靶子沒翻過來時就瞄好它的側邊,待射擊口令響起靶子一翻過來正好就是靶心,這時候你別猶豫,立刻果斷開槍,沒跑!英誌聽罷大樂,抓緊時間體驗幾次,成績果然大大提高。預射的那天,他和趙旭才大出風頭,子彈發發命中,且照樣十環八環,直打得那些老兵也瞪眼睛!

成績優秀,連隊表揚,英誌心中高興,胸脯挺得多高。隻是那冉福似乎發現了什麽。第二次射擊練習預射連隊總成績不太理想,落在幾個尖子連隊後邊。在總評的時候,他陰陽怪氣道:“個別同誌小氣得很,你的高招拿出來給大家使使嘛,放在肚子裏麵又不能當飯吃,還是要想想全連隊的榮譽嘛。哼!”

會後趙旭才又是詭笑:“哼,要不然咋個叫神槍手嘛!”英誌卻有點笑不出來。還是劉德新有辦法,把英誌和趙旭才弄到連隊的射擊小組當了教練,讓他們給大家傳授經驗。正式射擊的時候,全連成績這才有了提高。

第三次射擊練習是夜間打靶,那多數人可就抓瞎了。新兵們哪見過這個,一些人白天都打不中靶子,何談在夜間開槍?找不著北,睜眼瞎!老兵?老兵中也沒幾個成績好敢自誇的。漆黑夜晚,那手電筒上的小燈泡在一百米外閃閃發光,一秒鍾閃一下,閃十秒鍾還停十秒鍾,反複如此,就像鬼眼睛,精靈古怪。在十秒鍾的時間裏舉槍瞄準並開槍射擊,談何容易?想想都不可能!連隊為了搞好夜間訓練,每天晚上都在操場邊的土坎上趴上幾個小時。連裏的幹部和班排長及夜射槍法好的老兵們輪流上,人盯人地用夜視鏡教導,整整練了兩個星期,才有了一點點成效,可仍然有人找不到缺口準星和目標呢!

預射的那天晚上,全連有十多個人打了光頭!一些人不認真,找不到靶子,索性將子彈胡亂打完了事。連長田光氣得罵娘,“眼睛都長到腦袋頂上去了,那閃閃發亮的燈光咋就看不到呢?啊,白天裏看到個姑娘那眼睛就好用得很,可到了晚上眼睛就瞎了,你們說這事怪不怪嘛!都給我認真點練,要下狠工夫,晚上不到十二點不準休息!”

英誌開始的時候也找不到北,天色漆黑,燈光閃亮,可當你剛剛找到準星和缺口,那邊的燈光又熄滅了,兩眼黑乎乎的又啥也看不著了!恨得你咬牙切齒,隻有重新來過。還是劉德新來了,情形才有了改變。他在英誌身邊趴下,在他的槍栓後邊安了一個側視鏡,而後稍稍指點幾下,英誌便掌握了要領,茅塞頓開。幾天以後,英誌的夜射要領就掌握得很是熟練。夜間射擊最主要的是動作要快,上下左右槍身輕輕一晃,幾秒鍾之內便找到準星缺口和目標,緊接著就要快速擊發,在燈光還沒有熄滅的時候就要開槍。英誌的夜射成績突飛猛進,到正式的夜間實彈射擊考核時,他不僅能熟練地在燈光十秒鍾閃爍的時間裏開槍射擊,有時候還能打出兩三發子彈,甚至還能將小燈泡擊碎!

夜間射擊隻要掌握住要領,穩妥快速開槍,子彈必中八九,成績必然優秀。

這就有點神,老兵們自不必說,劉德新的眼光也有些異樣,連趙旭才也不由拍了他的肩膀,“看不出來嘛,要得!”

是聰慧是刻苦還是哪裏開了竅了,英誌的進展就有些不可收拾。

訓練一天比一天刻苦,那單兵技術也越來越深奧,那第四次射擊練習就更是氣人。

第四次射擊,打運動目標。

運動目標靶是人側身跑步形狀,由人扛著跑,訓練的人在遠處瞄準射擊。這種射擊訓練主要是打提前量。新兵們誰見過這個?待你好容易舉槍瞄準了目標,可還沒等扣槍機呢那靶子又跑到前麵去了,氣得你直罵娘!於是又咬牙切齒舉槍在目標前麵等它,滿以為時間差不多了可以扣槍機了,誰料那靶子還沒到,更是氣死人也!那跑步靶時速雖有規定,但扛靶人跑的速度畢竟有快有慢,這難度就加大了,就更讓人琢磨不定。個把星期過去,成績沒提高不說,還讓人六神無主,找不到目標,摸不準目標速度快慢,直至連槍機都不敢扣了!

“不好耍嘞,”陳言培茫然望著那跑步靶子,罵娘,“你跑那麽快幹啥子嘛,害得老子望都望不準!”陳言培射擊更是不行,前幾次實彈射擊他都是勉強及格,現在更是抓瞎。

老兵?老兵也沒幾個成績好的!

英誌又去找趙旭才。

那趙旭才見英誌求上門來,自是先開心譏諷一番,大笑過後,又暗露一手高招:那運動目標看似難打,但目標運動起來快慢也有規律,你首先要迅速判斷出目標前進的速度,之後你必須心平氣和,舉槍瞄準。你沒必要神情緊張地從靶子一開始運動就緊跟著它,而是要在半路上等著它,等靶子臨近你槍口的麵前時,將槍口迅速移至目標前方,提前量在一個靶身至一個半靶身左右,並隨目標輕輕移動。待目標行進到你認定的提前量時,即可果斷擊發,十發子彈中個八九沒得問題。

記住,此法不可輕易傳人,不是人人都學得好的。

妙極,英誌如獲至寶,即照此法訓練!幾個訓練日過去,成績大為提高。待到正式射擊考核時,又打了個優秀成績,把人樂得走路都輕飄飄的了。

幾次射擊打完,英誌的臉上可就添了光彩,打出威風了!他這成績全連都沒幾個,新兵們羨慕,老兵們佩服,連領導都另眼看待。尤那劉德新待他更是笑臉常掛,主動和他拉家常不說,還發給他煙抽——能抽上副連長的煙可是大兵們的榮耀——劉德新還放出風來,準備讓英誌參加團裏的集訓隊,好好鍛煉一番,去參加春城軍區的比武大賽呢!

這就神氣!

三班的氣氛仍有點緊張,英誌和班長和老兵們仍不怎麽說話。隻是,悄悄地,情形還是有了些變化,幾個老兵對英誌的態度有了和緩,那陸夫銀也不再對他小覷,有幾次實彈射擊英誌的成績都超過了他去!“可以呀……”有一次,英誌聽到他在背後悄聲地說。英誌還聽到陸夫銀訓曾桂康和陳言培,“日膿包,你們兩個怕要努努力嘍!”

這天,四連官兵正在操場上練刺殺,一個高大的身影悄悄地走到操場邊。他表情嚴厲,目露精光,目不轉睛地望著這些正在操練的士兵們。

他是團長。

還是劉德新眼尖,率先發現了團長的到來,他立即發出了命令:“全體注意,立正!”

操場上的官兵們聽到這突來的口令,立即停下訓練,原地立正。

劉德新跑到團長麵前,立正敬禮,“報告團長,四連全體官兵正在進行刺殺科目訓練,請團長指示!”

團長聲如洪鍾,“繼續操練!”

“繼續操練——”劉德新威嚴的聲音在操場上回**。

“殺——”操場上又響起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團長親臨一個連隊的練兵場視察,這便是那個連隊的榮耀。

而更多的時候,團長卻看不到,在山間,在田野上。

坡頭上,三班列隊而立。

隊列前麵有個小水窪,一大步就可跨過去。水是雨水,渾濁,水窪的那邊有一攤牛糞。

今天訓練的科目是單兵戰術動作,臥倒,躍進。就是迅速側身臥在地上出槍射擊或躲避敵人襲擊,而後再迅速起身向前衝擊。動作看是簡單,卻要經過長時間的訓練才能達到要求。

山坡上那麽多平坦的地方,可陸夫銀把隊伍帶到這個水窪邊上來做什麽?沒人言語。

“陳言培!”陸夫銀喊道。

“到!”

“出列!”

陳言培應聲走出隊列。

“臥倒!”

“是!”陳言培應到。隨即退後一步,就要跳過水窪。

“幹哪樣?”陸夫銀吼道,“讓你就地臥倒!”

陳言培一愣,道:“班長,那是水窪嘞,倒在裏麵不安逸嘞。”

“打仗的時候敵人子彈飛來了,哪裏還容許你挑地方躲避啊?臥倒!”

“嗯……班長,衣服髒了還要洗……還是讓老兵先來個示範吧?”陳言培支吾著,嬉皮笑臉,就是不服從命令。

陸夫銀大怒,“滾到一邊去。曾桂康,出列!”

在班裏,曾桂康是最聽班長話的兵,也最得班長青睞,聽到呼喊,他二話不說,邁步出列。但是,他的表情也是嚴肅。

“臥倒!”陸夫銀鐵青著臉,吼道。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曾桂康毫不猶豫地臥倒在水窪裏,並迅速出槍。動作幹脆利落。

“躍進——”

隨著口令,曾桂康快速收槍,起身躍出水窪,跑步前進。又一聲口令,他在水窪那邊站住,回身,麵對隊列。渾身濕透,麵色鐵青。

英誌目視前方,不看班長。甭問,下一個肯定是他!這不是有意在整人嗎?不讓老兵示範拿新兵開涮,訓練也不能這樣幹那?誰願意往那牛糞水裏趴呀!可是,他說的也確有道理,打仗的時候敵人子彈飛來誰還有時間挑地形呢?該不該服從他的命令?不聽的話準又是一場吵鬧!“別讓大家失望。”忽然間,英誌耳邊響起了指導員親切的話語,他心中頓時感到了一陣寬慰。若要當個好兵,必須要吃這樣的苦,經受這樣的磨煉,以後說不定還有比這趴水窪更苦更髒的訓練呢!英誌決定不再計較個人的恩怨,他要盡可能地磨煉自己。他也沒時間再猶豫了,陸夫銀那兒沒好氣的喊聲已經在他耳邊響起來了:

“劉英誌!”

“到!”英誌應聲大步出列。緊接著,不容陸夫銀發令,立刻就臥倒在了水窪裏,“三班戰士劉英誌奉命臥倒!”

這情形讓陸夫銀一愣,也似乎讓他感受到了一種激動,陸夫銀的聲音高亢起來,“躍進!”

隨著口令,英誌一個躍起跳出了水窪,來到了曾桂康的身邊。他不想看到班長那複雜的讚許的目光,他隻感受到了心中有一種突破,前麵,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阻擋他的困難了。

“王啟才,揚木善,青得順,”陸夫銀憤怒地吼道,“你們幾個把陳言培給我扔到水窪裏麵去!”

“唉唉,別,”誰料,那幾個人還沒來得及應聲,陳言培卻來到了隊列麵前,連聲道,“班長,班長,是我錯了,還是我自己來吧。”說罷,不等陸夫銀發令,他勉勉強強地自己爬到了水窪裏麵去。

望著他的舉動,隊列裏響起了一陣笑聲。

陸夫銀笑道:“是了嘛,早就該這樣了。大家都像你那個樣子,這也怕那也怕,這個隊伍還咋個訓練嘛。以後還是向他兩個好好學學啦。躍進!”

就這樣,刮風下雨,日曬雨淋,士兵們每天在山頭上來回奔跑。摸爬滾打,攻擊地堡,搜索戰壕,鑽草叢,進樹林,爬坡登坎,利用地形地物,打擊敵人,隱蔽自己,苦練單兵戰術。灰土汗臭,每天歸來,個個都跟泥猴子似的,沒人樣子。

單兵戰術訓練白天還好辦,不外乎就是苦一點髒一點,可轉到夜間訓練就讓人苦惱了。看星星辨方向,爬墳地練大膽,摸敵哨,小偷襲,上坡下坡都不許有聲音,再來個小拉練,半夜回來褲腿子都是半截泥巴。

掉到田裏去啦!

“上,上啊,使勁往上拉呀!”

幾個人喊著,叫著,抱著陳言培,往單杠上送。可掙紮了半天,他還是掉在了沙坑裏。

“賣賣,還是上不去呀!”陳言培苦笑道。

幾個月來,從立正稍息齊步走到射擊刺殺戰術器械操等各項訓練科目中,全連各班排總有那麽幾個老大難,訓練起來費力操心不說,笑話也多,三班的陳言培就是其中一個。

那個單雙杠可不簡單,雙杠還好說,雙手一使力再跳一下就上去了,技巧可以慢慢練。單杠卻有些古怪,兩根豎杆擔一根橫杆,人跳上去雙手抓杆卻不知怎樣用力,幹著急!看看那些老兵,尤那高玉平、李勇、金中幾個,在單杠上上下翻飛,姿態優美,把人羨慕得要死!

隻有苦練了。

幾個星期過去,英誌一有空閑就往單杠那裏跑,就往單杠上麵吊。手掌心那裏的皮磨掉了,用手絹包起來咬著牙繼續上!終於,他學會了收腹吸氣拉力,不僅能拉上了單杠,而且還能完成幾個簡單的掛腿滾翻的動作了,可陳言培仍舊是拉不上杠去!英誌身子單薄,靈巧,進步也就快些。那陳言培就有些粗壯、笨重,上杠就要費力得多,常常是要幾個人抱著抬著才能送到杆上去。那陳言培也是愛玩笑的人,話也多,“哪個發明的這些怪家什呀,不讓老子掉幾斤肉是不安逸呀!”

這個訓練不容易,不但要經常練,還要悟技巧。待陳言培能單獨拔上單杠的時候,又是幾個星期後的事情了。他真掉了五斤肉嘞!

單雙杠不好練,那單兵翻越障礙的訓練也是個苦累的項目,不僅要體能、技巧,而且還要速度。從翻板牆、跨壕溝、越矮牆、上獨木橋到爬鐵絲網等要一氣嗬成,中間不能停頓。新兵徒手跑一個來回就得五分八分的,老兵們尤其高玉平、陸夫銀幾個跑一個來回隻要一分多鍾,而且還帶著槍!

咂舌!

過壕溝、上獨木橋、爬鐵絲網那些障礙還都好說,練練也就熟悉了,最讓人苦惱的是那塊兩米來高的木板牆。它直直地豎在那裏,連個扒手的地方也沒有!看那些老兵,一個個跑到那裏,起身一跳,腳向板牆中間一蹬身子隨之向上雙手趁勢扒住板牆頂端,之後,雙手用力上拉身體一斜腿再一搭人就勢就翻到了板牆頂上!接著,隻見那人單手向板牆後麵一拍,身子一躍人就落在了板牆那麵的地上。整套動作連貫利落,讓人眼花繚亂!

而新兵們就有意思了,一堆人圍在那裏,跳哇爬呀拉啊,可就是上不去。學老兵的樣子向後麵退得老遠再跑過去,不是腳蹬不住板牆滑下來,就是收不住腳步撞到板牆上去,笑人呢!

最好笑的還是陳言培,幾個人好不容易幫那小子爬到了板牆頂端,他卻嚇得怪叫不敢跳下來!這怎麽行呢?以後還要帶槍來翻越板牆呢!陸夫銀氣得跑過去,一把將他拉了下來!陳言培摔坐在地,手揉著屁股,怪叫著:“班長,你好狠心喲,把老子摔得好痛喲!”

眾人見了無不大笑。

那陸夫銀也哭笑不得,“屁話多,快給老子重新練去。你不看看曾桂康和劉英誌那些都帶槍練了,你還是這個熊樣子,要抓緊才是呀!”

一戰而紅

“預備用——槍!”

“突刺——刺!”

“殺!”

隨著陸夫銀的口令,英誌三個人喊著殺聲,做出了刺殺的動作。

“停!”可就在三個人準備收槍的時候,陸夫銀卻發出了停止的口令!

於是,三個人就以突刺的動作定型,站在了那裏。

“班長啊,咋個不讓收槍啊?”還是陳言培的話多。

“叫你咋個練你就咋個練,哪裏那麽多屁話。挺著!”

在刺殺訓練中,防左防右防下等幾個動作都好練習,唯這突刺的動作有點費神。那動作要前腿弓後腿蹬,左手在前右手在後將槍用力刺出,且前臂要平後手有力口喊殺聲,整個人就成了前傾的樣子。一步一刺還好辦,萬一班長讓練基本功練臂力讓你平端著槍擺出前傾的架子不動,麻煩就來了。腰酸腿酸還挺得住,最要命的是左胳膊,就那麽平端著槍停在那裏,又酸又脹還疼!不要幾分鍾,手就開始發抖,眼睛就花,氣也就急,人就耐不住了。而且,沒有班長的命令還不許收槍,再酸再累也要挺著。所以,每次練刺殺,大家就最怕練這個動作。而班長每次訓練也總是拿這個架子來折騰:基本功,不練咋個來殺敵衛國!

“姿勢要準確,臂力要加強,刺殺動作不練好,以後咋個上戰場嘛!”

班長在訓話,幾個老兵也在一邊加油:

“加把力呀,看哪個挺得時間長些呀!”

“小的們,別看我們在這邊閑著,我們當年也是這樣練出來的呀!”

“軟綿綿的樣子,那點力量連個姑娘都捅不倒!”

老兵們確實厲害,尤其班長和王啟才幾個,姿勢標準不說,那出槍收槍防左防右突刺的動作都呼呼有聲,氣勢十足!不要說和他對陣,光看那氣勢,人就先軟了一半。

又過了幾分鍾,幾個人就有些挺不住了,沒有了氣勢,手中的槍也開始發抖,口中的氣也粗了起來。

“日膿包,加油哇,再挺一下呀!”

“又過了一分鍾……又過了兩分鍾啦,看誰能挺到最後哇!”

忽然,陳言培“啊”了一聲,槍尖率先掉了下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邊搖著胳膊邊喘著粗氣,“賣賣,比不贏啦,胳膊太酸啦!”

“日膿包,”陸夫銀嘮叨著,“看那兩個的!”

英誌的汗下來了,曾桂康鐵青著臉,兩個人的槍尖在抖動,兩個人的身體也在抖動,望得出來,兩個人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啊!”

終於,十幾分鍾過去,在人們的呼聲裏,英誌的槍尖掉了下來。他軟綿綿地坐在了地上,長長地歎了口氣,“唉,堅持不住啦!”

隨後,曾桂康的槍尖也掉了下來。他衝英誌一笑,道:“不行啦,我也耐不住啦!”

“嗯,這還差不多些,”陸夫銀滿意道,“休息一下,等下再練。”

話音沒落,幾個人便躺在了地上。

這邊正在休息,操場北邊那裏卻熱鬧了起來,不知怎麽,一排長和炮排的張申在那裏叫上了勁。兩個人你來我往,在那裏比起了刺殺。一時間,許多人圍了上去,喊殺聲叫好聲響成一片。

一排長是全團有名的刺殺標兵,有人敢和他拚殺,膽子定是非同一般,場麵也一定好看。三班的人一見,也紛紛圍上前去。

在人們的圍觀下,一排長和張申氣勢更高,兩個人手持木槍,“哇哇”怪叫著,你來我往,拚力廝殺,防左防右突刺,槍槍捅往要處。隻是雙方都沒有穿防護服裝,所以都是點到為止。

那一排長矮小粗壯,槍槍有力,氣勢洶洶。那張申個頭雖占上風,身子也靈活,隻是氣力差了點,十幾個回合過去,就開始氣喘。又勉強堅持了幾個來回,隻有認輸敗下陣來。

這時候,在一片喝好聲中,連長發了話:“大家都看到了吧?一排長的刺殺動作是極其標準的,他的刺殺招數也是變化多端的,大家要向他好好學習,把我們的刺殺訓練搞上去!”

此時,那一排長也是春風得意,他抖動著手裏的木槍,高喊著:“哪個還要上來試試?”

人群裏一片唏噓,無人應聲。

“哪個還來?”他揚著脖子又道,“站出來……”

“我來試試。”

一排長的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已經跳到了他的麵前,是英誌!

圍觀的人們一看,“轟”的一聲,全都笑了起來!就這新兵?要和全團大名鼎鼎的刺殺標兵對陣,豈不是有些太不自量力?所以,那笑聲也就更響。

連長一見,寬容一笑,道:“你,你怕是再練一段時間吧?”

英誌不氣,堅定道:“既然出來了,就試試吧?”

說罷,亮出了架勢。

那一排長一見,也笑,“友誼,友誼第一,我就陪你玩玩。”

話音剛落,槍尖就向英誌刺去!

那英誌也是不急,退後一步,回手一槍殺來!

一排長一愣,立即打點起精神,重擺架勢。兩個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地幹上了。

此時,隨著兩個人的對陣,人群中的喊聲又起,尤其那些新兵們的喊聲更響:“加油,加油哇!”

“幹得漂亮啊!”

新兵和老兵對陣,新奇刺激好看,鼓舞人心哪!

那一排長不愧老兵,刺出的槍一槍比一槍有力。那英誌也不示弱,刺殺動作雖不標準,卻也像模像樣,不落下風。現場氣氛緊張至極,難分勝負,把個圍觀的人們看得眼花繚亂。

英誌當年在兵團練過幾天,又具初生牛犢不怕虎之氣勢,故敢上來比試一番。

十幾個回合過去,那一排長出槍有力,竟錯開英誌的防招,一槍捅在了他的肚子上!而英誌也居然仗著胳膊長腳步靈活,小腹一縮,同時反手出槍,雖說無力卻也捅在了一排長的小腹上!頓時間,人群裏歡聲雷動,叫好聲響成一片:

“平,平,一比一平!”

“加油哇,打平啦!”

那一排長何時丟過這個臉麵?臉一紅,又向前攻上,且槍槍快速有力,直逼得英誌節節後退,手忙腳亂。眼見英誌就要落敗,在人們的呼喊聲中,突然見他向後一縱,整條木槍順手向後一縮,雙手緊握槍尖,轉眼間刺殺變成了輪劈,那木槍輪過頭頂,槍托在前槍尖在後,照著一排長的麵門就劈將下來!

“啊——”瞬間,人群裏發出了一片驚呼!

那一排長哪見過這種招數,頓時間一愣,這槍就不知是收是出好了,誰知道他這槍劈下來是砸人還是砸槍啊?

正在他愣神的時候,英誌這槍托就劈下來了!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在英誌的槍托砸在一排長槍上的瞬間,他立時收勢,木槍在一排長的槍上輕輕一磕,之後,又在人們的喝好聲裏,丟掉了木槍。笑道:“排長,我比不動了。”

“好哇——”人群中歡聲雷動。尤其是那些新兵們叫得更響,明擺著,新兵戰勝了老兵,一排長是輸了。

這時,那一排長也放下了木槍,臉一紅,笑道:“小子,沒想到你還有這些看家本領。”

英誌給新兵掙來了臉麵,連長這時卻故作起嚴肅,“好,好啦,今天的比試就到這裏吧?同誌們,這是好現象啊,這就是我們的練兵**哇!隻是大家要聽好了,今後練刺殺還是要先把基礎動作練紮實了,那些歪招數就不要學嘍?”

歡呼聲中,人群散了。袁義遠拍拍英誌的肩膀,道:“可以嘞,以後有時間咱們交流交流。”

英誌點點頭,回以一笑。那招數他是從爸爸那裏學來的,還挺管用。

那顆倒黴的手榴彈

終於有不行的。

經過半年多的刻苦訓練,英誌的單兵技術突飛猛進,射擊、刺殺戰術動作,翻越障礙器械操、單雙杠等門門成績都在良好以上,隻是在投彈這個訓練場上,他卻成了敗將。

“馬尾穿豆腐,沒法提了。”想自己在北大荒種過地,扛過麻袋抬過大木,扔那麽個斤八兩重的小玩意兒應該不在話下,可誰料偏偏就不行,一到投彈場上就抓瞎!本來和班長的關係就不好,憋著氣地和他較勁,苦練半年,終於有了能讓眾人刮目相看的成績,這回卻總算是有了讓陸夫銀看不上眼的了。

拉班裏的後腿,和陳言培一邊練去!

每每到投彈訓練的時候,常能看到陸夫銀和幾個老兵在操場邊的柳樹下歇息乘涼,而英誌和陳言培、曾桂康幾個人就在操場上不停地練著。幾個人的身邊堆滿了訓練彈,他們來回奔跑著,把手榴彈一顆顆地扔出去,然後又把它們一抱抱地拾回來。幾個人拚力地苦練著,操場邊的幾個老兵卻根本看不上眼,時不時地還要來上幾句風涼話。就連班裏那個最不善言語的揚木善也會說幾句,“那麽大的個子,咋個就不行呢?”

不服不行,那幾個老兵確是厲害,甩起手榴彈來個個五六十米遠,且不費什麽氣力。而那班長陸夫銀則更是天生神力,他投起彈來根本不用什麽助跑,隻站在標線邊上,就那麽一轉身一揚胳膊,那手榴彈就他媽的能甩出七十幾米開外去,那手榴彈在空中飛行時都是呼嘯著帶響的!賣賣,讓人咂舌,羨慕至極。連裏能把手榴彈甩出七十米以上的還有高義江,兩個人經常代表連隊到團裏去參加比賽。團長都對他倆另眼相看,誇獎表揚是常事。連隊裏為了鼓勵新兵刻苦訓練,搞過幾次真彈投彈表演,他們兩個投出去的手榴彈都是在空中爆炸的,不著地的,厲害!

新兵們就學,就練,那可是楷模。

可他媽的英誌就偏偏不行!開始參加投彈訓練時他沒把投彈當回事,心想那小玩意兒有什麽了不起,隨便甩甩準他媽的優秀。可當真拿起訓練彈往外扔的時候,就不是那回事嘍,十幾米,二十幾米,連三十米的及格線都沒投到!這就難看了。於是鼓足氣力加十幾米的助跑再甩出去,竟然隻有二十八米半,還沒到及格線!挺大的個子,還不如排裏那個小個頭的新兵餘正權,那家夥隨便轉轉身揚揚手,手榴彈就能飛出五十幾米遠去。英誌心中黯然,再沒吹的了,隻有下苦功開練吧。白天晚上,沒事就甩上它幾十顆。班長雖然沒在班務會上說什麽,但那冷冷的目光卻也讓人難過氣惱,心中不平。

隻有曾桂康獲得了陸夫銀的讚許,農村娃兒是有把子氣力,開始訓練就能把手榴彈扔出四十幾米遠,再苦練上個把月,扔上個五六十米不成問題。

相比之下,英誌心中更是難過,論其他單兵技術兩個人都比不過自己,而現在就隻能眼巴巴地看他倆在自己麵前耍威風了。

咬著牙練啊!

於是,英誌就沒了閑暇,他和陳言培結成了伴兒,上操練,下操練,中午晚上隻要有點空餘時間都到操場上去練。助跑,側身揚臂,就那幾個動作。胳膊腫了,膀子酸脹,用熱毛巾敷敷繼續操練。再怎麽的,這點精神不能輸了去!

幾個星期過去,陳言培的成績大有起色,動不動還能甩上四十幾米。把陸夫銀樂得讚不絕口,“要得嘛,再加把勁就上五十米啦!”

那陳言培也笑,怪話多,“班長,要不得嘞,再甩膀子就要甩脫嘞!”

他們大笑,英誌卻要哭,不知怎麽,他就是不行。幾個星期過去,任你苦練巧練,成績仍在三十米及格線上晃**,連三十五米良好線上都沒到過!這就苦了,胳膊肘那裏像脫了臼一樣,腫得連槍都提不起來!找趙旭才?他也沒有辦法,這門技術裏沒技巧,隻有咬牙苦練。難看哪,老兵們看不起冷眉冷眼,陸夫銀也天天拉著臉。排長看不上,連長皺眉頭,全連新兵投彈考核倒數第二名!

隻有指導員哼了幾聲:“讓他歇個幾天,緩緩,成績興許還能上去點。”

這就讓英誌喪氣啦,白眼他不怕,他是心裏著急呀!可急也沒用,動作要領掌握不當,胳膊甩廢了,肘關節那裏總是疼啊!英誌咬著牙,不說,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去街上買來傷濕止疼膏貼著,不時地用熱毛巾敷著,仍在咬著牙練!英誌心中充滿了信心,他相信自己的胳膊好後,他一定會追上他們的,他不會給班裏丟臉的!

英誌的胳膊始終沒好。

打這以後,雖說又經過了一段艱苦的訓練,英誌的投彈成績上去了許多,達到了四十米優秀成績,但終是再也沒有進一步提高。在投彈這個科目上,他成了班裏的最後一名。

英誌還是傷心了,他握著自己柴棒一樣的手臂,痛恨自己怎麽這樣沒有氣力?他雖然傷心沮喪,但是他不服,在投彈這個科目上是輸掉了,但他要在別的科目上趕上去,他一定要幹出個樣子給他們瞧瞧,他劉英誌不是孬種!

比!幹!!

一天夜半,高玉平悄悄地來到英誌身邊,把他約到了操場邊上。月光下,高義江站在那裏,他剛從家裏回來——他的家在保山,他爸爸在那裏的部隊裏當軍官——他帶來了幾個小芒果。芒果很甜,他的話也很暖,“剛來沒多久,別把身體搞垮了,以後的日子長著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高義江要調走了,軍區成立坦克團,他到那裏去當坦克兵。

從此,不吹投彈。

刮秋風的時候,永城田野裏的稻穀黃了,金燦燦的,滿壩子裏飄**著穀香。

四連要走了。

連隊要到南麵的臨城去,去完成一項重要的任務。

英誌卻和趙旭才、時世明幾個人去團裏集訓隊報到,他們要在那裏訓練半個月。經過選拔後,優秀的人員將去參加春城軍區射擊大賽。

連隊裏再也見不到那個城裏來的會吵架的家夥,再也見不到那個頭發老長見誰都瞪眼睛的孬兵了。現在,連隊裏倒能常見到一個身體黑瘦、步履矯健、目露精光的小夥子,也時常能聽到他的歡聲笑語,他就是英誌。

這個集體裏多了一份活躍,這個連隊裏又增添了一名合格的士兵。

冉福曾滿意地哼過一聲。田光也笑著點過頭。劉德新的笑聲最響,“要得,給我去集訓隊報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