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謝天澤已經離開三天了，佟晚舟將頸上的那枚玉墜拿了下來，對著燈光細細地端詳著。
蘇曼雲走了進來，看到女兒望著手中的東西發呆，笑問道：“是天澤送的吧。”
“嗯。”佟晚舟一麵點頭回頭，一麵起身給母親讓座，“他說到時候讓你和我們一起過去。”
蘇曼雲先是一愣，後慢慢地搖著頭，“既然我進了佟家的門，就是佟家的人，這輩子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聽到母親拒絕，佟晚舟剛想開口勸說，卻緊接著被對方打斷，“再說，哪有娶媳婦還戴上丈母娘的，不過由此看得出，天澤對你還真是有心，能看到你找一個懂得心疼自己的丈夫，我這輩子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佟晚舟不再說話，她知道自己一時之間難以改變母親長期以來的觀念，反正距離成婚還有些日子，來日方長。
對於這場婚姻算不算一筆交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對方所開出誘人條件所吸引，佟晚舟並不確定，可她卻能明顯地感覺到，從那天以後，自己內心深處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多了一份期盼。
今年的秋天似乎特別的漫長，佟宅大院裏的生活隨著那個人的離開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佟銘還會像往常一樣，在吃飯的時候偷偷地溜到後院，最後再被二太太派人強行遣回去。
蘇曼雲最近身體看起來好轉了許多，可卻總是特別容易犯困，佟晚舟知道這並不是什麽好預兆，可麵對母親時，卻又不得不強顏歡笑地說著，能吃能睡才是福，而蘇曼雲也是配合著女兒強顏歡笑，誰也不願意打破這種祥和的假象。
風雨來襲之前的平靜總是如此短暫，突如其來的噩耗使人如此的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佟晚舟打開門，佟晚棠麵色沉重地站在院子裏，如果沒記錯的話，從自己有記憶開始，她的這個妹妹便幾乎從未到過後院一次。
佟晚棠對她眼中的疑惑視而不見，一開口便直奔主題，“剛剛傳來消息，謝家因為走私軍火被封了家，謝老太太受不了打擊去世了。”
隨著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佟晚舟看到不遠處的母親，“你說什麽？”蘇曼雲完全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整個人再次倒下。
佟晚舟將大夫送出門口，一轉身就看到佟晚棠安靜地站在一旁，很明顯是在等自己。
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他現在入獄，生死未卜，你不去看他嗎？”
佟晚舟沉默。
佟晚棠冷笑，“你是他沒過門的妻子，難道連最後一眼你都不願去看他，還是說，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對你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你既然早就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多此一舉。”佟晚舟抬起頭，眼神故挑釁，“要是擔心的話你可以自己去，放心，我是不介意的。”
說完，絲毫不理會身後人眼中的憤怒，頭也不回地往後院走去。
因為她知道，這樣最好，以佟晚棠的性子，一定會去看他的，那樣她也就可以安心地照顧母親了，剛剛大夫的話還縈繞於耳。
她知道母親已經時日不多了。
第二天佟晚棠便沒了蹤影，除了佟晚舟之外，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幹什麽去了。
佟晚舟從外麵回來，一路上總可以感覺到自己身後的那些指指點點，她本並不在意可聽多了卻又覺得心煩，不覺中加快了腳步的速度。
“八婆，說什麽呢？都給我閉嘴！”在一拐角處，佟晚舟看到佟銘正滿臉怒氣的和幾個婦人爭吵，便急忙跑過去製止，佟銘沒想到她會在這，先是一愣，後緩緩開口道，“晚舟，你怎麽會在這？”
而眼前的那些婦人，看到自己口中的主角竟然在場，個個不情願閉上了嘴，悻悻地走開了。
“那些人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自從謝家出事以後，她的那位二媽對她可所謂是‘勞心勞力’，一麵大張旗鼓地為她物色合適的人家的同時，一麵又在暗地裏散播謠言破壞自己的名聲。
佟晚舟搖搖頭笑道：“沒關係，反正她們說的也沒錯。”其實經陳慧這樣一鬧，也沒什麽壞處，最起碼現在她有充足的時間可以說服父親答應自己的要求，讓自己能夠有機會進入工廠學習，畢竟短時間內是不會有人大膽地去娶一個‘喪門星’進家門的。
佟銘聽她這麽說，以為她在說喪氣話，便豪氣地伸手一把摟住她的肩膀，“誰說的，在我看來，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和我們晚舟相比的，那些人沒品位不懂得欣賞的家夥，你怎麽能去相信她們說的話呢？”
“我第一次發現，你還算蠻有眼光的。”佟晚舟抬起頭對著他扯出一個笑容，“怎麽，今天又偷懶？”
“誰說的，我今天可是光明正大地出來的，不過說來奇怪，這都幾天了，晚棠那丫頭散心也該散夠了吧，怎麽還不回家。”自從佟晚棠留書離開之後，陳慧每天都派人在這附近來回走動。
佟晚舟一邊聽著，一邊思考著自己要不要把她的行蹤說出來，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大門口。
畢竟一家人這麽一直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可真的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正當她猶豫不決的時候，一抬頭竟看到不遠處向他們走過來的佟晚棠。
看到她那略顯蒼白的臉色，佟晚舟心中莫名一緊，佟銘同時也看清楚了來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麵前，“佟晚棠，這幾天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
佟晚棠抬頭對上佟銘的目光，“怎麽？不會是等我失蹤了你才記得我才是你的親妹妹吧。”說完，側身繞過佟銘，看也不看佟晚舟一眼，直接進了佟宅。
對於這次的失蹤，佟晚棠說隻是出去散幾天心，其他的什麽都說，陳慧雖然生氣，可看到女兒總算是平安回來，也就沒有再說些什麽。
傍晚時候，佟晚棠出房門喝水，正巧看到佟晚舟去到佟毅葦的書房，便不由得放輕腳步，將耳朵湊了上去。
“媽，佟晚舟剛剛和爸說想去工廠幫忙。”沒有聽到回應，佟晚棠不耐煩地起身，一把奪去陳慧手中新置辦的珠寶首飾，“我和你說話呢，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整天就知道擺弄這些沒用的東西。”
對於女兒的無禮，陳慧也不生氣，起身拿回那些珠寶，把它們小心翼翼地放進首飾盒中，“誰說這些東西沒用的，這些東西對於女人，特別是風華不再的女人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看到對方不出聲，她氣定神閑地問了句，“那你爸是怎麽回她的？”
“隔著門沒聽清。”佟晚棠一轉身坐了下來，“好像沒拒絕也沒同意，隻說要考慮一下。但是經過上次那件事，我怕爸他會……”
陳慧打斷女兒的擔心，笑道：“這點你放心，先不說有違祖訓，女人不得進入佟家工廠，就算她是男人，這輩子你爸也不允許她踏進工廠一步。”
佟晚棠滿臉的不解，“為什麽？”誰知接下來母親的話讓她更不可思議，“因為她根本就不姓‘佟’”
“什麽？她不姓‘佟’”聽到女兒的聲音，陳慧連聲製止，“小聲點，你想讓大家都聽到啊。”
佟晚棠安靜下來，可左思右想之後，還是覺得不能理解，她既然不姓佟，那就是大娘和別的男人私通所生，可如果父親一早就知道，依照父親的脾氣後果不堪設想，又怎麽會允許她們兩個在佟家待了這麽長時間？
陳慧似乎看出了女兒疑慮，解釋道，“那個佟晚舟不是蘇曼雲生的，是早些年她妹妹蘇蓉的，這個女人拋夫棄子，生下孩子就沒了蹤影，這便把孩子交給了剛進門不久的蘇曼雲收養，一開始礙於蘇家的麵子，你父親也不好說什麽，到後來佟晚惠沒了，和謝家的婚事隻能落在那個冒牌貨頭上，這樣一來，你父親他也就更不想讓人知道了佟晚舟的真實出身了。”
“現在想來這丫頭說不定真是掃把星，當初蘇曼雲養了她沒多久就開始得病，之後就一病不起，之後連蘇家也敗落了，現在可好，連和她扯上關係的謝家也都大禍臨頭……”
聽到母親提起謝家，頓時讓佟晚棠心情落到了極點，這次她出門，火車剛到南京，她就從報紙上看到關於謝天澤一行人處決的消息，為了不讓母親不發現自己的異樣，她不等陳慧把話說完，便草草地說了句‘不舒服’起身離開了。
可‘蘇蓉’這個名字卻在無意中被佟晚棠默默地記在了心底，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此刻的她或許不知道，不久的將來，自己一生的命運將會因這個女人的出現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在這個女人身上成功地為給自己贏得了無盡財富，同時卻也親手輸掉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