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司機太不長眼，衝撞了霍先生，抱歉抱歉。”看著這個張老板的態度前後轉換如此之大，佟晚舟好奇地向身後這位‘霍先生’看去，眼前這個男人年紀不大，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威嚴。
霍承平並沒有理會張老板的聲聲真摯的歉意，而是將目光移植到那個正在打量自己的佟晚舟身上，佟晚舟不想對方會突然看著這邊，雖然吃驚，卻也沒有閃躲，明知躲不過還倒不如大方地麵對。
佟晚舟隻覺得對方長相實在出眾，高挑的身材更是讓對方在人群中也是獨一份的惹眼，隻是眼神看向她時，有些與眾不同的炙熱。
這讓她有些疑惑自己是否見過對方，稍作回想很快便否定了猜測，畢竟生得這般，即使偶然一瞥，也會記憶猶新。
“你需要道歉的好像不隻是我吧。”男人不瘟不火的開口，卻讓那個張老板從心中著實捏了把汗，畢竟自己的生意剛有起色，像霍先生這種地位的人，可不是他這種小老板可以輕易得罪的。
“那是，那是”說著，便快速走到佟晚舟麵前，露出一臉浮誇的笑容，“這位小姐，剛才實在抱歉，我這也是急著辦事，還希望這位小姐見諒。”盡管嘴上道著歉，心中卻暗罵道，什麽狗屁小姐，要不是看在霍先生的麵子上，他才懶得理會這個鄉下妹呢。
佟晚舟看出了對方眼中隱藏的不屑，臉上卻沒有變化，依舊淡定地接受著他的道歉，直等對方說完，佟晚舟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霍先生，回過頭淡淡地開口，“沒關係。”
張老板聽了還以為就此打發了，剛準備轉身不料耳邊接著傳來，“隻要你把地上的錢重新撿起來，我就原諒你。”
麵對他那幾乎要惱羞成怒的目光，佟晚舟沒有絲毫躲閃，既然今天有貴人相助，她當然要好好教教對方，什麽叫做‘尊重’。
張老板沒想到眼前這個不起眼的丫頭竟會如此的難纏，麵色為難地瞄了身後的霍先生一眼，隻見他正一副饒有興趣樣子看著佟晚舟，一副並不打算插手的樣子，他心中雖一萬個不願意，可還是硬著頭皮晃晃悠悠地蹲了下來。
霍承平從剛剛佟晚舟看過來的眼神中，他就知道，對方是不會就這麽輕易放手的。
今日他本就是根據手下查到佟晚舟的情況專門找過來這邊，沒想到街上出了這檔子事，看來他們的確有緣。
佟晚舟看著那個張老板青紫著臉慢慢俯下身去，用肥胖的手抓起地上那一張張的票子，覺得心中一陣暢快。
出氣的同時突然想起自己還有重要的事要辦，佟晚舟也不再在這裏糾纏，轉身打算離開，哪知剛邁出去一步，腳上傳來的一陣生疼便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
“你的腳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看到霍先生走過來，很自然地輕托起自己的手臂，可以讓自己的重心有一個支點，隨著便示意身後的司機把車看過來。
佟晚舟本想拒絕，可想到此刻距離她們簽約的時間不多了，以自己現在的狀況肯定來不及，便在道謝之後跟著他上了車，跟著報上了地址。
一路上車裏很安靜，佟晚舟微微側目，瞧見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正一臉的疲憊閉目養神，雖然她之前不認識這位霍先生，不過單從剛剛那個張老板的態度就不難看出，對方的身份非富即貴。
“你確定不去醫院嗎？”一轉眼便已經到了永明門口，霍先生突然睜開眼。
佟晚舟一瘸一拐地下了車，忍痛扯出一抹笑意，“我還有些急事，等處理好了再去醫院，霍先生，今天的事謝謝你。”
霍先生隔著車窗點頭示意，“不謝。”車子再次發動，佟晚舟來不及目送車子走遠，便朝工廠裏麵走去。
萬家的大廳豪華氣派，佟晚棠穿過著金碧輝煌的大廳，敲開了二樓的房間。
萬夫人看著緊跟在佟晚棠身後的那個男人，冷冷地開口，“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佟晚棠已經走到萬夫人身邊，而此刻站在她們麵前的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今天下午剛剛被佟晚舟‘請’出來的那位‘大老板’。
隻見這個男人雙眉緊蹙，低著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儼然沒有半點早上老板的氣場，“萬夫人，本來挺順利的，誰知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眼看到手的合同被一個丫頭取消了。”
“這點事都辦不好，養你們這些人都是吃白飯的嗎？給你七天時間，他們不關門你就給我走人！”佟晚棠的話讓眼下這個人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雙眼緊緊地盯著座位上一臉淡然的萬夫人，拚命地懇求著，“萬夫人，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會再想辦法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求你再寬限幾日，我一定會盡力的。”
萬夫人抬頭看了一眼男人額頭上的密汗，緩緩地開口，“這件事你不用再插手了，我會找人處理的，你先下去吧。”
“謝謝老板，謝謝老板，那我先下去了。”男人聽後如釋重負般落荒而逃。
“幹娘，像這種沒用的人，你還留他在這幹嘛？”此刻的佟晚棠對外是以萬夫人的幹女兒相稱的，蘇蓉的丈夫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珠寶商，在蘇蓉嫁個這個萬老板的時候，她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所以大家都稱她‘萬夫人’，現在萬老板已經去世了五年多了，蘇蓉也繼承了丈夫的事業，成了上海灘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可大家卻都已記不得這個女人的真實姓名，漸漸都習慣了她‘萬夫人’這個稱號。
或許是因為萬夫人此時的地位不同，又或許是她自己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的那段不光彩的往事，在試探後得知佟晚棠並不知道自己和她的真正關係後，萬夫人並沒有說破，僅僅以投緣為由，便讓佟晚棠順利地跟在了自己身邊。
而佟晚棠當然知道萬夫人的用心，相反，萬夫人沒有和她骨肉相認，卻恰恰消除了她自己很多其他的顧慮，就這樣，她便在假裝‘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理所當然地在萬夫人身邊享受著那份獨有的榮華。
萬夫人聽了佟晚棠的抱怨，不以為然地笑道，“聽說那個廠子雖然不大，卻有些年頭了，在這亂世中存活這多久，必定有他們的一些門路，所以有些事是急不來的，隻要是我想要的，就一定會設法得到，差的隻是時間問題，隻要剛剛那個人，他參與了泰昌的事，就算要走也絕不會讓他以這種方式離開。”
“況且現在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萬夫人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難以捉摸。她俯下身，從一旁拿出一個袋子遞給佟晚棠。
“這是？”佟晚棠不解地接過來。
“打開看看。”在萬夫人的注視下，一件淡藍色的禮服呈現在佟晚棠眼前，“一會把這個換上，好好地打扮一下，晚些我帶你去個地方。”
上海的夜色還沒完全的暗下，街上便已到處燈火輝煌，像仙林舞宮這種地方不用說，早就已經歌舞一片。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地朝這邊駛來，萬夫人和佟晚棠從車裏走出來，一前一後地進了仙林，萬夫人並沒有去樓上的包間，而是選在了大廳拐角處的一處雅座。
佟晚棠喝了一小杯茶水，看到要等的人遲遲不現身，心中不免不滿起來，她知道幹娘一向不喜歡等人的，可這次看起來卻是一副神定氣閑不溫不火的樣子，想來這次要等的人一定不是什麽等閑之輩，既然如此，佟晚棠隻好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耐著性子等下去。
“霍先生，這裏。”看到萬夫人優雅地起身，對著自己身後擺手示意，佟晚棠也隨即起身，回頭打量著那個正朝著她們走來的這個男人。
“不好意思萬夫人，路上有些事，耽擱了一會兒”
“沒關係，我們也是剛到，這是我幹女兒佟晚棠”萬夫人看到對方已經入座，便自然地做起了介紹，“晚棠，這位是霍先生。”
‘俊逸穩重’佟晚棠在見到霍成平第一眼，便覺得用這幾個字形容他再合適不過了。
“霍先生，你好。”佟晚棠保持著淑女的微笑，霍成平也禮貌地對著她點頭問好。
萬夫人看似隨意地用手指把玩著晶瑩剔透的水晶杯，嘴角含笑地祝賀，“我這次是特意來恭喜霍先生的，聽說霍先生買下了程老先生的那塊地，那可是個好地方，這塊地當初多少人都盯著，可老先生就是不賣，還是你有辦法，聽說這次土地批文還是曹部長親自下的。”
霍成平端著酒杯的手一滯，抬起頭看向萬夫人，而後嘴角露出了然一切的淡笑，“萬夫人的消息還真是靈通，今天中午的事，這天還沒黑消息便已傳到了你那兒，到底是我身邊的人嘴雜還是這上海實在太小。”
萬夫人端起酒杯，就餘下不多的紅酒一飲而盡，繼而用手帕輕拭嘴角，不以為然地輕笑：“我們做生意的，當然要多留意些，要是等到明天消息一出，那這兒哪裏還會有我坐的地兒啊。”
這也是萬夫人選擇這個位置的原因，這裏雖然隻是大廳的一角，可憑他們的身份，難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等明天收購土地消息一傳開，那今晚的聚會難免不讓人去多想。
霍成平又怎麽看不出對方的心思，“所以，萬夫人今天找我來主要目的是給你的新公司造勢還是談合作？”
這就是她為什麽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永遠都是一針見血，“不瞞你說，都有。”
“聽完夫人這麽說，似乎已經有了什麽想法？”
“想法倒算不上，不過按照眼下的形勢看來，發展最快的行業莫過於賭場、舞廳、銀行這些行業，雖然前期投出去的多了點，但後期的收入卻相當可觀。”
霍成平聽後，神情如常，嘴角含笑對著萬夫人舉杯，“謝謝剛才的建議，我會好好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