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天何如璟一早便到了永明，劉師傅原以為對方心中不快，這第一天工作難免會耍耍小姐脾氣，哪知她一大早就安安分分地坐在辦公桌前，認真地翻看著以往的出貨記錄和流程。
察覺劉師傅悄悄退出自己的視線，何如璟依舊不動聲色低著頭，麵兒上假裝視而不見，心中卻暗暗下決心‘我何如璟可不會這麽輕易認輸的，等我做出成績來，看你們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抬舉那個佟晚舟。’
佟晚舟遠遠地看到劉師傅一個人在外麵，便笑著迎了上去，“劉師傅，怎麽不進去？”
“唉，出來透透氣，反正這幾天也都沒活兒，真不知道還能像這樣清閑多久。”
“放心吧，隻要我們不放棄，就一定可以撐過去的，這些日子您就當作是給自己放個大假，好好讓自己休息一下，要是等以後忙起來了，再去後悔現在沒有好好地休息可就來不及了。”
本來劉師傅還滿臉愁容，聽了佟晚舟的話，覺得自己整個人瞬間放鬆不少，“你這丫頭，希望如此吧。”
佟晚舟微微抿唇，“劉師傅，其實有一個問題我一直不明白，您還記得招人那會兒那個叫餘雪的女孩嗎？”
看到劉師傅點頭，她繼續問：“記得當時她無論從哪個方麵都比我出色，可為什麽……”
“為什麽我選你沒選她？”劉師傅淡淡一笑，“其實原因很簡單，那個女孩雖然熟練，可從她無形中表露出來的不難看出，對方把成敗得失看得太重，可你卻不同，麵對這麽強的對手，卻依舊泰然自若，絲毫沒有打亂自己的方寸，要知道，在上海這種地方，想要找個技術強的不難，可要找個定性好的卻不容易。”
原來竟是她急迫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這種欲望，讓她就這樣錯過了一段新的開始。
雖然佟晚舟不知道在餘雪的人生中曾經發生的不幸，可是她卻明白，因為自己，餘雪不僅輸了她新的人生，還斷送了自己的未來，這些虧欠將是佟晚舟這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
餘雪把方明浩送出仙林，假裝無視對方眼中蘊含著的情意綿綿，展顏輕笑，“方……”
話剛出口，就發現了不妥，立刻改口，“明浩，今天謝謝你。”今天要不是他幫忙解圍，她還不知要被那個石老板纏多久。
方明浩一臉打趣地看著她，“還不錯，這麽多天了，你總算會叫我的名字了。”
她笑了笑著沒有再說話，餘雪心中當然明白方明浩對自己和其他的客人不同，也很慶幸身邊能有一位這樣的朋友，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有些界限她才不能夠輕易逾越。
一進門便看到經理一臉諂媚地看著自己，“雪兒，看來這方公子對你可真是夠上心的，這一連幾天了，天天跟上班似的準時來這報到，人家可是年少有為，俊逸穩重，父親又是大興銀行的總經理，這要是將來你跟了他，以後可有福享了。”
餘雪不以為然地輕笑，“經理，我現在身上可還是負債累累，那麽遠的事，我可不敢想。”
經理自作聰明般露出一臉奸笑，“所以說嘛，人家方公子好心幫你還，你就接受嘛，你的心思我懂，可吊胃口這種事兒要拿捏好了才行，要知道男人可是沒多少耐性的，要是一不小心人跑了，到時可有你後悔的。”
餘雪自己心中坦**，也就懶得和無謂的人解釋那麽多，再者就算她拚命地向別人解釋也沒用，那樣最多隻會讓自己徒增一個‘虛偽假正經’的罵名，便輕笑著敷衍，“多謝經理指點，以後我會注意分寸的，要是沒什麽事兒，我先去休息了。”
經理滿意地點頭示意，她才轉身往後台走去，誰知剛踏進門口，就看到露露怒氣衝衝地往自己這邊衝過來，不等她反應上來便是狠狠一巴掌。
“你幹嘛！瘋了？”餘雪捂著自己火辣一片的右臉，怒聲質問，而周圍的人們看到氣氛不對，隨著一陣竊竊私語紛紛退場。
露露聽到她的質問，忍不住冷笑，“搶了我的男人，還在這裏趾高氣揚的，你覺得我應該幹嘛？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說完再次揚起胳膊，這次餘雪已有了準備，下一刻便緊緊握住對方的手臂，腦中快速努力地搜索著，“你的男人？”
餘雪一瞬的思索之後恍然大悟，“你說明浩？露露，你聽我……”
露露不等她解釋，便用力甩開她手上的束縛，“我不許你這麽叫他的名字，你不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歡他，你看上的是他的錢，他隻是你借助離開這裏的工具而已，像你這種外表假裝清高，內心陰險虛偽的女人，一定會有報應的。”
餘雪本來的愧疚和那些解釋，在這一刻瞬間被眼前這個女人的瘋狂和無禮覆蓋得一幹二淨。
“我陰險虛偽又怎樣？‘你的明浩’現在還不是對我言聽計從，而且我聽說他之前隻不過是點過你幾次舞而已，這樣就成了你的男人的話，那這上海灘上你的男人可真不少？”
露露聽到這些話後臉上變得一片紫青，手指也不由得顫抖起來，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餘雪的話沒錯，從頭至今自己都是一廂情願，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像方公子這種身家清白的人家是不可能和像她這種身份的人有任何瓜葛的，所以當她得知方明浩竟然主動提出要給餘雪還錢贖身時，妒火瞬間占據了她整個思維。
餘雪看了她一眼，再次緩緩開口，“再說就算我利用他那又如何，這種事向來你情我願，鹿死誰手各憑本事，所以你要是喜歡那個方明浩，盡可以拿出你的本事去吸引他，而不是在這兒和我大聲。”
雖然臉上還是火辣辣一片，可餘雪還是忍不住好心去提醒她，事情的關鍵不在自己這裏。
這個露露雖然平時說話不近人情的，但為人卻坦**，所以餘雪希望對方聽了她的話後，可以把力氣用在別的有用的地方。
該說的也說了，她也懶得再逗留下去，趁著眼前人發愣，餘雪及時轉身往門外走去，不料一出門便差點和一個人撞個滿懷。
門外的佟銘受了經理的命令，把剛做好的新服裝送來後台，卻正好被他看到眼前這個女人‘冷血無情’的一幕。
對於眼前這張的麵孔，佟銘隻覺得眼熟，想過之後才記起，原來她正是自己那晚在距離仙林不遠處碰到的那個小姐。
而麵對佟銘，雖然餘雪隻是在匆忙中見過一次，可對方卻早已在無形中被她牢牢地記在了心底。
看著他身上的工作服，餘雪恍然大悟，原來他竟和自己在一個地方工作，這麽多天下來，自己竟然都不曾留意，這也就難怪那天晚上他們會在這附近遇到。
“是你啊，你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的。”察覺餘雪看過來，佟銘假裝視而不見，那晚的事加上經過剛剛她的對話，使他更加確認，眼前這個女人的美貌是帶毒的。
“對不起小姐，請讓一下，”說著，目光淡漠從餘雪那張精美的臉上掠過，身子一側便進了後台。
這一連幾個晚上，佟銘都住在後台一旁的雜物間裏麵，雖然那裏空氣不流通，但卻十分暖和，周圍還有些舊衣服可以遮寒，這種待遇對佟銘來說總比流浪街頭要好的太多了。
和往常一樣，佟銘看到周圍沒人，才偷偷向同事借了雜物間的鑰匙。
夥計一邊把鑰匙遞過去，一邊還不忘重複地提醒著，“喂，你小心點，可別讓經理發現，要不然咱們可都要吃不完兜著走。”
佟銘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我知道，我都是等人都撤了才過去的，萬一讓人發現，我就說鑰匙是我偷你的，放心吧絕不會連累到兄弟你的。”說完一陣左右環顧後，才轉身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佟銘就躡手躡腳地走進雜物間，然後轉身輕輕地掩上門，一回頭便發現經理正站在不遠處向這裏瞧過來。
“經理，怎麽這麽早。”看到自己無路可退，佟銘隻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經理雙眼在佟銘身上打了幾個來回，又看了看他身後那扇已經鎖上的房門，板著一張臉開口，“你倒是不見外，就你這身份，還敢把這當旅館，我看你是不想幹了。”
“經理，您是誤會了，我是來這幫人取東西的，我這就走，這就走。”佟銘一邊笑著打著馬虎，一邊抽身打算在第一時間逃離現場，可這個經理卻顯然不打算輕易地放過他。
“你小子少糊弄我，一大早的你給鬼拿東西啊，別說我不給你機會，看你初犯，這個月薪水減半……”
“什麽？薪水減半？那怎麽行！”這些錢是他辛辛苦苦熬了一個月，打算用來付下個月房子租金的，怎麽能說減半就減半，一聽到經理的話，佟銘便不自覺地提高了嗓門。
“怎麽？不願意？就你那點錢，全部加起來也不夠你在這兒的留宿費，不實相的立馬給我走人。”經理對於他的高嗓門有些微怒，發現自己失態，佟銘立刻一麵調整情緒一麵解釋，“不是，經理，你聽我說……”
“怎麽這麽慢？東西找到了嗎？”轉角處突如其來的圓潤甜美聲音吞沒了佟銘接下來的話，話音還未落，餘雪便已到了佟銘麵前。
“東西呢？後台都等急了。”說罷，這才側身看向一旁的經理，麵帶驚色地打著招呼，“經理，原來你也在這。”
經理對於餘雪的突然出現心存猜疑，麵上的不動聲色地寒暄，“雪兒這麽早你到這有事嗎？”
“沒什麽事，排練的時候少了個黑色蕾絲禮帽，我便叫人到雜物室瞧瞧看有沒有多餘的，等了半天也沒個消息，就順道過來瞧瞧。”說著又自然地看向一旁的佟銘，“找到了嗎？”
佟銘隻呆愣片刻便明白對方的意思，“裏麵太亂了，所以費了點時間……”
瞧著經理臨走時那半信半疑的眼神，佟銘還確實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你還好吧。”佟銘抬起頭，語氣禮貌卻顯生疏，“剛才的事謝謝你，以後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隻管說一聲。”
“等一下”看到佟銘轉身打算離開，餘雪在第一時間叫住了對方，一次又一次的漠視讓她可以確定，對方是記得自己的，“那天晚上的事我有自己的苦衷，如果讓你心中不舒服的話，我很抱歉。”
佟銘抬起頭，看到餘雪眼中的真誠很是詫異，此刻的淡雅與不久前在後台看到的張揚幾乎簡直有著天壤之別，要不是自己曾經親眼見過她‘真實’的一麵，還真有可能被她此刻的‘善良’所蒙蔽。
佟銘回過頭，“放心，我不是那個方公子或是那位石老板那種有錢的主兒，所以你沒必要在我麵前扮演這種善解人意。”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餘雪恍然大悟，原來那天他竟聽到了自己和露露的對話，她張了張嘴，想告訴對方，自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女人，可惜又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