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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的航線是純粹的海上巡遊。經過了四天的航行,再美的太平洋對大多數乘客也失去了吸引力,人們更熱衷於郵輪上的娛樂活動。像她這樣隻專注於看海的人為數不多,也許僅此一個。

她在甲板上散了會兒步,然後在躺椅上發呆。

天是藍色的,海是藍色的,整個世界都是純粹的藍色。

也有船員和旅客對她印象深刻,獨自來旅行的年輕女孩子,總是孤零零地看著海,八成是剛剛失戀。

沒人知道,她多愛這種孤獨。

她連電話都沒有開機,甚至根本沒有辦理國際漫遊。她不需要與人聯絡,何況,就算有再要緊的事,她也不能飛躍太平洋去解決。想著明天郵輪就要回到南市,她竟有些不舍。

太平洋上的天氣變化莫測,忽地,對麵的藍色就變得濃重了。她這才慢條斯理地起身離開甲板。當然,船艙裏的人絲毫不受天氣的影響,到處人聲鼎沸,熱熱鬧鬧的。

她在大廳裏遇見曾太太。曾太太和幾個老姐妹剛遊過泳,正要去做SPA。

曾太太早已了解她的喜好,也不再熱情地邀請她,打了個招呼,又想起什麽似的,悄聲對她說:“閔醫生,你隔壁住進了新房客,你曉得他是做什麽的嗎?”

曾太太的眼裏閃著光,倒像是知道些什麽一樣。

她搖搖頭,她對此也完全沒有興趣。

曾太太雖然五十多歲的年紀,保養得很年輕,遇見她總喜歡拉著她閑聊幾句。她不喜歡那些話題,但也不討厭曾太太的熱情。

“你曉得啦,來坐郵輪的人有很多類型,有來散心的,有來享受的,也總有那麽一些人是想來找機會傍上富貴的,男人也不例外。”

她有些不太明白。

“你旁邊那個新房客,長得是真好看,他要是撩你,你不要理他。”曾太太離她又近了些,“他從昨天登船到現在,女伴換了三個。你曉得吧,他是做那個的!”

曾太太用食指點了點臉頰。

她還是不太懂:“做什麽的?”

旁邊有人催曾太太快走,曾太太一邊走一邊倉促地回頭,模仿了一種動物的叫聲:“嘎嘎呀,嘎嘎。”

她在原地思忖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鴨子的叫聲。

她回想起他那張好看的臉,再想想曾太太模仿的叫聲,忽地笑出聲來。

回到房間,已經可以透過落地窗看見海麵上的雨滴了。海平麵的盡頭堆滿了淺灰色的雲,藍色消失了。她第一次在海上遇見這種景象,壓抑、低沉的調子,倒仿佛更應和她的心情。

她推開陽台的門,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以及,一聲嬌喘。

她愣了愣,一隻腳已經邁進了陽台裏。

出於設計的需要,她房間的陽台與隔壁的陽台基本是相通的,中間隻隔了半人高的透明玻璃,隱秘性很不好。

所以,她循著那聲嬌喘的方向,一眼就看見了隔壁陽台上的景象。隻見一個中年女人倚在躺椅上,“嘎嘎”先生坐在女人身側。

雨又下得大了些,落在樓下的甲板上,劈啪作響。

女人餘光看見了她,似有些難為情。她更覺得尷尬,抿著嘴想要退回房間。不想,“嘎嘎”先生已經順著女人的目光回過頭來,望見她,他禮貌地笑了一下。

撞破了別人的隱秘事,她倒有些歉疚,她暈頭轉向地回了房間,險些撞到落地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