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座城,擁擠的隻剩下一地寂寞。愛情走了,誰還在等呢?

我固執的想一個人背著行囊去旅行,可是沒有你,我能去哪兒呢?哪兒都沒有意義。

01

我還是沒能替張辰逸籌足一萬塊,掛了打給我媽的電話之後,我把手機丟去小床一角,抱著自己,空洞發呆。

上一秒,我還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跟我媽在電話裏談笑風生,吵鬧著有多想念她,要錢的話題在我腦袋裏盤旋了一次又一次,有幾個當口我就要脫口而出了,可還是活生生吞咽下去。

我很怕跟我媽撒謊要錢。尤其是她每次都在電話裏用虧欠不已的語氣對我說著果果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等媽媽攢夠了錢,就會呆在家裏陪你,哪兒也不去什麽都不忙了就在家裏陪你。這話酸楚的讓人淚湧,使我感覺我是在可勁兒拖我媽的拖油瓶。開口要錢這事兒,讓我覺得跟做賊似的,我的良心上畫著大大的禁止符號,開不了口。

嘮叨了半晌,電話在我媽對我意猶未盡的囑咐交代裏掛斷了。我要錢的想法,最後胎死腹中。

我揪扯著衛生紙歎了半天氣,重新抄起手機打給常蕾蕾,我心情差的厲害,而唯一可以讓我卸下心防分享秘密的就隻有她一個。

我幾乎沒給常蕾蕾開口安慰我的機會,抱著手機蜷縮在小**邊說邊哭,把自己委屈得半死,抱怨完了,我抽搭著問常蕾蕾我試圖問我媽騙錢的想法是不是特無恥。

她說是。

我又問那我幫不了張辰逸我是不是特沒用特辜負他對我的期望?

她說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兩全其美。

她語氣深沉,而這話又書麵得矯情。我繼續抽搭著自責,她在電話那端表示無語。

“果果。”她叫我,空出了幾秒的時間來讓我抹眼淚擦鼻涕順便清醒。她安靜的在電話那端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不許生氣。”

“什麽事啊,緊張兮兮的?”我哭累了,拉條毯子把自己裹上,開始等她講。向來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的她,居然會在話題開場之前先做足了鋪墊。而我也絲毫沒把這鋪墊放心上,覺得是她無聊的磨嘰。

她聲音輕了起來,語氣很扭捏的說:“我想我要和許諾正式談戀愛了。我今天寫了封信,放在他抽屜裏,跟他說我想做他女朋友。”

搞什麽飛機?!她腦殘到主動去招惹那個花花公子?

我有種順著電磁波爬過去打到她清醒為止的衝動。常蕾蕾她現在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唯恐我的生活不夠亂?!生怕我心情不夠差?!

張辰逸借錢的事情已經夠我為難和神傷了,她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給我當頭一棒!開玩笑?我最好的朋友喜歡上了我的仇家,又玩起了主動表白的遊戲,而且還是先斬後奏!情書已經在許諾抽屜裏了,這叫什麽話?還擔心我生不生氣麽?分明是做好了一切,給了我一個最後通知而已。

“喂喂,說好了不生氣的,果果,果果。”她看我這麽久沒反應,以為我是在不滿,所以趕緊裝出一副可憐吧唧的樣子來解釋,“親愛的我知道你和他肯定是有什麽仇怨的啦,可是愛情這個東西它也沒辦法啊。你看看武俠小說裏寫的那些,還有偶像劇裏的劇情,仇家都是可以化解的啊。你不要讓我的愛情變成梁山伯和祝英台吧?”

“你怎麽會忽然喜歡上那家夥?”我問。

“人帥,家境好,而且,也算是向我表白過。再加上,我正想好好談一場戀愛。”她答得很誠懇,不像是在演戲。

“蕾蕾,你聽我說。那個許諾他和我之間的小恩小怨我是不放在心上的。我對於他個人的鄙視情緒並不影響咱們倆的姐妹之情,也不影響你們倆的愛情。但是,我必須要客觀的告訴你關於這個人的一些過往。”接下來的時間段裏,我用了將近一小時跟她講述許諾的拌拌劣跡,從被嚇神經的班花到大肚子的鄰班女生,如數家珍般一一列舉出來。我想,無論她是在鬧著玩還是在認真,我必須要亮明了這些事實。

我之前是曾懷疑她和張辰逸之間有什麽瓜葛。現在她主動要和別人談戀愛,正好打消了我心中的疑慮,這點固然是好。問題是戀愛對象是許諾,作為好姐妹,總不能眼睜睜看她踏上那個花心大羅卜的賊船。

常蕾蕾始終抱著聽笑話的心態在敷衍我,她絲毫不以為意,嗲著聲音在電話那端跟我撒嬌:“果果啊,我知道你和他是有些不對付啦。不過我看到的許諾除了脾氣壞一點,自我意識強一點,其他的也沒什麽不好啊。花花心腸本來就是富家公子哥的通病嘛,再說了,誰還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我相信我可以用我的愛情來感化他的啦,我們會好好的在一起的。”

除了祝他們白頭偕老天長地久之外,我還能說什麽呢?常蕾蕾這話明擺著,她根本不把許諾犯下的那些小破事放在心上,甚至抱了治病救人的心態要去拯救他的愛情,我要是再繼續阻撓下去,恐怕在常蕾蕾心裏我就要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三八婆了。

我極其不情願的哦了一聲,算是應允。

她接著就雀躍起來:“果果,我就知道你會答應。這樣吧,改天我讓許諾許諾請你吃飯,說服他給你道歉,然後你們倆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大家和平相處可好?”

皆大歡喜的結局,她說的順理成章,好像主動倒追許諾是輕而易舉,手到擒來的小事兒。

“但願吧。”我歎口氣。

“果果,張辰逸的事情你不要太擔心,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你相信我。”總算是有良心,還惦記著我給她打電話的初衷就是為了在她這裏得到一星半點安慰。

“唔。”掛斷電話,我心亂如麻。

在我為常蕾蕾告白的前景憂心不已的時候,她卻策馬上前,一路披荊斬棘,揮舞著戰旗一舉俘獲了許諾的芳心。算是一種好聽的解釋嗎?許諾那種人哪裏用得著俘獲?常蕾蕾這隻小綿羊主動乖乖送到麵前,他怎麽會拒之門外?

總之,常蕾蕾和許諾的愛情終於綻放如一朵絢爛多姿的紅牡丹。

在我和常蕾蕾一番對話之後的那些天裏,他們突然以各種成雙成對的姿態在校園裏大秀恩愛,高調的不像話。

高中戀愛是一件很司空見慣的小事,以至於沒有人會深究為什麽常蕾蕾和許諾就那麽走在一起戀愛了。誰還不允許兩個陌生人有一件鍾情的時候?與其去挖掘他們相戀的緣由,班裏八卦的女生大軍更加興致勃勃期待著常蕾蕾這場愛情的夭折日期和她的被甩結局。

在我糾結於她會不會步那些初中時期被許諾玩弄完了再拋棄的無辜小女生的後塵的時候,我親愛的常蕾蕾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對愛情的執著,她踩著許諾的花心所釀造成的那堆愛情廢墟,期待著要在荒蕪之上給自己建立一座愛情的瑰麗之宮。她無視我的任何告誡和善意提醒,一遍一遍厭煩我的嘮叨和貧嘴貧舌。

她舉著我最寶貝的那冊童話《小王子》,含著濃密笑意跟我保證她的幸福:“果果你大可放心,我就是馴服許諾這隻小狐狸的善良小王子。”

好吧,我真的希望會是這樣,即使讓許諾那個玩慣了的花花公子能對一個女生死心塌地從一而終的幾率小於等於零,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為了常蕾蕾,我願意相信奇跡。

不管怎麽說,至少他們開始的跡象是好的。許諾一如往昔對女孩子揮金如土的個性,把我出水芙蓉的常蕾蕾華麗裝裹為一笑傾人城的性感輕熟女。

她通身名牌裙裝,套著一件玫紅色小風衣,腳蹬著最新款MIUMIU高跟鞋擲地有聲的飄搖在教室裏,張揚起一股子Dior香水氣息。這情形不像是戀上了同班的富二代公子,乍一看更類似於被包養的小情婦。這是班裏同學對常蕾蕾變身後的評論。

她開始和許諾肆無忌憚的逃課出去逛街抑或是逍遙過他們的二人世界,被班主任拿著曠課記錄堵在教室門口的時候,變得理直氣壯的要求班主任放水通融,她越來越迷戀於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和學校外麵浮華喧囂的小世界。

我的常蕾蕾,她無端瘋狂在愛情裏。剩我一個人,獨來獨往。

其實一個人生活也沒什麽不好,許諾現在再沒有心思來考量要用怎樣的手段對我惡作劇,他騎著名貴機車載著常蕾蕾流連在外,招搖過市。而常蕾蕾雖然和我的生活疏遠了很多,可至少看起來她活的光鮮亮麗這就足夠了不是麽?

02

常蕾蕾的插曲終了,張辰逸的難題懸而未決。

一連拖了好幾天,我都沒有勇氣給張辰逸一個最終結果。我沒辦法滿懷欣喜的通知他說錢我已經幫他籌到了,來顯示自己這個女朋友做的有多麽能堪以重任,盡職盡責。

我不敢給他打電話,我想象的出來那種期待之後等到的是失望的感覺。我煎熬倍至,咬牙發了條短信給他,很簡單的一句話:對不起,我沒能幫上忙,錢我沒有湊到。

短信發出的時候我哭了,我怕張辰逸會討厭我。他得下多大的決心才會開口跟我求助,可我最終什麽也沒能幫上。就算打電話也沒什麽好解釋的吧?我怕是傷透了張辰逸的心了。

張辰逸一天沒回我短信,我的心跟著翻江倒海了一天,鬱結難安。

第二天傍晚了,終於等到了他的電話。可我遲疑於接還是不接,接了要說什麽?圖案變幻跳動的手機屏幕襯托著他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響了一遍又一遍。我抿著嘴唇,按了接聽鍵,甚至有種聽天由命的感覺。

“唐小果,你在做什麽呢?我給你打了好幾遍電話了都。是不是生我氣了?昨天我忙排練呢,沒帶手機。”張辰逸的軟語輕聲含有太多催淚因子。

我的眼淚唰的一下湧出來:“我,我剛才沒聽見。”

“你聲音怪怪的,唐小果。”

“對不起啊張辰逸,我沒能幫上你什麽忙,我沒用……”我大口大口吞眼淚,依舊遮掩不住,沙啞的嗓音如數將我給賣了。

張辰逸笑了:“唐小果你哭什麽呀,我又沒怪你。你不要哭了,我剛想告訴你呢,錢的問題我解決了,不要擔心了。”

“真的麽?”我怕他是在故意安慰我。

“當然是真的啊,前天有個朋友剛好手頭有閑錢挪給我用。我一忙,就忘了打電話給你。我看見你的短信了才知道你還為這事擔心著,你別多想了,沒事了。”辰逸輕鬆地語調不像是在安慰我。

“那就好。”我長長舒了一口氣,沒有耽誤到他的事情就好。

“對了,你和常蕾蕾最近都還好嗎?一直也沒有時間打個電話給她,她最近在忙什麽?”很順便的一句問候,可我知道他撒謊了。他打過電話給常蕾蕾,而且還是我接的,這事他不會知道。

“她,挺好的啊。像平常一樣。”我簡單的敷衍著,說實話我有陣子沒看見蕾蕾了。她現在忙得緊,恨不能和許諾膩到火星去。

“那,幫我問候一下吧。你們倆別忘了來我的半決賽看我比賽。”

“好。”我有的是時間,不知道常蕾蕾現在有沒有心思去看他的比賽。她一頭紮進愛情裏,陶醉的死去活來。這樣的八卦,沒必要講給張辰逸聽,他也不會感興趣。

我沿著花圃的地板磚,跟他又胡亂聊了沒幾句,他說要去開會便掛了電話。我知道,他沒有什麽會議可開,著急掛電話是因為我們再一次沒話題了,再堅持聊下去又會是尷尬的沉默。

很明顯我們都想逃出這種電話兩端的安靜。

我瞄了瞄手機的通話時間,把它塞進背包裏,埋頭朝校門口走。

“唐小果。”校門口有人叫我,居然是陌曉白。

白底碎花旗袍,高跟鞋,戴著黑色妹妹頭假發,安靜的像一幅油畫。一柄玻璃橘色的裝飾小傘慵懶的扛在肩頭,傾斜的角度很好看。最紮眼的是握著傘柄的左手,依然戴著副黑色蕾絲手套。

她微微笑,笑得我驚豔。

“唐小果,嘿,你為什麽走路一直低著個腦袋?”她仔細端詳我的臉,“你害我差點沒有認出來呢。”

我扯了扯背包帶子,給了她一個羞赧的微笑:“你在等我啊?”

“呃,很煩,想和你聊聊天。”她如是說。

我們於是一同走去不遠處的甜品小屋,一人叫了份冰淇淋。她不愛吃甜東西,伸出舌尖來輕輕舔了一口,便皺皺眉把冰淇淋碗推到一邊,另外叫了一杯冰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半。

“我跟安寧表白失敗了。”她不慌不忙的說。

這事我當然知道,我當時就是眾多旁觀者中的一個,看到了她燃放華麗孔明燈,欣賞了她動情的彈唱。當然,也親眼看到了安寧對她的拒絕。

我不知道這時候我是該表示同情呢還是勸她放棄倒追那個冷血人物。她倒不憂傷,端著冰水挪到我身邊的座位,把頭靠在我那並不強壯的小肩膀上,嘻哈著說:“唐小果你的肩膀借我哭一下,等我哭夠了想想換個什麽新辦法來打動他。”

“喂,失敗兩次了,你還要再試啊?”或許,我不該這麽口無遮攔的戳到她的痛處,而且這話聽起來好像我是在諷刺她死纏著安寧不放一樣。但既然說出口,已經沒有了收回的餘地,我隻有埋頭大口吃冰淇淋來掩飾自己燒的彤紅的臉頰。

“才兩次而已嘛,我想會有感動他的那一天。我想我可以給他寫封情書或者詩之類的,換種浪漫的方式。就好像常蕾蕾寫給許諾的那封情書一樣,不過我文采好像不行,要惡補一下。”

“常蕾蕾給許諾寫情書的事情你怎麽知道?”我有點吃驚。這件事情蕾蕾隻告訴過我一個人啊。

“我當然知道了,許諾有什麽小把戲可以逃得過我?”她眯著眼睛,得意地笑,像一隻狡黠又惹人憐愛的波斯貓。

我想起那天在酒吧的事情來,許諾當時對陌曉白那種愛恨交織的關切,不得不讓人懷疑。要說他們倆隻是普通的朋友或哥們兒關係我死也不信。我小心翼翼的問:“你和許諾,究竟是什麽關係?你可以,這樣的對他的秘密了如指掌。”

請原諒我的直接,我不能不好奇。

“啊,這件事情啊。”她不可能不知道酒吧那天的尾端,她和許諾的那一幕,我在場,不是透明人,也沒有隱身。她低頭想了一會,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點燃了,狠狠吸了一口,吞吐出一個極好看的煙圈,“我和他,是兄妹。”

陌曉白?和許諾是兄妹?!怎麽可能,這可真是一個讓我跌破眼鏡的答案。無論是從姓氏到性格,他們倆完全不搭啊?陌曉白直率熱情,許諾自傲狂妄,你叫我怎麽聯想?而且,迄今為止,也都沒有見過他們能和平相處的情景啊。

她看穿了我的疑慮,安靜解釋:“沒什麽好懷疑的,我們倆同父同母。他大我一歲零六個月。以前我們倆關係挺好的,那時他也不這樣,不貪玩,不自我,不這麽囂張跋扈。

我們考初一那年,是我爸的生意做的最大的時候。許諾去他公司玩,發現我爸有了別的女人。當時他不懂事,壓根不知道這事情的後果,回家就把見到的事情告訴了我媽。我媽跑去公司大鬧了一場,沒想到爸爸卻要跟她離婚,帶著小三在外麵光明正大過起了日子。

許諾才知道自己闖禍了,整個人自閉起來,一天到晚都埋怨是自己拆穿事情才導致了爸媽離婚。他恨死了那個小三,每天伺機要報複她。為這個,他結識了社會上的一群小流氓,跟著那群人廝混在一起,後來,他買通了幾個流氓頭子,到那個女人的住處把她糟蹋了,還卷走了她家所有的錢,說那些錢都是我爸給她的,不能留下一分。

女人告了許諾。參與整件事情的小流氓一個也沒跑,全被抓了。我媽知道了事情經過之後央我爸去花錢打撈許諾。我爸不肯,說許諾這是自作自受。後來許諾被送去了少管所,我媽和我爸離了婚,我被判給了我媽,便改跟我媽的姓。

我記得那時候我媽天天哭,變賣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想要把許諾保釋出來。她為這事費盡心力,最終大病一場,沒能挺過來。我一個人在社會上漂了半年,才被我爸接了回去,你知道為什麽嗎唐小果?我爸寵著的那個小三,卷了他的錢,遠走高飛了。他才想起來有我們這一對兒女。有了我爸出麵,許諾也很快被放了出來。可我們永遠也沒有媽媽了。

這幾年,我爸一直在努力彌補我們。可怎麽彌補的了呢?你看許諾,他變得自私高傲,變得目空一切,揮霍著我爸的錢,故意闖禍讓他來收拾攤子。我呢?沒有媽媽,哥哥這個樣子,一個我不想去親近的爸爸。這幾年來,我還不都是靠我爸給學校塞錢才能讀讀書。

算起來我認識安寧應該是在初三臨畢業。那陣子許諾在學校呆不下去,你也知道,因為你的男朋友張辰逸和他之間的戰爭嘛。那個小明星搶走了他所有的光環。他開始在校外玩起了賽車,很快便組了個車隊,天天比賽。對手之一就是安寧。

我常去看比賽的,隻是沒有正麵和那群人打過交道。許諾不許我沾賽車,說不是女孩子家玩的東西。我的脾氣就是那麽怪,不許我做的事情,偏要試試看。於是後來有一場比賽,我全副武裝上了賽場,可笑的是連許諾都沒有認出我來。

我贏了幾乎所有人,除了安寧。他的車技很好,我怎樣都超越不了。最後我們兩輛車子沿著賽道一直往上衝,我太想贏加速太猛,車子摔出了賽道,我重傷入院,治療了很久。因為這事,許諾就恨起了安寧,即便整個事件都是我自己活該。他暗地裏使壞找借口把安寧清出了車隊,並放話說所有的車隊有誰敢收留安寧,就是和他作對。和安寧相交很好的那些個車手不服,許諾就重金下注和他們玩車賽,賭的不是錢,誰輸了,都要帶點傷才能回去。

你應該還記得你男朋友張辰逸在新聞上曝光的非法賽車的事件吧。那就是安寧拍了他們重金賭車的過程。後來我爸花了大錢把視頻買了回來,事件也還是不了了之。可從那一次賽車開始,我就愛上了安寧,愛的無可救藥。

誰知道,他卻不記得我。他對我,太冷漠。

許諾那家夥,每次都卯足了勁兒的從中作梗,阻止我們在一起。誰都明白,他嫉妒安寧,嫉妒安寧太優秀,也嫉妒我迷戀安寧而忽略了他這樣一個哥哥的存在。”

這就是陌曉白的整個故事,讓我啞口無言。

“唐小果,就請你盡情的同情我吧。”她歎了口氣說。她麵前的煙灰缸裏堆了一小簇煙頭,灰白煙灰,像她灰白色的記憶。“謝謝你聽我講心事。我沒朋友,你算是第一個。”

陌曉白。她在講述完這樣一個冗長的故事之後,還能輕巧微笑,笑的我的心顫啊顫的,忍不住想要擁抱她。

可我張開的手臂還米有劃開一個愛心擁抱的圓弧,就被陌曉白攤在桌上的幾張照片給驚呆了,懸空的手臂忘了收,兀自停頓在空氣裏。

沒錯,照片上是我和安寧在畫室裏那一場莫名其妙的接吻。許諾那個無恥小人,當真說到做到,把照片交到了陌曉白手裏。

真相,和照片裏**的事實背道而馳,可要我怎麽解釋,陌曉白才會信?我以為她把我當朋友叫來分擔一下失戀的落寞,沒想到最後結局要引申到幾張照片上來。陌曉白她講了那麽真切的一個故事,用那麽誠懇的語氣,無疑是告訴我,除了愛安寧,她一無所有。除了安寧,她無可留戀。

“陌曉白,許諾怎麽跟你說的?”我斷斷續續才把卡在嗓子眼裏的一口氣喘勻。

“我要是相信許諾的話,也不會來問你。唐小果,我要聽你怎麽說,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相信,無論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陌曉白把照片收起來遞給我。

這話讓我感激莫名。許諾的出賣和陌曉白的理智,擰巴在一起,快把我的眼淚折騰出來。我吸了吸鼻子,盯著麵前那份化了一半的冰淇淋,本本分分跟她細述了事情的整個經過,沒有漏掉一個細節。我一直小心翼翼看著她表情的微妙變化,怕她會失望或者傷心。我發誓,那場接吻鬧劇是太多巧合摻雜在一起,而許諾隻是看圖說話。

“唐小果,謝謝你。”陌曉白她說,“謝謝你不喜歡安寧。”

“怎麽可能會喜歡他呢?我有張辰逸嘛。”是啊,我從來都隻有張辰逸啊。我在心裏肯定,隻是我的心,它不肯配合我的誠意,跳動的節拍有些不自然。我急於要和安寧劃清一切界限來安撫陌曉白,“你放心啦,我以後再也不會理會那個冷血的家夥。”

“唐小果,我不是這個意思,請你別誤會。”陌曉白開始緊張,“我們是朋友,沒必要因為什麽而疏遠。我隻是太害怕在安寧那裏失去希望。”

“好了唐小果,我要走了,謝謝你今天聽我說了這麽多。”陌曉白抱了抱我,算是道別。

“這些照片。”我遞過去給她。

“確定是假的,留給你處理吧。放心吧,許諾手機裏的那些我都刪了,你和安寧,不會有什麽麻煩和負擔。”

我和她對視微笑,如釋重負。

我懂得。就好像我會誤會常蕾蕾和張辰逸,就好像我會敏感張辰逸的忽冷忽熱忽遠忽近。這世上,從不曾有一件東西能敵得過愛情這般自私,這般能讓人失去自我,飛蛾撲火。

03

我為了陌曉白坎坷的成長經曆唏噓感歎,同情不已。

所以,曾有過幾天,對許諾的看法也稍微有了一點逆轉,俗話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雖然他欺負我了那麽久,但是一想起來他悲憫的童年,我對他竟有了原諒和和平相處的念頭。又況且他現在是蕾蕾的正牌男友,把關係搞得好一點對大家都好。

許諾顯然不這麽看,他沒有半點向我示好的意思。

他終於逮著了一天常蕾蕾提前回宿舍打掃衛生,把我攔在了教室裏。他一手死死攥著我的背包帶子,眼瞅著常蕾蕾走遠了,才笑嘻嘻盯著我說:“妞,我把你的好朋友搶走你不開心吧?是不是感覺心裏有一點點吃醋?我對你這個Les深表同情,但可惜常蕾蕾並不是同性戀。你盡量想開點。”

我咬了咬嘴唇,並沒有打算要和他爭吵,我明顯比不過他無賴的那一套:“我和常蕾蕾隻是好朋友,希望你能好好愛她,希望你們能幸福。”

他對於我這種很官方很無趣的回答有些失望,最重要的應該是看到我沒有被激怒,他心裏的成就感遠沒達到預期。他抽了張我旁邊的椅子坐下來,繼續跟我周旋:“妞,我告訴你個秘密,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和常蕾蕾在一起嗎?”

說實話這個話題我是一直疑惑至今的,我想任誰也都會想不通,為什麽之前還水火不容的兩個人僅幾天的功夫就能糾纏在一起?可我沒有脫口而出那句“為什麽”,因為許諾正小心翼翼觀察著我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他要是看得出來我對這事這麽有興趣,他肯定又要百般鋪墊著吊人胃口。這種無恥的家夥,不就是以耍人為樂的麽?

我奪了奪被他扯在手裏的背包帶子,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那是你們倆的事情,和我無關。我要回家了。”

他果然上當,一把把我按在椅子上,興致勃勃講起來:“我隻是追著玩玩,沒想到她會當真。她自己送上門來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吧?看身材和臉蛋還是可以的,雖說不怎麽單純,湊合玩玩還行。”

“你耍她?”雖說他花心的本性如此,我還是怒不可遏了。

“喂,妞,沒必要每次看見我都擺著一張臭臉吧。你這麽討厭我,我很難為了女朋友和你搞好關係耶。又或者說,我可是試著說服蕾蕾在你和我中間選一個?你猜她會不會選我?”他又來這套。

“隨便你。我自己的好朋友自己了解,你少在這裏挑撥離間。如果不喜歡她,就趁早離開她。如果喜歡,就好好待她。你別因為和我有過節去耍我朋友,我保證和你井水不犯河水。”我根本不相信他連篇鬼話。

“喂喂,談戀愛這事還輪不到你教我。妞,你覺得我真能喜歡上那女人呀?我也就是無聊了想玩玩。常蕾蕾喜歡錢嘛,喜歡我就給她囉。玩女人當然需要本錢,沒有錢靠什麽哄女人?花錢越多,甩她的時候我越會心安理得,我最願意看著女人為我哭,錯,是為了得到又失去的錢和奢侈的生活痛哭。”他狂妄的不得了。

“許諾,你這個無恥小人。”你體會不到此刻我對他有多怨恨。我那可憐的常蕾蕾還陶醉在他挖的陷阱裏,幸福的不知道東西南北呢。他怎麽可以這樣去欺騙一個女孩子?玩感情取樂?他以為他是誰!

他做了個無辜的表情,扯過我的背包丟在地上,用力攥住我的手,把我一步一步逼退到教室牆角。我掙紮不過他,閃爍著一雙驚魂未定的眼睛,恐懼於他到底要做什麽。他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我右眼角的痣印:“這樣近距離看也不是那麽姿色平平嘛,稍微學學化妝遮掩一下也還算是漂亮。要不你開個價,考慮考慮被我包養看看?”

“許諾,你不要臉!你要是敢動常蕾蕾一手指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我拚盡力氣衝他吼,大串大串的眼淚落下來。

“哦嗬嗬,原來乖乖女也有被激怒的時候呀?挺可愛的,我真是有點喜歡你了。”他眨著眼睛,俯身去吻我的臉。

“許諾。”教室後門有人喊。那個聲音我記得,是安寧沒錯。

許諾做出這副要欺負我的姿態應該是純屬為了要看我害怕嚇到大哭的慘樣,聽見有人叫,他慢條斯理鬆開我,整理了下頭發,擺出副無所謂的表情回頭。

危險警報解除,我湧到嗓子眼的緊張情緒倏然回落,在心口發出一聲悶響,這樣鬆了一口氣,滿腹的委屈又接踵而來,我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繼續大哭。

安寧的腳步聲走進來:“果...果,我剛去畫室找你你不在。”果果這倆字像在他喉嚨口打結,繞了半天才說順溜。說的別扭,聽著更別扭。

我詫異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安寧。他表情平淡,不像是製造曖昧故意發難。

“你叫這丫頭?”包括許諾也一起驚詫。

“怎樣?太親切?她前幾天答應做我女朋友來著。”安寧不緊不慢開口,“所以,麻煩你以後對她稍微客氣一點,當看在我的麵子。”

嚇?女朋友?哪裏來的女朋友這種事情?我說過的話自己會不記得?扯謊!

許諾仔細審度了他一會子,簡單回頭掃了我一眼:“哦嗬嗬,能看上這種貨色?呃……算我多嘴。那不打擾你泡妞了,你隨便。”他邊說邊閃到一旁,讓了條路。

安寧也不客氣,說了聲謝謝,徑直走上前,扶我站起來,擁著我的肩頭把我幾乎是整個拖出教室。

教學樓四樓畫室,空**無人。他才鬆開了我,主動站離我一定的距離。這意思我懂,想證明他剛才隻是出於俠義才挺身救我嘛,現在盡力和我界限分明。那我用不著道謝,走得越利落幹脆越好。

“喂,我又不是許諾,又不會對你怎樣?不用急著逃吧?”他站在原地不動。

我繼續負氣往外走,可剛被許諾“暴力”過的背包帶子卻偏偏選了這時候添亂,背了那麽久也沒出現是質量問題的寬肩帶居然在這個當口斷了,我真是丟人現眼!碩大的背包“咚”的一聲像個破麻袋一樣墜地,帶子和背包的咬合處撕裂開一塊,裏麵烏七八糟的東西紛紛滾落出來。

我的書本,巧克力糖,備用的衛生護墊,以及,比衛生護墊更囧人的那遝和安寧接吻的照片!我要裂了!陌曉白還照片給我之後我忘得一幹二淨,隨身帶了這麽久都忘記銷贓。

安寧本不該裝好人過來幫忙撿東西。實際情況是他在撿了兩顆巧克力塞進自己口袋裏之後,便對那幾張照片產生了濃鬱的興趣。

“你怎麽拿到的?”他收羅起來,一張張翻看,很好奇。

我隻說了陌曉白三個字。

他跟沒聽見一樣,端詳照片上我們極其不和諧的動作表情,玩味的笑:“角度挺好,不過,一點也不自然。你留著沒用的話,送我好了。”

他不等我答應,把照片在手裏拍了拍,揣口袋裏走了。我在他身後喂了大半天,到最後把自己搞納悶了。我喊住他能做什麽,把照片要回來嗎?那樣的照片,豈不是該看見就來氣的麽?可是,我為什麽會有一種想要自己私藏的念頭呢?

你看你看,我又在胡思亂想了。什麽跟什麽呀?我對這個人絲毫沒有好感,寶貝的隻有我的初吻而已。請別誤會,請別誤會。何況,我答應了陌曉白,不會再和安寧有瓜葛。

如果記憶也像照片,收一收就能打包帶走,我希望連同畫室那天的插曲一起清空,好讓我不會冷不丁回想。

04

在安寧和那一遝照片同時消失之後,我一連幾天都夢見他,重演他吻我的那個畫麵,有時候主角會篡改成張辰逸。那幾天我的思維是混亂的,總陷在這事的陰影裏,還有陌曉白的魔障,她總在我夢裏,溫柔的笑,一襲紅衣,動情彈唱著給安寧的那首《Just One Last Dance》。

現如今這些心事沒有人幫我分擔,我自己壓在心裏。我沒奢望常蕾蕾能一如從前,在我悶悶不樂的時候杵在我麵前追根究底,然後看我哭看我笑,扯著嗓子罵到我清醒。

這個漂浮著淡淡浪漫的春天,愛情沒有任何預兆的在整個校園瘋狂蔓延。隨處可見挽著手走過的戀人,臉上洋溢著幸福自豪。學校後麵的窄巷,深夜裏還有情侶親吻和擁抱。他們用年少的輕狂演繹著這個年代所幻想的唯美愛情。常會有不同的男孩抱著女友期待已久禮物站在教學樓下,等下課的女友翩然出現在麵前。女孩感動得尖叫,於是他們緊緊擁抱,女孩的裙裾桃花一樣在風裏紛揚。也有情侶在樓下分手,男孩意欲挽回即將失去的愛情,心愛的女孩卻義無反顧的投身於另一個人的懷抱。腳踏車不知何時起停滿了樓前車場,有男孩載了女友校園周邊看風景。女孩從身後擁抱著男孩,臉貼在他厚實的肩膀,一路浪漫著飛馳而去。我透過教室窗台,看這些美麗的愛情蓬勃綻放。

我的常蕾蕾,也是著愛情裏甜蜜的一朵。許諾在教室跟我撂話說隻是玩玩感情之後,對常蕾蕾的態度好到莫名,尤其是當著我的麵,他們幾乎形影不離。常蕾蕾每個課間都會跑去他的座位和他聊天私語,再麽就是一起牽手去沿著校園的水泥路閑逛,許諾的手總是親密環繞在常蕾蕾的肩膀,在某個若有若無的縫隙裏對我眨眼狡黠一笑,好像宣告是在故意演戲給我看。

這個無恥的家夥,他料定了我會守口如瓶,就幹脆放開大膽的玩起這場遊戲。

我不想隻是眼睜睜看著常蕾蕾被他欺騙,我必須要絞盡腦汁想辦法來破壞這場包裝的虛偽浮華的愛情。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還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動壞心思想要搞破壞。

我選的方法很簡單,坦白說就是零技術含量,隻要我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住常蕾蕾不放,他們就會少很多時間在一起,說不定時間久了許諾就會厭倦這樣玩,放過常蕾蕾一馬。

我抱著慷慨赴死的心態出現在常蕾蕾和許諾的每一個約會現場。他們勾肩搭背在校園的林蔭道上走啊聊啊,我抱著杯果味飲尾隨在後麵一步不落。我不開口,不參與他們的交談,隻是固執的跟著,像個甩不掉的小尾巴。我甚至還能衝著常蕾蕾回頭看我的尷尬目光璀璨一笑。

許諾根本就是在整我,逛到十幾圈也還不說停下來換個戰場吃個晚飯中場休息之類。我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堅持到底變成最後垂頭喪氣拖著兩條鉛腿半死不活往前蹭。

一不留神撞在常蕾蕾的胸口。她幾時停下來的?

“果果,你要是累了的話,就先回家好嗎?不如改天我約你去逛街?”常蕾蕾無奈地把手搭在我的雙肩,她是想要努力跟我微笑一下的,可能也是走得太累以至於都沒有力氣來笑。

“沒關係啊,我還好,還好,不累的。”我拍拍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證,這該死的無辜!我猛然間發現自己虛偽到家了!許諾看笑話一樣站在常蕾蕾身後,衝我擠眉弄眼,還豎著手臂狠狠做了個加油的動作給我看。

我這麽好脾氣,都想衝過去把他摁在地上暴揍一頓再說。

常蕾蕾無語了,她皮笑肉不笑的繼續:“果果,我今天真的沒有時間陪你。我和男朋友還有事情要做,你先回去吧。”男朋友這三個字一字一頓,重音清晰。

“呃,呃,你們忙你們的,當我不存在就好,我可以不說話。”我無恥到家了。如果換在平時,我一定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但此時,我在心裏暗暗給自己鼓氣,為了能讓常蕾蕾從這場噩夢裏逃脫出來,我豁出去了。

“果果?你為什麽要這樣子?”常蕾蕾臉上驟然晴轉陰,變幻宛如此刻天氣,“快下雨了,你先回家吧好嗎?”

“不然,我們一起去買傘吧好不好咧?”說完這句話,我們三個都無語了。我想我要是常蕾蕾,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果果,你今天不對勁啊,怪怪的?”

“沒有啊,挺好的。”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研究一番,繼續裝無辜,“你看,都挺好的啊,沒有怪,哪裏有怪?”

“果果,現在我在和男朋友約會,兩個人的約會,你明白嗎?”她要爆發了。

“哦。”我咬著嘴唇輕輕答。

“那麽,請你不要故意搗亂好不好?就算是最好的朋友,我也不可能不談戀愛,丟掉我自己的交際圈24小時以你為中心旋轉吧?當我是好朋友,就別阻撓我的幸福,OK?”她情緒有些激動,話說完連自己也愣了愣。

“對不起。”我囁嚅著嘴巴,眼淚在眼眶裏打旋兒。

“果果,果果,我不是故意的。”見我要掉淚,常蕾蕾立即心軟下來,丟下許諾來擁抱我,輕拍我的後背,“你不要委屈,我改天陪你逛街好不好?”

我沒有委屈,我哪裏有委屈?我隻是很氣可是什麽都沒有辦法挑明說開。要我當著許諾的麵來拆穿他在教室對我說過的話嗎?以許諾那種人渣的性格,肯定是抵賴不承認。常蕾蕾會在我和許諾對質中陷入兩難,我沒把握她會信我,因為她早已被愛情俘獲的服服帖帖。她哪裏知道自己愛上的就是一個頑主啊!她往日的聰明理智在許諾來勢洶洶的愛情騙局前麵,飛流直降,被拉扯為負值。

“蕾蕾,明天是張辰逸的半決賽,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我沒有故意要挑這時候來問。我們最近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能麵對麵說話。

常蕾蕾的臉色略微一變,似乎有些悵然若失。她旋即微笑了:“好啊,有多餘的票,就叫上我一起。”

多餘?挺刺耳的一個詞語。一直都是兩張票,之前也曾打好招呼說我們會一起去給他加油打氣。

“蕾蕾,不是說明天晚上一起去吃料理嗎?”許諾湊上來添亂。

常蕾蕾沒再說話。

“那,看你的時間吧,沒關係。”我笑笑,找了個爛掉的借口離開。

05

張辰逸給我的門票丟了。

比賽當天我才驚覺這件事情,一直都在背包裏收的好好的啊,我每天都隨身攜帶,怎麽可能會丟掉呢?我把背包翻了個底朝天,東西哐哐倒出來,一件一件翻找。還有臥室,課桌,但凡能夾進去兩張門票的地方我都找遍了,急得團團轉。

剛換的新背包也不可能會漏掉東西呀?等等,新背包。我想起了在畫室背包壞掉的那一幕,該不會是在那個時候,那兩張票給漏了出來吧?

要是這樣的話,就真慘了。畫室每天打掃,說不定早被當垃圾收了。不過,那可是半決賽的門票哎,說不定值日生看到收起來,我高價買出來都可以啊!我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狂奔進四樓畫室,從講桌上抄起值日生排名冊,安寧兩個大字映入眼簾。呃……不會要去求他這麽背吧?

我思忖半天,還是撥通了繪畫老師的電話,要了安寧的號碼。打過去,做好了低聲下氣的準備。

“喂,哪位?”聽聲音還沒睡醒。

“我,唐果。你這周畫室值日對嗎?我想問你件事情。”我沒心情噓寒問暖,拖延時間。

“喂,你什麽時候開始替老師興師問罪了?責怪我沒值日啊?隨便扣我個人操行分就好了呀,用得著這麽婆婆媽媽?”他抱怨。

沒值日?我幻想接近破滅:“那,那你有沒有見過兩張入場券,我很著急在找。”

“今晚的那場半決賽嗎?”我聽見他那邊大開水龍頭的聲音。

我激動了一下:“你撿到了?”

“沒有。”他答得斬釘截鐵。

“哦。”我像隻癟了氣的皮球,認命了,“那打擾你了,我再去找找看吧。”

“喂喂,你別掛,我這裏有朋友送的兩張票你要不要?貴賓區哦。我今天沒有時間去。”他在我掛電話的關鍵一秒叫停我。

“真的?”我無端興奮起來,“我可以出高價買。”

“我用不到,你來拿吧。”他打著嗬欠說了地址。

這才叫絕處逢生啊,我來不及收拾,整個人手舞足蹈的跑去馬路邊攔了輛計程車,朝安寧提供的地址奔進。我抖動著手裏的小紙條,一遍一遍默誦著門牌號碼,催促司機快一點。中途常蕾蕾打了個電話給我,說推掉了和許諾的約會,在我們家樓下等我陪我去看比賽。我說我臨時有點事情,讓她上樓去等,我馬上回去和她匯合。

沒人來開,我便換成砸的,將門上方懸掛的某某繪畫工作室的牌子震得搖搖欲墜。終於聽見有人踩著高跟鞋蹬蹬過來開門,接著擠出一張明豔動人的臉來,居然是陌曉白。對視的那一瞬我們倆都愣了。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怎麽會來?”異口同聲。

安寧刷著牙從裏麵挪過來:“果果你來的這麽快啊,你等我一會,我還沒收拾好,咱們五分鍾之後出發。”

什……什麽?當著陌曉白,這麽曖昧叫我?我弱弱的補了一句:“五分鍾……出發,去哪裏?”

“當然是看今晚的半決賽啊。”他狡黠眨眨眼睛。

“等一下。”又是我和陌曉白的異口同聲。我們倆今天看起來超有默契。

陌曉白先說:“喂,票是我老爸弄到的,我送到你門上哎,你答應說去看的。”

“我答應了,又沒說和誰去看。”安寧狡辯,“所以,我約了果果。”

“喂喂,我來這裏拿兩張票——”我手忙腳亂的澄清。

“我說了給你,也沒說給你幾張。”他的回答快讓我吐血。我幾乎要膜拜他了。

“安寧,你故意氣我我還是會喜歡你,你討厭我我還是會喜歡你,你喜歡上了別的女生我還是一樣會喜歡你,我就樂意喜歡你。你有本事,就一輩子別愛我。”陌曉白安靜的說,說完,冷冷瞪了我一眼,把我往旁邊一推,踩著她那雙高跟小馬靴咚咚下樓。

我傻了半天,想追已經來不及。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氣急敗壞的找他理論。

他舉出兩張入場券晃在我眼前:“好了,謝謝你幫我演這場戲,這是酬勞。”

我一把把票奪過來:“你給我解釋清楚。”

“沒什麽好解釋的,那丫頭找到了我這個工作室,一天到晚過來敲門。所以,我請你配合我演一出戲,轟走她而已,謝謝你的配合。”他擺出一臉真誠來要跟我握手致謝。

有心機的家夥!我居然被利用了一把,做了一回借口!這下陌曉白要恨死我了!我懊惱起來,恨不能把安寧大卸八塊,可現在不行,張辰逸的比賽還在等我。

我忿忿瞪了他一眼,邊下樓邊暗暗勸自己說私仇改日再報。

常蕾蕾在家等了很久,換下了她和許諾平時談戀愛的高貴裝扮,恢複了我所熟悉的那個常蕾蕾的模樣。連衣裙,小外套,漆皮小靴。青純的好像明星們拍的那種生活寫真集。

這樣的場合,放棄了花枝招展,打扮的好像出水芙蓉?搞不懂她腦子裏在想什麽。我把票交到她手裏,忙亂著換衣打扮,拿出了我壓箱底的小裙裝,一件一件往身上套,問著常蕾蕾的意見。我把自己搞得神經兮兮,按常蕾蕾的話說,不像看比賽,倒是去參加某場宮廷盛宴。

我在一大堆華麗衣服前麵忽然自卑的很,就算我穿的再出眾,也應該配不上張辰逸此刻明星光環的一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