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將醒未醒的愛情裏,你行色匆忙。你隻是路過,並不是帶我走。你根本不曾回眸。我注定要在原地等候另一個千年,我隻為等你,不論你來不來,走不走。

01

隻剩一個可以找著張辰逸的地方,那就是學校。

我開始如常蕾蕾一樣心急如焚的盼開學,所幸僅隔一天,寒假便結束。

我到校很早,身邊是護駕閨蜜常蕾蕾。我幫她拎著大包小包率先奔襲了她的宿舍樓,整理好床鋪,把東西馬馬虎虎一擺,倆人便拔腿轉戰教學樓。

我們倆在張辰逸的教室門口等到第一節課前的預備鈴,他姍姍來遲。宛若王者駕臨。這話一點也沒錯,從一路狂追張辰逸上樓的那些同學尖叫和歡呼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

他們現在是把張辰逸劃分為青春偶像來看待。整個教學樓一片沸騰,形形色色的腦袋和身影擠滿了窗戶口,樓梯側和走廊通道。直到上課鈴響起,他們才在班主任的驅趕和怒斥下不甘心回班。

在這個空隙裏,我打量了他有好大一會兒了。雪地靴,中發白的牛仔褲,上身顯得很單薄,大冷天的隻一件雪白襯衫,解開著第一顆紐扣,看起來隨意而俏皮。黑色西裝小外套在身後隨行的一個男生手裏,還有另外一個隨行,公文包挎著,挺像個經紀人的樣子。倆人離著張辰逸幾步遠,穩妥跟著,很像哼哈二將。

張辰逸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較幾天前見麵的時候消瘦了點,於是整張臉看起來更加棱角分明。熬過夜,眼睛裏的紅絲沒褪盡,黑眼圈也在。皮膚沒以前那麽白皙了,像是特地曬的,不過現在微微黝黑的樣子也挺好,挺有男人味。

“來個學校至於嘛,那麽排場,顯擺。”常蕾蕾在我身後咂舌。

我沒有心情和她一起貧嘴。我倉促杵在他教室後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兩隻手慌亂到不知要怎麽放放哪裏才好。我分明是想念他的,可是他果真走近過來的時候我並不敢和他對視,我怕我殷切的眼神再碰觸到他一臉的冷漠和厭惡。所幸,他在擦過我身邊走去教室前門的那刻沒有要停步的意思,而是徑直的,路過空氣一樣的直視經過。這樣的漠然,竟讓我有心底湧起跌宕的小失落。我岑寞的心之穀,湧落了堆積的枯葉,盤旋過飄不停的風。

“喂,你這個人呀,眼瞎了?當我們是木頭樁子!”常蕾蕾雙手握拳,義憤填膺的掉頭朝他衝去,厚實堵在他前麵,眼珠子快要瞪出來。她氣憤的狠,恨不能為我爆扁張辰逸一通,以泄心頭隻恨。

“這位小姐麻煩讓一下,我們找班主任。”拎公文包的男人謙卑微笑,客套著把常蕾蕾往一邊攆。常蕾蕾脾氣擰上來,不吱聲,照樣擋路,繃著嘴巴鼓著眼不說話。這是她一貫的抗議方式,認真固執。

“同學,麻煩你讓一下。我們來簽假單。”張辰逸微微笑,話說的溫軟清透。他盯著常蕾蕾的眼睛,絲毫沒有要退讓。這樣的目中無人,絕不是我所熟知的張辰逸。

“同學?你叫我同學?明星了不起哇,何況還不見得能紅多久!”常蕾蕾的一張利嘴是絕對不饒人的,她一字一句,尖銳清脆。張辰逸手裏的一頁A4紙快要貼到她臉上,那是一張長期請假申請書,列舉了足夠充分的理由暫離學校,去準備半決賽。我的張辰逸,鐵了心的要離別。

“蕾蕾,我們回班上課了。”我返身拖著她的胳膊往樓下走,生怕她再說出什麽刺耳的話來。那些話即使是衝著張辰逸,我聽著感同身受。就算分手,我也不希望有人講他壞話,傷他一點的心。

“果果,公道是要自己爭取的啊,他擺明了就是因為大紅大紫才甩你啊,你不要這麽懦弱嘛,我永遠和你統一陣線,支持你,挺你!”常蕾蕾的長篇大論說的滔滔不絕。

樓下大廳忽然亂哄哄的吵鬧一片。我詫異望去,隻見大小報記者簇擁成團,抄著雜七雜八的器材喧囂著往樓上闖。學校門口警衛和一些不明身份的黑衣保全正合力築成一堵人牆,試圖把那批記者攔截在樓梯口。

我恍然醒悟張辰逸之所以態度冷淡的原因。

開學當天,他現身學校隻不過是故意作秀,像為比賽簽署請假條這種事情,明明是比賽主辦方一個電話就搞定的事情。如此高調,還帶著貼身護衛的那倆跟班親自出現,分明宣示著今天的開學隻不過另一個賺取出鏡率炒作的噱頭。

隻是正麵消息隨便怎麽炒,負麵的那些,尤其是桃色新聞,緋聞女友之類,能免則免。公眾前美好光輝的形象對比賽投票的影響率太大了。今天如果被記者二度拍到我和張辰逸在一起,真是再難解釋和澄清了。

“走啦,去三樓。”想明白這些事情,我忙不迭拉著常蕾蕾要去三樓躲記者。

為時已晚。有漏網記者找準警衛漏洞,從人牆縫隙裏敏捷穿越,利落的朝二樓奔襲過來。如果這時我要跑,剛好能在拐角和那些攝影機撞堆。躲也沒有辦法躲,進教室無疑也是騷亂,那些好奇的同學正想盡辦法探頭探腦朝外張望。

慘了!又要害張辰逸一次。

我保證我真的是無心之過,我不是要故意製造這樣的難堪場麵。

“喂喂喂,擠什麽擠啊,倒垃圾倒垃圾了。”一個洪亮的女音從張辰逸教室飆了出來。她單手拖著一把掃走廊的龐大掃帚,另外隻手幹脆把教室的碩大垃圾桶拎了出來。她旁若無人的叫囂,把張辰逸這個小明星往旁邊隨便一擠,大咧咧朝樓梯口衝。

記者們剛好轉彎,於是那隻綠色的,裝滿了開學打掃教室清除的積塵、紙屑和亂七八糟雜物的半人之高的垃圾桶,隨著女生一個前傾,呼啦啦全倒在了上樓的那批人身上。眾人躲閃不及,刺耳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女生還不算完,抄起大掃帚,一陣左右揮舞,整個樓梯裏刹那間塵土飛揚,盡情飄散開一股腐臭氣息。你可以盡情想象那個感覺,就好像有人在滿員的密閉電梯裏放了一個超級臭的悶屁。而電梯剛好卡在了半空,上不去下不來,你再怎麽作嘔都隻有認命做個受害者。

那幾個在幾秒之前還暗自慶幸脫穎而出即將賺到獨家報道的記者此刻慌亂成一團,躲的躲,咳的咳,還不忘去顧那堆貴的要死的攝影器材。

女生完成傑作,心滿意足吹了個呼哨。她故意的太明顯,拎著垃圾桶經過我的時候,還不忘側臉給我一個俏皮微笑。那個前傾跌倒的動作也太假,不如說是蓄謀往上撲的。

“逃啦。”我還在傻乎乎分析,女生回轉身來,一手拉我,一手拉常蕾蕾,衝進煙霧圈子裏,超三樓狂奔。

我和常蕾蕾跑岔了氣,縮在三樓廁所,看著洗手台的大鏡子裏各自的狼狽模樣忍不住邊揉著肚子直唉喲邊大口喘氣。

她沒有,吐著舌頭皺著眉盯住了鏡子裏自己髒兮兮的臉糾結。她本是化了很好看的生活妝,海洋藍的眼影襯著長而卷翹的眼睫毛和澄澈透亮的瞳仁。隱約能看出戴了天空藍的瞳孔放大片,一瓣一瓣漂浮的柔軟小花朵都娉婷在眼睛裏,特好看。

她脖頸裏吊著一枚黑色的十字徽墜架,白色大件套頭長袖T恤,胸前畫一朵黑玫瑰,很藝術,明紅色小短裙,蹬一雙紅軟糖色小馬靴,很有COSPLAY的味道。現在她叼著一根橡皮筋,極其熟稔的捋了捋板栗色長發,在後腦勺紮了個蓬亂的馬尾。這麽一來我注意到她左手居然單戴著隻黑色蕾絲手套,小簇薄而嫵媚的黑色紗邊繞著她細膩的手腕錯落蜿蜒。我能清晰看見她手踝上那個呈半圓凸起的小骨頭。這個女孩子,不是一般的瘦呢。

綁好橡皮筋之後,她拍了拍自己的雙頰,擰開水龍頭把臉湊上去一陣猛衝,嘩嘩的水聲蓋住了我和常蕾蕾誇張的狂喘,也蓋住了她輕盈的呼吸。色彩斑斕的水流順著她的下巴尖奔騰到洗手台的水池裏,汪成一片多姿多彩的小湖泊,又愉悅的踩著拍子打著旋兒的匯聚到出水口。

我和常蕾蕾不敢去打擾她,怕她臉一抬手一捋水珠子露出來一張沒有五官的麵孔。雖然大白天這麽明目張膽活動的鬼應該不多見,何況她還那麽好心的救我們出了困境,可我們還不想這多少多少億分之一的奇跡當場應驗在自己身上。

她還是忙碌完了,用手撥拉著濕成縷的劉海橫在我們倆麵前,認真審視我們的存在。我不得不和她對看。還好,長相頗為精致,右邊眼角有一顆鮮紅痣印,燦爛如一粒紅豆,那臉孔是讓普通人能一眼看上去就歸類為美女的那種。

“有沒有衛生紙?”她笑著問,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

“有,有。”我慌亂的答應著去翻口袋,卻沒有找到。常蕾蕾也跟著一陣子手忙腳亂,找到了皺巴巴的一團,遞過去。

她絲毫不介意,大喇喇展開紙,朝臉上倍兒豪邁的一抹,本意是想要擦幹,誰知道白花花的衛生紙屑屑亂蓬蓬粘了一臉。她呸呸吐著小聲咒罵,哀怨的往下撕扯。

終於笨拙的扯吧幹淨了,才注意到衣服也髒了,這是無可厚非的。白色本身就易髒,何況從那種灰塵滿天的場景裏奔逃。她鼓著腮幫子想了想,很麻利的把那件T恤當場脫了,甩了甩,翻成背麵,三兩下蹭蹭套上。這一串極其爺們的動作把我和常蕾蕾驚得目瞪口呆。光天化日!洗刷間的門沒有關!還當著倆陌生人,雖然同是女生!

“你,叫什麽名字?”她指指我。

“唐,唐果。”我戰戰兢兢的回答。

她點了點頭,把反穿的T恤往下拉了拉,掏出支口紅來,在衛生間的鏡子上麵龍飛鳳舞的寫了一串號碼。她扭頭跟我說:“再見,我叫陌曉白。”她啪啪敲著鏡子上的數字丟了句,這是我電話。轉身,蹬蹬踩著那雙紮眼的小靴子跑了。

“這女孩夠酷的,偶像!”常蕾蕾興奮的喊。

我驚魂未定,故作輕鬆的笑笑,拉著常蕾蕾往外走。

樓下圍追堵截的記者群不知道什麽時候散掉的,同時撤走的還有張辰逸,從他班主任那裏得知,他這次請假時限是三個星期,不太長也不太短的一段日子。我很是失望的歎了口氣,在常蕾蕾的安慰聲裏傷感不停。

02

再遇見陌曉白是幾天以後的事情了。

在那幾天裏我的情緒極為低落。我寫了很多日記,寫我和張辰逸曾經一起過往的點點滴滴,很多久已不翻閱的小細節都被折騰出來,靜靜溫習一遍。常蕾蕾說的沒錯,失戀的必經曆程,就是要在回憶裏活一陣子。

可是寫了那麽一摞日記,聽著梁靜茹溫吞的悲傷小情歌哭泣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忽然發現原來我們之間的甜蜜那麽少。我們的愛情,始於初三臨畢業,終結於高一下半學期,才半年而已。以至於我去緬懷這段小愛情的時候,舍不得也放不下的片段少之又少。而那些少之又少的片段,再回憶了一遍又一遍之後,像一道連續吃了整月的美味佳肴,有些疲倦了。

這讓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擔心,就好像要失去張辰逸和這些日子一樣。

假如說,我連續吃一個月同一種口味的巧克力糖,我也會開始厭煩這種糖的甜美味道麽?不可能吧,我那麽愛吃糖,從小到大,都戒不了。我對張辰逸的愛,不可能還比不過一顆糖吧?

我在那本日記的中間一頁寫了這麽一句話,打了一連串的問號,不敢再想下去。

我決定不再寫日記,不再故意去回想。那我就必須要為自己找另外一件事情來轉移注意力。就是去畫室學畫。

我記得我曾對張辰逸說過,在他出現之前,我的生命裏有兩件事情不能丟棄,一樣就是我的糖,另一樣就是畫畫。在他消失之後,我還要靠這兩件事情來療傷。

我挑了個星期天的下午背著畫夾去學校畫室。

去之前我給常蕾蕾簡單打了個電話,問她陪不陪我一起。當然我知道問也是白問,她對畫畫向來提不起任何興致。

果然她說:“啊囉囉,果果,你自己好好加油喔!我還是窩在宿舍裏聽聽歌看看小說順便做個麵膜養生比較好。畫畫那種事情,枯燥啊,枯燥死。”

她扯著嗓子尖叫。誰說的藝術都是相通的?她那麽喜歡唱歌的一個人,對畫畫卻這麽的避之不及。

“那我隻好自己去了。”我不想再對她做任何說服和鼓動。

“去吧去吧,早點忘記張辰逸那個混蛋也好!多想多受傷!我支持你!挺你喔,麽麽!”她的立場再度風雨飄搖。典型牆頭草。我說忘不了張辰逸的時候,她跟我說和我同一陣線爭取到底!我現在決心要把張辰逸在一邊放一放,她又這麽沒心沒肺的宣告說早忘早好?好啦好啦,不管她是不是堅定,都是在支持我的一切決定。原諒她。

“我從畫室出來打給你,晚上一起去我家吃飯。”我跟她說。

“好,告訴阿婆,燒我最愛吃的糖醋魚——”最後糖醋魚這三個字我們倆說的異口同聲。說完在電話兩頭默契大笑。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有這樣一個零距離的閨蜜真的很窩心,像肚子裏的蛔蟲,知曉你的心事,洞悉你的想法,關心你的一顰一笑。好像影子般,不離不棄。真好。

然而那天的畫室之旅卻是劫難一場。

我悶頭踩上四樓的最後一階階梯,仰頭就看見了陌曉白。戳在我們畫室門口,戴了綠色BOBO頭樣式的假發,肥碩男式彩條襯衣,紅色洞洞打底襪,黑色鉚釘鞋,張牙舞爪好像一隻彩蝙蝠。脖子裏掛著一個牌子,上麵寫:安寧安寧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字不怎麽好,但旁邊畫了兩隻可愛無比的米老鼠,很招人喜愛。還掛了個哨子,她喊上一會口號就吹上一陣,情緒高昂的狠。

周圍圍了一群畫室的同學,大部分是起哄看熱鬧的,加油打氣的也有,純屬路過圍觀打醬油不明真相的群眾也有。

我不想打擾她的正經事,沿著牆根一路往畫室小心翼翼的蹭。

“唐小果,唐小果。”她眼睛夠尖銳,舉起一隻胳膊衝我揮舞。

我停步是因為她叫我唐小果,以前,隻有張辰逸肯這麽曖昧的叫我。輕輕的,暖暖的,很憐惜的叫我唐小果,叫的我感動不已。

眾人的目光鐳射燈一樣唰的匯聚到我身上來。我脊柱緊貼著牆壁,表情一個定格,醜陋像一隻壁虎。

“唐小果,親愛的唐小果。”她吹著哨子掰開人群跑來我身邊,“啊嗬嗬,真巧真巧。你也學畫的?”

我點點頭:“你來?”

“來追帥哥。看看,看看,這字兒還行吧?夠不夠大?要不我回去重寫一張?”她很認真的詢問我的意見。我沒法回答,一方麵我不知道巴掌大小的一個個漢字到底是算大了還是算小;另一方麵,我還沒有覺得我和她夠熟悉,所以不想多開口。

“算啦算啦,你去忙吧,我自己研究改進一下,也許我該整個熱氣球,拉個條幅飄在天上?夠氣勢也夠浪漫?”她看出來我不想過多摻和這事情,於是有了一點小尷尬,忙不迭的催促我走,又遮掩般自言自語起來。

“你為什麽不去畫室找他當麵講?”我這樣說,順便扭頭看了一下畫室裏麵,安寧,安寧的位置明明還空著啊?我詫異的回頭看陌曉白。

她絲毫不介意,笑嘻嘻跟我解釋:“趁他沒來,我先演練一下嘛。”緊接著是一串脆朗的大笑,看的出來她很享受這一切。

談話到這裏也該差不多,我正想應付兩句就進畫室了,結果樓下有人喊陌曉白,聲音很大,而且很熟悉。一連喊了十幾聲。人群呼啦啦圍到窗戶邊去,把我和陌曉白剩在一邊。

她沒吱聲,皺著眉,顯然知道樓下的人是誰。我對看熱鬧沒興趣,就便要走了,陌曉白把脖子裏的牌子哨子統統摘下來塞給我,叫我幫她照看一下。然後她闖進畫室,拎了個涮拖把用的水桶出來,連著桶裏冒著餿味的髒水,一起拎去了窗戶沿。人群自覺閃躲開一條縫隙,等著看好戲。

樓下的喊聲沒有斷:“陌曉白,你別發神經!你下來!陌曉白!”

“吵死了!你他媽閉嘴!”陌曉白憤怒的,果斷的,勇敢的,把那半桶搜水從大開的窗戶口潑了出去。嘩啦一聲,很是利落。緊接著是慘叫,人群瞬間的安靜沉默。

這個強悍的女人,該叫我怎麽形容?!我完全被震撼了,整個人傻在那裏半天回不過神兒來。不多會有人踩著樓梯哐哐上來,不用想也知道是剛才被潑的那個倒黴男生。

映入眼簾的那張臉孔讓我如何去接受?那個白色阿迪運動裝,頭發成縷貼在臉上啪嗒啪嗒往下滴水,怒火中燒,淋得像個落湯雞的男人居然是許諾!這個狂妄的富二代!這個惡貫滿盈的混蛋!他不是囂張的去念了貴族學校了麽?他不是理應和我的人生再無瓜葛了麽?蒼天呐!我終於相信了“冤家路窄”這個成語。

這樣顯然易見的場麵,他不可能注意不到我!當時的局勢是,陌曉白拎著空桶和廣大圍觀者擁擠在走廊靠窗戶的那一邊。我一個人抱著牌子拿著哨子還背著一個厚重的畫夾被剩在貼著牆壁的這一邊,甚為紮眼。

我想許諾在見到我的那一秒,就忘了自己上樓來的初衷。他沒有去找陌曉白,而是蹬蹬兩步逼近我,揮起了拳頭:“靠了靠了!你這個死女人,真是陰魂不散!”

拜托,陰魂不散的應該是他這種無恥小人吧!我恨不能那所貴族學校是遠在火星!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忍不住諷刺挖苦:“先去照鏡子看清楚你的怪模樣再過來指責我!娘男!”

“喂喂,你……”說的不行,隻能靠武力。他特沒種的湊近過來揪扯我的衣襟。

我本能是想要躲開,誰知道剛一挪步就踢到超大塊的那幅告白板,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反倒狠狠往他懷抱的方向趴去。

我已經無回天之力,我的腳完全沒有支撐點!麵前是我生平最討厭的一個男人!而且,而且他現在宛若剛從垃圾堆裏爬出來,整個人髒兮兮!我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死也不想!

可笑的是,他在同一時間還選擇了往後退,試圖要躲開我的熊抱!陌曉白驚呼一聲想從人群衝出來救我,哪裏能來得及?我認命的閉眼,準備和堅硬冰冷的走廊地板來個親密擁抱,後果和窘態我不要去想了!

03

然而沒有落寞倒地!

我居然被接住了。而且,那雙死攥住我雙臂捏的我生疼的大手絕對不屬於陌曉白這樣一個身形瘦削的小姑娘。

我在“啊”了一串極其高亢而變態的音節之後,安靜下來,慢慢穩定心情,試著緩緩睜開了一隻眼睛。

是安寧。臉臭的跟欠了他八百塊錢一樣的安寧。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出現的,更不知道什麽時候趕上前來救我的。我嘴巴微張,半睜著一隻眼,表情猙獰,和他對視了有那麽幾秒。也不能說是對視,他的目光完全被我胸前那塊傾斜著卡在那裏的牌子所吸引,可惡的是牌子上還是那樣的一串大字。該解釋還是該道謝?我腦袋裏嗡鳴一片。

他很冷靜,僅是看清楚了牌子的內容之後表達了一個不屑的笑意。嘴角稍稍往上一挑,沒了。然後他把我扶著待我站直,鬆開手,大步流星往畫室走。

很微妙的一個氛圍。他似乎沒有意識到他現在是眾多目光的焦點,也沒有顧及到人群裏一臉欣喜期待的陌曉白。我們這群人,在他這樣的高傲和冷酷麵前,迅速冷凍結冰,好似他隻是在途經一個透明的幻境。

“安寧!安寧!”率先反應過來的陌曉白分開眾人,興奮歡呼著尾隨他跑過去。他在畫室門口停住了,轉過頭來,很茫然的看著這樣一個花花綠綠的小女孩。

“那個,那個,我昨天在布告欄看過你的畫,很酷,很屌!”分明是羞澀的語氣和神態,陌曉白摩挲著手掌半天,冒出了這樣爺們兒的一句誇讚。

“又是你?”安寧淡淡的說,連個客氣的微笑都沒有。連偶像派都不帶這樣囂張的架勢啊!

“是啊是啊。”狂熱的陌曉白一點也不介意,她手揉搓著後腦勺一味傻笑,“嘿,我今天來找你是要告訴你,咱們倆交往吧!”

夠坦率!夠直接!

“對不起,我沒這種想法。”依舊是不開竅的死魚模樣。

“啊呃,沒關係啊。我可以慢慢等你喜歡我,我樂意等的。我這個人其實蠻好相處,你可以試著了解我看看?我叫陌曉白,天蠍座,喜歡海洋藍和罌粟紅。”陌曉白很傻很單純的剖白著,仿佛沒看到安寧的一臉不耐煩。

其實這個時候安寧算是客氣的,最起碼他很紳士的沒有打斷陌曉白的冗長自我介紹。中途摻和進來的是許諾。他怒氣衝衝經過我身邊,一把扯開了喋喋不休的陌曉白,掰著她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陌曉白你瘋了?!”

“滾開啦,不要妨礙我講話。”陌曉白不理會,再一次湊成團想詞,“剛才說到哪裏了?我喜歡宮崎駿的《神隱少女》,超喜歡,還有——”

“等等,麻煩你,我還有事情。”安寧終於開口,故作的冷漠表情和漫不經心的態度。

陌曉白卡掉了。不吭聲了。卻還固執的站在那裏,真是個熱烈而倔強的小姑娘。不過,這算是被當眾拒絕麽?我能感覺到她眼底迷朦起的一層失落。

“先不忙走,我還有事情找你。”許諾上前一步,在安寧要邁進教室的當口堵在正門。“DV的事情,咱們是不是也該說說?”

“就算是上了新聞,你不也還是毫發無傷的站在這裏跟我算賬麽?沒什麽其他好說的了吧?”安寧怔了下,略微低頭沉思,回答很淡定。

“我操!你一句話就算完了?”許諾一拳擂過去,安寧敏捷躲閃,那拳“砰”的一聲重重砸在教室門上,震得前門的玻璃抖抖搜搜搖晃了陣子。許諾疼得夠嗆,可麵對滿滿一走廊的同學,再疼也不能丟臉。他咬咬牙繼續討伐安寧,“你知不知道那段DV我家老頭花了多少錢才擺平?差一點我和我那幫兄弟就要被抓去關了!”

“車子是拿來玩的,賭命不值當。要不是我一段DV,當晚不知道有哪幾個玩命的小子要斷手斷腳。沒要你說聲謝謝不錯了。”

“你怎麽就肯定老子必輸無疑?要不是你來攪局,十七中那群混蛋早被老子放挺了!不是我故意挑釁你,安寧,說他媽實話,你多久沒碰車了?玩那點車技老子現在贏你輕鬆!要不是仗著幾個孫子硬著頭皮保你這個大哥的地位,你他媽現在在車隊裏算個屁!”許諾忿忿吐了一口吐沫。

“嘴巴放幹淨點。”安寧不溫不火,推開他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沒什麽事兒的話麻煩你離開,大家還都有課業忙。”

被這麽著當眾晾在一邊,確實夠丟麵子的。許諾有點下不來台,跟著追進教室去,“別這樣嘮嘮叨叨你爭我吵的磨嘰半天像個娘們兒!這事兒總得有個了結,按行子裏的規矩,讓我也對你這個車老大心服口服。”

“你想怎樣了?”安寧支上畫架,倍兒悠閑的夾著一張素描紙。

“晚上六點,外環路,你玩車子的老地方,不見不散。”許諾邪冶微笑。

“好。”安寧答應的幹脆利落,也不抬頭,彎著腰搗鼓他調色盤裏的顏料。

“太酷了安寧!我支持你到底!”陌曉白很會找時機的在旁邊呐喊助威。許諾無奈的瞪了她一眼,從教室裏衝出來,硬要拉她離開。

“髒死了,不要碰我,我自己會走。安寧,我會到現場支持你啦!”陌曉白甩開許諾的手,蹦蹦跳跳衝到我身邊收拾她的裝備,扛起了大牌子,接過去口哨。

許諾看見那牌子就來氣,再加上看見我,找後賬的架勢又來了。但明顯,他手上有比找我茬更重要的事情做,於是隻冷冷丟了句“咱倆的恩怨以後算”,便忿忿準備離開。

我親愛的常蕾蕾踩著這場精彩鬥爭的尾巴冒冒失失闖出來,上氣不接下氣出現在我麵前仿佛救世主降臨。好死不死,她聽到了許諾對我的那句威脅。

“喂啦啦,你算哪根蔥和蒜啦?欺負我姐妹,找死啊你!喂,這麽髒,你乞丐啊?”她衝著許諾吵吵嚷嚷開了戰火。甚至拿手推了他一下,嫌髒又鬆開了。

我真後悔剛才趁許諾和安寧理論的時候發了條短信給這個瘋丫頭。我也是無奈,在剛才踩滑了摔倒的時候一不小心扭了腳,本是想叫她來趕緊攙著我離開這場是非的。沒想到她才到,腦子就少根筋一樣吵吵開了,主動把自己卷了進來。

“喂誒,說的就是你,瞪什麽瞪啊,再瞪把你眼珠子摳出來當玻璃珠子彈著玩。欺負我姐妹,不想活了你!”常蕾蕾揮舞著小抖肉亂顫的胳膊,跟許諾杠上了。

“妞,有個性,我喜歡。”許諾輕浮的說,一把攥住常蕾蕾的胳膊。

“放開,不放手我咬了。”看樣子應該是疼的,常蕾蕾皺著眉丟了一句。這是唯一一次話說出口而她沒有實際行動的意思。許諾胳膊上的汙穢讓她無奈。

這次陌曉白終於幫上忙了,她掰開許諾的手。朝我眨眼睛笑笑:“唐小果,晚上的比賽你也來,我等你。”

“不,不了吧,我沒興趣。”我由衷的拒絕,表情相當誠懇。

常蕾蕾在一旁多嘴:“什麽比賽?”

“摩托啊。你有興趣可以一起。”她倒是挺有耐心的解釋。

“街道摩托賽嗎?好酷哦。”常蕾蕾雙手握在胸前,做出一個向往的表情。

“在外環路,隻比花樣,玩玩速度。”她糾正常蕾蕾,語氣不溫不火。

“真的可以去?”

“可以。”她點點頭,“我走了,先去準備,五點左右我叫人來校門口接你們。”

“唐小果,你也來哦。”她臨走了又特地回頭丟給我一句。她笑起來很好看,眼睛彎成半個小月牙,真誠的讓你不忍心拒絕。

我是想要搖頭的,但沒來得及,她揮揮手,跳啊跳的消失在樓梯口。許諾朝我和常蕾蕾狠狠瞪了瞪,趕忙追出去。

04

因為這個事件,常蕾蕾破天荒的心甘情願在畫室陪我補習了一下午工筆。

隻等到臨近五點,她做出扔我畫筆撕我練習作的姿態逼著我提前結束課程。然後,她在從教室走去校門口的一路都處於興奮莫名的狀態中。自己興奮難忍也就算了,還要拉上我一起,她不停在我眼前跳來跳去後退著走,手舞足蹈的比劃著擋住我的視線:“果果,摩托賽,你想想會有多刺激!”

“完全沒有興趣,你要是喜歡自己去好了嘛。”我目光跳曜過她揮來揮去的手臂看路,怕她興奮過度一不留神踩滑了摔倒。

“陪我去啦,興趣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啊。反正你回家閑著也是沒事做。千載難逢的機會啊,求你了果果,我愛你。”她可勁兒搖晃我的胳膊,很難得跟我撒嬌,聲音嗲到能捏出一把奶油來,像個小尾巴一樣粘著我到校門口,鬧得我沒脾氣。

“答應了阿婆晚上叫你回家吃飯的。”我搬出最後一個借口。

“吃飯嘛可以晚一點,明天周末。”立馬被否決了。

我隻好苦笑著答應一起去。

我們倆在校門口磨蹭了半晌,直到兩輛摩托雙雙停在麵前。右側男孩摘下頭盔,打量了我們一眼:“陌曉白叫找的就是你們倆吧?挺好找的,美女往校門口一戳就是紮眼。上車吧!”他拍拍後座。

“謝謝帥哥誇獎。”常蕾蕾特能放得開的跳上了人家的車,連聲催促我快一點。

“我,我可不可以打車跟在後麵。”不知道為什麽,我腦海裏忽然閃過安寧半夜載我們飆車的驚險畫麵,心裏竄出了一股恐慌。我抱著畫夾,扭捏開口提議。

左邊男孩撲哧一聲笑了:“要不你坐前麵我攬著你?”

他同伴聽見這話,順手給了他一拳,嘻罵道:“動白白的客人,你也不怕她廢了你?”

“我樂意牡丹花下死,怎麽的了?”男孩打了聲呼哨。

我皺著眉,可我再裝也不會聽不懂這樣一段戲謔意味十足的對話。看看常蕾蕾一副興致滿滿的樣子,我又不忍心掃她興,可真的要那麽相信的跟這兩個家夥走麽?

“快點上車,慢了趕不上開場了。我會騎很慢。”男孩子看穿了我的心事一般,收斂起剛才的痞子勁頭,語氣轉體貼。

我尷尬笑笑,慢吞吞繞到他身後,拙劣爬上車。之所以說拙劣,是因為我做不到像常蕾蕾那樣把人家男生的腰身緊緊抱住往上一跳迅猛上車,我是側坐,雙手按在後座上踮著腳尖把屁股整個笨拙地搬上去。然後,兩個手矯情到死死抓住畫夾,蜷縮得如一隻蝦子。

後視鏡裏我看見那男生笑了笑,沒再有嘲弄的成分。

“要出發了哦,我會小心騎。”他如是說,果然騎很慢。摩托車騎出了腳踏車的速度,我們被載常蕾蕾那輛摩托甩在後麵很遠。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知道我這個樣子坐著人家根本沒有辦法加速開,稍微快一點就可以把我整個人甩出去,於是,我整整糾結了一路,直到賽場。

雖然晚,還沒有到比賽開場。男孩打著尖銳的呼哨把車緩緩停靠在外環路邊,搶先一步趕到的常蕾蕾揮舞著一麵鮮豔三角小旗幟歡快朝我跑過來。

男生停在馬路一側抽煙,邊解釋說賽手分兩隊,每隊三人,來自不同的車友俱樂部。並強調這是由一票玩友一起組成的業餘隊伍,但比賽還算正規。我看得出來陣勢不薄,啦啦隊早已等候在馬路兩側,瘋狂呼喊著車手的名字。觀眾很多,看樣子雙方實力都不弱,有相當的支持人群。男孩扔了煙蒂帶著我和常蕾蕾走進路右側那方隊伍。

依舊沒有停止的解說:今晚是場友誼賽,但和平時不同的是每個車手都要在比賽現場隨便找個女生壓車。這樣的比賽方式是這些業餘玩手經常采用的方法。由於比賽時賽車摩托處於高速行駛的狀態,車身往往會比較飄,這時就需要有人壓車。壓車的人之所以選女生,一方麵是女生不會太重,另一方麵,如果心理素質較差的女生壓車,常會因為驚險刺激帶來的恐懼而大聲呼叫,影響車手發揮,所以車手都會固定選一個拍檔,像今天這樣的現場挑選,正是考驗車手的水平。

我緊緊攥著常蕾蕾的胳膊,生怕她一個不小心丟了我,我們倆一起顛顛跟著男孩,不懂裝懂的狂點頭。男孩也看出是對牛彈琴,不多計較,簡單囑咐了句別亂跑玩得開心就好,眨眼功夫消失在人群裏。

我惆悵的想,他走了待會比賽結束我們要怎樣回家。

這樣一想又想起了答應叫人去接我們的陌曉白。

能找到她也不錯啊,再拜托她幫忙找人送我們回去也好。我在人群裏細細搜索她的身影,奇怪哦,好像不在現場似的。這麽環視了一周,我猛然發現了馬路對麵的許諾。

這時常蕾蕾小聲驚呼晃晃我胳膊,指指馬路對麵。我知道她也是看到了許諾的存在。他換了身嶄新的白色運動裝,發型也重新梳好,打理的幹幹淨淨,故意打扮成白馬王子般閃耀。一輛嶄新的寶馬GS1200停在他身邊,那車我在雜誌上見過,據說裸車價格到34萬,有錢人就是有錢人。從啦啦隊高頻率的呼聲中來看,他應該是今晚支持率最高的一個車手。但恐怕這支持率靠的不是車技是臉蛋掙來的。

“下午那個乞丐?沒想到這麽帥哦。”緊要時刻,常蕾蕾居然補了這麽客觀,這麽沒心沒肺的一句。

我拈起她胳膊上的小嫩皮,輕輕掐了一下。她呲牙咧嘴的叫起來;“我錯了嘛,同仇敵愾,同仇敵愾。”

許諾摩拳擦掌做著準備和身邊的隊友閑聊,聲音飄很高故意搞得很囂張:“今天我們對手隊的主賽手是安寧,我念初一那會子他出來單混的,車飆很好,從不玩花架子,一般有他在,霸主的位子誰也別惦記。我說這些並不是要你們怵了他,他退出車隊之後很久沒碰車了,再說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小心提防,不怕他不失手。別輕敵,也別太把他當壓力。”

我撇撇嘴巴,明明他自己說起來聽著就像安慰自己。

正想著,主持人站在起點,用喇叭吆喝著人群安靜,整個路段已被完全封鎖,比賽馬上就要開始。由裁判宣布車手當場選拍檔。

“陌曉白呢?”許諾站在馬路中央,環視了一周,問身邊的幾個拍檔。

“白白姐玩失蹤,手機也關掉了,臨了發了條短信說叫你自己搞定!她說她沒那閑工夫看……看你丟人。許哥,這是白白姐原話。”

許諾低聲罵了句,躊躇了一會,開始滿路邊亂瞄,似乎在找什麽。

爾後,帶著他的兩名隊友朝我們這邊的圍觀人群走過來,愛死不死擋在我們麵前。他顯然沒料到我們真的會來,露出了訝異的神情,轉瞬即逝,立馬邪冶微笑,他指指常蕾蕾:“就你了,妞,下午在我麵前蹦躂的挺猖狂的嘛,出來吧。”

常蕾蕾嘴巴咧成O型,本能地往旁邊躲閃。但她能藏到哪裏去,四麵的目光齊刷刷掃過來,聚在她身上。這要是有燈光效果的話,不知道會有多閃耀。

“就你。”許諾歪歪嘴巴,一把將她從人群裏扯出去。我趕緊抱住常蕾蕾的胳膊。

“痛哎,你搞什麽?”常蕾蕾雖然膽怯但輸人不輸陣,她擺出無所謂的神態抱怨許諾。

“不搞什麽,叫你壓車。”許諾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怕,一般情況死不了人的,頂多就是缺胳膊斷腿毀個容之類的小狀況。”

我和常蕾蕾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這是故意在嚇唬我們,於是異口同聲“啊”了出來。達到了許諾的預期效果,他輕蔑笑笑,挑釁似的瞄著常蕾蕾:“喂,你不會不敢吧?”

“怎麽可能不敢!”常蕾蕾擼開我的手,大咧咧跟他往外走,小臉慘白,但步履堅定。

“蕾蕾你回來,不要跟他賭氣,那種人。”我追出去拉她,許諾聽見我最後仨字,拿眼神狠狠剜了我一下。

“不害他輸掉我就不是常蕾蕾。”常蕾蕾信誓旦旦保證,她回轉身,輕輕擁抱我,在我耳邊說了這句,然後她拍著我的背安慰我:“好啦,一場比賽啦。果果你要給我加油打氣喲。”

“喂喂?加油打氣?你到底是要他贏還是要他輸啊?”我一頭霧水。

“笨啦,給我加油打氣,預祝我整死他。”常蕾蕾在許諾的再三催促下跟他跑去準備,丟我一個人在擁擠人群裏,傻愣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和他的視線匆匆對視交錯,零交流。

等第二輪漫無目的瞎瞄的時候,他已經快到我跟前了。

“嘿嘿,帥哥,我找了你好久!我行頭都換好了,來給你加油打氣的!”陌曉白不適時宜,活生生卡隼在我和安寧視線匯集的中心點。

大冷天的她紅色緊身熱褲配黑色無袖低胸T恤,打扮得像個足球寶貝。她有那實力,爆好的身材比得一圈圍觀者好像初進城來見世麵的村姑。她拖了一張嶄新的廣告牌,正中心用噴漆噴了安寧的名字,周圍密密麻麻環繞了一圈鬼畫符。她些許嬰兒肥的小臉興奮的彤紅,舉著牌子跟安寧解釋:“你看,你看,我下午百度出來的,用99種外語說我愛你。夠嗎夠嗎?”

他絕對是在故意無視陌曉白的存在,目光躲也不躲,直接跳躍過她掃了掃我的臉。

“你,幫我個忙,壓個車。”他語氣認真,態度誠懇。擠在我身邊的那群女生好像很敬畏他,紛紛閃開讓出一條路來,把我剩在原地。

他也不客氣,徑直走過來,站在我麵前,堅毅著一雙眉眼,等我回答。

“我,我不要,我害怕。讓陌曉白去吧。”我小聲解釋,揉搓著手掌,腿輕微顫抖。我很怕他這副盛氣淩人的架勢,尤其那如炬目光,讓人陣陣發怵。我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趕快逃掉,不管無論哪怕丟盡臉麵我也一定要逃掉。這種比賽我真的沒有興趣我根本不想參與,拜托我隻是陪朋友來看看熱鬧的並沒有任何打算卷進去的意思好嗎?常蕾蕾如今也不在,連個替我解圍的都沒有,我幾度眨著眼睛要哭出來。

裁判吹了準備哨。

“喂……你是不是覺得寫的不夠氣派?我的字是很難看啦,我可以慢慢練習。但是你要千萬要對我有耐心哦,我會讓你喜歡我!”陌曉白小小聲嘟囔著說,像個受盡委屈的無辜小孩。

他沒有要理會陌曉白的意思,反而跟進一步,手放在我肩膀:“沒什麽好怕的,一場普通比賽,你就當……”他咳了咳,“就當和你男朋友張辰逸騎車去看看風景。”

這是什麽比喻?許諾才說過會斷手斷腳會毀容!我不理會他,埋頭發呆,打算無聲地抗爭到底。

他等了很久,見我固執的沒反應,隻好歎了口氣,轉身想要走開。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在他放棄的刹那,我在他黯然失神的眼睛裏讀到了很多飄散的光芒。我居然有點隱忍的心疼。

“嗯?”他隻停住腳步,給了我一個空落落的背影。

跑都跑了出來,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耍人家一次退縮回去。我咽了咽唾沫,張了幾次嘴巴,才小心翼翼憋出一句:“真的沒什麽好害怕的嗎?”

“沒什麽好怕,我跟你保證。”他手掌舉在半空,好像要跟我來個擊掌為盟。

我遲疑半晌,才伸出手去,沾滿汗漬,黏糊糊貼在他的手心。

“那來吧。”他把頭盔遞給我,轉身走向賽道。

其他的隊員業已準備就緒,他發動車子,我順從的坐上來。

“抱緊我,一會怕了就閉上眼。”他囑咐。

“哦。”我聲音顫抖,使勁往下壓眼淚,腸子都要悔綠了。

“對了,在一個畫室學畫這麽久,老聽她們叫你唐果,是愛吃糖,還是真叫這個名字呢。”他說。

“真名字。唐朝的唐,蘋果的果。”

“幼稚。”我依稀聽見他說。

裁判揮旗令下,六輛車子同時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