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複仇之路
1
小亮一出生的時候，眼睛就瞪得大大的，活像兩隻大燈籠。
可能正是眼睛像燈籠的緣故，小亮從小就喜歡燈籠，每當他瞧見紅撲撲的燈籠，都會發出咯咯咯的笑聲。恰巧，小亮的父親是個燈籠工匠，擅長製作各種各樣的燈籠。
小亮患有頑固性小兒哮喘，母親因工作常年在外出差，所以爸爸總是陪在他身邊。每當小亮哭鬧的時候，爸爸就隨手拿出一個空可樂罐，將中間豎直剪開成條狀，從頂部輕輕一壓，一隻鼓起來的小燈籠就做好了。把小燈籠在小亮麵前晃一晃，他就不哭了。
從小亮學會走路起，每逢元宵節，父子倆的身影都會出現在城隍廟。小亮總是提著一隻爸爸親手做的燈籠，在燈會現場“大殺四方”。望著其他小朋友手裏那千篇一律的量產貨，自己的燈籠總是那樣造型獨特，格外惹眼。那是小亮一年中最高興的時刻。
“爸爸做的燈籠是最好的。”聽到兒子的誇讚，曹偉明也覺得一切都充滿意義。為了讓兒子過上更好的生活，他決定去考個汽修專業的文憑，將來成為一名專職技工，畢竟“動手能力”是他的天賦。
可是，就在小亮七歲那一年，曹偉明的世界崩塌了。
小亮的屍體是在橋底下被發現的。
兩天前的元宵節，曹偉明和往年一樣帶著小亮去城隍廟看花燈。因為這年是鼠年，曹偉明用竹片做了一隻可愛的老鼠燈籠。小亮提著這隻發光的“小老鼠”飛快地奔跑著，由於人太多，老鼠燈籠不小心被擠壞了。小亮傷心得大哭起來。曹偉明為了哄兒子，答應回去之後再幫他做一個新的。但眼下，他隻能去商店裏買一隻燈籠讓兒子繼續拿在手裏玩。就在曹偉明站在商店櫃台買燈籠的間隙，一轉眼，身旁的小亮就不見了。
曹偉明像瘋了一樣四處尋找，兩天兩夜沒有合眼，最終等來的，卻是小亮的死訊。
不久之後，經過警方的全力偵破，人販子王蓮被捕了。
“孩子丟了就丟了，再生一個不就好了，有什麽大不了的。”這是記者采訪王蓮時她說的一句話，臉上沒有任何悔恨和感傷，隻有被捕後的不甘。
王蓮坦言，拐走小亮後，因為天氣轉冷，小亮哮喘發作。她嫌麻煩，就直接將孩子扔在橋底，不管不顧，最終釀成悲劇。
有期徒刑十二年，這是法院對王蓮的宣判。
一個孩子的生命，一個家庭的幸福，十二年，夠嗎？
謎托邦·中國女偵探
顯然是不夠的。
小亮離開後的每一天，曹偉明都在萬念俱灰中度過。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後悔那一天沒有好好看住小亮，後悔放開了他的手，後悔沒有追趕上人販子……他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做了一隻又一隻燈籠，變得精神失常。妻子也因此離開了他。
如今，唯一支撐曹偉明苟活在世界上的，隻有一個信念——複仇。
2
“川沙友間賓館，晚上八點見。”
將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曹偉明深吸一口氣，旋即打開背包，再次檢查了一遍裏麵的東西：木棍、藥水、針筒、麻繩……他想了想，決定再帶一根布條，以防萬一。
為了今天，曹偉明足足等了十三年。
十三年前，曹偉明就認準王蓮這種人不可能改過自新，出獄後必定還會重操舊業。
為了引王蓮上鉤，他事先就摸清了人販子的交易套路。在王蓮刑滿釋放後，曹偉明第一時間在某個地下網站發布了一個帖子，聲稱想“送養”自己剛出生的男嬰。幾個月後，一個陌生QQ 號聯係了他。對方非常警惕，直到看到孩子的視頻和照片，才漸漸放下戒心，答應和曹偉明交易。當然，那些視頻和照片也都是曹偉明花錢從別處購買的。
曹偉明執意要在元宵節當天交易。
最後收拾了一遍東西，曹偉明背上背包，提著一個空****的大行李箱，駕駛著一輛租來的車，從F 縣趕往川沙。
他比約定時間提前一小時到達賓館，開好房間，又馬上發了一條新消息給對方：“305 房間。”
曹偉明在衛生間裏洗了把臉，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真的要這樣做嗎？
這個問題他問了自己一萬遍，可事到如今，身體裏另一個扭曲的靈魂已經操控了他的全部意識、思維和行為。
四十分鍾後，外麵響起敲門聲，曹偉明拉開房門，一個衣著樸素的女人站在門外。
“進來吧。”
沒有人比曹偉明更熟悉這張麵孔。王蓮被逮捕的新聞，他每天都要看一遍，為的就是將這張臉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記憶裏。此刻，這張臉雖然因為老了十多歲而增加了皺紋，但那副毫無惻隱之心的淡漠神情，曹偉明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對方把頭探進房內，警惕地掃視了一圈後才像黃鼠狼一樣迅速躥了進來。
“孩子呢？”王蓮往**看了看，一臉茫然。
“那個哮喘發作的孩子，你還記得嗎？”曹偉明陰沉著臉，一字一句地吐出這句話。
“你……你是誰？”王蓮察覺到事態不妙。但此時，曹偉明的身體已經擋在了房門前，現在的王蓮，可謂是牢籠中的困獸。“你……你想幹什麽？”
曹偉明抽出藏在衣服裏的木棍，步步逼近。
“你幹什麽？你要幹什麽！”
“嘣”的一聲，木棍重重地敲在王蓮的頭頂上，那一瞬間，她隻感覺周圍天旋地轉。
“嘣嘣！”又是兩下，王蓮徹底暈了過去。
曹偉明迅速拿出包裏的針筒，在王蓮的脖子上注射了一針鎮靜劑，隨後用布條綁住她的嘴，再用麻繩捆住她的手腳。
把王蓮塞進行李箱費了曹偉明很大的力氣，因為需要將人的四肢彎曲到一個恰當的角度，才能與行李箱的空間貼合，這可不像電視劇裏演的那麽輕鬆。
做完這一切後，曹偉明若無其事地拖著行李箱離開賓館，駕車前往自己一個月前離職的汽車處理廠。
3
鐵皮屋裏放著曹偉明早已準備好的斧頭、汽油和滅火器。此刻，他像一個選擇武器的戰士，泰然自若地抽出斧頭，緩緩走向屋外。
全身被捆綁得動彈不得的王蓮躺在地上，身上的衣物淩亂不堪。看見提著斧頭的曹偉明靠近自己，王蓮使勁蠕動著身子妄圖逃離，但顯然是徒勞的。
曹偉明走到王蓮身旁，蹲下身，摘掉她嘴裏的布條。
“小……小夥子……阿姨……阿姨做錯了什麽？阿姨給你道歉，好吧？我這謎托邦·中國女偵探
也一把年紀了……你不能、你不能這麽做啊，你這是犯法的呀！”她因極度驚恐，臉上的肌肉不停抽搐。
曹偉明靜靜地俯視著地上的王蓮，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洞中的目光比寒冬之夜的氣溫還要冰冷。自從小亮離世之後，他做夢都盼著這一刻。
“你……你別殺我啊！”王蓮撕心裂肺地喊著，沒有人理睬，沒有人回應，就像當年在橋底下苦苦掙紮的小亮。
“殺就殺了，讓你父母再生一個好了，有什麽大不了的。”說完這句話，曹偉明高高地舉起斧頭，月光像一層雪白的霜灑在斧刃上。
“救……”還沒等王蓮說出“命”字，斧頭就重重地劈砍在她身上。
一下，兩下，三下……曹偉明也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下。這十三年來，所有對小亮的思念，所有對人販子的憤恨，所有壓抑的情緒，所有的所有，都在這一刻化作手中的力量，拚命地、永無止境地向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