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場

8

狩獵時最需要的就是沉著冷靜。獵物通常會拚命逃跑,一個微小的失誤,就會導致錯失獵物。如果獵物是人,那麽他逃出生天後就會報警,所以更要小心。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周邊的情況。

“把地下室打造成遊樂場……”

他用沒拿刀的那隻手敲擊著地麵和牆壁。地上鋪的是水泥,紅磚牆直通天花板,想翻牆或者把牆推倒是不可能的。他對自己說冷靜、冷靜,可他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躁動,對空氣大喊:“你以為這就能攔住我?”

然而,無人應答。他知道劉明愚開書店是為了引自己上鉤,可他做夢也沒想到,劉明愚會把地下室改造成這樣。隻要悄無聲息地把劉明愚處理掉,然後從這裏出去就好了,他輕輕安撫著自己。

“該死!應該過一陣再讓他給我看那本書的。”

最開始調查吳亨植的時候,剛和劉明愚有了幾分交情,他就想讓劉明愚給他看看那本書。隻要一想到那本書就在書店裏的某個地方,他的心情就不可避免地焦急起來。一念及此,他意識到這是劉明愚的另一個陷阱。

“他知道我一定會讓他給我看那本書的,所以他把書燒了。”

劉明愚的心思遠比想象中更縝密。他想著,向前走去。前方是一個直角的轉彎,他剛踏出左腳,突然感到一陣鑽心的劇痛。

“啊— ”

他拔起腳,隻見地麵上密密匝匝插的全是尖釘。

“可惡!”

這釘子應該是水泥還沒幹的時候就插進去了。釘子刺透運動鞋,把他的腳紮了個對穿,釘子尖從腳麵透了出來,血流得滿腳都是。意料之外的劇痛讓他靠在牆上,他強忍著,耳邊響起劉明愚似乎透過擴音器傳來的聲音。

“慌了吧?想放棄就說話。我這就給你報警,至少能保你不死。”

“你這混蛋!老子非掐斷你的脖子不可!”

咬牙咬得太狠,他的頭跟著疼了起來。他趕緊從褲兜裏掏出一條手帕,緊緊包紮住左腳傷口。

“你就想用這種方式折磨我?真是下三爛的手段。”

“你可沒資格說這話。隻會耍嘴皮子的獵手,專挑比自己弱小的被害人下手。你以為你是什麽獅子、老虎?不過是跟在後頭吃腐肉的鬣狗罷了。”

獵手聽著,幾乎要把牙齒咬碎了。就算是為了堵住劉明愚的嘴,他今天也必須要從這個迷宮裏逃出去。他觀察著地麵,小心地往聲音來處探去。沒走幾步,就看見地上又是一片尖釘。獵手嗤笑一聲,從釘子陣的側麵繞了過去。這時他聽到了幾聲異響,心中剛升起不祥的預感,就有什麽東西劃破黑暗直衝他飛了過來。他連忙低頭去躲,但還是慢了一步,那東西重重地打在了他的顴骨上,直接把他打倒在地。

“啊— ”

獵手癱坐在地,忍受著突如其來的疼痛。他發現自己的大腿上纏著一根細線,一隻木槌正好在和自己的臉同高的位置上,應該是本來藏在牆後麵,被彈簧彈出來的。

“該死,絆到這根破線,牽動了錘子的機關。”

他揉著麵頰,感覺腫得厲害。

“剛才是釘子,這回是錘子?”

劉明愚的確動了腦筋— 地上插了尖釘,讓他隻顧著腳下,再用機關偷襲他的頭部。同時,又有一個疑問湧上心頭:“要是個鐵錘,這一下就能要了我的命,他為什麽不?”

這疑問立刻變成了憤怒。他明白,劉明愚是在存心戲耍他。獵手打起精神,站起身來。他拖著受傷的腳,緊貼著牆,如履薄冰地往前走。好不容易摸清了迷宮的路數,耳邊突然響起了韻律感十足的爵士樂。

獵手一愣,停下了腳步,冷哼道:“也對,你不是說要獵殺我嗎?沒想到你膽子這麽肥。”

他把刀攥得更緊,一邊觀察著周圍情況,一邊向前走。臉頰高高腫起,影響了他一隻眼睛的視野,但他不能停。這裏太暗了,四麵都是牆,他完全分辨不出方向。

“可惡,我明明是往前走的……”一切都出離了他的想象,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到恐懼,“草率了,不該就這麽跳下來的……”

耳中是讓人心煩意亂的爵士樂,獵手越發焦躁。他隻想趕緊抓住劉明愚,讓他閉嘴。

“剩下的事以後再說……”

他瞪大眼睛,一步步地移動著。前方又出現了細密的尖釘,還有許多肉眼難以察覺的細線。他繞過尖釘,劃斷細線,繼續前行。也沒忘記用刀在牆上刻下劃痕,作為沿路的記號。

獵手緩過來一些,喊道:“你覺得這破玩意兒能攔得住我?”

他立刻得到了回應:“當然不會。這還不是全部。”

擴音器裏劉明愚話音剛落,獵手腳下的地麵就塌了下去。

“啊!”

獵手掉進了一個陷阱,隻有膝蓋那麽高,但地上有一個捕獸夾。哢嚓一聲,利齒深深咬進了他的腳腕。

“呃啊啊! — ”

劇痛襲來,剛才被尖釘穿透腳背的疼痛和這比起來都不算什麽了。他痛苦地號叫著,擴音器裏傳出劉明愚的聲音:“很疼吧?你現在向我求饒,興許還能活命。”

“你給我閉嘴!”

獵手做了個深呼吸,不管傷處的疼痛,用刀一點點撬開了扣在腳腕上的捕獸夾。兩排利齒慢慢鬆開,比剛才強上兩三倍的劇痛再次擊中了他。他不想讓人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麵,咬牙咽下了湧到唇邊的呻吟。終於,他擺脫了捕獸夾,靠著牆癱坐在地上。傷口在腳踝和小腿肚之間,鮮血狂流,想要止血都無從下手。

“天殺的!”不能坐以待斃,他倚著牆站了起來,“無論如何必須向前走,這樣才能抓住他,一切才能了結。”

不管劉明愚如何布置迷宮,如何設置機關,這裏終究不過一間地下室的大小。獵手索性背靠著牆,一步步往前挪,每邁出一步都要仔仔細細看清腳下、各個角落和頭頂的情況。走了幾步,他發現前方轉角處有個凸起的東西。

“他算到我會挨著牆走,所以布置了這個機關。”

他盡量矮下身來,用刀尖在凸起物上輕輕一按,前方牆壁上立刻劈裏啪啦地爆出一串電火花。

“這……這什麽東西?”

他矮著身子靠近看了看,如果他毫無防備地走過去,大概會被電擊。以剛才電火花的強度,足夠讓他心跳驟停了。

獵手剛鬆了一口氣,劉明愚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一直都是你當獵手,這回當了獵物,感覺如何?”

“還不錯。”

“我還為你準備了很多節目,敬請期待。”

劉明愚的笑聲夾在刺耳的爵士樂裏,聽得獵手怒火中燒,他對著空氣大吼:“讓我見著你,先要撕爛你這張嘴!”

他強撐著直起身,頭腦發昏,身體搖搖欲墜。他知道,這是失血過多造成的,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用手帕包紮了腳背的貫通傷,血流得還不算多,但被捕獸夾咬傷的腳腕血流不止,已經染紅了褲腳。也許是因為失血,他的心髒跳動得更劇烈了。每當發現獵物,或者拿到一本舊書時,他都會有這種心悸的感覺。

獵手輕笑道:“也對,這感覺還不錯。”

他佝僂著身體,決定隻沿一個方向走。沒走幾步,前方又出現了細線,他不得不停下。這次他先按了按地麵,確定腳下沒有陷阱。然後趴在地上匍匐向前,用刀割斷了細線。果然,前方唰地噴出一道火舌。

“差點就被燒到了。”

看來這個方法可行,獵手幾不可察地笑了笑,繼續謹慎地前進。不一會兒,他來到了一個轉角處,看起來應該就是地下室的牆角。借著微弱的燈光,他在牆壁上摸索著,沒找到任何可能的出口。獵手決定還是貼著牆走,結果再度回到了迷宮中,又接連遇到好幾個機關陷阱,不過他現在已經能輕鬆地閃避開了。腳腕也不那麽疼了,他漸漸又有了希望。

“這麽個小兒科的玩意兒還真把我唬住了……”

他剛得意片刻,腳下就傳來了哢嗒哢嗒的響聲。意識到自己踩上了觸發陷阱的機關,獵手立刻將身子蜷成一團。與此同時,有什麽東西從黑暗中的天花板上急墜而下,撲向了他。

“啊啊啊!”

獵手大驚失色,連忙雙臂抱頭。天花板上落下來的是一張帶刺的鐵絲網。他在網中扭動掙紮著。

“這是什麽鬼東西!”

他越掙紮,手臂和腦袋就被劃出越多的傷口。鐵絲網的四角還墜著秤砣,無法輕易掙脫。

“該死的!”

獵手明白過來,停止了掙動。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一點點從罩在身上的鐵絲網裏鑽了出來,後背和肩膀又添了無數道劃傷。他倚在牆上,強忍著疼痛,身上的各處傷口流著血,血滴像雨點似的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隻要稍有大意,馬上就會落入陷阱,肉體遭受的痛苦和心理遭受的打擊沉重得無法言喻。

獵手煩躁至極,他用手背擦了擦流血的額頭,喃喃道:“我該怎麽弄死那個家夥……”

他在想象中折磨著劉明愚,試圖以此忘卻此刻肉身的痛苦。然而,鮮血流進了他的雙眼,他已經看不清前路。結果向前幾步,一隻比剛才更大的木槌就砸了過來,這次他沒能躲開。

“啊呀!”

這一槌打在他的小腹上,簡直要把肚腸都打爛了。太疼了,他無法集中精神,腳下一個趔趄。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扶牆,卻摸在彈出來的刀刃上。他連忙把手收回來,但手掌已經被割破了。看著斜在掌心的那道傷口湧出鮮血,獵手咬牙切齒:“你準備得可真周到啊!”

沒想到光憑迷宮和陷阱,劉明愚就能把他搞得傷痕累累。獵手忍著全身上下的傷痛,繼續一步步地往前挪。

抓到劉明愚之後要怎麽折磨他,逃出去之後要如何藏身……這些全都被拋到了腦後。他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逃出去,還有,殺死劉明愚。他弓著腰,一隻手扶牆,一步步地走著。劉明愚坐在輪椅上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這一切太不真實了,獵手歪著頭,說道:“終於見麵了。”

“怎麽樣,滿意我這個遊樂場嗎?”

“你準備得還真周到啊。”

獵手緩緩直起身子,四下環顧。他和劉明愚之間,隔著一條筆直的過道。一定有什麽陷阱— 他仔細地觀察著,卻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

劉明愚好整以暇地回答他:“這兒可花了我不少的錢和時間。一開始,我隻想著怎麽才能找到你。後來我就開始想,見到你之後該怎麽處理你。我可不想便宜你,讓你就這麽死了。哪怕隻是我所經曆痛苦的百分之一,我也要讓你嚐嚐這個滋味。”

“你以為這就能讓我跪地求饒嗎?”

“可笑,看看你現在,不就是一頭被追趕到窮途末路的畜生嗎。這痛苦的滋味怎麽樣?”

“還能忍忍,這點小傷對我不算什麽。”

“那就太好了。”

“你什麽意思?”

“我還以為你要說撐不住了,讓我停手呢。你要是開口,我就不再讓你受苦。”

獵手一邊和劉明愚說話,一邊偷眼去看兩人之間的過道。一切看起來毫無異常。劉明愚身後好像有一扇門,估計可以從那扇門離開這裏。獵手繼續和劉明愚對答,伺機尋找逃走的可能。

“我這輩子就是在痛苦裏過來的,現在這個程度,根本沾不上‘痛苦’兩個字的邊兒。”

“難道不是你一直帶給別人痛苦嗎?”

“我當然有權享受這點兒快樂,畢竟,我應得的東西都被搶走了。”

“哎喲,你還真是徹頭徹尾對人對己兩套標準啊。”

“你說什麽?”

“人生在世,都會受到無數的傷害。但是沒人像你一樣嗜殺成性。因為……”

獵手上前一步:“因為什麽?”

“因為我們可以理解他人的痛苦,和你不一樣。”

獵手心中暗喜,劉明愚可能說得太專心了,沒發覺他正在一點點地靠近他。

“那是因為他們太軟弱無力了。自己的東西被人搶了也一聲不吭,跟傻子一樣。為什麽要任人欺負?”

“人生不隻有搶和被搶……”

劉明愚語帶哽咽,獵手盯著他,把刀反手握在掌心。

他背著手,倚著牆又往前挪動了幾步,對劉明愚說:“你很想知道你老婆和女兒是怎麽死的吧?”

劉明愚聞言身子一顫,獵手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齒。

“你老婆一直在怨你,她不是說了讓你趕緊走嘛。你女兒看著老媽死了也什麽都做不了,甚至不知道逃跑,在後座上哭得像頭蠢豬。”

他看見劉明愚咬緊了牙關,忍耐著痛苦。很好,這就是他想要的。獵手哧哧笑了:“你知道嗎?你老婆到死都在罵你。”

“胡說八道,我妻子不是那種人!”

“唉,可惜啊,可惜。”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足夠近了。獵手目測了一下,可以把刀當飛鏢扔過去,擊傷劉明愚後再拿住他。他假裝打了個手勢,手裏反握著的刀突然就飛了出去,緊接著他用盡剩下的力氣朝劉明愚狂奔過去。然而,刀在空中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直接被彈了回來。他也暈頭轉向地撞在了那堵牆上,跌坐在地。

“呃— ”

他撞得鼻血直流,一伸手,摸到了麵前的玻璃。

劉明愚看著他的狼狽模樣,嘖嘖道:“很疼吧?這是水族館用的玻璃,通透性強,還特別結實。”

獵手依舊覺得劉明愚是在虛張聲勢。他脫力地笑了笑,手拍在玻璃上。他的手早已被鮮血浸透,玻璃上留下了血手印。劉明愚說得沒錯,這玻璃太厚了,想都不用想,用拳頭用刀都沒辦法打碎它。這時,他身後又降下了一道玻璃幕牆,把他前後封得死死的。加上兩邊的牆,事實上他已經完全被困在了一個四方形的小空間裏。

他這才明白劉明愚為什麽會現身,為什麽見到他一步步接近還紋絲不動。

“你把自己當成誘餌引我上鉤……”

“不這麽做,怎麽能抓得到你呢?”

“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時刻吧?”

聽著獵手的挖苦,劉明愚隻是聳了聳肩,抬頭看了一眼。

“還沒到。”

獵手不由自主地順著劉明愚的目光向上看去—“這是什麽?”

隻見一個酒店裏常見的大花灑懸在頭頂,一滴“水”

滴下來,剛沾到他的肩膀,就聽見“嘶”的一聲輕響,鼻中聞到一股皮肉被燒焦的氣味。獵手完全沒料到一滴水能帶來這樣的疼痛,他有些發慌,抬頭望天:“這不是水!”

“是鹽酸,能溶化你的皮肉和骨頭。”

“你說什麽?”

“哦,對了,濃度不是很高,不會腐蝕玻璃和地麵,也就隻能溶掉你的骨肉吧。”

獵手徹底慌了。他想躲開花灑裏落下的鹽酸,但一切都是徒勞,畢竟他就被困在這方寸之間。鹽酸越滴越多,腐蝕了他的衣服,侵蝕著他的肉體。獵手感到了平生從未有過的痛苦,他茫然無措,難以置信地仰頭看著花灑,耳邊響起劉明愚的聲音:“你現在理解被你殺害的人的心情了嗎?死之前,你給我好好地記住!”

“可惡……我不想這麽死!你去報警吧,我全都招!”

獵手趴在玻璃上哀求著,劉明愚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他還在拚命掙紮,“我說我不想這麽死!”

“你不會死。”

“什麽意思?”

“你隻會被遺忘。看見下麵的排水口了嗎?”

獵手低頭看了看腳下,發現了一個圓形的排水口。

“啊……剛才還沒有……”

“當然,我設計的是玻璃幕牆落下來之後,這個口才會打開。你會從這裏被排出去。”

“胡……胡說八道!”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準備了兩噸鹽酸。濃度不高,估計要多花些時間。不過,到明天早上,你的骨頭就該被溶幹淨了。”

聽到這樣駭人聽聞的話,獵手嚇得連疼痛都忘記了,全身抖如篩糠。劉明愚搖著輪椅來到他麵前,撫上了玻璃幕牆。

“還剩一件事,我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他從輪椅下拿出了一件東西,獵手看清了那是什麽,下意識地自語道:“《失落的珍珠》!”

“剛才保險櫃裏的,是其他書的灰燼。畢竟你也有可能不是獵手。可惜,你一看到那堆灰就立刻有了反應。”

劉明愚輕輕晃了晃手裏的書,“你是想拿走這本書才來找我的,嗯?”

獵手伸出血肉模糊的手。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他觸碰不到那本書,但能這麽近距離地看著它,也是幸福的。

“那是我的書,我的……”

劉明愚聽到了獵手的喃喃,他向後一搖輪椅,一把將那本書扔在了地上。接著他掏出了打火機,獵手狂吼起來:“你要幹什麽!”

“這是最後的禮物,你帶上它一起下地獄吧。”

劉明愚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他把打火機扔向了地上的《失落的珍珠》。書頁事先已經浸了油,一沾火瞬間就燃燒了起來。

“不!快把火撲了!我讓你快把火撲了!”

獵手眼睜睜地看著書被燒成了灰燼,嗚咽著哭了起來。劉明愚俯視著他,用冷靜的語氣說道:“去最深的地獄吧!永世不得回到人間!”

哭泣的獵手轉過身,躺在了地上,望著頭頂的花灑。

很快,鹽酸越落越密,如雨般噴灑下來。獵手等待著自己的身體被腐蝕溶解,從排水口裏流走,口中吟誦起《失落的珍珠》中那首金素月的《金色草地》。

草地,草地,金色的草地

深深山川,烈火燃燒

是我愛墓前,金黃的萋草

春來時,春光未遲

在纖纖柳絲,在曳曳柳梢

春光來時,春日未遲

在山川深深,在草地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