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與開始

9

伴隨著鈴鐺的輕響,門開了。劉明愚正在給一對情侶介紹書,見了來人忙道:“我去招呼一下客人,兩位慢慢看。”

進來的是兩位男顧客,帶著一式的墨鏡。劉明愚認識薑敏圭,便問他:“這位……是搭檔?”

薑敏圭使了個眼色,和他同來的男子向劉明愚伸出手:“很高興見到您,我是統一偵探事務所的吳載民。”

“他可幫了我大忙了。”薑敏圭道。

“原來如此,辛苦你了。”

“我很喜歡這份工作。”

聽吳載民這麽說,劉明愚沒有回答,隻是點了點頭。

薑敏圭偷偷瞟了一眼剛才和劉明愚聊天的那對情侶,低聲道:“警察那邊沒什麽動靜。”

“都幫我辦妥了?”

“我們去了他家,故意留下了一些痕跡,布置成他已經畏罪潛逃的樣子。在警方看來,他是跑了。對了,這筆費用您看要怎麽處理?您賬上可是支出了一大筆錢啊。”

“我打算說是電信詐騙。”

“這麽說行嗎?”

“我就說我一直當教授,除了教學生、上節目以外,對於俗務一概不知,隨我怎麽說都行。我可以說詐騙電話是從外國打來的,那筆款項我也偽裝成了打到那邊去的,別人不會發現。”

劉明愚苦笑,垂首看著地板。那個自稱獵手的殺人狂已經在地下室裏被鹽酸溶解殆盡,從排水口流向了大海。

“找不到屍體,就不存在殺人案。獵手以他自己的方式從世界上消失了。”

薑敏圭道:“他這是自作孽不可活。”

劉明愚點點頭:“他自己就是獵手,還如此狂妄地說要替我找到獵手,難以理解。”

“他可能是想通過這個拉進和您的距離,打消您的疑慮,取得您的信任。”

“他是想拿回那本他自以為屬於他的書。”

“也許他是雙重人格?既有獵手的人格,也有趙世俊的人格。”

“所以他才那麽認真地去尋找獵手?”

聽劉明愚這麽問,薑敏圭看了一眼身邊的搭檔,答道:“犯罪者的心理很難用一句話來概括,中間存在很大的模糊地帶。我們倆一起解決過一個案件,有位做證最為積極熱情的女性,其實就是凶手。我當憲兵時經曆過一個令人震驚的案子,也是……”

可能是感情一下子湧了上來,薑敏圭沒能說完這句話,頓了頓才繼續說:“受害者之一、最核心的證人,其實就是幕後黑手。總而言之,當他要找出真凶,把自己置於危險中時,就已經可以確定他就是獵手了。”

“我以為他絕不會暴露身份,但我似乎想錯了。”

“我想,他大概是想來個李代桃僵、金蟬脫殼。”

“你是說……他是想把自己這‘獵手’的帽子扣到別人頭上?”

薑敏圭點點頭:“或許他是想開啟第二人生,重新來過。又或許是想完美地騙過您,等您放下戒心,他再發起攻擊。一開始,他想讓吳亨植成為獵手,後來得知那人是個邪教信徒,這才把目標改成了金盛坤。”

聽了他的解釋,劉明愚又問:“趙世俊……不對,獵手後來又殺人了嗎?”

“他的‘基地’裏隱藏著一個秘密房間,裏麵有一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上麵還連著鐵鏈。我們雖然沒能找到屍體,但用魯米諾試劑檢測後,在那裏發現了大量的血液痕跡。”

在旁邊聽著的吳載民插話道:“到處都是魯米諾反應下血跡發出的熒光,簡直比天上的星星還多還亮。雖然不知道他具體殺了多少人,但十五年來他一直在殺人,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所以趙世俊才想把別人變成獵手……”劉明愚沉吟道。

吳載民繼續補充:“他自以為這個計劃天衣無縫。金盛坤也是個連環殺人狂,讓大家誤認為金盛坤就是獵手,他自己就可以金蟬脫殼溜之大吉了。”

薑敏圭點頭同意搭檔的看法:“不過,他太過想當然了。在任何情況下,殺人都不是一件容易蒙混過關的事。”

“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完美的,所以他才會毫不遲疑地進入我的遊樂場。總而言之,一切都如二位所料。”

劉明愚的稱讚讓兩人都輕輕笑了起來。薑敏圭問道:“您今天叫我們來有什麽事嗎?”

“是關於吳亨植和金黎明的事。吳亨植本來要接受警方調查,但那次打架的受害者趙世俊現在是失蹤狀態。”

“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還有一件事,雖然是獵手查出來的,但依舊是個問題。得想辦法把吳亨植和他兒子分開。”

薑敏圭道:“我打算私下向警方透露吳家有家庭暴力問題。現在家暴問題很敏感,警方應該會很快采取行動。

金黎明又怎麽了?”

“趙世俊拍到了他那間半地下室的照片,發現他一直在跟蹤偷窺我。這倒無所謂,不過鏡頭還拍到了金黎明的電腦屏幕。”

劉明愚把手機遞過去,讓他們看手機上的照片。薑敏圭歪著頭看清了照片,忍不住罵了一句:“瘋子— ”

“不管怎麽說,他大概經常上‘暗網’,應該對他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

“這人似乎偏好年紀小的女孩。有個叫‘魔女正義社’的黑客組織,專門處理這類問題。隻要他的硬盤上留有證據,就能讓他把牢底坐穿。”

“獵手似乎也是因為這個,曾經想把他定為替罪羊。

其實,金黎明一度也是我最懷疑的人。不過,後來獵手見到了和他最為相似的金盛坤,於是改變了計劃。”

薑敏圭聽得皺起了眉頭:“ 世界這麽大, 瘋子可真多。”

“這兩個人的事,就拜托二位幫忙低調處理吧。今天請二位過來,其實是為了那對情侶。”

薑、吳兩人都沒去看那對正在看書的情侶,反而看向了劉明愚。

“這對情侶來過一次了,看起來男方正在對女方施加‘約會暴力’。”

“剛才看那兩人還挺好的啊?”

“女方的眼妝是不是太濃了?近看有瘀青。不僅如此,每次男的說話,她身子都嚇得一抖,滿臉都是恐懼。”

“所以您叫我們過來?”

劉明愚正微微側頭看著書架邊看書的那對男女,被薑敏圭這麽一問,他點了點頭:“是的。無論如何,這事我得管,所以還要煩勞你們二位一趟了。”

“先觀察幾天,找到證據後,我們就會采取行動。”

“我這就把調查費轉過去。”

“您這樣不會太破費了嗎?現在大家都說開書店賺不到錢。”

“我開書店也不是為了掙錢。這裏是為了記憶而存在的。”

劉明愚用手指頭敲了敲腦袋,他看著那對情侶,又說:“為了記住那些被傷害的、痛苦的人。”

“明白。對我們來說,當然是活兒越多越好。”

吳載民沒有接薑敏圭的話,代之以一個沉重的微笑。

劉明愚被勾起了好奇心:“你這位搭檔也當過憲兵嗎?”

薑敏圭悄悄看了一眼吳載民,後者聳聳肩,回答道:“我是行伍出身,曾經隸屬於‘護衛總局’,也叫‘護衛司令部’的反偵察科。”

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聽得劉明愚一愣。見他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薑敏圭和吳載民都笑了。那對情侶聽見笑聲,轉過頭來看向他們三個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