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槐央去人界買了錦時最喜歡吃的桂花糕回來後,卻發現她不在槐宮,便以為她又去了鍾靈山,慌忙趕了去。

在山的周圍尋了一遍,發現沒有錦時的氣息,遂放了心,正準備回槐宮,便看見一人白衣飄然,踏雲而來。

槐央隱了身形,冷眼看著那個比自己還要美上幾分的男子,猜測著他的身份。

卻見山腳一行人禦劍到那男子身邊,欣喜的喊道:“流玉仙尊。”

流玉!

槐央神情一凜,想起錦時在他那受的委屈,殺意砰然而出。

流玉落在山腳下,還沒來得及開口,一股殺意便鋪天蓋地的襲來,迅速將若幹弟子驅散開來,流玉暗自施決,警惕著周圍的動靜。

“流玉?仙界上仙?”

一陣低沉的男音自自己身後傳出,流玉轉身,看見一身紫袍的男子,邪魅而狂妄,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螻蟻一般。

流玉勾了勾唇角,淡然放下手,撤去所有的仙術。

“久聞妖神大名,流玉有幸,今日得見。”

不笑一眾被流玉趕到遠處,本就疑惑,此時聽見眼前的男子是大名鼎鼎的妖神,連恐懼都忘了。就算墜入魔道,但畢竟是世間僅存的上神之一,此時,大抵是崇仰多過恐懼。

槐央有些讚歎流玉的淡然和處事不驚,冷笑著打量著他,流玉麵容帶笑的不避他的目光,無一絲慌亂。

“你不怕我殺了你?”

槐央淡淡開口,手心頓時浮現一團紫光。

“你是神,不會亂殺無辜。”

流玉依舊笑著,語氣柔和。

“你是覺得我依舊是神,還是覺得你無辜?”

槐央眯了眯眼,收了自己的殺氣。

“都有。”

槐央拍了拍流玉的肩,語氣頓時變的溫和。

“不錯,有膽識,你說得對,我不會殺你,但是。”槐央加重語調,嘴角的冷笑越發甚。

“我可以,折磨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話落,流玉便被一股強烈的妖法擊出好遠,身體撞在堅硬的山石上,落在地上半晌動彈不得。

“仙尊!”

“流玉仙尊!”

玉陽山的弟子們頓時一陣慌亂,想要上前,卻被流玉伸出的手止住了步子。

“妖神…今日怕…怕是隻針對我…而來,與…你們無…無關……”

槐央這一擊用了六層的妖法,畢竟錦時需要他取出神翎,他還不能死,但見流玉還有力氣說話,亦沒有吐血,嘴角依舊是那抹淡笑,不禁暗自心驚他的仙術修為之高。

“你猜對了,我就是針對你而來。”

槐央冷冷道,又是一擊,卻隻用了一層妖力,隻是想將他憋在心口的那團血逼出來。流玉受下這一擊,終於支持不住,噴出一口血來,抬起衣袖擦幹嘴角的血跡,流玉緩緩開口。

“多謝妖神手下留情。”

“仙尊,他傷了你,你還向他道謝!”

明昭憤憤開口,卻見流玉冷眼看了他一眼。

“若不是妖神剛剛這輕微一擊,流玉胸口的淤血吐不出來,怕得遭受更大的罪。”

槐央輕笑一聲,走到流玉身邊,柔聲道:“你倒看得透徹。”說罷,手指一晃,直直將一抹紫光注進了流玉的心口。

“你的傷,養養便好了,剛剛進入你心口的,是噬心術,每月發作一次,鑽心之痛,你好好享受吧。”

柔和的聲音飄**在四周,人卻已經不見了。

流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不由苦笑出聲,自己今天算是將這幾百年的黴運都走了,撞上一個神秘女子被戲弄不說,連從不插手五界的妖神,都和自己作起對來。

不笑墨銀慌忙跑到流玉身邊將他扶起,剛剛妖神的話,他們都聽見了,擔憂的看著流玉,卻見他無一絲慌亂。

“可在這四周發現什麽線索了?”

“沒有,劫數才剛顯了征兆,等真正到來那天,還需三百日。”

“回玉陽山吧。”

流玉緩緩道,已經踏雲而去,眾弟子敬佩的看著受了如此重的傷依舊可以施喚雲決的仙尊,忙忙禦劍跟上。

錦時捉弄完流玉後並沒有回槐宮,而是去人界將這些天少吃的美食補了回來,是以槐央才找不得她。

等她回到槐宮,看見清香的桂花糕,頓時滿心歡喜,正吃得高興,便見槐央麵帶冷笑的回來。

“阿錦,你剛剛去哪兒了?”

見錦時已經回來,槐央露出溫柔的笑,走到她身邊坐下。

“遲桑被流玉打傷了,讓我去救她。”

“流玉看見你了?”

“沒,我沒現身,捉弄了他一番。”

錦時道,眼裏滿是笑意,槐央擦了擦她沾滿糕點嘴角,隨意道:“是嗎?”

錦時點點頭,正想告訴他事情經過,卻突然感覺到了玉陽山上結界的波動,慌忙摸了摸嘴,扔下一句“我先回玉陽山了”,便消失不見。

槐央拿起剩下的桂花糕放進嘴裏,眼裏滿是得意的笑。

再說錦時,匆匆趕回芳華殿,坐在自己的**,捧著書看的甚是仔細,等了好久流玉卻都未曾過來,不禁有些疑惑,便推了門出去。

空氣裏一絲血腥味蔓延開來,流玉躺在寒玉橋上,臉色慘白,墨發落在寒冰池裏,一層不染的白衣此時滿是斑斑血跡,觸目驚心的紅。

而寒玉橋旁邊的空處,七七八八的橫躺著一幹弟子,不笑墨銀也在其中。錦時驚呼一聲,跑到流玉身邊,急急將他抱在懷裏,滿臉慌張。

“師傅,師傅,你怎麽了?誰把你傷成這樣了?師傅,你還活著嗎?師傅,師傅,你說說話,師傅……”

麵上慌張,心裏卻是驚疑,流玉的仙術修為極高,比起魔尊估計都不會落下風,而現在卻被傷成這樣,難道是?

錦時想起槐央剛剛得意的笑,心下便肯定了幾分。流玉輕咳一聲,緩緩睜開眼,見錦時將自己摟在懷裏,勾出一抹笑容。

“徒…徒兒,可是…在…在吃師傅的…豆腐……”

錦時見他傷成這樣還有心思捉弄自己,恨不得立馬放手將他摔進寒冰池。

流玉像是看出來了錦時的的心思,虛弱的笑笑,道:“去…去師傅……房間,在蓮葉圖…旁邊的……格子裏,有一瓶丹藥……”

錦時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將流玉放平躺在寒玉橋上,飛奔而去。流玉服下丹藥後,氣色慢慢恢複過來,在錦時的攙扶下走到了不笑他們身邊。

“師傅,阿笑師姐他們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被我用仙術消除了一段記憶,暈過去了。”

“記憶?什麽記憶?”

流玉不答話,隻是拍了拍錦時的頭,淡笑道:“你把他們移到房間的**去,然後去找掌門,就說師傅回來的時候遇上妖王和魔尊,除師傅外,其他人都受傷了,讓他來把人帶下去。”

說完,便緩步走回了房內。

錦時緊抿著唇看著流玉有些搖晃的背影,心裏竟生出一絲不忍,剛剛扶他的時候,明顯探到他受了極重的傷,回來後又強迫驅動仙術抹除這些人的記憶,早就支撐不住,偏偏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明明隻有自己一個人受傷,卻還要說隻有他一個人無事。

有些氣惱,有些煩躁,還有些,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感覺。

將眾人搬回房間,匆匆離開芳華殿,在上林殿找到了東跡,將流玉的話一字不漏的告訴他,東跡頓時大驚,忙忙拎著錦時飛去了芳華殿。

流玉坐在樹下,已換了幹淨的白衣,持一杯茶,神情悠閑。

“師弟,你沒事吧?”

東跡見流玉完好無損的坐在殿內,麵色正常,遂放了心。錦時卻是咬了咬嘴唇,瞪著正在演戲的流玉。

“沒什麽,不巧碰上遲桑和逆,二人也未多為難,倒是不笑墨銀他們受了點小傷,我已經為他們治好了,現在隻是昏睡,醒來就沒事了。”

流玉笑著道,起身將東跡帶到了房間。錦時亦步亦趨跟在身後,不發一言。

“師兄帶他們回去吧,此番去鍾靈山無果,我準備閉關修行一個月,修習飛升仙法,如能成功,對於避免鍾靈之劫,或許會有用。”

“飛升仙法從未有人修成過,我們修仙之人能修的仙體獲得仙術已是最高的成就,仙法,是上神才具備的,我們凡人怎能逾越。”

東跡歎歎氣,眉間滿是擔憂。

“不試過怎麽知道,這一個月,有錦時在這裏就好,無論有什麽事,都待我出關後再商議吧。”

流玉語氣堅定,東跡也不好再說什麽,帶著眾弟子便離開了。

見東跡消失,流玉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卻被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錦時抱住,拖回了**。

“徒兒原隻知師傅的仙術高深,今日一見,原來師傅戲也演得好,說起慌來臉不紅心不跳,真真叫徒兒長見識了。”

錦時一邊替流玉蓋被子,一邊麵無表情的說道,流玉卻隻是輕笑,道:“徒兒生氣了?”

“我哪敢生師傅的氣啊,要是再被扔進寒冰池,沒人給我渡仙氣,不玩兒完麽?”

流玉伸手捏了捏錦時的臉,被錦時一掌拍開。

“徒兒想看見人仙兩界大亂麽?”

錦時愣了愣,低聲道:“不想。”

“那你說,如果其他三界知道師傅受了重傷,會怎麽辦?”

錦時沉默著不說話,已了然流玉的作法。

“師傅睡吧,徒兒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半晌,錦時輕輕開口,見流玉淡笑著閉上眼,掩門離開。

回房施了結界,錦時捏決回到了槐宮,槐央似乎料到她會回來,坐在白玉階上滿臉笑意。

“為什麽傷流玉?”

淡淡的口氣,卻滿含了怒意。

“他欺負你。”

錦時早料到這個答案,此時聽他理所當然的說出來,便也生不起氣來。

“以後不要這樣了,他受傷不利於我拿到神翎。”

錦時放柔的語氣,轉身後又加了一句,“而且他並未欺負我。”

槐央收了笑,偏著頭似在思考什麽。

流玉的傷勢很重,但並不是不能用仙術修複,隻是時間需的久一些,畢竟槐央不是真正的妖神,尚做不到給別人造成不能用仙術修複的傷勢。

錦時也幫不上什麽忙,隻得在流玉催動仙術修複傷勢的時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

流玉很美,卻不是自己那種魅惑心神顛倒眾生的美,大抵,用絕世出塵,風華絕代來形容他才不枉那一身世上獨有的氣質吧。

錦時有時看的出神了,流玉睜眼後便會說,徒兒又被師傅的美色迷住了。

錦時初聽時還有些氣惱羞愧,次數多了也隻是翻翻白眼,不理會他的調戲,開始給他背十本書上的內容。

“徒兒啊,師傅發現你真的很聰明,師傅離開不過十餘日,你便全背下來了,用你那句話,真叫師傅長了見識。”

錦時挑眉,那神情似在說,你現在才知道。

“師傅,喝粥。”

轉身將放在桌子上的粥端到流玉麵前,錦時眼中閃過一抹得意。流玉歎了口氣,神情憂鬱。

“徒兒,吃了好幾日的粥了,換一個成麽?”

“師傅,用你那句話,受傷的人,吃些清淡的好。”

叫你在我生病時不給我肉吃,我也要讓你嚐嚐想吃肉吃不上的滋味。

“可師傅和徒兒不同,師傅根本不用吃飯。”

錦時氣結,怒瞪流玉。

“那為什麽要吃肉?”

“我沒說要吃肉啊,為師說的,換一個,徒兒你不僅腦子變傻了,連聽覺都錯亂了。”

流玉憐惜的歎歎氣,似是自語道:“可惜我流玉無限風華,竟收了個又傻又癡的徒兒。”

錦時端著碗的手不住顫抖,恨不得將碗扣在他臉上。

“徒兒出去修習禦劍術,師傅你好好休息吧。”

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錦時端著碗飛快的跑出了屋子,生怕自己克製不住掐死他。屋內傳出的輕笑聲成功讓正在飛奔的錦時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克星啊!

拿著流玉交給她的修習禦劍術的書,錦時腦子裏隻想到這個詞。自己一介妖神,在他手裏吃了多少虧了!

再看看手上的書,錦時又是一陣仰天長歎,禦劍術禦劍術,禦劍的仙術。你讓堂堂妖神修行仙術算個什麽事兒!

雖說禦劍術是低等的仙術,但涉及到和仙術有關的,都會對錦時的身體造成極大的損害,比如說上次,被流玉渡了仙氣沒有及時吐出來,到最後變成吐血。

但如果自己連禦劍術都學不會,怎麽解釋?隻能用自己本身的仙法控製了,但不知一旦使用了仙法,會不會叫人察覺。

仙術和仙法雖然都是為神仙所有,但仙法隻有真正的上神才會持有,凡人修得仙體,也隻會具備仙術而已。仙術,隻是相當於仙法的分支。

錦時一邊催動仙法站到流玉交給她的佩劍上,一邊捏決將控製佩劍的仙法隱藏,讓別人看起來像是真正的禦劍術。

錦時身為神,從不禦劍飛行,都隻是踏雲或移形,第一次踩在劍上,倒也覺得驚奇,在芳華殿上空左俯又衝,玩的好不高興。

直到殿門傳來一聲帶著絲訝異和敬佩的喊聲,“錦時師叔。”

錦時轉過劍身,原是於芷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