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錦時去的地方,亦是鍾靈山,她這個正主兒,當然不會放著不管。

倒也不擔心會遇上流玉,他此次出來,還得一路阻止妖魔對人間的殘害,要到達鍾靈山,起碼得個把月左右。

站在鍾靈山下,錦時看了看山頂那層已經有些泛著微紅的霧氣,恐懼深深襲來。

萬年前的那次天劫,給每個上神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現在這世間,隻留她和白覓,那樣撕心裂肺仿若要將人靈魂都撕裂的痛,錦時現在想起來身子都會不住的顫抖,除了她和白覓,沒人會知道天劫有多麽恐怖,沒人知道,他們承受了怎樣的痛苦。

這次,不會是天劫了是麽,槐央說過,不會是天劫了,她信槐央,所以,不要害怕。

錦時慢慢止住顫抖的身子,渾身頓時散發出一種傲然天地的狂妄,緩緩催動體內的全部仙法,墨發飛揚,衣袂作響,錦時眼神冰冷而堅決,踏進了鍾靈山的界限。

“阿錦,回來。”

急切的呼喊由遠及近,錦時頓了頓,人已經被大力扯了出去,隨後被摟入熟悉而溫暖的懷抱。

槐央神情驚恐,眉間垂下一滴汗。

剛剛在槐宮驀然感覺到錦時仙法的強烈波動,和她在一起呆了這麽多年,對她的氣息十分熟悉,槐央瞬間便知道了錦時的想法,隻有鍾靈山,才會讓她催動全部仙法以對。

“槐央,有沒有想我?”

錦時笑笑,在他胸口蹭了蹭。

“阿錦,你不要命了,你知道你剛剛要做什麽嗎?這是鍾靈山,曾經讓一半上神覆滅的鍾靈山,憑你一己之力,你能做到什麽?”

這麽多年來,錦時第一次看見槐央發怒,與其說是發怒,驚恐更貼切些。

“槐央,對不起。”

錦時摟緊了槐央的腰,知道自己的舉動是真的嚇著了他,“我隻是,我剛剛想起天劫,我……我腦袋有些亂,槐央,我想睡一會,我們回槐宮吧。”

錦時的聲音很輕,話落,便已經被槐央橫抱了起來。

“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流玉和玉陽山眾弟子趕到淩遙村的時候,已經隻剩大火燃盡後的廢墟了,街道上滿是燒焦的屍體,濃烈的糊味和惡臭盈滿了整個灰暗的上空。

流玉靜靜的站在村口,看著眼前的慘狀,沒有一絲表情。

此次和流玉下山的,除了不笑和墨銀,還有東跡的另一弟子明昭,離旬颺的三名弟子,包括上次在大殿內去請流玉認徒的書訪,以及往下的幾名的弟子。

除了流玉,其餘人均是滿臉的憤怒與悲痛,吼著要將妖魔碎屍萬段。

“把他們都埋了吧。”

流玉淡淡開口,眼裏閃過一絲不忍。

抽泣聲和咒罵聲漸漸傳出,等眾人將屍體都處理好後,流玉揮袖,一陣白光覆蓋了整個村莊,光芒消失後,村莊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形狀,隻是,逝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師尊,我們這一路走來,已經見到太多這樣的慘狀了,難道就任由妖魔作惡下去嗎?”

明昭走到負手而立的流玉麵前,滿臉悲憤。流玉靜靜看著前方,半晌,才開口。

“妖魔的目標太大,我們庇護不過來。”

“可是……”

明昭急急開口,卻被流玉止住了話。

“我知道怎麽做。”

明昭垂首,應了句“是”。

流玉閉了雙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赤炎妖。

雖然不能知曉妖魔的下一個目標,但是憑流玉的仙術,找到妖魔在人間的藏身處,不是不可能的。

一行人繼續朝鍾靈山方向趕去,隻是這中間,少了流玉。

尋到長影山的時候,赤炎妖剛作完惡回來,四處充滿了恐怖的笑聲和詭異的氣息。流玉麵無表情,抬手,揮袖,整個長影山便被白光籠罩。

痛苦的嘶吼聲源源傳出,令人毛骨悚然。流玉眯著眼漸漸靠近,緩緩開口,“殺人的感覺很爽是嗎,何不嚐嚐被殺的滋味?”

溫和的口氣卻滿含殺意,掙紮的赤炎僵在原地,驚恐喊出聲。

“流玉,上仙流玉……”

“對,是我。”

流玉笑,突然雙目一凜,萬丈白光讓天地都失了亮色,片刻過後,赤炎化作灰燼。

“好久不見,你流玉上仙的仙術又增強了不少啊。”

一陣嫵媚帶笑的聲音至身後傳來,流玉轉身,冷冷道:“遲桑,管好你的部下。”

“喲,管我什麽事啊?放火燒村的又不是我。”

遲桑挑眉,立於空中,深藍的長裙簌簌作響,和垂腰的藍發交繞,美豔驚人。流玉卻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撣了撣自己的衣袖。

“你是妖王。”

“那又怎樣?你是上仙便能管住所有的人仙嗎?”

“能。”

“哦,那便是你流玉的本事,可惜呀,我遲桑沒那個本事,所以隻能由著他們作惡咯。”

遲桑聳聳肩,滿臉無奈,眼裏卻滿是冰冷的笑。

“這樣啊。”流玉終於弄完了他的袖子,嘴角噙笑抬起頭來。

“那這妖王,你便不當了吧。”

話落,兩人已交上手,白光和藍光在天地間交錯,所到之處盡數毀盡。

遲桑的法力比起流玉稍有差距,知道繼續打下去是自己吃虧,便燦笑道:“流玉,你不去鍾靈山了麽?鍾靈之劫到來,你可就完了。”

“有你陪著,劃得來。”

“哎喲,說的就像我倆關係多曖昧一樣,流玉,你是不是喜歡我呀,所以每次見著我都和我動手。”

“我流玉一介上仙,眼光還未差到看上一隻醜陋的妖怪。”

“好你個流玉,竟敢罵我醜!”

本來準備溜走的遲桑聽聞此話頓時火冒三丈,誰不知道妖王遲桑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容貌,此時流玉罵她醜,瞬間便點燃了她的怒氣,手下越發使力,看那模樣,不將流玉碎屍萬段不會甘心。

此時激發了鬥誌的遲桑雖和流玉旗鼓相當,但打得久了,便漸漸有些力不從心,可還偏憑著那股子怒氣,源源不斷的朝流玉發動攻擊。

流玉撇嘴,嘲諷道:“不自量力。”

話落,手中驀地出現了一把銀色長劍,遲桑見狀怒哼一聲,長袖一揮手中便出現了一條鞭子。

“我倒要看看,你流玉的斬天劍,比不比得過我的弑神鞭。”

兩人以往交手都不成拿出過神器,此番流玉拿出斬天劍,便說明是動了真格,遲桑怒不可止,好你個流玉,竟想取我性命,是想眾妖無首任你宰割是吧,我倒想知道,要是仙界失了流玉,是個什麽境況。

思及此,遲桑冷笑,幾乎是催動了全部的妖力攻擊流玉,兩人都被對方的法術傷到,但看遲桑有些搖晃的身姿,便知她傷得重些,流玉手下毫不留情,一劍揮下,遲桑若不是閃得快,這一劍怕是會斬斷她的妖靈。

重重摔在地上,遲桑吐出一口血,流玉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滿是得意的笑。

“妖王遲桑,今後世上再無了。”

淡淡說出這句話,流玉手中聚集了一團白色光圈,朝著遲桑攻了過去。

在距離遲桑一尺遠的地方,突然豎起了一道緋紅光牆,光圈挨著光牆後,竟瞬間散開消失,流玉愣了愣,緊抿著唇看著地上燦笑的遲桑。

“我看世上消失的,恐怕是上仙流玉。”

剛剛從空中墜落的時候,遲桑便知流玉今日定會取她性命,便急急用傳音術向錦時求救,妖魔鬼三界之首,都能隨時隨地通過傳音術和錦時聯係。

今日是遲桑第一次主動使用傳音術。

“主上,救命。”

焦急而驚恐的聲音剛傳入錦時的耳朵,在槐宮沉睡了十日的她便醒了過來,毫不遲疑的捏了個決瞬間趕到了長影山。

“是誰?”

流玉收了手,看著光牆淡淡開口,遲桑此時絕對沒那個法力阻擋自己的仙術,隻是沒想到,來人的法術如此之高,輕而易舉便化解了自己凝結的仙術。

“明知道打不過還要和別人打,活該如此。”

責怪的聲音帶著絲笑意,潤玉般魅惑人心。

“他罵我醜,我氣不過。”

遲桑重哼一聲,掙紮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流玉聽著那聲音,似覺得有些熟悉,腦子裏浮現芳華殿裏那抹靈動的身影,瞬間卻又自嘲的搖搖頭,那個傻徒弟的聲音,雖然清脆,卻不如這般,好聽。

“和他比起來,你確實醜了些,你看他那容貌,堪比女子呢。”

聽聞此話,遲桑嗬嗬的笑了起來,看著流玉道:“原來你是不甘自己生的好容貌卻身為男子,嫉妒我是名女子,才這般和我作對。”

流玉隻是笑,也不生氣兩人的揶揄,道:“我倒不知道女子也能長成你這般可惜,我還一直以為長成這樣的,怕是名男妖,委實可惜,委實可惜。”

遲桑頓時臉一沉,指著流玉道:“主上,殺了他,流玉死了,仙界便不值一提了。”

流玉驚訝主上這個稱呼,倒也不在意遲桑要殺了他的話,這世上,除了妖神槐央,還有誰有資格讓妖王稱為主上?

“殺他幹什麽?反正鍾靈之劫一到,全都得死。”

“主上……”

遲桑有些遲疑,想要開口問難道主上也會死嗎?

錦時當然知道她想說什麽,開口道:“還不回妖界去,在這裏等他殺你?”

遲桑垂首,應了一聲,便身形一閃消失在流玉眼前。

“為什麽不現身?”

流玉也不追,當然也知道有眼前的神秘女子在,追也追不上。

“為什麽現身?”

錦時心裏好笑,想起在玉陽山他對自己的欺負,今日便要討回來。

流玉笑了笑,暗自催動仙術想要探出女子所在的位置,卻發覺自己突然被封住了仙術,全身都動彈不得。

此時除了驚訝還是驚訝,這世上,竟有法術如此之高的人嗎?不動聲色的封住他的所有仙術,對他施定身法,除了妖神和上神,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有這個能力。

但是,現在的人,是名女子,自己從未見過的妖。

“規矩點,知道麽?別在我麵前玩花樣。”

流玉的腦袋被人戳了戳,頗帶有撒氣的感覺,流玉輕笑一聲,不知為何,他直覺眼前的女子不會傷害他。

錦時想起第一次遇見流玉時,他便是對自己說的這句話,不禁也原句奉還,此時看見流玉笑,不禁有些懊惱。

“還笑?我看你待會還笑不笑的出來。”

話音剛落,流玉便被提了起來,錦時提著流玉身形一閃便站在了一條河內。流玉看了看周圍的景色,愕然張了張嘴,這裏是,沭陽河!距長影山千裏之遠的沭陽河!

驚訝間,自己已經被推倒在河裏,灌了好幾口河水,等到腦子已經被水泡的迷迷糊糊,身上也濕透,才又被提了起來。

“嘖嘖,這身板,這曲線,真吸引人。”

流玉的白衣緊貼身子,顯出他完美的身姿,此時聽見女子調戲,流玉輕笑出聲。

“姑娘要是喜歡,拿去便是。”

“嘖,本……本姑娘才不稀罕,你說,要是流玉上仙全身**被吊在樹上,會不會有很多人來看?”

其實她剛剛是想說本神來著。流玉千年不變的淡然終於有了一絲緊張,皺眉道:“這樣恐不妥吧。”

“有什麽不妥的?”

“姑娘要是看了我流玉的身子,名譽可就全壞了。”

“你見過哪個妖在意自己的名譽嗎?”

“……”

“別拖延時間了,趕緊的,你是要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錦時拈指,解了流玉的定身術,笑著開口。

“想看我的身體明說就是,何必找些借口。”

流玉似是自語著,伸了伸僵硬的手臂,撫上了自己腰帶。

“你這身板,值得我找借口?”

錦時伸手拍拍流玉的胸口,不屑開口,卻在觸上流玉身體的時候紅了臉。

“姑娘剛剛不是還說,流玉這身板,吸引人嗎?”

“我又不是人,我是妖,妖,你懂嗎?”

錦時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有些氣急敗壞,堂堂妖神竟然因為摸了一個男人的胸口而紅臉了,太丟臉了,太丟臉了,這流玉,果然是她的克星。

流玉聽出女子語氣裏的慌亂,揚揚嘴角,卻也沒有開口,自顧自的繼續解開衣衫。

錦時本也沒想讓他丟這個臉,畢竟自己還是他的徒弟,以後和他一起走出去,不也丟自己的臉嗎?

“我累了,走了。”

扔下一句話,流玉的仙術已經恢複,眼前的女子,卻是消失了。

神秘的女子。

流玉失神的看著自己濕透的衣衫,片刻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