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蟾蜍灰

屍檢室內,光明與法醫的目光直直地盯著那兩個本來像花兒般鮮豔,而此時卻直挺挺躺在停屍**的姐妹,她們的麵容如此地安詳,嘴角還有著酣暢淋漓的狂舞後滿足的笑意,仿佛她們隻是跳得太累了,睡著了一般。

許久,光明發話了,“她們跟範小雅一樣,身上都沒有傷口,都是跳舞跳死的。當然——”他停頓了一下,“除了這個O字符傷之外。”

法醫小江點了點頭,此時,他們的目光同時聚集在那“O”字上。小江拿起刀片與鑷子,在傷口之上,搜刮了些血塊小樣,“我化驗一下,她們的胃腸並沒有異常現象,但是,血液裏卻有著一種奇怪的毒素,如果‘O’字符上的毒素濃度最高的話,那麽,她們無疑是在被刻上字符的時候,被滲入了這種毒素,或者刺青刀上就帶有這種毒素。我化驗了再說吧,詳細驗一下是什麽毒。”

光明點了點頭,退出了屍檢室。此時,他的腦子再一次浮現範小雅死亡時的情景,同樣的安詳,麵帶微笑,仿佛睡著了一樣,並做著一個很美好的夢,一點不像死得很痛苦的樣子,仿佛這樣才是一種最好最完美的歸宿。

這時,他突然想起自己十幾歲時去了一趟湘西時的情景,那時年少氣盛,一心想到處遊走,若不是父母把他給追了回來,他可能學業也無心繼續了。

那時他悠**到一個鄉村,那裏正有人請法師為其家人“降童子”。降童子是驅妖攆鬼的意思,那個被降之人在法師施法後全身抖動,大跳特跳,像是被神附了體,卻沒有碰傷圍觀者。當時,他以為是騙術,問了旁邊的一些人,那些人都非常敬畏,而清醒後的被降人看上去卻很理智也變得正常了,不過那人是很普通未經訓練的人。沒經過訓練的人怎麽會跳出這樣的舞來呢?

這在他年少的心中一直是一個不解的謎,到現在他也無法解釋,如果不是神靈附體,怎麽能跳出那樣的舞,能說出那樣的語言,作出那樣的動作?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也真的隻是把他們的表演當作一般的騙術而已。

那時他對這個事情著了迷,查了很多的資料,書上說這是催眠與歇斯底裏症的一種表現,而催眠激發了人一些所未知的潛能,能產生不可思議的力量,人類的基因也得以神秘的善化。所以,這在科學上,至今還是不能解釋的課題,人類進化所具有的潛能真的是無法以正常的眼光去看待,也是無法推測與估量的。

他想起了法國哲學家列維·布留爾在《原始思維》裏的話,“舞蹈對他們來說是件非常嚴肅的事情,與其說它是娛樂,還不如說它是一種宗教儀式和特殊的咒語。”

那麽,她們會不會也中了所謂的“降神附體”?而對她們施術的人,至少是一名道行比較深的薩滿或巫師。

光明越想越覺得她們以這麽一種特殊的方式死去,倒真的很像是祭神方式,那麽,跟宗教或巫術可能有著密切的關係。

還有重要的疑問是關於劇場的音樂,如小魯說的那樣,可能是利用了某種聲音刺激了樂手們的神經,光明請教了幾個有關的專家,有個專家講過高頻音樂療法。此療法是根據法國著名音樂學家阿爾弗雷德·托馬斯的理論製作的,他提出了三條定律:第一條是如果我們的耳朵不能聽到一定的頻率,那就意味著我們要發出的聲音也不能發出這一頻率;第二是如果隻能讓歌手聽到一定的頻率,那麽他們的聲音馬上就被破壞,被擋住的頻率就馬上在歌手的聲音中消失;第三條是專業歌手逐步變聾的原因是由於他們長期處於吵鬧的環境中,他們耳中的肌肉變得越來越鬆弛,更準確來說,他們變聾的音頻區域是在2000HZ左右,所以大聲的音樂不能進入內耳部分。

雖然專家沒有提出實質性的建議,但是可以看出長期處於吵鬧環境的歌手,比如四位樂手,與歌舞愛好的丁氏姐妹,他們所處的對聲音的承受力都比一般人強,所以,隻有強高頻的聲音才能導致他們能同時神經錯亂,而這個高頻音就隻是對準了舞台,而範小雅也可能聽到了高頻音,但隻對準了範小雅。如此看來,凶手對聲頻可能也非常有研究。

那麽,凶手可能在他們演出中放置了高頻音,要麽是事先預放好的。

而在現場,他們果真找到了一個很小的強高頻音播放器,那強度足可以令一個正常的人神誌迷亂。

光明準備對劇院所有的工作人員與演出人員,隻要有接觸過舞台的人,都一個個進行排查,這個工作量有點大。

這時,法醫小江打電話過來,“兩姐妹的體內都有著麻醉致幻素,而額頭上的‘O’字刻濃度是最高的,確定凶手是給她們刺上‘O’字的時候,灑上了致幻素,或者說,刻刀上塗著這種致幻素。”

“到底是哪種致幻素,能驗得出來不?”

“是蟾蜍皮的灰。其含有吲哚係堿類成分,如5-羥色胺與蟾蜍色胺,前者是中樞神經係統的重要化學遞質,引起狂躁、致幻、精神異常等症狀;蟾蜍色胺是5-羥色胺的衍化物,能產生明顯的彩色幻覺與麻醉作用。中國古代的巫醫與道家,曆來將蟾蜍作為最重要的藥物之一,而南美洲的印第安人在宗教儀式上,就是用這種蟾蜍皮燒灰的方法吸食而致幻,借此作為與神溝通的手段。”

光明的神色越來越凝重,“那麽,她們演出之前一定接觸了那個給她們注了致幻素的人,並被刻上了‘O’字。”

他掛上了電話,喊了小魯調查情況,當時她們演出之前去了什麽地方,接觸了什麽人,範小雅是單身獨居的,很難調查她死之前跟誰接觸過,所以,隻能從兩姐妹處著手了。

他們去了演出單位,當時丁筱喜與丁筱歡的化妝師說,給她們化妝的時候,臉上並沒有什麽傷痕,也沒有看到她們有特別的情緒。化了妝後,是6點55分,她們拿了麵具就離開了位置,因為還有很多人要化妝,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她們化完妝後去了哪裏。也就是說,中間還有40分鍾的時間,兩姐妹很可能去接觸了那個可疑人物。而據其他的人說,她們化好了妝拎著裝著演出服裝的袋子,就離開了化妝室。還有她們的舞蹈老師看到她們下了樓,問了句話,要去哪裏啊?當時她們說,肚子餓,出去吃點東西馬上回來。舞蹈老師便叮囑說,吃完了要馬上回來,時間不多了。她們便齊聲應道,放心啦,馬上就回來。當時她們的神情看起來有點緊張,老師以為她們也在趕時間,沒在意了,看到她們是打車走的,但是,沒注意車牌號,沒聽到她們對司機說要去哪裏。

光明進行了電台廣播,並令手下對附近街道裝有監控的那個時段經過的車輛進行了調查,倒是很快就有了結果。一個司機確定兩姐妹坐過他們的車,但是,到新街口就下車了,沒有注意到她們去了哪裏。

他們去那邊查了下,那邊幾個店裏的人都說她們沒有來過那裏,也沒有人有印象。這就怪了,倒是有人看到她們又穿過了新街口,那麽,也就是說新街口並不是她們的目的地,但是,距離目的地應該是不遠的,至少她們是步行過去的,而且,時間緊迫,再說到達那裏再刻上字符前後也隻有二十來分鍾的時間,除非她們又換了一趟出租車。

那麽,她們究竟去過哪裏?

但是,他敢斷定,那個人應該就住在附近。他讓手下密切關注這周邊的任何可疑人物,一有消息,馬上匯報。

這是第二起跳著怪舞死去的案件,同樣為女子,但除了性別之外,卻好像沒有什麽共同點了,範小雅是獨自死的,在清冷的廣場;兩姐妹是兩個人同時死的,在眾目睽睽的舞台之上。數量,環境,狀態都不一樣。那麽,接下來還會不會有第三起,第四起?

光明憂慮地覺得這還隻是開始,僅僅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