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了了浮生

玉致知道月琢不相信她。

枯夜派人來給玉致傳消息,告訴她,她那大張旗鼓領取回來的小相公,拿著她的邊防布陣圖密會武林盟盟主。

得知這個消息,玉致神色淡淡,她說:“一切如我所料。”

玉致伸了個懶腰,對來傳話的門徒說道:“那邊防布陣圖我左右不過是拿來玩的,與我也無甚用處,況且我既娶了他,也將這東西交給了他,怎麽處置便是他的事,有勞城主純屬費心了。”

玉致知道,枯夜是來笑話她的。

笑話她沒事成什麽親,笑話她這麽喜歡的小相公,卻是別人刻意安排在她身邊的,更是笑她連個人都看不住。

但無所謂,玉致相信月琢,相信月琢就算將邊防布陣圖拿回去,也隻是給這圖找了一個妥善的安置之處,貼麵膜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他不信她,但她卻是相信他的。

那天晚上,玉致像是無事發生一樣,她躺在月琢懷中,手指撫摸著他身上被她釘入金針的部位。

她問月琢,恨不恨她。

又問月琢,若他二人之間,之間沒有正邪之分,你喜不喜歡我?

月琢沒有回答。

她便一直問。

她是如此倔強,每日都要問他一遍:“阿月,你愛不愛我?”

月琢仍舊沒有回答。

直到某一天。

月琢不知道,這一天其實發生了許多事。而這許多事無非是玉致經常經曆的那些事。那些打打殺殺,刀光劍影,唯一不同的是,湘映月死了。

湘映月和玉致一起長大,在月哭城中,她們兩個關係最好,仿佛親姐妹一般。

湘映月死在男人身上,原來她之前跟玉致說過的她新看上的那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與湘映月是滅門之仇。

她死在他身上,死在他**。

玉致得知湘映月的死訊,當下便殺了那書生。玉致提著劍,一劍封喉。劍上滴著那書生的血,玉致紅著眼對他說道:“她那樣喜歡你,我便殺了你,去陪她。”

而那書生臨死前卻說:“你遲早不得好死,你與她都是一樣的!”

不得好死是他們這樣的人一貫的結局。

玉致冷笑,不想聽他在自己麵前苟延殘喘,一劍又貫穿了他的胸膛。

她不知那書生說她與湘映月一樣,是說她們都是月哭城中的邪魔歪道,還是說她會和湘映月一樣,死在她愛的男人手上。

玉致天真的覺得不會,月琢要殺她,哪怕沒有武功,這麽多次,他們日日夜夜的睡在一塊兒,他總是能找到機會來殺她的,可他沒有。這又讓玉致心中那始終飽含的那一絲希望,又變得更為堅定起來。

那天玉致一個人坐在湘映月墳前想了很多,想到她們之間的種種過往,最後又想到湘映月說,若是她跟月琢有了孩子該怎麽辦?

玉致以前覺得不得善終也沒什麽。

可她看到湘映月那張俏麗的麵容變得蒼白,看著她躺在那裏毫無聲息,看著一貫愛漂亮的她一身血汙躺在那裏的時候,玉致忽然有些怕。也是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她以前可以不得善終,而如今卻害怕不得善終的根本原因是,她舍不得。

她舍不得了。

她確實愛上月琢了,很愛很愛。

你問她什麽是愛,玉致其實不太懂。她隻是想永永遠遠的和月琢在一起,想陪在他身旁,哪怕是坐在他身邊看他讀書寫字,聽他彈琴,品他煮的茶,或是讓他給自己畫一幅畫。她隻是想跟他待在一起,想你許多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樣,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仿佛能得到玉致從未得到過的安寧。

玉致舍不得月琢,自然就舍不得死了。

那也是玉致第一次動了要離開月哭城的念頭,也是最後一次。

她玉致決定的事情,從來都是想到做到。

那天晚上,玉致也不知月琢,聽進去多少。她同他講:“有的人,善惡是沒有辦法選擇的。就像我,從小無父無母,孤苦無依,若不是隨枯夜進了月哭城,隻怕早早便死去了。然後我便理所當然的在月哭城裏習武,殺人,沒得選擇。”

想到湘映月,玉致的眼眶又有些濕潤。她問月琢:“若我當時無依無靠,遇到的人不是枯夜,而是你……亦或是你們武林盟中任意一個門派,再遇見你的話,你會不會……就喜歡上我了?”

玉致還說:“你們這些正派人士覺得我殺人放火,所以我該死,可你們這些所謂的正派人士,對於你們口中的邪所作的,難道就不是殺人放火了嗎?為什麽同樣都是殺人,同樣都是報仇,你們就可以滿嘴正義仁義道德,而我們就是十惡不赦呢?”

她看像月琢,月琢闔眸,她便當他是睡著了。

玉致躺在月琢懷裏小聲說道:“阿月,我殺人雖多,可又有誰知道,我本不想殺人,我殺人隻是為了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