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幸好有他,眉眼如畫的少年

還沒走到門口,遠遠便看見燈火通明的院子和一些吵雜的聲音,尹安沒做多想便有不好的預感,飛的似的衝進院子。

果然,一些人都圍在自家的門口。

尹安衝進去,看見臨一身一臉上掛滿白色米粒,顯得極其狼狽,屋子裏破亂的桌子上也都是一團一團的米飯。

尹安皺了皺眉頭,拉起坐在地上拾米粒的臨,問;“媽,你在做什麽?”

臨抬起頭,臉上交錯著的是米粒和塵灰,她好像已經不認識她了。

“今天工地完工,我得做些飯團,去給工友們送去,他還等著我,等著我呢。”臨又蹲在了地上。

尹安有些溫怒,站起來,走到門口,啪的一聲關了門。地上白色的米粒已經變成了灰色,那是她們的晚飯啊。

尹安衝地上的臨喊道;“他已經死了,死了懂不懂,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出現了。”

臨抬起頭,臉上是朦朧的神情,她問;“誰死了?怎麽會死了呢?那他沒有事吧,我得去看看,我得去看看。”

尹安拖著臨到裏麵的房間,她指著掛在牆上的照片說;“看,看,那就是他,一個死人。”

啪.......

尹安沒有想到,臨會打她。那麽的用力,臨從來沒有打過她啊。

“他怎麽會死呢,他說要對我,要一輩子對我好的。”臨像個孩子一樣坐在照片下麵哭了起來。

尹安摸了摸自己迅速高腫起來的臉,喉嚨裏有灼熱的刺疼感,她不再看臨。

可是,晚上吃什麽呢?

盆裏的米已經見底了,尹安從床單下麵拿出那發皺的三百塊錢,她歎了口氣,這本來是要給臨看病的。

米是五十斤裝的,瘦小的尹安從糧站把米背回來,一整袋米壓在她的肩上,幾乎都看不見人。

背到院子裏的時候,尹安已經累的走不動了,她不敢把袋子放在地上拖,怕萬一拖露了,一路上就隻能那麽扛著回來,晚飯隻有白米,已經沒有多餘的錢買菜了,剩下的錢,還不知道能撐多久。

她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米飯,半蹲在臨的麵前,像哄孩子似的一口一口的喂著她,一碗白米已是不容易,她多怕臨瘋起來,再糟蹋了這些米。

生活,怎麽這麽艱難,尹安用力的吸著鼻子,卻怎麽也抑製不了心裏洶湧起來的無力感。

尹安突然想起,她在買米回來的路上,看見牆上貼的一張很小的招聘單子,上麵寫著某發廊招聘服務,晚上兼職,不限學曆,月薪五千,晚上兼職,挺好,安想,明天就先去做這個吧。

可是,她什麽都不會,發廊會願意要她麽?

翌日,尹安和許慕辰照常去了學校,進教室前,安喊著了許慕辰,她說;“許慕辰,晚上你先回去幫我看著我媽,我有點事得回去晚點。”

許慕辰看著她點點頭。

“那個,我去買點日常用品。”尹安不知怎麽回事,幹嘛還要多與解釋一番。

騙了無數人,她都不會有一點點的愧疚,可是,許慕辰不一樣。

許慕辰溫和的笑起來,迎著陽光,他潔白的牙齒要璀璨的鑽石。

“尹安,你可真前衛。”阿藍走出來,倚靠在門邊。

尹安皺皺眉頭,不明白她說什麽。

“怪不得不要阿卡了呢,我要是能和這麽個王子同居,也不要那阿卡了,嘖嘖。”阿藍頗有感慨的說。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尹安啐了她一口,書包搭在肩上,大步朝教室裏走去。

阿藍跟在後麵,邊走邊問;“昨還要退學呢,怎麽一晚上就想通了?”

“還不是許慕辰那小子。”

“喔,我說呢。”阿藍站在一旁陰陽怪氣的哼道。尹安倫起拳頭砸在阿藍的肩旁上。不顧一旁的學生投來的怪異的目光。

同居二字,對還是初中生的他們來說,該是多麽多麽大的一件事啊。

早自習結束,尹安趴在桌子上小憩,班裏的呱呱男風風火火的衝過去,一把推開她,喘著粗氣說;“阿,阿卡,他,他打架了。”

尹安懶懶的換了姿勢,不痛不癢的說;“那小子,打架還不是家常便飯。”

呱呱男長長的喘了口氣,盯著安的眼睛說;“是和許慕辰打的。”

他話還沒說話,尹安便推開他衝了出去。

她一口氣跑上四樓,剛到樓梯口就看見走廊裏圍滿了人,她瘦小的身體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最前麵。

許慕辰和阿卡扭打在一起,他幹淨的白襯衫上沾滿灰塵,衣領上的扣子也被撕了下來。

尹安蹲下來用力的拉開阿卡,瞪著眼睛問道;“你發什麽瘋呢。”許慕辰是個好孩子。他不會主動去尋事。

見尹安過來,阿卡的眼睛便紅了起來,像是能衝出火來,拳頭在身下捏的咯咯作響,他低吼出聲;“我他媽的真沒有想到,你會給我帶綠帽子,老子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他話還沒有說話,便被許慕辰揮起來的拳頭打到在地上。

他不許任何一個人破壞尹安的名聲。

阿卡爬起來想要衝過去,卻被尹安死死的拉住了,在他身後,她大聲的喊道;“你他媽的就打架這點出息麽?”阿卡不動了。

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阿卡這壞小子打架並不稀奇,可許慕辰這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怎麽打起架來也這麽勇猛,還有綠帽子是怎麽回事?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許慕辰對尹安十分的好。

“說,綠帽子是怎麽回事?”尹安厲聲的嗬斥。

“早上你和阿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怎,怎麽回事還要我說。”阿卡又叫起來。

同居?想起同居,他身上的血都快要沸騰了起來。

阿藍從一旁跳了出來;“是同居麽?阿卡,你是指她和許慕辰同居的事麽?”

阿卡的臉色鐵青。

許慕辰紅了臉。

周圍議論紛紛,好孩子許慕辰會這樣前衛?

“許慕辰,我們住在一個院子裏,這樣就叫同居麽?”尹安扭頭看紅了臉的許慕辰,不解的問,臨從來都沒有時間和尹安說這些關於男女之間的事,所以,尹安這麽大了,對這些卻還是十分單純的。

“你們隻是住在一個院子。”阿卡問。

尹安皺著眉點頭,一臉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

尹安在大家心裏的印象卻又壞了些,小小年紀就談戀愛,如今還打起架來,至於同居,眾說紛紜,可是,許慕辰和尹安的關係,的確讓人費解。

然而,許慕辰這樣一個優秀的少年怎麽會喜歡那樣一個壞女生。

晚上放學後,尹安找到了昨天貼招聘的那張紙,然後尋到了那間發廊。

兩間房子,門頭上有個閃閃發亮的燈光上寫著“阿梅發廊”,從裏麵還有嘈雜的音樂,門口站著兩個穿著很豔麗的女人,尹安看了看手裏紙上的地址,想了想走了進去。

門口的女人目光怪異的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你到這來,有啥事?”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從裏屋走出來。“我看這是貼著招聘,是這裏麽?”尹安伸出手中的那張紙。

胖胖的中年婦女聽說是來應聘的,忙吐掉嘴裏的瓜子殼,細細的打量起安來,前麵轉了一圈,後麵又是一圈,打量好後轉回來,問;“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家住哪裏,還有些什麽人?”

尹安皺皺眉,卻還是如實答道;“我叫尹安,十六歲,家裏除了一個媽媽,沒人了。”

十六歲,十六歲啊,花樣的年齡,多好,家裏隻有一個媽媽,沒有任何的背景,更是好啊。

胖胖的中年婦女咯咯的笑起來,臉上的粉因為顫抖刷刷的掉了下來,拉起安的手,親熱的說;“好嘞,來來來,我帶你看看。”胖胖的婦女拉著安走到門口。

這樣就好了?工作這麽好找?許慕辰這個笨蛋。

“你看看她們是怎麽做的?”中年婦女對安說。

尹安伸出頭去,看見門口的兩個女人已經走到了馬路上,揮著手見到人就喊;喂,大哥,進來坐坐吧,理個發,喝個茶呦。

中年婦女看了尹安一眼,笑眯眯的說;“就像她們這樣,接到一個客人,一百塊錢,你給我二十塊錢,剩下的都是你的。”

一百塊錢去掉二十塊錢,還剩八十。一天就算隻有八十,也夠她和臨好好的吃上飯了,興許還能存下一點。

想到這裏,尹安心裏就歡喜起來,衝著中年婦女說;“好的,那我現在就去。”尹安跑出來,站在那兩個女人之間,學著她們喊道;“喂,大哥,進來坐坐吧,理個發,喝個茶呦。”

她的聲音很大,路過的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一想到那八十塊錢,她的心就像飛了起來似的,喊的聲音越發大了起來。喂,大哥,進來坐坐吧,理個發,喝個茶呦

“大哥,進來坐坐吧,理個發,喝口茶。”尹安衝過去,抓住一個男人的胳膊,男人怪異的看了看她,甩開她的胳膊,逃似的跑開了。

兩個女人見這樣,在一旁咯咯的笑了起來,尹安不解,走過去,問;“他跑什麽跑。”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打趣道;“小丫頭,別急。”

可是,她怎麽能不急呢?臨還在家裏等著她,臨還沒有吃飯。

夜漸深,尹安一直站在外麵喊,冬天,街道上很冷清,風從領口吹進來,安凍的直哆嗦,她穿的校服裏麵隻有一家薄薄的毛衫,那是去年臨給她織的,如今穿起來有些小和緊。

那兩個女人都已經接到了客人,外麵隻剩下她一個人。中年婦女走出來,拉著尹安進了屋,她邊走邊說;“丫頭,別急,慢慢來,先進屋坐會,暖和暖和。”

尹安想,她真是個和氣的老板。

剛進門,尹安便聽見從裏屋內傳出的怪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像喘不過來氣的似的,又有點像夜裏院子裏的貓叫。

尹安看了一圈問;“客人呢?”

“裏麵呢。”中年婦女做到爐子邊,懶懶的說。

那聲音叫的安越發的急了起來,家裏的臨一定還沒有吃飯,尹安摸了摸自己扁下去的肚子。

中年婦女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鍾,對安說道:“小丫頭,去把門給關了吧,省的進風。”

尹安點點頭起身去關門。

“尹安。”街道上一個女生驚呼。

尹安看了看,那是許慕辰班上的同學,隔著距離,那女生大聲的問:“尹安,你在這裏?”尹安點點頭關上門。

她有了些倦意,靠在椅子上,眼皮緩緩的闔上了。

夢裏,臨沒有瘋,她坐了一大桌子的好吃的,有雞鴨魚肉,她笑著朝安揮手;“安,快來啊,吃飯了。”空氣裏散發著誘人的食物香味。

尹安坐到桌子麵前,拿起筷子,麵對滿桌子的食物不知道該吃哪一樣。好久見過這些好東西。

咣的一聲,尹安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那個男人踢門而入。

尹安驚醒了,然而,踢門而入的不是那個男人,而是警察。中年婦女忙上前去,一個警察抓住他,另外兩個衝進去。

出來時,多了兩個光著膀子的男人,尹安心裏突然有些發顫,難道自己是進了黑店。

來不及說話,便被拉進了警車,帶進了公安局。

“誘拐未成年,你膽子可真不小啊。”一個警察看了看穿著校服的尹安,手用力的拍在桌子上,嗬斥道。

尹安還沒弄清楚狀況,又冷又餓又困,腦袋昏昏沉沉的。隻聽中年婦女說;“我沒有誘拐,是她自己找來的。”

警察把目光轉向尹安,嚴厲的問;“真是你自己找去的麽?”

尹安點點頭,迷糊的說;“我看見貼在牆上的招聘了,就去了。”

啪的一聲,警察目光淩厲的看著她,一個這麽小的女孩居然就如此不學好。

這動靜倒把尹安給拍的清醒了起來,想起還一個人在家的臨,安有些著急,她問;“這工作有什麽不對麽?”

警察看她表情不似作假的樣子,就問;“你知道這是做什麽的麽?”

尹安想起那個老板的說的話,回答道;“站在街上,說;喂,大哥進來坐坐,理個發,喝個茶呦,然後就有一百塊錢,給老板二十剩下的八十就是自己的了。”

警察剛剛對她有的那點好感瞬間就降了下去,這麽小,就如此愛財,天下沒有白吃午餐,耐著性子,他再問;“人進來了,然後呢?"

“然後?不就是理個發,喝喝茶嘛。”尹安被問的有些不耐煩,何時有人這樣審問過她。

警察顯然也沒有料到她是這種態度,瞪著眼睛,說;“你父母呢?打電話叫他們過來。”

尹安嘴邊扯出一抹冷笑,轉過身看向窗外,冷冷的說;“我沒有父親,隻有一個瘋了的媽媽,”問話的警察顯然沒有想到是這樣,楞了片刻,突然接不上話。

天朦朦朧朧的透著些亮了。

值班的警察拿了條毯子給安蓋上,橫看豎看,她也都隻是孩子,這麽大孩子還都是應當在父母手心撒嬌呢。

而她卻晚上工作,想必是有不得已。瞧,她的眉還是皺著的呢。

彼時,許慕辰正站在院子外麵,他整整找了她一夜,山上,公園,湖邊,學校,操場,她可能去的地方他幾乎都尋了一遍,整整一夜啊,仍不見他,許慕辰感到從未有過的心慌,她多鬧都不會到夜不歸宿,都不會放任臨一個人在家。

“阿辰,她還沒有回來麽?”許媽媽見兒子一夜未眠,心疼的站在一旁問。

許慕辰點點頭,竟連說話都不想。

“那孩子,我本還是很心疼她的,可如今,她怎會?”許媽媽話說到這裏,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許慕辰蹙起了眉,低沉有力的喊了聲媽,許媽媽目光複雜的看了眼他,思索良久問;“你是不是喜歡她?”

這些年,他一直看在眼裏,開始時以為阿辰是同情她,畢竟那時也都小,可現在看來,可能並不是那麽回事。

許慕辰不說話,在他心裏,早已認為這是順其自然的事情。在朦朧心動的年齡,他的眼裏就從來隻有一個安。

許媽媽歎了口氣,說;“媽知道了。”然後轉身進屋準備早餐。

尹安醒來時,見身上蓋著的薄薄的毯子,又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突然恍然,原來自己睡了一夜。

那麽,臨晚上沒有吃飯,可能等了她一整夜。

掀開被子,她起身就往外跑,一轉身卻被民警拽了回來。尹安回過頭,瞪著緊拽著她胳膊的警察低吼;“放開我。”

警察看著在自己麵前瘦弱的小女孩,想起昨天她說的我沒有父親,隻有一個瘋了的媽媽,臉色柔和了下來,“等有人來接你才行。”

尹安哼笑一聲,目光稟咧的看著他,嘲諷道;“誰來接我?”

尹安沒有想到,來接她的是學校的班主任老李,因為她沒有家人,警察隻要通知學校來領她回去。

班主任淩厲的看了眼尹安,然後走到警察麵麵,賠著笑說;“我是尹安的班主任,請問她怎麽了?”

警察送開安的胳膊,看向麵前的中年男人,歎了口氣說;“你們也關心關心學生的生活,她差點就成了站街女。”

老李驚訝的半張著嘴巴,雖然尹安在學校是胡鬧了些,可成績還是很好,老李一直當她是青春叛逆,可怎麽怎麽成了。

尹安並不知道站街女是什麽意思,她的生活中從沒有出現過這個詞。

“警察同誌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沒有教好學生,是我們的錯。”老李連連鞠躬。

尹安站在一旁不解,自己不就找了個工作麽?這算是很大的錯麽?十六歲,勉強也可以算是成年了吧。

“十六歲還不可以工作麽?”尹安問。

老李轉過身狠狠的瞪了瞪她,警察歎口氣,很難想象,如今十六的孩子思想還可以這樣單純。

“帶回去吧,好好關心關心學生。”警察對老李說。

老李一邊抹著汗一邊應承著,拉著尹安慌忙走出去,教學生這麽多年,學校也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這要是傳出去還了得。

出了公安局,尹安掙脫開老李說;“我得回家一趟。”

老李恨恨的瞪著她:“回家?你還想回家?你也不看看幾點了,跟我回學校去。”

“不行,我媽媽還在家,我必須回家一趟。”尹安的語氣很堅定。

“媽媽,你還有媽媽,我到要和你一起回去問問你媽媽是如何教你的。”

尹安仰起頭,眼底有些閃亮,咬咬唇,她冷冷的吐出幾個字:“我媽是瘋子,沒法教我。”

老李愣在原地,尹安已飛快的跑了起來。

每個人都要提她媽媽,她媽媽瘋了她能怎樣,工作還去了警察局,難道想要掙錢生活也是錯麽?她隻是想要她和臨每天都可以吃飽飯,隻是這樣,旁的她不做他想,可怎麽就這麽難呢?

眼角的濕潤被耳旁呼嘯的風吹幹,又濕潤,再吹幹,她惱火的用力揉了揉。匆匆跑回去,在院子裏撞見了許媽媽,慌忙打了個招呼卻被許媽媽一把拉住了;“尹安,怎麽沒有去學校?”

“我得先回來看看我媽。”尹安說,大口的喘著氣,額上是一層細密的汗珠。

許媽媽不解,難道昨晚她真的出了什麽事?而不是有意夜不歸宿。

“尹安,昨晚給你媽媽吃了飯,她睡的晚還沒有醒,你先去上學吧。”許媽媽慈眉善目的說。

尹安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若說是許慕辰做的話她不覺怎樣,可許媽媽怎麽也加入了許慕辰的團隊,雖是想著,安還是道了謝,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後又匆匆回了學校。

從進了校門那一刻,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三五成群,有的甚至從樓上探出頭來,一臉譏諷。班主任老李等在教學樓下麵,見安回來,冷著臉說:“你跟我回辦公室。”

尹安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麵。她總是感到身後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刷刷的刺過來。

辦公室裏老師看見尹安,抬起頭紛紛露出不屑的表情,然後迅速低下頭去,發出冷笑。年級前三名的學生竟出了這等事,老李再也無話可說了吧。

“你必須給學校個合理的解釋。”老李看著尹安。

“學校從沒有規定不準學生放學打工啊。”安一臉不解,語氣冷硬,她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兒。

老李氣的嘴唇都顫抖起來,伸出手指著尹安:“你,你,你去當那那,不怕給自己抹羞,也不怕給學校和家人抹羞是不是,是不是?”

任尹安思想有多單純,老李話的含義她還是明白了幾分,加之學校那些複雜的目光,她恍然有些明白,一字一句問;“我去當什麽了?”她的表情很認真。

老李突然有些不明白了;“你不知道自己當了什麽?”

“不就是個理發店嘛,我去招攬客人進來,我隻是想,想掙點錢。”她到底還是驕傲的孩子,說不出家裏連飯都吃不上了這樣的話。

老李看尹安的表情,不似作假。可到底,他到底也張不開口說出其實那種工作的具體性質,尤其是看見尹安那明亮的眼睛。

“家裏很缺錢?”

尹安的目光突然閃躲,咽了咽口水,她避開老李的目光。

“學校對這事是很重視的啊。”老李說。

雖然這孩子在學校行為並不乖巧,甚至說是有些叛逆,可是,課堂上她那股認真勁,他還是知道的。他情願相信,她是單純的,她的目光沒有一絲的雜質,清澈見底。

“張老師,許,許慕辰和別人打起來了,在,在操場上。”一位同學衝進來,站在老李對麵的老師麵前。

許慕辰和別人打了起來?尹安有預感又是和自己有關。

她轉身向外衝,撞見了正準備出門的老師,她甚至沒有回頭,徑直笨向了操場。她瘦小的身體擠進看熱鬧的人群,突然捂住嘴巴,震驚了。

許慕辰跨坐在男生的身上,拳頭像雨點紛紛落下,他臉上的表情那麽凶狠,再不見平日裏溫和儒雅的形象。

睡在地上的男生被打的急了,吼叫一聲翻過來,猛的按到許慕辰;他的拳頭沒有來得及落下,尹安已經衝了過去,她用身體硬生生的撞開了那個男生,自己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尹安。”許慕辰跨過去拉起尹安。

“婊子”男生皺起眉朝安啐道。

這兩個字,尹安懂得其中的含義,她攔下許慕辰要衝過去的身體,猝不及防的伸手用力的甩過一個耳光。

手掌微微發麻。

男生的拳頭在身下捏的咯咯響起來;“給錢就可以睡的婊子,許慕辰你他媽的至於為她出頭麽,還是她不要錢給你睡了?”

許慕辰的腳用力踹過去,男生被踢出很遠,半天沒有反映,同學尖叫著衝過去。

尹安渾身發顫。

半響後,她蹲下去隨手拾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像獸一樣衝過去,俯身看著剛剛要爬起來的男生;“誰是婊子?”

周圍的同學不屑的看著她。男生捂住肚子,臉色煞白,說不出話。

“站街女還清高什麽?”

“是啊,還有臉嚷嚷。”

“真不知道那個許慕辰是不是被鬼附了身。”

“是啊,到處叫著男人來睡她,不問老少,隻要給錢都可以。

“下次誰有需要,隻要問問她一夜多少錢,都那樣了,估計要不了多少。”

.......

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這樣的話,還有陣陣譏諷聲,尹安分不清楚誰說什麽,腦袋裏嗡嗡響起來。突然,她尖叫一聲轉過身,用力的甩出手裏的石頭。

片刻的安靜後,爆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驚叫聲,同學恐懼的看了安一眼,呼啦啦的散開了。

許慕辰跑過來,把尹安抱在懷裏。

石頭砸到了一個女同學的側腦袋,流了很多的血,驚動了所有的老師。

“許慕辰,說,怎麽回事?告訴老師,不是你主動尋事是不是?”張老師看著許慕辰,這個孩子,是她教過的最優秀的學生,是學校的驕傲,她絕不相信,他會主動打架。男生在同學的攙扶下,走到老師麵前;“老師,是他先打我的。”

他話音未落,另一位老師氣衝衝的跑了過來,質問道;“誰砸了於蘭的腦袋?”

尹安稍稍冷靜了些,長長的指尖已深入手掌,她正準備開口之際,阿藍從身後竄了出來;“老師,是我砸我的,我聽不慣她說尹安的壞話。”

周圍的同學想要說些什麽,阿藍目光灼灼的看過去。她的行為在學校和安一樣惡劣,何況她還有一個十分有錢的爸爸,多少是讓同學有些忌憚的。

尹安張張嘴,阿藍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一股堅定的力量一直蔓延到安的全身。

“老師,賠錢而是開除都隨便,我絕不道歉,她罵人在先。”阿藍絕強的仰起臉。

尹安感到喉嚨發熱。左邊是許慕辰溫熱的手,右邊是阿藍有力而堅定的力量。

“許慕辰你為什麽要打同學?”

尹安的手反射性的握緊,她被這兩個人緊緊的護在中間,喉嚨灼熱的說不出一個字。

“他什麽要罵同學?”

“我罵的是尹安,不是你,關你什麽事,老師,尹安是他同居的小女友。”安感到許慕辰的手急急的要掙脫出去,尹安反握了一下,他便安穩了下來。

場麵混亂了起來,三個老師審問著,大家爭論不休。

尹安越來越壓抑不住內心的急躁和憤怒,用力的甩開阿藍和許慕辰的手;“我退學。”她的聲音冷靜而響亮。

所有的人都安靜了,怔怔的看著她。許慕辰轉過頭驚惶的看著她,阿藍低聲嗬斥一聲。

老李驚訝的看著她,然後緩緩的說;“尹安,你的事學校還沒有做任何的決定。”

“張良罵人在先,許慕辰才會動手,於蘭也是這樣,錯是都有,卻都是因我而起,我退學,我退學,然後天下太平。”尹安一字一句說。

一改往日的囂張,麵容沉靜,她的目光像一片海洋,深不可見底,暗潮湧動。潮濕可以溢出水來。

然後,不顧阻攔,大步的離開,書包扔的又遠又高。

尹安忍住眼淚,仰起頭,扯出一個明亮的笑容,退了學也好,再工作便沒有人會說。也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照顧臨。尹安從沒有這麽恨過自己是如此的貧窮,像一個罪犯一樣,在陽光明亮,人潮湧動的街頭,接受所有人的指點。

那一刻,心堅硬如鐵。

在學校許慕辰一直表現優異,老師將許媽媽請到了學校,打架這件事,遠沒有同居的緋聞鬧的厲害,全校師生都在等著這個全校優等生的解釋。

然而,跌破眼鏡,許媽媽並未否認,她說;老師,尹安是許慕辰的妹妹。

他們是兄妹,當然住在一起,妹妹受了欺負,做哥哥的當然也要第一個站出來。她不顧許慕辰投過去異樣的目光。事情得到了大家的滿意,這個優等生果然沒有做出讓人失望的事情。

阿藍的爸爸在這個城市是有錢人,賠了醫藥費後,校方又出麵調節,畢竟也是她罵人在先,事情最後也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