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美麗的告別

又想起林陌,心裏有鈍疼感,夾著煙的手指微微顫抖,每次想起都是這樣,他總無法讓她平定。時隔兩年後的想見,他就給她的世界帶來了天翻地覆。

“林陌。”校門口,她平靜的走到他的麵前。 心裏卻不是沒有一絲的漣漪。

畢竟,他是曾讓她那麽刻骨過的一個人。

看著她的走進,他亦有些忐忑,她如今的模樣,似有幾分像尹安。昨天聽說她讓他穿著第一次見麵的衣服,他驚喜若狂。原來,她真的想起來了。

“我想起了你,林陌。”她開門見山。

他再次驚喜,可過後卻忽而悲痛的發現,她說的那麽淡然。不該是這樣的,不是麽?

無數次幻想過的重逢場麵卻都沒有,他們的樣子像連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老朋友。

一時間,麵對這樣的她,連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很想你。”末了,到嘴邊的話,不過是這樣的一句話。心,不是不疼的,可兩年的世事變遷,她似乎已經不是當初的尹安了。

回到最初的那個院落,回憶像潮水一樣湧來堵住了呼吸,眼前仿佛看見昔日的繁華。可如他所說;如今也不過隻如這般。

空氣裏還有淡淡的竹香,院子裏的桃樹已經長大,有半人多高,隻是光禿禿的不見生機。曾經她一度想和他一起看滿院春色。

以為一定是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事實呢,都是幻想太美,期望太高。

她走到院子裏,半彎著腰,手指細細的拂過每棵桃樹的枝幹,這些曾經都像他們的孩子,如今,孩子長大了。

那他們呢,要分開了麽?

鼻尖一酸,險些要掉下淚來。

當初兩個人一起在院子裏澆水的場景還曆曆在目,腳邊是當日衝衝離開時掉下的水壺,這兩年,它就一直呆在原地。像是被人丟棄的舊物,無處不說著不能釋懷的傷害。

“原來,我們真的有那麽幸福過。”她模糊著說,聲音哽咽。

他也濕了眼,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她,一點一點的收緊,頭擱在她的肩上,小聲卻堅決的說;“從此,再不放開你。”胸口窒息,他的身上的氣息熟悉又陌生,她一樣的掙紮。

“兩年前,也是在這裏,你說;尹安,你在哪裏,我都和你在一起。”她說,凝聚了全身的力氣一點點的掰開他的手。

“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們就不會有這兩年的錯過。”她說,分不清心裏的情緒。

“當時那樣想,如今也還是,最終也是。”他說,寧願她大聲罵他一頓,越是這樣的淡然,卻讓他恐慌。

她輕笑,說;“想是想,可執行起來會有我們所料想不到的變故。”

房間裏,蒙了塵,似乎連那些竹都失去了原有的生氣,想起曾經的纏綿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 閣樓上似乎還有她清脆的笑聲,兩個人的纏綿悱惻似乎就在昨天。

人,還是眼前的人。變的是時光,再回到當初。

胸口憋屈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其實,她懂,不是不愛了,可失了當初的盲目還有勇氣,能一如既往呢,尤其是在受了傷之後,還無所顧忌的前行。

“我們終究沒有來得及看到來年的桃花。”她說,語氣纏綿,幽幽的像一聲歎息。

當初,那麽那麽期待的逃之夭夭,灼灼其華,終究還是錯過了,不是麽?不管是不是用盡了所有的心思。

他轉身用力的抱住了她,由於用力太大,身子甚至微微發顫,在她的耳邊,他說;“會有,會有,我們還來得及,還來得及。”心,又疼了,努力不敢讓眼淚掉下來。

是來得及,可那樣忐忑的愛太辛苦了。她看不見他們之間的未來。誰的心又能經得起一遍又一遍的失望和對前路的茫然。

絢爛,不過一時。而平淡,才是一世

狠著心推開了他,怕久了連自己也會沉陷,她問;“為什麽再這麽久後才來找我?”

“兩年裏,我在逐漸掌握林家的勢力,雖然不敢說就和老爺子抗衡,可總讓他看見我的能耐,我想等到有一日可以和他談條件時再來找你,至少護了你周全。”

她笑起來,十指卻收緊捂住胸口;“憑什麽你要這麽自以為是,憑什麽你要這麽自我,憑什麽你這麽篤定,憑什麽你以為我一定會等你。”她質問道。

隨即,笑的苦澀起來,眼眶酸疼的厲害,忍著喉嚨裏的疼痛說;“在很久前,我就說過,我不在乎你是否能安全,我隻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對得起我的選擇,而你呢?每次都是這麽自以為是,一走就是兩年,你就沒有擔心過麽,如果我真出了事,如果沒有許慕辰,那麽我該怎麽辦?你都不擔心隻剩我一個人麽?每次,每次不吱一聲走掉的都是你,每次,每次都丟下我一個人,每次,每次在我最困難,最煎熬的在我身邊的總不是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裏,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你都不害怕如果我一直醒不來麽?你都擔心你會從此失去我麽?”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用力的閉上眼睛,忍了許久的眼淚,最後還是掉下來,以為不會委屈,以為已經可以很平靜,以為已經想的很明白。可還是有窒息的疼痛。

她的質問也讓他悲憤起來,她是可以委屈,可他以為她可以理解。

“你以為我就不難熬麽?你以為是我最絕望的時候是什麽支撐著我走過來的麽?”他雙手緊握,從沒有覺得自己就要失去她了。即便是在這兩年分別的時間裏,都沒有這樣想過。

那麽堅定的信念。是的,他一直篤定,篤定她都會在,所以才敢這樣無所顧忌的走下去,最後的目標是她。而她呢?

“看,多麽自以為是,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不是麽?”她冷笑著問。

他啞口無言,是的,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以為這是最好的方法。

“那麽,現在你就能力護我周全了麽?”她問。

“我那林家和他做條件,他同意不再幹預我們在一起。”林陌說,這是這兩年他一直不放棄,一直為之努力的目標,支撐著他一路走下去的堅定的信念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她轉過身,輕笑。分明是苦澀的,卻又有些決然。

她說;“他說不幹預,可沒有說讓我成為你的未婚妻,林陌,且不說他未必真的同意,即使他同意了又如何,我並不適合做你林家的下一代女主角,至少在你父親還在林家之時。”

是的,她已經分析的透徹。她知道了自己適合的,和想要的生活。這麽多年陰暗的生活,是該朝著有陽光的地方了。

而林陌所處的世界,並不適合她。他是她夢想中最放肆,張揚的愛戀,並永不幻滅,可現實,她夠了。

絢爛不過一時,平淡走完一生。

他震驚的說不出話,她竟然會這樣平靜的話語說了這樣的話。深深的悲痛感從心底泛濫起來,直抵心尖,四肢冰冷。

她又:“林陌,刹那芳華雖然驚豔了整個生命,可代價卻要用一生來償還。”

“而你已經驚豔了我的生命,夠了。”

她這樣的語氣,讓他無從反駁,就連挽留的話都變的說不出口了。

心髒破了一個很大的洞,有冷的風從洞裏呼嘯而過,整個身體都是一片冰冷的麻木。他的愛,成了一種需要償還的代價麽?他曾以為他最能給她幸福,是這個世界的獨一無二。

她卻說;夠了。難道錯過兩年,便從此就是一生麽?

他上前狠狠的抱她在懷裏,拚盡全力,他在她的耳邊不斷呢喃;“當初你這麽執意的要進入我的世界,怎麽能這麽任性的說走就走呢,不可以,不要走,不能走,再沒有一個兩年,再不會有。”他的手臂這麽有勁,勒的她喘不過氣,眼淚落的洶湧。

當初是任性,是執意,卻從沒有想到彼此要為一段感情受這麽多的傷害。真的再沒有一個兩年了麽?可是,能保證就不受到傷害了麽?

“兩年的時間是我們從心理上的錯過,我們越不過的,如果不曾分別,哪怕是死在一起,可我們在彼此身邊,如今,我再不熟悉你的世界,你也再不熟悉我的想法。”她的眼淚打濕了他的手背。

他執拗的像個孩子,固執的說;“我們還有這麽多的兩年,我們會慢慢熟悉。”就是不要再和她分開。

她的心碎成粉末,無能無力。

“那麽,這兩年,七百多個日夜,你為什麽從沒有打過一個電話,沒有一個消息,你離開的這麽徹底。”她哽咽著。

不該是林陌,他應該是永遠的意氣風發,永遠的篤定。這已經是心髒所能承受的最後底線,疼的無以複加。

“我不敢,我不敢打。”他那麽用力,像是要把她揉碎在懷裏,從此就不再擔心別離。

她笑起來,斷續,悲傷;“林陌,多悲哀,連一個電話都不敢打,我們走的多麽辛苦,你又怎麽忍心我走的這麽辛苦,我又怎麽忍心,在彼此的對岸,看著兩個人幸福安好吧。”她說,所有的神經都是尖銳的疼。從胸口湧上一股血腥,她咬破了嘴唇,把那股氣生生的咽了下去。

“沒有你怎麽幸福安好,尹安,不要離開,不準你離開。”他任性的像一個孩子。七百多個日夜,他一路走來,就是為了今天。她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說離開。

她悲憤的至極,狠狠推開他,大喊道;“一直以來我都固執以為我們之間絕不會分離,憑什麽呢,你告訴我憑什麽,我們哪一次不是麵對分離,林陌,我不想過的那麽忐忑,每一天過的就像是世界末日,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在,什麽時候又不在了。”

深深深相愛的人那麽多,可最後在一起的又幾個,羅密歐和朱麗葉死掉了,梁祝呢,化成了蝶,算是一個好的結局了吧。可這麽多的梁祝,化成蝶的隻有一對,其他的又有什麽好的下場。

非得傷的體無完膚麽。

他怔怔的看著她,極力壓抑著心裏的翻騰,眸低的沉痛卻一點一點的加深。想起當日她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情景。

今日,就一定要和他決絕麽?

嘴角微挑,風華絕代,掩下那沉重和悲痛,笑的一如初見。

她發不出聲音,視線模糊。

“說到底,我還是不舍得你難過,嗬,尹安,沒有想到,你竟真的不要我了。”他瞳孔微縮,嘴角下沉。

迎著陽光,他眼底的晶瑩,她看的透徹。心,頓時潰不成軍。蹲在地上捂住腦袋,嘴裏是一片鏽鐵般的血腥味。該怎麽說,她隻是不敢愛了。

肚子絞痛起來,一陣陣翻天覆地。從那次流產後就留下了毛病,隻有心情太過背疼,就會疼。

愛與不愛,都像是剜心一樣。

“尹安,我愛你,好愛你,可是,我寧願自己沒有這麽愛你,那樣的話,我就會忍心,忍心把你困在身邊,可是,太愛了,我舍不得,我不忍心看你這麽難過,不忍心你辛苦,是報應麽?曾經我讓你這麽難過。”林陌輕笑著。

一直以來,固執的相信他們不會分離的不隻有她,還有他啊。怎麽就成了這樣呢。

“尹安,如果還有機會,我會懂,我會懂得怎麽愛你,我不會這麽辛苦,不管什麽情況,我都不會丟下你,我真的會一直和你在一起,不管在哪裏。”他說,聲音顫的厲害。還會有這樣的機會麽?

會有的,可是如果不是心裏的那個人,是誰又有什麽關係呢。最刻骨銘心都已經有一個人給過了。

原來,再見。是別離。

她忍住小腹的疼,整張臉蒼白,緩緩的抬起頭,一眼看過去,廚台上的做蛋糕的麵粉還在,隻是變成了灰色,落得到處都是。

那天,笑的歡快,滿室明媚。現在,哭的悲痛,滿室壓抑。

看吧,快樂不能太過,這樣的話,以後若是悲傷,也會平常。

“我們去買些食材來做蛋糕好麽?然後,再一起在這裏住一個晚上,明早你要比我先走,不要吵醒我。”她輕輕說,不想在彼此眼中相互轉身,各自天涯。

寧願在看不見的地方,默默離開。尹安,別他媽的自欺了。其實,是你自己還舍不得。

車上。窗外的風景退的緩慢。他刻意開的很慢,她始終低著頭,偶爾抬起來對上他灼熱的眼眸,心慌的一塌糊塗。

看向窗外,她驚訝的叫起來;“林陌,林陌,你看那對夫妻還在看店,看呐。”車子幾乎算是不動了,林陌轉過頭,果然。

“其實,當初我就不讚成吃路邊的東西,你的胃不好,還不注意衛生,可每次看你那心滿意足的樣子,就像撿到了寶貝。”憶起往事,那幸福感還在胸口。

她仰頭笑的洋洋得意,說;“那當然,雖然她家的麵並不十分好吃,可總讓人感覺心滿意足。”可能,喜歡一件事,並不一定因為事情本身,而它所帶來的感覺。

車子後退,驟然停下。

“走,那再去吃一次。”他修長的腿率先邁下去。

她像個狗腿一樣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

“老板,兩碗麵。”他大聲說,似乎很愉悅。

“好嘞,進去坐吧。”老板還是很親切的樣子,像個慈愛的父親。她心裏父親的樣子。店還是好樣子,破破舊舊的,她和他坐在靠裏麵的位置,和從前一樣。

不多久,老板的麵就上來了,見了她,驚訝的笑起來,眯起眼睛問;“小姑娘,很久沒來拉,我家老婆子還時常悼念你呢。”

“嗯呢,是很久沒來了。”低下頭,不知道是不是碗裏的熱氣太濃,眼睛微微濕潤。

“小姑娘,以後要常來那,我們這個店開不長拉。”老板轉身過去端麵。

她驚訝的問;“出什麽事了麽?”

“沒喔,是老婆子想要回鄉下。”老板端來麵,又樂嗬嗬的忙活起來了。

瞧,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是長久的呢?隨時隨地都會發生離開,告別。麵,吃的很慢。時間卻似乎過的很快。

抬起頭發現他正在挑著碗裏的牛肉,她又沒出息的低下頭,他把肉疊在一起放在她的碗裏。每次都這樣,他總會把自己碗裏的好東西給她,做的自然。想起那次來吃麵,她非要和他吃一碗,結果兩個人搶了起來,麵灑了一身,狼狽之極。

老板娘站在身後,眉眼彎彎的說;“很少再看見現在年輕人感情這麽好的了,你們一定會很幸福的。”當時,她顧不得擦身上的麵和湯,認真的蹦到老板娘麵前,睜著大眼睛問;“真的麽?你也這樣覺得麽?”

老板和老板娘一起點頭。

“嗯,你家的麵真好吃。”她若有所思後說。大家都苦笑不得。

原來,到處都是回憶,去過的地方不算多,可每一處都有跡可尋。微微彎起嘴角,當時的心真的好堅定,以為一定會很幸福。

嗯,會幸福。

此幸福,彼幸福,彼此幸福。

“這裏是我吃過最好的吃麵。”他嘴裏似含了湯,說的模糊不清。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喝水也是甜的吧。

她怔了怔,才明白他意有所指。想起很久以前,她總是怪他不多說些甜言蜜語,可後來他不在了才漸漸明白,其實他說的不少。

是她太笨,總是半天聽不懂。笑起來,目光明亮的看著他問;“林陌,我笨麽?”

他蹙起眉,很認真的想起來,半響後,才說;“也不算是很笨吧。”什麽叫也不笨吧。她跳起來就要打他,卻一頭撞在車頂上,又齜牙咧嘴的坐回去。

他歎息,一副無可救藥的樣子,關切的問;“有沒有怎樣。”

“能怎樣,大不了把你那個不字去掉。”她邊揉著腦袋邊說。

也不算是很笨。去掉不。算是很笨。

林陌失笑,習慣性的挑起眉毛看著她:“看,我說也不算很笨吧。”

“林陌。”她河東獅吼。

嗯,這樣的氣氛很好,她不喜歡那種隨時提醒著她那一秒就是分離。一路吵笑到了超市。食材放在後座上,她已經靠在車椅上迷迷糊糊是睡了去,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嘴唇微啟,乖巧的像個孩子。

他身體有熱流湧過。脫掉身上的外套輕輕披在她的身上,俯下身,含住她的嘴唇,什麽都不做,隻是這樣單純的親吻。

身體微微顫抖,他不忍破壞她的好夢。別過頭,專心的開起車。

身旁因為有她的氣息。夜,變的十分的短。

車停下。他小心翼翼的把她從車座上抱起來,卻還是驚醒了她。他不知道,這兩年,她的睡眠一直很淺,總是不小心就會在半夜驚醒。

“到了麽?”她迷糊的問,揉了揉眼睛。

他的目光比月亮還要柔和,點點頭,從後座上拿起做蛋糕的食材。跟在他的身後,心裏很後悔,怎麽就睡著了呢。

一夜的時間。多短。

“我們一人做一個,比比看,誰做的好吃又漂亮。”她一邊倒著麵粉一邊說。

兩個人圍著情侶圍裙,臉上都沾染了些許的白麵。幸福的讓人心酸。

“還要寫獻老婆三個字麽?”他忽而問。

兩個人都沉默了,想起當年,她矯情的非要他寫上獻老婆三個字。

老婆。是自己恬不知恥了麽?

“恩,寫吧。”她說,笑起來的彎彎的眉毛。既然是最後一次,何必還矯情。

隻是這一次,他再不說她膚淺。如果說,他願意一輩子這樣膚淺下去,還來得及麽?

“媽呀,那是什麽,一坨一坨的。”尹安轉過頭偷看林陌做的蛋糕,尖叫著問。

他跳起來;“你怎麽偷看我的,不行,把你的也給我看看。”

“不對,什麽叫一坨一坨的?”他嚴肅的看著她。

一坨一坨。汗,這個形容詞。

“就那個啊。”她護著自己的蛋糕,另一隻手指向他蛋糕上的圖案。他好看的眉毛皺成一團,氣哼哼的說;“這是玫瑰花,土包子,沒有藝術細胞。”

她一怔,湊過去又細細看了看。然後蹲在地上,捧腹大笑,眼淚落下來,和臉上的麵容糊成一片。玫瑰花麽?他從來沒有送過自己玫瑰花,這一朵,卻醜陋無比的刻在了蛋糕上。

夜靜。滿室纏綿。

在最後的時刻,心越發的不舍,剩下的時間恨不得每分每秒的黏在一起。抵死糾纏,像兩隻小獸,在彼此的身體不斷索取,床單上淋漓一片。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不敢閉上眼睛,怕一睜開眼,他就已經不在身邊。多可笑,想分開的明明是自己。

是的,他和她之間的間隙在兩個人看不見的地方逐漸加深,兩年,誰也不能將其抹去。越是短暫,越是恨不得吧所有好的一切都留下,越是美麗。

還是那一句。刹那芳華,就好。他的吻輕輕落在她的發間,真實的融在一起,他才知道她有多麽的瘦弱。

“為什麽不買合身的衣服。”他問。

“大一點,好像把自己都包在了裏麵,很安全,而且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多有風情。”她仰起嘴角。

他的手疼惜的撫摸過那些傷疤,寵溺的說;“總是你的怪想法。”

她得意的哼哼,手指在他的肚子上隨意的劃著。

有熱氣橫衝直撞,在小腹間。翻身壓他在她身下,吻細細密密的落下,手指細細的劃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看她在他身下綻放成一朵美麗的花。

吻過每一處,隻覺得要這一輩子的疼愛都給他。

“你……這樣對過別人麽?”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臨到分別,她竟還是在意這些。

他搖搖頭,把她狠狠的融入自己的身體。

因為她,他不想再和任何人有一點的碰觸,他想留下她身上專屬的氣息。

是傻,不是麽?

在**躺了將近一天,渾渾噩噩都是林陌最後落下眼淚悲傷的臉,生生的顛覆了她的整個世界。那樣的悲傷,她發誓,這一輩子隻要看一次。

不是不愛,隻是不想再彼此束縛,重著不斷傷害的程序,害怕最終傷痕累累,害怕有天會後悔。

怎麽告訴他,他是她年華中的最美,開到極致,刹那芳華就足夠,她怎忍破壞這場生命中最華美的相愛,讓兩個人走到最後的窮途末路呢。

彼此轉身前,她聽見他說;“若有那天,我定將我的世界明媚的交付於你。”他以為她還在沉睡,卻不知道。其實,她和他一樣,一夜未眠。他的輾轉反則,她都感同身受。

淚流的太多,這一刻,反而哭不出來,隻剩下眼睛澀疼的厲害,心像一片荒蕪的沙漠,四下無人,空空的,沉寂的讓人發慌。

是自己絕情麽?他那麽驕傲的一個男子啊。卻在她麵前淚流不止。

許慕辰端著牛奶進來,見她睜大眼睛空洞的看著天花板,走過去,柔聲說;“尹安,喝點牛奶再睡。”

床頭邊上是她抱回來的蛋糕,或許算不上是蛋糕,像麵團一樣,形狀難看,偏偏她一路抱著回來,像是寶貝一樣,一分也舍不得放開。

她點點頭乖巧的坐起來,目光直直的看著許慕辰;“我傷害了你那麽多次,為什麽你還要願意待在我的身邊?”

他愣了愣,想了想後說;“不是沒有想過離開,可發現太困難,所以寧願受傷害。”頓了頓,他又接著說;“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特矯情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你的劫難,不容躲避,沒有救贖,或許就是這樣吧。”

不容躲避,沒有救贖、那麽,她與林陌是彼此的沒有救贖麽?

輕輕的靠在許慕辰的肩頭,心裏緩緩的平靜下來,這麽多年了,仿佛不管發生任何的事情,在他身邊,心裏就是平靜安定的。

雖沒有大起大落,驚心動魄。

許久後,她說;“許慕辰,你知道麽?我從沒有想過我會把林陌逼到哭的地步。”

他靜靜的聽著。

“他應該是絕情的,不是麽?我多麽希望我比他更加的難受,這樣我反而才會好受點,可他那麽痛苦的樣子。”她語無倫次的說。

可他卻聽的明白。其實,還是愛的吧。

他懂得,總有個是自己的劫這句話。尹安是他許慕辰的劫,卻不是他們之間彼此的劫,他明白的。

“他說,若有一天定他的世界明媚的交付於我,看,最後還是他屈服了。”她笑著,聲音像是被鋸子拉磨過的嘶啞。

“可是,許慕辰,真到那一天,我們就可以了麽?我不知道,我和他都是殘缺不全的,兩個殘缺不全的人可以拚湊一個明媚的世界麽?”她閉上了眼睛。心裏是他模糊不清的麵貌。

許慕辰摟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些。

有些傷是內傷,模糊不清,亦沒有具體的輪廓,在心裏的最深處,連自己也無法說出,更找不到一個釋放的出口,隻能任由它日益陰暗,不斷糜爛。

能說出的傷,不算傷。能哭出來的痛,不算痛。

“既然還那麽相愛,為什麽不試著在一起。”他模糊不清的問。

她苦澀的笑,搖搖頭,輕聲說;“不敢。”

他一怔,不敢。多麽精辟。

最不由人的便是感情,她無法預料他們會愛到何時,會不會到哪一邊傷痕累累而怨恨彼此,而悔不當初。當初我憑什麽為你舍棄嬌妻愛子,陪你煎熬度日。我又憑什麽為你洗手風塵,謝絕一切恩客。她怕他們會有這一日,心裏本就是不安全的人,對此,她不敢篤定。

那麽,不如留下最初的驚豔。

若有篤定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