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尾聲
飛機場。候機室裏，許慕辰裝好行李走過來提醒她班機的時間就要到了。
準備過安檢時，身後有人急切的喊著自己的名字。一驚，轉過頭。看見的是朝她跑過來的沈繁畫。
“還好沒有晚一步。”她笑起來看著尹安。尹安發覺，她現在笑起來的樣子比以前美麗的多。從手提包裏拿出一件灰色的信封，她說；“尹安，這是林陌讓我交給你的。”
林陌。心裏又是無可避免的鈍疼。想來，這疼會跟著她一輩子了吧。
接過去握在手裏，隻覺得十分的沉重，沈繁畫說：“林陌沒有放棄你。”言下之意，安聽不明白。
沈繁畫突然上千擁抱住她，身體有微微的顫抖，她說；“時隔兩年，我終於認你這個妹妹了。”
尹安咬住嘴巴。她聽得出她模糊的哽咽聲。
“加油。”她放開她，笑著說。
時隔兩年，她們終於可以不再彼此敵對。即使不是親人，也可以是朋友的吧。尹安釋懷的笑起來，她不知道，若是尹臨看見這一幕會不會很安慰。
畢竟，她是那麽一個溫婉明媚的女子。定是希望一切都美好的吧。
信封裏隻有一張照片，是在那個院落裏他們和老奶奶，老爺爺一起照的，照片上是四個幸福的人，笑容明亮，還記得照照片時，她曾信誓旦旦的說；林陌，你就是我最堅定的信念。
勇敢，是因為還沒有被傷害過吧。
照片後麵有一排硬朗的小字；你從來都是我最堅定的信念，從來都是，可以愛了就回來吧。
記得那句話的一直是他。可以愛了就回來吧。太平常的一句話，是他守候她的決心。
恩，可以愛了就回去吧，她默念。伸手抹掉眼角的濕潤，給自己一個溫暖的笑臉。
三萬英尺的高空，飛機穿越過氣流層，高空中潔白的雲層此刻是灰茫茫的一片，一眼望去，沒有盡頭，讓人心裏有壓抑的失望和迷茫，關上頭頂的小燈。
心裏是極度的迫切，原以為阿藍在法國是幸福的生活，所以才沒有和他們聯係，卻不料最後得知的消息是她生死未卜。
想想就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程遠呢。
和林陌分開後，就一直渾渾噩噩睡著，睜開眼，閉上眼都是他悲傷的臉，直到後來的程遠來。他直接找到許慕辰的家，開門見山問；“這兩年，阿藍和你們聯係過麽？”
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身體一陣眩暈，強撐著問；“是阿藍出事了麽？”許慕辰在一旁神情肅然，緊緊的扶住她。
程遠表情凝重，靠在沙發上，半響後說；“兩年前的報紙，你們都沒有看到，對不對。我也是昨天無意間翻起，日期就是阿藍走的那一天。”
空氣變的稀薄。他們聽見彼此小心翼翼的呼吸聲。
程遠說；“當天去法國的A9468次航班，穿越氣流層時飛機失事，死傷八十七。”他不知道阿藍是幸免還是死傷。
“確定是那個航次麽？”尹安一字一句極小聲的問。
程遠抬起頭看著許慕辰，他也喜歡不是那個航次，是自己記錯了；“我依稀記得是那個。”他說。
他不敢說話，懷裏的尹安又開始顫抖起來。沒錯，的確是那個航次。
“確定麽？”尹安的音調變了。
程遠看了眼許慕辰的神色，點點頭，說；“我打電話去了航空公司，也托人在法國尋找了。”心裏唯一的一點希望就是唐藍在那場災難裏是個幸運者。
她咬住唇，血腥溢滿口腔，不敢發出聲音。心裏相信唐藍還是好好的，一定是好好的。可恐懼像海水一樣洶湧的漲了起來，她發現自己懦弱的隻剩下掉眼淚。難道身邊的人都一個一個的要離開麽？
“我們去法國找她，我相信，她一定在等我們。”她緊緊握住自己的手，讓喪失掉的力氣漸漸凝聚。飛機失事，多可怕的事情。
當時的阿藍該有多麽害怕，她身邊空無一人，孤單單的麵對死亡，麵對災難。
她一定很絕望吧。
——尹安，其實你是幸福的。
十七歲的唐藍這樣和她說。眼淚越掉越凶。恩，其實她是幸福的，麵對的那些傷害，和死亡比起來太微不足道，何況她身邊始終不是空無一人。
阿藍呢。
“程遠，你愛過阿藍麽？哪怕是一點點。”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但心裏是迫切的想知道的。如果她，如果她真的離開了。
至少，還有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在心裏記著她，或許是一種安慰。
程遠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神色恍惚，想起和唐藍的第一次見麵。
生意人從來都對風月場所不陌生。那天，她穿著一襲藍色長裙，在酒吧一群人坐在一起喝酒，她直接找上他。第一句話便是；我要做你的情人。
以他這個年紀，老婆自然是有了，周圍的朋友都笑起來，說他走了豔運。可在她眼底，他沒有發現一點風月女子該有的氣息，有的洶湧著的被壓抑的情感。
他淡然的問為什麽。
她說；我缺一個對我好的男人，我可以不要你的錢，不要你給我任何物質上的幫助，隻要你對我好。之後，她順理成章的成了他的情人。
更多的時候，她都是很沉默的，對他亦沒有什麽要求。人的感情是不由控製的，他漸漸的對她好，漸漸的把她放在了心裏，會覺得心疼她。
他們在一起，每到最後時刻，看著她年輕的身體，他總是不忍破壞，連自己都覺得詫異。做情人，當然要履行情人的義務。
可是，他不願意。
他對她說；你還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等你長大。她背對過身，他知道她在哭。曾以為是自己讓他感動。直到出了那件事。他很悲憤，自己成了她報複人的階梯。她在他心裏變的不再單純。這件事情，足以毀了她一輩子。找到他的父親，他了解了所有的事情。
那是，想來已經是原諒她了。
“或許我老了，不知道你嘴裏的愛是什麽，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她像是我的孩子，又像是我的情人。”程遠垂下眼眸，又想起唐藍的樣子。
像他的孩子。尹安笑了，唐藍終於沒有看錯人。情到深處，才會有這樣的感覺。這個，她懂得。
想累了，重重的闔上眼睛，靠在身邊的許慕辰身上。
這些年，唯一沒有變的就是這個傻小子，永遠的縱容和溺愛，不說無所求，卻從不曾強求。
登機去法國的前一晚，她說；不管有沒有那一天，之前，我想待在你和唐藍的身邊。
想起臨最後的遺言，她要自己的女兒幸福，她要她勇敢，可是，她有沒有想過，她一直是殘缺不全的，她心裏一直有過無人能及的陰暗角落。
她沒有教她該怎麽麵對那塊陰暗的角落。
尹臨，她懂得，對不對。
尹安想，那麽有一天，她會不會入她的夢告訴她。
一年前，曾讀饒雪漫的《離歌》，很深的記得上麵的一句話，馬卓說；從頭至尾，她給她和他之間設定的結局就是分離。
那時候，尹安覺得太過於浪漫，如今想來，其實是太過於無奈。那麽，是不是命運給她和林陌之間設定的結局也是分離。
想起自己曾經固執的認為，她和他的結局絕不會分離，那個時候，並不知道強大的是命運，懦弱的是感情。即便如此，她仍不悔那一段驚豔了年華的感情。
不悔。
林陌，再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