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私奔

她就知道他們之間最後的結局絕不會是分離。她就知道自己的堅持一定會有一個圓滿。

他隻要更緊的擁著她,心裏百味交集,心,卻在這一刻奇異的圓滿。是她的勇敢,帶他走了橫在心口多年的陰影。

“林陌,我們私奔吧,誰也不說。”哭好了後,她仰起頭認真的看著他。

她跳躍式的情緒和思維一時間沒讓他反映過來。

她接著又興奮的說;“誰也不說,然後我們私奔,快樂的像兩條魚,讓你家的老頭找去吧,嘿嘿。”眼淚還在臉上掛著。

私奔,多麽華麗又美好的詞。像一場充滿懸念令人興致高昂的旅途,她十分向往,從小就開始向往。

他的嘴角抽蓄,第一時間就想起來五月天的一首歌,私奔到月球。

可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目光心裏也覺得歡喜起來。

卻故意沉下臉,盯著她**在外手臂上青紫的痕跡,說;“我還沒有去找程翼算賬。”心裏也的確是惱怒的。

她小心的看了他的臉色,低下頭把袖子放下來,輕聲說;“其實,是我利用他在先,他沒有外麵說的那麽壞,如果想,我早就反抗了。”

她的意思那麽明顯,他怎麽會聽不得,問:“你利用他什麽?”沒想到也會這麽矯情,心裏分明是明白的,卻更想由她親口說出來,看著她別別扭扭的樣子,心裏就大大的愉快起來。

“利用他看你會不會吃醋。”她如實說,頭埋在脖子下麵,卻又覺得自己的模樣太小女人了點,又抬起頭硬是迎上他的目光,裝腔作勢的哈哈大笑起來。

惹來司機頻頻回頭,以為拉了一女瘋子。

他眉梢眼角亦是藏不住的愉悅,心裏滿滿的溫暖。這點小心思他怎會不知,不過由她親口說出來,這感覺分明是不一樣的。

她自覺尷尬,別過頭去自顧自的欣賞窗外的風景。不多久,又轉回頭,滿眼期待的看著她問;“私奔,你考慮的怎麽樣。”

“好,我們來個華麗麗的私奔。”他說,怎麽忍心讓她一再失望,這未嚐不是個好辦法,至少在一時間,是可以的。

“喔耶。”她跳起來大叫,雙手摟住他的脖頸,在臉上落下一個響亮亮的吻。

渲染了夜的沉。

林陌說;最安全的地方是最危險的地方。

所以,在下了出租車後,他們就去賓館找了許慕辰和唐藍,一分也沒敢耽擱,包了車以最神速離開了h市,返回之前的小城,沒有任何人知道。

在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後,在這一切之後,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她依舊對茫茫前路充滿勇氣和力量,而她所相信的幸福也的確是真實存在的。

在人生鼎沸的大排檔裏,她點了滿桌子的菜,還有整整兩廂啤酒,麵前坐的這幾個人是她在一生之中最最值得驕傲的財富,開了酒,她首先拿給的便是許慕辰,他對著她的笑意依舊溫和,所有的悲傷在瞳孔的最深處,舉起酒瓶,許慕辰說;“林陌,這一次你是自願和安一起回來,若再隻剩他一人,那麽就是永遠,即便最後安會恨我。”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是沉靜堅定,並沒有看她一眼。

林陌突然間就釋懷了許慕辰和安之間這種微妙的關係,有這樣一個人在她的身邊,其實是件太幸運的事情。這個少年所付出的心思,絕對一分也不少於他,是該好好感謝的。

唐藍激動的哭起來,邊哭邊笑的罵著;“你倆就一對瘋子,遲早會死在對方的手裏。”

是一對瘋子麽?

大家開心的笑起來,啤酒的罐子在空氣中發出清脆的響聲,連一向內斂的許慕辰的都喝的爛醉。不知道是太開心她終於幸福,還是在舔抵自己的傷。可是,誰也不曾想到,唐藍的話到最後竟是一語成戳。

小城的郊區處,在公路的盡頭,有一片鬱鬱蔥蔥的林子,林子的下有有一條蜿蜒的山路一直到山頂,在半山腰處卻有一棟小房子,竹木搭製,房子前是一大片空地,雖然看上去有些荒蕪,卻仍是十分別致風情的。

據說,裏麵的主人已經過了花甲之齡,房子是年輕時在戰亂期間她和自己的丈夫一起搭建的,後來,男子充了軍,生死不明,而她堅定最後他會回到她的身邊,所以在這裏住了一輩子,隻為了等一個愛的男人。隻因為毫無保留的信任。

用了最好的年華到垂暮之年,才被尋到,中間卻從未曾有過一絲一毫想要放棄的念頭。

如今,房子出手。

尹安心裏悲痛卻羨慕不已,多難得的一段的感情和一個人不曾退縮的心,一段並不浪漫卻又強大到敵過時間的愛情。

她和林陌說;這一生最不悔的用所有的時光去等一個愛的人,並堅信自己的堅持。

可是,並非每個人都那麽幸運可以遇到讓自己無悔等待的人,所以,一旦出現,勢必不要放棄。

他聽後寵溺的揉亂了她的頭發,萬分柔情的說;“而我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一個像你這樣的傻瓜。”

他無論如何都忘不了那一晚,她蹲在他的窗下,哭腫了雙眼,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還有整個手背上密集的牙齒印,硬是不肯發出半分的聲音。

花白了頭發的奶奶後,眯起了眼睛,揚起滿臉的皺褶對他們說祝福,然後臉上散發出幸福神聖的光芒和老爺爺一起攙扶著走下了山。

走前,奶奶說;“孩子,一個人能獲得多少的幸福是和她有多強的信念分不開”。

她重重的點頭。

拉起林陌非要和這一對世間最幸福的人留下合影,以此告訴自己,今後不管遇見了多大的困難,都要有堅定的信念和不離不棄的絕心。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她想起三毛在一本書上曾經寫過這樣的一句話;最幸福的事,就是老了後還要一直吻著你的牙床。

然後看著林陌說;“你就是我最堅定的信念。”

她說:“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其實情到深處,這話脫口而出,沒有絲毫的別扭,隻覺得就應該是這樣。

他滿心柔軟,看著她矮小瘦弱的身體,所有的柔情都在心底泛濫,突然覺得,她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已融入骨血。

房間已經十分陳舊,段了腿的方桌和板凳,還有一些雜亂的東西在地上散落著,整理房子時,林陌說要扔掉,安卻不忍,她生來就喜歡那些舊了的東西,像是經過了時間的洗滌後被附上了主人的情意而有了生命力,何況這些破舊的東西還見證了兩個人之間一場矢誌不渝的戀情。

他聽後,越發的覺得她的孩子氣,麵對她著眼底的眷戀,不忍讓她失望,便就把那些東西整理好收放在了閣樓上。

她蹦蹦跳跳極其歡喜的說;“以後若和你吵架了我就會上來看看這些東西,提醒自己一定要珍惜。”心底一片柔軟,該珍惜的其實是他。

她喜歡竹子,喜歡那種清淡不張揚的香氣和它的堅韌和充滿希望的顏色。他便四處找了竹子親自動手把它打製成了家具。

她喜歡桃花,喜歡它盛開時的妖嬈和灼烈,像是要把一生的美都在瞬間爆發出,絢爛到了極致。他便找來桃樹的幼苗和她一起把它們種在房子間的空地上,然後用竹子圍成一個圈。

她能想象到來年那滿院的景色。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這些就像他們兩個人共同孕育的孩子,一點一滴照料著,等著慢慢的長大和他們一起看光華漸逝。

滿室的竹香,她坐在樓梯最上麵的木台階上,晃**著細長而瘦弱的雙腿,笑的清脆甘甜,手指間夾著長長的卡碧,眉眼上仰。

可能由於天生的關係,不管她笑的多麽開心,其中都有些寂寞荒蕪的味道,涼薄又嫵媚

這一切,與生俱來。

林陌做完竹凳子的最後一條腿,抬起頭看見她的笑臉,內心是從未有過的輕盈,伸伸懶腰,走上去。她按滅煙,笑著看他,心跳卻徒然漏跳了半拍,小窗口灑進的光線,打在他的側臉,一片晶亮揉碎在眼底,美的驚心動魄。

在距離她三個台階的位置上,他俯下身體吻落在她的眉心,輕輕轉移,到臉瑕到鼻子,到耳垂,到嘴巴。她清脆的笑聲融在他的肚子裏,漸漸變成急促的呼吸,輾轉纏綿,每一動便更深一分,狠不得從此合二為一。

她的手軟弱的攀上他的脖頸,身體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卻熄不滅心底漸漸升起的火,他的手從脖頸輕輕劃下,所到之處是一片燎原。她忽然執起他的手,細細的撫摸,心疼的說;“不過兩天,便長了繭。”

他反握住她的手,埋在她的胸前;“不過兩天,落了心髒上厚厚的一層繭。”

她用力的按下他的頭,她的身體像漸漸的深入空中,柔軟如一片浮雲,忽高忽低。

他的動作十分的壓抑和溫柔,滿心的珍視和不忍,最後一刻,他抬起頭喘著粗重的呼吸說;“過了這一刻後悔也是沒有用了的。”

她咬著唇,沒有片刻的猶豫,咬住他的我耳垂,輕聲說;“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或許隻有更親密的結合,才能更完美的詮釋這一句話。

她身體裏有被強硬撕裂後的疼痛,然後進入一個陌生的個體,和她融為一體,手指插入他厚重的發間,發出低低的歎息聲,卻終不肯喊一聲疼。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哪怕是疼,也心甘情願。

他心疼的看著她,吻細細密密的落下,壓抑住身體的洶湧澎湃,直到她開始微微動著自己的身體,羞澀的點頭,他才開始有進一步的動作。

落日西下,月升。

滿室銀碎的月華。

她在他的臂彎中,滿意的酣睡過去。

棄了一世繁華,隻為一人綻放。

記得很小的時候,尹安從尹臨的一個記事小本子上看見了這句話,當時並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隻覺得滿心的喜歡,就一直記得,現在想來,是不是就是如此。

白天他們一起學著做飯,一起比賽做彼此愛吃的食物,午後躺在閣樓冰冷的木地板上,不停的纏綿悱惻,晚飯後,一起攜手到山頂看星賞月,偶有爭執,想想如今得來不易的幸福,還有不知何時失去的惶恐,便又依偎在一起。

彼此的整個世界就隻有對方。

這樣的日子太過於美好,以至於連在夢裏都心生不安,總覺得時間過的太快,總害怕還沒有來得及愛夠,就會變的老去,就會有一個人會先離開。

一輩子原來是這麽短的時光。

即使是在夢意蒙蒙中,偶而醒來,也會無意識的尋找彼此的手,然後十指相扣緊緊握住,才會安靜的再睡過去。

就是這樣驕傲不傑的兩個人也心甘的待在彼此的身邊,為彼此的一句喜好不辭勞累也要做到,不管如何,隻要在一起。

如此這樣,心甘命抵,叫**。深愛。

“就這樣放棄學業,會不會太不甘心。”他看著靠在藤椅上看書的她問。

握著書的手僵了片刻,一起生活的這些日子,她才知道他的心思細膩,而平日心裏又總覺得是自己虧欠了她。

“哪有什麽放棄,我本來也就不是什麽愛學習的好孩子嘛。”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即便是不轉頭,也可以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

說一點也不在意那是騙人的,表麵她雖然一直都不是個好孩子,可許慕辰知道,背地裏的她有多用功,有多在乎每一次考試的成績,一直以來她都把學習當作自己的唯一出路。

隻是沒有想到的是後來會遇見他。

氣氛變的有些微妙起來,她放下手裏的書從藤椅上跳下來,蹦蹦跳跳的跑出房間到院子裏,有些事放在心裏就好,不能提,畢竟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世界上哪能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她安慰自己,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不能為旁的事情擾了彼此的心情。

院子裏是他為她種的桃樹和竹子,滿院的生機勃勃,看著心情便也好了起來。

可沒想到,晚上吃過晚飯後,這個問題又再次被提了出來。洗刷碗筷時,林陌站在一旁陪著,猶豫了一個下午,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來:“尹安,明天你去學校上課吧。”

正在刷盤子的手停了下來,水嘩啦啦的漫了上來,濕了她的袖子,他慌忙關掉水龍頭,把她冰冷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裏,又拿出幹的毛巾給她擦拭,輕聲的責備道;“天還涼,怎麽也不注意些。”滿眼的心疼。

她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一陣暖流湧上胸口,這樣的親密在兩個人之間已經很是平常,而她每次依舊會有感動。

“尹安,我剛才說的話,你覺得怎樣?”他再問。

她低著頭,毫不猶豫的說;“不要,我不去學校。”好不容易在一起,她才不要和他分開,時時刻刻膩在一起,原都嫌不夠,怎還舍得分開。

“每天都在這裏,不會覺得無聊麽?”他把她的袖子卷起來,套上幹的毛巾,卻不去看她的眼睛。

“怎麽會呢?不是有你呢麽?”說著,她就踮起腳要去勾他的脖子。

他抱著她做到藤椅上,聲音低低的說;“我擔心你以後會有遺憾。”聲音裏似乎有淺淺的歎息。

她不以為意的說;“那你不是也沒有去麽?”

他不再說完,她把玩著自己手上的毛巾,無意間瞥了眼他的臉色,恍然明白,從他的身上跳下來,眯起眼睛問;“林陌,你什麽意思?”

敏感如她,終還是有所察覺的。

“林陌,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以後不會後悔,是不是?”她心裏的悲憤都毫不掩飾的透在了語氣中。

臉色因為生氣而漲紅。他不肯說話,別過頭去。

該怎麽說他的擔心。

片刻後,他聽見樓上傳來的細碎聲響,不多想就衝上去,卻在樓梯口,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背對著他的她。

站在床邊,收拾著散落在一旁的衣物,旁邊放著的是一個陳舊的紅色箱子。那個箱子就是她來時所帶來的一切。

心裏有說不清的恐慌,一縷一縷在心底漫長起來。是要離開麽?

“林陌,說到底,你終究不肯信我。”她哽咽著說,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既然這樣,那她做的一切又算什麽。

本就是一個心思極其細膩敏感的女子,需要的是他不斷耐心的安撫,才能填滿她心裏與生俱來的不安全感。一個小小的不安,就可以顛覆她心裏的一切。從他身旁擦身而過,眉眼低垂,透著令人窒息的距離感。

在樓下,她不肯回頭,卻停下了腳步,屏氣凝神,久久不見上麵有任何的聲響。眼淚落下,心裏是十分的悲拗。究竟是不信任,還是慢慢不夠愛了。兩者都有吧。

出了院子,想起那日他們一起種植桃花的情景,言猶在耳,曆曆在目。

心傷的更加厲害,不得不承認心裏是那麽的眷戀不舍。

“太晚了,這裏打不到車。”他衝出來,硬生生的奪過她手裏的箱子。

——太晚了,這裏達不到車子。

她冷笑起來,原來他追出來是告訴她太晚了,這裏打不到車子。她竟還以為是來追他回去。多傻。

“曾經能那麽艱難,我都不曾想過離去,是因為心裏篤定自己的堅持。”“而在我們過了風雨之後,你竟說出那樣的話。”她看著他,表情悲戚,目光明亮。他該如何說是因為太愛,所以擔心,所以怕她會後悔。如果這樣,隻是加速了她的離開。

打橫抱起她,轉身上了閣樓,放她在**,輕聲說;“早點睡吧。“

她心裏越發的失望。從**跳下來,奪過箱子又要離開。

“是不是越擔心失去的就會失去的越快?”他站在樓上,一字一句問。

她手裏的箱子從樓上滾下去,發出沉悶的響聲。

驕傲如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在一起許久,他都是不肯說出半分的心裏話,她也不相逼,他對她,她是看的見的。心裏生出許多過往的事情。他,是不是也如她一樣,其實是不安的。

“難道我不是你的,你也不是我的?”她背對著他問。

他是久久的沉默。她一直保持著背對著他的姿勢,等他開口。

不能忍受這樣一直相互猜測的煎熬。“用最美好的年華去待在一個男人的身旁,或許會錯過許多的風景,你若遺憾,我想,我會舍不得,會心疼。”他悶悶的說,十分的別扭。

她嘴角劃出淺淺的笑意喜歡他說舍不得,說心疼,這些都是寵溺的字眼。“終究,你還是不夠信我。”她說。

響後,他緩緩說:“我想,是這樣美好的日子讓我忐忑,這些天,就像一直飄在雲間。”怎麽讓她明白,他隻是不能夠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會過的這樣美好安逸。

她笑起來,些天,就像飄在雲間。多好的形容。

想起他童年經曆的陰影,還有這些天他對自己的格外珍視,氣不覺消了下去。隻覺得為他心疼。其實,不安全的不是她一個,而是他們兩,所以,他一樣需要她的安撫。

“你若不離,我便死也不棄。”她走到距他三個台階停下來,與他對視,目光真誠。

他微微眯了眼,閃過的詫異絲毫不差的落在她的眼底。他沒有想到,她會這樣突然的說了這些話。前一秒,還恨不得早早離開不是麽?

“你,不生氣了?”他似乎不敢相信。

他傻傻呆呆的樣子柔軟了她所有的心思,眼前他,像極了自己的孩子。為他,不惜一切,也甘願。

她笑著,弧線在嘴角邊一圈又一圈的**漾開來。他俯身狠狠抱起她。像是經曆了一場劫後餘生,滿心的激動。實上,真正的戀愛,他沒有過一次。

兩個人像獸一樣,拚命不停的想在對方的身體多索取一分,抵死糾纏,不肯罷休,汗水落在白色的床單上,像開出了一朵朵迷離的花,散發出辛辣誘人的香氣。意亂情迷時,她不斷的喊著他的名字,十指相扣,隻覺得還是不夠。如果可以,她多想把他裝進自己的身體最溫暖的一個角落。

從此,再不怕。

“兩個殘缺不全的人,可以拚湊出一個圓滿,是麽?”她靠在他的胸膛。他的手臂收緊,兩個人之間不留一絲的縫隙。明明是這樣的相愛,怎麽還會擔心有分離呢?良久的沉默,空氣裏是彼此均勻的呼吸聲,困意漸生,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末了,卻聽見他輕聲的說;“我想,這一輩子即使不圓滿,也隻能是你了。”

翌日,晨起時卻不見他。

大驚,恐慌在心底無休止的泛濫,穿著睡衣,就跑了下去。

當時忐忑的心情,那麽強烈。真的怕一覺醒來,幸福就沒有了,他就不在了,這樣的情緒以至於後來的尹安想起,都會不自覺的笑,然後有眼淚掉下來。

那麽相愛的兩個人啊,結局又怎樣呢?廚房裏,他高大的身體忙碌著。心裏突然的放鬆,走過去雙手環住他後背,問;“我以為你不在了呢。”

他的心頓時一疼,大手覆上她的冰冷。轉過身,低下頭看見她的穿著,還有光著小腳的樣子,嚴厲的喊;“尹安。”

聲音很大,她莫名的嚇了一跳,抬起頭,用比他更大的聲音問;“幹嘛,嚇我一跳。”卻在觸及到嚴厲的眉眼時,沒由來的心虛。

“誰準你就這樣下來了。”他聲音清冷。

她蹙眉,長著嘴巴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他打橫抱了起來,她在他的懷裏咯咯的笑起來。放她在**,半跪下替她穿上厚厚的拖鞋,又拿了件外套給她穿上。

歲月靜好,大抵就是如此。

末了,他抬起頭,惡狠狠的說;“晚上千字檢討。”

她突然跳下來,環住他的脖子,印上十分響亮的吻。

“以後晚上都由我做飯好不好?我們比賽看誰做的好吃?”她仰起頭,眉梢眼底都是笑意。

他還沒說話,她又皺起眉說;“這樣你每天早起做早飯好像很不公平耶。”

他失笑,是自己心甘情願,還分什麽公不公平。

該怎麽說,她每次胃疼起的樣子,其實,他比她更疼,更煎熬,寧願那疼的是自己。所以,犧牲幾個小時的睡眠,又算什麽呢?

愛上一個人,總是想傾其所有,盡管如此,仍怕不夠。

程翼的到來是安沒有想過的。

林陌和她心裏都是忐忑的,這個地方隻有許慕辰和唐藍知道,如何連程翼都找來了,還安全麽?

“你一聲不吭的走掉,我還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了呢。”程翼站在院子裏,語氣亦是詫異的。

尹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身旁的林陌也是一臉嚴肅,多怕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程翼環視了圈院子裏的竹子和不點兒高的桃樹,神色複雜。世外桃源麽?

“程翼,你怎麽找到這裏的。”安問。

程翼從口袋拿出一張照片交給林陌,安疑惑的看過去,不是當初和那個幸福的老爺爺,老奶奶的合照麽?

“怎麽在你這裏?”

“照片上的人是我的爺爺和奶奶。”他頗有感觸。

抬起頭,又看了眼尹安和站在她身旁的林陌,說;“隻是,我沒有想到爺爺奶奶的說的幸福的孩子就是你們。”

“他們好麽?”進了屋,尹安問。

程翼笑有些落寞,輕聲說;“他們走了。”

杯子猝然從手裏掉了下來。心裏毫無預警的發顫。走的時候他們還那麽幸福,用了一輩子,才換的多少相守的歲月呢。

程翼接著說;“奶奶走前,讓我一定來看看你們。”

林陌把尹安攬在懷裏,手掌安撫似的輕拍,他問;“是得了什麽病麽?”

程翼搖搖頭,神色有些恍惚,半響後,才說:“他們走的很安詳,吃了晚飯,他們換了新的衣服,還去看了星星,然後回到房間,牽著手一起睡下去。”

那個樣子,程翼想他是一輩子也忘不了。兩個老人的表情不像是死亡,反想是赴一場期待已久的旅途,嘴角還會滿足的笑意,後來下葬的時候,他們的手都一直緊握,不鬆開,像是有思想一樣。

所謂,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兩個老人給了他最好的詮釋。

多華美的誓言,多少海枯石爛能抵過那一刻的動人。

想起很久前看胭脂扣,十二少和如花要一起自殺的那一刻,她在電影院裏放聲大哭,執意認為那樣的決絕才是深情,愛一個人就應該連死亡都陪著。

可最後,覺醒的十二少,突然就失了那份勇氣,他發覺自己沒有愛如花到放棄生命的地步。

當時很多人都覺得如花太貪心,愛的太神經質,隻有她固執的認為如花是那樣至情至性的一個女子,敢與心愛的男子一同赴死,是多大的勇氣。

原來,事實上真的有如此相愛的兩個人。

用一輩子去尋找對方,能相守的時間那麽短。不,不短,他們一定相約在另一個世界相守。

尹安放聲大哭,執意要在院子裏給兩個老人燒些紙錢,林陌不忍讓她傷心,便連夜下山去買。

一過一麵之緣,他們像是自己的親人。在彌留在人世的最後時刻,他們還念著自己,不是親人,又是什麽?他們一定是放心不下。

“尹安,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媽那樣對你時,我能像林陌一樣堅決的帶你走,今天會怎樣?”院子裏,她很程翼坐著。

“程翼,你做不到,你根本不能篤定自己的想法,你認為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人,你總是在逃避。”尹安說。程翼詫異。

尹安輕笑,看了他一眼,說;“你的未婚妻程程找過我,她真是很好的女孩。”

想起程程,他臉上的表情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連自己也未曾察覺。

“程翼,何必羨慕別人的幸福,何必四處尋覓,最好的一直都在你身邊。”她目光明亮直直的看著他。

一直在身邊麽?心狠狠的抖了抖。

她接著說;“明知道你心裏愛的是別人,去還願意犧牲自己,做你的未婚妻,或者說是做你逃避的擋箭牌,這份情意,你難道從沒有想過麽?”仰起頭,看著星空,月朗星明,偶有風。

小時候就常聽大人說,人死了後會變成星星,照亮這個世界。那麽,老奶奶,你可能看見這一幕,想必,你也是希望自己的孫子幸福的吧。

晚上,尹安卷縮在林陌的胸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他突然問;“我去買東西時,你和他說什麽了麽?”

尹安半天才反映過來,爬在林陌的胸膛上,搖頭晃腦的像個小狗,賊賊的問;“你吃醋麽?”

他冷哼了哼。

她放下腦袋,得瑟的說:“你不說你吃醋,我就不告訴你。”

其實,從前的獨立,堅強都是假象,若有人憐愛,她也是矯情的。又陷入自己的思想中,林陌看了她一眼,手指在她細嫩的皮膚上化過,似不經意的問;“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若不提,她覺得自己都快忘了那幾年。

找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她問;“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的身世。”

林陌不答話,專注的看著她,她接著說;“從小我就恨一個人,就是我的…..爸爸,他長長酗酒,然後打我和我臨,每次我媽都不反抗,後來,我長大了,他打我我就開始反抗了,總之力氣小,還是打不過他,那時候,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聽到他死掉的消息,後來他真的就死掉了,我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臨也瘋了,而我也直到臨自殺我才知道,他是我親生父親的哥哥,我的親生父親是個懦弱的男人。”

林陌雙手收緊,她的聲音開始有了些許的哽咽。

“那一刻,我不恨他了,雖然他把我打的滿身傷,雖然他讓我童年陰暗,貧窮,被人恥笑,不,不是他,是那個懦弱的男人。”閉上眼睛,心裏化過長長的歎息。

才想起,自從他走後,她從來沒有去看過他。以前是不想,後來是不知道以怎樣的身份。手指摸過她背上的每一處都有咯手的傷疤,細細密密,變成了紅色。那是怎樣的童年啊。

“都過去了,沒有關係。”怕她想起往事難過,林陌安慰道。想來自己也是詞窮,每次安慰的話都是這一句,大抵從小和自己說的多了吧。

她抬起頭,笑的明亮,伸出手緊緊的抱住他;“現在我都想通了。”

“想通什麽?”他問。

“我想,之所以讓我受到這麽多傷害,是因為要在日後遇見你,上帝是公平的。”她說。

多好聽的情話。

受到的傷害,始之甘願,是因為後來遇見了她。

“有沒有和你說過,其實,是你讓我覺得溫暖。”他說,有微微的別扭。

她驚訝的仰起頭。在一起這麽久,他甚少說出什麽甜言蜜語來,好不容易說了一句,她還沒有做好準備細細聽。

他的耳垂紅了,輕斥道;“快睡。”

她癟癟嘴又躺了回去,過了片刻,又突然說;“林陌,我想吃蛋糕,你知道麽,我一直有個願望,就是心愛的人給我做一個蛋糕,多幸福的事啊,林陌,你睡了吧,嗯,睡吧。”

她沒有想到,他記下了她的話。

第二日早起做好早餐就下山去采購了做蛋糕的食材,她起來時,便看見廚房裏一片淩亂,一旁零散著放著,雞蛋,麵粉,白糖,還有一些器具。

她疑惑的問;“你要做什麽?”

他繼續忙著手下的活,眉眼不抬,平靜的說:“做蛋糕。”

她站在原地撓了撓頭發,反應過來時跳起來驚訝的大叫,然後蹦到林陌的身邊,一遍又一遍的問:“是做給我的吧,你昨晚聽見我的話了是吧,你沒有睡著,是不是?”她像個孩子一樣,拽住他的衣袖搖晃著。

從來,沒有人這麽疼愛過她。

他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卻故作嚴肅的說;“再這麽嘮叨就不做了。”轉過頭,看見她像個兔子一樣,睜大了眼睛,嘴巴緊閉。心裏柔軟的一塌糊塗。他沒有告訴她,他要她缺失的溫暖,缺失的疼愛一一給她補回來。

“幹嘛一定要寫;‘獻老婆’這三個字啊,不明擺這是廢話麽。”他惱怒的問。

這該死的奶油,怎麽這麽難擺弄成形呢。

“哈,多浪漫,多有心意。”她一邊做著自製的咖啡,一邊說。

從小就無數次的幻想過這樣的場景,她和心愛的男人一起做讓人覺得幸福的食物,然後放在院子裏,兩個人一起看著夕陽,一起聊天,一起吃。

抬起頭,自顧自的笑起來,換作從前,她一定會覺得多矯情的行為,可如今,連自己也矯情起來,不過想知道他多愛自己,通過不同的方法以此驗證,並樂不知疲。

或許,愛一個人,本身就是一件矯情的事吧。

“膚淺。”他嘀咕著。

她扔掉手裏的湯匙,轉過身,瞪著眼睛,怒問;“林陌,你說哪裏膚淺了?”

他亦放下奶油,轉過頭看她,說:“就是膚淺,你本來就知道是做給你。”

他語氣裏狠狠的,這破奶油,耗了他本沒有多少的耐心。

她突然大笑,笑到不行就蹲下去捂住肚子。

他在一旁傻傻的看著,剛才還明明一副想要吵架的樣子呢。

笑夠了後,她站起來,手指顫顫的指著他的臉說:“親愛的,你真他媽的可愛。”說完,就不可抑止的笑了起來。

那麽酷的一個人,臉上零零星星的粘了多的奶油,兩個手指上更是一片雪白,胸口上也是。

這場麵,多搞笑。

他微紅了臉,惱怒的說;“還不都是你。”

然後,突然站起來衝過去橫抱起她,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臉上,手也不安分的湊上去,她笑著亂躲,反而把奶油弄的粘滿了兩個人的身上。滿室的明媚和歡快。

鬧夠了後,她看著他的模樣,心裏忽而難過起來,曾經多麽疏離冷漠的一個人,如今願意放下原本所有的堅持,隻為做自己的喜歡的事。

轉過身有眼淚掉下來。這些天來的幸福,像是曾經想也不敢想的夢幻,可太過幸福的卻讓人心生不安。

若一朝,夢醒呢。

可事情總是不如人意,越害怕的最後往往都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