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來不及帶你走

“安安,離開林陌,好麽?”去學校的路上,狹小的街道中,許慕辰突然停在身後。

他的語氣艱難,幾個字耗費了所有的力氣,他不敢看她。

唐藍緊張的看向一旁的尹安。他的語氣是從沒有過的嚴肅,她的身體突然緊繃。

轉過身,她走到他麵前仰起頭問;“你不是已經答應了麽?”眉梢眼底都是像孩子一樣的疑惑。

其實他明白,自己對她的重要。隻是兩者的重要不同而已。

許慕辰絕不是自私的人。他別過頭,不去看她的眼睛。

“許慕辰,回答我。”她一字一句說。

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狠下心,看著她說;“如果我以我們之間的情分求你呢?”

求。她震在了原地。居然用了一個求子。他們之間居然用了一個求子嗬。

隨即笑了起來,她的表情嘲諷;“許慕辰,對我,你何須一個求字。”上刀山,下火海,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許慕辰你知道麽,一個求子那。

他心裏一陣鈍疼,恨他了麽?

“給我一個理由。”她說。

半響後,他艱難的開口,說;“他並非良人。”

並非你的良人。

她笑起來,短暫急促,然後問;“許慕辰,你是我麽?”

這樣的語氣,是對他,她從沒有想過。那樣的譏諷,那樣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何曾想過有一日她會對他這樣。心不是不疼的。

“許慕辰,我答應你離開他,可以後我們要怎麽辦呢?對你,或許我做不到像從前那樣了。”她低下頭,聲音模糊的厲害。

心像被針碾過,細密而鑽心的疼。十幾年的感情啊,他早已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說出這樣的話,是自己先刺疼了自己。

她曾以為,他是她世界裏最強悍的防衛。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是牢不可破的。

許慕辰蒼白了臉,手指卷縮,僵硬且緩慢的顫抖起來,呼吸也變的急促起來。

她說;對你,或許我作不到從前那樣了。

之前,他便想到可能會這樣,可當她親口說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他比自己想象中脆弱了許多。不是不憤,十一年的情分,當真敵不過她和他的一季麽?

後悔麽? 不。

“安,那是你的事,我隻想繼續做我想對你做的。”他的聲音有些變了樣,卻仍是堅定的。

唐藍背過去掉眼淚,拚命的壓抑住想告訴安真相的衝動。這個少年,隱忍的讓人疼。

空氣裏響起枯葉被踩碎的聲音,劈劈啪啪敲在心裏,胸口沉悶的無法呼吸。

轉眼,竟已是初冬的天。

風吹在臉上,冷冽的像刀子,掠過眼底,生生的逼出滿眼的淚。

許慕辰轉身靠在樹幹上,看著她走遠。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髒上。

該說什麽留。

學校裏,見到尹安的突然出現,所有人都捂住嘴竊笑著,冷眼譏諷。

當初如此囂張又怎樣,不過落的這樣下場。

活該。

剛進教室,心裏就堵塞的厲害,走廊上收回了腳步,竟沒有勇氣走進去。

他說;如果我以我們之間的情分求你呢?

她怎麽會不答應。

“呦,尹安,你怎麽回來了?”同班的女生在教室門口看見尹安,尖刻的笑起來。

一旁的女生也都湊過來;“我們還都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

忍下心裏的煩躁不想搭理她們,直接朝教室裏走去,卻聽見身後的嬉笑聲。

是誰說;“怎麽沒有和林陌一起轉學呢?終究是別人的未婚夫。”

呼吸窒住,半響後,轉回去拽住說話的女生胳膊;“林陌轉學了?”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她,隨即又放肆的笑起來。

“在你走的第二天,他就和你姐姐一起轉走了。”女生不屑的看著她。

你姐姐?沈繁畫......第二天就轉走了?怎麽會?

走前,他還說;誰讓你先入為主了呢。

還說;回來我就把一切告訴你。推開麵前的幾個女生,衝進教室,神色慌亂。在所有人嘲弄的目光中,她走到林陌的座位上,又跌跌撞撞的走到沈繁畫的座位上。都是空的。

踢翻板凳,她大聲喊了起來,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目光。

“尹安,他真的轉走了,不信你可以去問問校長,那天,沈繁畫還請全班都吃了飯了呢。”有一個女生看不過去,走到尹安的麵前。

真的走了。驀地想起在沈家他電話裏說的話;尹安,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

尹安,你是我的,說你是我的。他曾說的話還言猶在耳,還有那晚他狂亂的吻。

所有人都驚詫的看著突然又哭又笑衝出教室的她。都過去了麽?林陌,都過去了麽?到底誰是誰的,還是誰也不曾是誰的。

“許慕辰,你說,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尹安拽住坐在大樹下的許慕辰。

他並不驚訝,隻是心疼的看著她。

“許慕辰,如果你趕走了林陌,我會討厭你,我會討厭你。”她邊哭邊喊。

他的身體瞬間迅速顫抖起來。她不信任他麽?

她說討厭他。尹安,在你的心裏,許慕辰真的不值得被信任麽?

唐藍看不過去,跑過去推開尹安,大喊道;“尹安,你還有沒有良心,林陌是誰可以輕易趕走的麽?是他自己不要你,然後找到許慕辰,還他媽的說讓他安慰你。”

“也隻有許慕辰好欺負,尹安,你能欺負的也隻有他。”說到最後,眼淚竟無意識的掉下來,聲音也逐漸小起來。

她為他不值。愛上一個人是世間最傻的事,心甘情願飲毒酒,姿態壯烈。

“阿藍。”他低沉了聲音。

這個時刻,她必是極難過的,再氣,也不舍大聲的責怪她。

尹安怔怔的看著他。

——是他自己不要你,然後找到許慕辰。

“是麽?”她看著許慕辰。

他走過來,低下頭看著她的目光綿長而憂傷,手習慣性的放在她的頭頂,柔聲說;“安安,你不是答應我要離開他的麽?”

“所以,是你先不要他的,不是他不要你。”

唐藍捂住嘴巴抽泣起來。

她咬破了唇,血腥味溢滿唇齒間。

“許慕辰。”她的頭抵在他的胸膛上。

她知道,許慕辰不會說謊。

是他先不要她的。而這個傻小子,不惜以這些年的情分要求她離開,也是為她。

“安安,不要這樣,沒有關係的,離開一個人其實沒有那麽難,不要難過。”他在她的耳邊不斷說。

離開一個人其實沒有那麽難,去他媽的謊話。怎麽會不難。

“許慕辰,他和你說了什麽,和我說他和你說了什麽?”她埋在他的懷裏,聲音哽咽的厲害。

怎麽會不要他呢?他說過的話還言猶在耳,他眼底的情緒不假。這一切他都看的透徹,可他的離開卻也是事實。

走前,他說回來就彼此交付,交付什麽,交付一個離別的事實麽?若是這樣,為什麽不親自告訴她。他說要帶她走的話,都是假的麽?

他的手無意識的收緊了些。

“安,離開他真的那麽難麽?”他問的緩慢。真的那麽難麽?

她不知道,或許從未想過離開吧,為什麽要離開呢。不是說好要一起過的麽?

“我尹安,不是他說要就可以要,不要就可以不要的。”她說,看不見的表情的臉上上透著幾分悲憤。

唐藍點上煙靠在樹上。

麵前的少年連擁抱的姿勢透著對懷中女生的時刻保護。果真是情到深處嗬。

她聽後,看著夕陽長久的發愣。

什麽叫沒有能力護她周全?原來,她知道的真是太少。

還是他太過自以為是呢。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嬌慣的孩子,她不需要誰護她周全。

林陌,你怎麽舍得連告別的話都沒有和我說就一聲不響的告別呢?

H市。

高中門前,尹安聳聳肩,深呼吸一口。前不久還信誓旦旦的說絕不會丟下阿藍和許慕辰,轉眼不過數日,她就為了林陌離開。想起許慕辰說的若非不得已。

原來果真是如此。

那日,和許慕辰說要到轉到這裏找林陌,他看了她良久,最後轉過身去,隻說了一句話,他說;想去就去吧,高考誌願我正好就填了那個城市。他說的風輕雲淡,可她分明清楚的看見他緊握起的雙拳。

“尹安,你他媽的真離不開他麽?”唐藍高高舉起的巴掌卻始終沒有落下。

火車上,她看著他和阿藍站在站台上,一直好久,好久。阿藍一直不肯看她,自顧自的低著頭,地上落滿煙蒂。許慕辰的眉目間是一片染了霜似的蒼白。

她探出窗戶大喊;“許慕辰,唐藍,對不起。”

她恨自己語文成績差,為什麽每次即使到了內心最感動或最難過的時刻,能說出的話也反反複複不過是,謝謝,對不起。

她看見阿藍背過身去,固執的不肯看她一眼。

許慕辰單薄的身體在風中搖曳起來。那一瞬間,她有跳下火車狠狠抱住他們的念頭。

車卻已經發出長鳴聲。

“尹安,你他媽的要給我好好的。”唐藍追著火車跑了幾步,在風中高聲喊。

那回音在她的心裏久久不散。

怕自己哭出來,狠心的低下了頭,可即便是那一刻,她的意誌仍是堅定的。

多該死。

不過一個林陌。

不過就是一個林陌,她就扔下了許慕辰和唐藍。

果真勇氣可嘉,還是愚不可及。

“你就是尹安。”教導處,二年三班的班主任驚詫看著打著耳洞,穿著破了幾個洞的牛仔褲的安。

原來的高中不是說品學兼優麽?

尹安蹙眉無所謂的點點頭。

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總是喜歡把自己的搞成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班主任不可置信的又多看她幾眼,低下頭邊整理自己的教材邊說;“正好這節是我的課,和我一起去教室吧。”一路上,總有學生不斷的看過來。

而她以毫不示弱,目光稟咧的回看過去。和老師一起走進教室,她沒有絲毫的怯意,大大方方的走上講台,在黑板上寫出飛揚跋扈的兩個字。

“我叫尹安。”她的聲音清脆響亮,目光環視一圈,下麵卻沒有她要找到那人。眉心微蹙,沈立行不是說,他絕對在這個班麽。

從倒數第二排開始座位就空了下來,她徑直走到最後一位靠窗的位置坐下,心裏開始緊張起來。

若見了麵,該用怎樣的表情。

質問,悲憤,或是淡然。

有學生好奇的轉過頭不動聲色的打量,她行為怪異,長的並不是十分漂亮,卻透著一股冷冽而風情的味道。

短短不過一天的時間,她已在這所學校出名,公然頂撞老師,在教室抽煙,和那些小混混混熟,尋事打架。她不信,在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時候,他會不知道。

晚自習結束後,她去食堂吃飯,進去時和一個人擦肩而過,掠過鼻息的是熟悉的混合煙草味的香皂味,走了幾步後驀地停了下來,神經在瞬間繃緊。

她無數次的在一個人的懷裏味到過這種味道。回過頭卻發現身後已無一人。

拚命跑出去,在偌大的校園裏,四處亂撞,卡在喉嚨裏那個爛記於心的名字卻怎麽也喊不出來,心髒像被一層厚厚的繭裹住,隻得不斷的喘氣。

天空灰沉沉的壓在頭頂。一場大雨如期而止。她跌坐在雨中,放聲大哭。

怎麽能接受這樣倉促的愛,倉促的分離。

另一邊,黑的夜,磅礴的雨,遮住一雙灼熱,糾結的眸子,眸光一片幽深,像蒙了霧一般看不真切。

誰是誰的救贖,誰是誰的災難。

轉身,步伐艱難。

所有的悲傷都應該在黎明前結束,翌日,她依舊笑的沒心沒肺,眉眼上挑。

夾著煙的手突然卷縮了下,煙蒂落下,燒傷了手指。

身邊打扮的妖豔的同伴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笑著打趣起來;“喲,原來咱們尹安也是個色女列。”她隨即笑起來,誇張的眯起眼睛。隻是害怕泄露了內心真實的情緒。

“別來無恙。”她走到他的麵前。

天知道,連手指都在身下顫抖。

“對男人搭訕都這個樣子麽?”他用手支起半邊臉,目光微眯,一副慵懶的模樣。

尹安想罵,林陌你他媽的裝什麽逼。好吧,既然他裝作不認識,深呼了口,咽下心裏的失落和憤怒,彎下腰,臉和他貼在一起,勾起嘴角;“不,隻對你這樣。”那一瞬,他慌了神。

垂下眼眸,低聲吼了句;“滾。”

差點落下淚來,幸虧周圍同學的嬉笑聲讓她重新振作起來。

“喔?平常可沒有見你這麽正經過呢,不會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被那未婚妻馴服了吧?”同伴走過來繼續打趣道。

尹安心裏又是一陣尖銳的疼。未婚妻嗬,果然他是和沈繁畫一起。若真的無情又何必去找許慕辰,他林陌真的是那體貼的人麽?

上課鈴響起,尹安和同伴坐回原來的位置上;“他以前不正經麽?”尹安問。

“當然,和好幾個女人有曖昧呢。”

“這樣......”

“安,你不至於吧你,不會一見鍾情吧?”

“哈哈,嗯,就是看上他了呢。”

迅速的伸出手,是笑著呢,可眼角怎麽又濕潤了呢?林陌,我怎麽會放過你。

“尹安。”講台上的老師喊。

她抬起頭來,看見迎麵飛過來的粉筆頭,飛快的側過身。

“誰他媽的。”林陌抬起頭不悅的罵。

“哈哈哈哈。”尹安和同伴放肆的笑起來。

老師氣的青了臉色,伸出手顫顫的指向他們,半邊憋出一個滾字。

尹安和同伴慢悠悠的走出來,走廊上,麵朝著窗戶的背影那麽熟悉。

見尹安出來,轉過身看著她,笑道:“尹安。”

同伴詫異的看著她。

“去,一邊去等著我。”尹安轉過身說。

“我靠靠靠。”同伴罵咧咧的離開。

和她一起走到窗戶前,看著遠方,沈繁畫說;“我真是小看你了呢。”

尹安笑著回應;“彼此彼此。”

“你和你媽媽都一樣,總覺得別人的是好的,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下場不過如此。”她笑的尖銳。

啪.....

她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目光冷冽的尹安。

尹臨,豈是誰可以隨便侮辱的。

“下場就是你媽的男人要為一個死人和你媽離婚。”她擲地有聲。

沈繁畫放下手臉色微變。安傾身上前,貼加貼近了沈繁畫,說;“沈繁畫,和我搶男人,你還嫩了點。”她笑的光彩奪目。

沈繁畫亦不示弱,冷冷的回應著;“那好,我拭目以待。”

可在尹安走後,她頹然的靠在窗戶上,眼睛痛苦的閉起。那個男人的心她不能確定。

然,女生特有的第六感告訴她,他喜歡的是她。而她擁有的優勢不過是沈繁畫這個身份而已。若,連這個也不能確保了呢?

不管如何,也要拚盡全力,不惜一切,睜開眼睛,眸光堅定。

“林陌,我看上你了。”食堂外,一棵大樟樹下,她上挑眉眼,歪著頭看向林陌說。

就是要讓她猝不及防。

風吹葉落,在她的肩頭。

眼前的男子一臉冷漠,噙著壞壞的笑容,目光卻落在了別處。

她的模樣,還是會讓他的心無可抑製的紊亂。

三三兩兩的同學亦停下看,學校的風雲人物,怎可錯過。

“你,我看不上,我未婚妻,可比你漂亮多。”他眸光流轉,風華絕代。神色疏離,略帶譏諷。

無情未必決絕,這話,反之亦然。若再不狠心,多怕再也狠不下心。

“那又如何?大可與我比比,況且,隻是我看上你了,並沒說非說讓你看上你,林陌,你自作多情。”她仰起頭,閃閃發亮的鑽石映在眼底,一汪明亮。剛才的話,換誰而言,都是一種難堪,可她卻一句自作多情,將譏諷風雲不起的擊了回去。

“那麽,你想怎樣?”瞧瞧,多麽棋逢對手。

尹安眯起眼睛,走到林陌的身邊,踮起腳,用耳語般的聲音說:“休了那未婚妻,要我,有一天。”她忍住要狠狠擁抱的心,逼迫自己迅速倒回到原地。

她的氣息迷亂了他的心智。

“陌。”沈繁畫突然走進,笑容豔麗。

生生的讓他清醒回來,氣氛頓時讓人興奮起來,所有人都不肯離開半步。

即便剛才他可以羞辱的話也沒有此時他們親昵相擁的模樣讓她覺得心疼。他的目光從不曾落在她的身上,所有的愛真的隻是錯覺麽?

“尹安。”她調頭,故作驚詫喊。然後走到她的麵前親密的拉起她的手,責備著:“尹安,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通知姐姐呢?”

周圍一片喧嘩。這剛才高調奪愛的人竟是他未婚妻的妹妹。

她看著她的目光明晃晃的得意。

“想用輿論的力量麽?沈繁畫,你用過了,可惜,我臉皮厚。”她說。

不再看她,跨過她走到林陌的身邊停下,奪下他手指的煙,然後狠狠的按在自己的手腕上。

空氣中有滋滋的聲音。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氣。真他媽的夠種。抬起頭看見他壓抑不住憤怒的臉,和瞬間縮小的瞳孔。她笑的邪惡。不是全然沒有反映,不是麽? 那麽,這一點疼,算的了什麽。

轉身大步走開,不給他任何發言的幾乎,其實,也怕自己再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那些話,還言猶在耳,是誰在耳邊說過;除了我,以後沒有人可以傷害你,包括你自己。

多可笑。原來,傷害我的竟真的是你。

手腕的傷疼的那麽清晰,就像過往的一切。都,絕不是錯覺。

所有人的議論聲都擯棄在耳後。

“尹安,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個烈女呢,求愛不成就燙了自個。”幾個染著亂七八糟顏色頭發的人圍成一圈,地上的是雜亂的煙頭。

她不說話,接著又有人搭了腔;“可尹安,她那未婚妻怎麽就成了你姐姐了呢,估計學校鬧成了一片了吧。”

她狠狠吐了口煙,說;“嗬,她是我姐姐,像話麽?”

一時間,大家麵麵相視。

這話啥意思?

“哈,不過尹安,說實話,這一招苦肉計估計讓林陌留下很深的影響,妞,我佩服你,可疼?”一穿著大大的印花T恤走到尹安的身邊。

低下頭看著手腕上醜陋的傷疤,可疼?

林陌,你可疼?

“尹安,要不咱們找來沈繁畫玩玩?”有人興致勃勃的提起。

“是喔,老早就看那扭捏的女人不順眼了。”

“可誰知道她後麵有人啵?還有林陌那小子。”

......

或許,這未嚐不是個方法。當初,她不是也找了她來著麽。

“成,你們看著辦,真出了事,就說是我尹安出的注意。”她扔掉煙蒂。

林陌,我說過的,要不惜一切。

夜,很靜。如墨染般的天空,星疏月朗。

他靠在籃球架下,地上是散落淩亂的啤酒罐,黑色的外套隨意扔在一邊。

那日,夜似也是如此。

他說:我們一起過吧。

她問:為什麽。

他說:就想對你好,沒有緣由。

她的笑聲清脆亂了整個夜的靜,亂了他的心。

一如今日,她毅然將煙蒂按在自己的手腕上,那眸光稟咧又渾濁,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再也沒有誰可以讓他這樣揪心。若當初那夜不是太情亂情迷,是不是就沒有如今的輾轉難安。

早自習結束後,林陌的座位依舊空空,尹安連看了幾眼,心裏有越發的煩躁起來。

有眼明的同學看見後便就去和其他的同學嘰嘰喳喳的議論一番。

這裏和原來的高中是有所不同的,連學生們都更開放通明一些。饒是如此,昨天尹安的舉動仍是讓大家震撼了一番,告白的事情並不稀奇,奇的是尹安的直接和另類。

在學校,有擁護沈繁畫的,更有支持尹安的。各成一派。

“尹安。”一班染著黃頭發的張陽站在門口喊著。

她推開凳子走出去,教室門口,和那人擦肩而過。

他看她一眼,眸光微斂。

“諾,你男人。”張陽故意大聲的說。

尹安和教室裏的一群人一起笑起來,然後走開。

她沒有看見錯開身體之後林陌眼眸中的戾色。從來就討厭她和別的男人太過熟稔。其實,無法自欺。在心底,她一直是他的,隻是,不在身邊。

“沈繁畫帶走了。”張陽說。

尹安有些詫異,脫口而出;“這麽快。”

“必須的,走帶你看看去。”

過了兩條街道,張陽帶尹安進了一個窄小的弄堂,在弄堂的最後一間房子前推門而入。

光線昏暗,撲入鼻息的是一股嗆人的煙草氣息。

尹安伸出手散散周圍的煙氣然後走進去。

沈繁畫坐在**,腳被捆住,淺粉色的裙子被揉皺了,頭發淩亂。尹安笑起來,走到她麵前,挑起她的下巴,哈哈大笑起來;“我以為你還會那是一臉嫵媚的笑呢。”她說。

“尹安,你想怎樣?”她惱怒的問,從小到大何曾被這樣對待過。

“沈繁畫,當日你不是也帶人找過我麽?可我這人記仇,如今不過是雙倍還了你。”

沈繁畫怒視著她。“可是,我不想打你,可怎麽辦呢?”她說著,也隨即坐在了**。

門再次開開,又進來幾個人。

看見尹安在,紛紛坐過去,問;“親愛的,辦事速度怎樣?”

尹安點點頭,想了想後,問:“你們打算怎麽做?”

她話剛落下,沈繁畫就激動的叫起來,她踢動著雙腿;“尹安,你要是敢對我怎麽樣,你試試。”大家笑起來。

“上你麽?”她睜大眼睛看著她。

沈繁畫氣的白了臉色,身體輕顫。

“你們就這樣捆著她就行,別給吃別給喝,她要是老實的話就這樣。”尹安朝著大家說。

說完,她躺在了**。

其實,並不想對她怎麽樣,她也不會想要用那麽卑鄙的手段達到任何的目的。尹安,不是這樣的人。她要的隻是林陌出現,她要的隻是林陌的反映。

“尹安,現在放了我,或許我還會顧念些姐妹之情。”許久後,沈繁畫的情緒明顯穩定下來。她輕笑起來。

“若不顧念呢,會怎樣?”她倒想知道,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沒有臨,沒有許慕辰,沒有唐藍,她皆然一人。

“要你的命。”沈繁畫語氣陰沉,煞是認真。

那一瞬間,尹安倒愣了愣。然後放聲大笑起來,一會半會竟無法止住。

“尹安,你笑什麽,要不是林陌抵死相護,你真以為你還能這樣安然。”她說,然後,驚訝的捂住了嘴巴。

不該一時間衝動把這些說出來的。尹安從**翻騰起來,一字一句問;“你說什麽?什麽抵死相護?”

心像被人用手提起來,忐忑難安。

“和你無關。”沈繁畫轉過了臉。

“我再問你一遍,什麽叫林陌抵死相護?”她的聲音緊張的變的調。

曾經的一切都絕不會是錯覺。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誰也沒有不要誰,誰也沒有丟下誰。

學校裏,林陌臉色難看的看著麵前的丁叔,雙手在身下握緊。

“透了風聲了麽?”他問。

丁叔搖了搖頭,說;“目前還沒有,不過沈小姐以後未必不說。”

他話還沒說完,林陌就一陣風似的狂奔了去。該死,她就是一闖禍胚子。

昏暗光線的房間裏,尹安的手握上沈繁畫的脖頸,力量一分一分的在增加,她不斷的問著;“說,什麽叫抵死相護?”

沈繁畫喘著粗氣,頭痛苦的左右扭動著。她心裏急躁的不可抑製,大聲的喊叫著;“說。”

門,被粗暴的被踢開。

林陌旋風似的衝到她們麵前,伸出手推開尹安,焦慮的問;“有沒有怎麽樣,走,我帶你去醫院。”沈繁畫嘴巴一撇,抽泣著說不出話來。

他餘光瞥見坐在地上似失了魂的她,雙眼通紅,布滿血絲。

心狠狠的疼了起來。抱起沈繁畫,他背對著她,狠下心說;“當初招惹你的債,如今也算是還完了。”

“林.....陌。”門口,她突然走在他身後,輕聲的叫。

他的身體震了震,懷裏的沈繁畫差點掉下去,這樣的語氣,這樣深切的悲傷。不是尹安該有的。

心髒蜷縮在一起,疼痛感襲擊著每一根神經,腳忽而沉重的邁不開步子。喉嚨不斷有不斷加劇著的灼熱。

如果不是懷裏的沈繁畫突然發出聲音,林陌一定已經不顧一切的轉過身狠狠的把她抱在懷裏。

恍然醒悟後,逃似的離開了弄堂。從不曾有過的狼狽。

——當初招惹你的債,如今也算是還完了。

從頭到尾他沒有看過她一眼,虛脫了力氣,靠在牆上。當初轉來這個城市的時候那股鬥誌高昂的勇氣,在他那一句話之後消失殆盡。

原來,一個人,不管是絕望還是死心,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原來,真的不過是當初的一時興起和招惹麽?

同伴們進來看見失去銳氣靠在牆上的尹安,**早無一人,張陽驚訝的問;“尹安,你放了沈繁畫。”

“林陌找來了。”她說。

“把手機借我一下。”她伸出手,不想去看大家略有同情的目光。

是的,同情。

多高調的開始,多悲劇的散場。

電話接通,彼端是許慕辰溫和的語調,原本壓抑起委屈在那一刻,從心底泛濫起來。

“尹安,是你麽?”他問。

她在這邊用力的握住手機發不出一個字,好半響後嗯了聲,然後點點頭。嗓子像被黏住一樣。

“許慕辰,我想你們。”她說,語氣裏有濃濃的哭腔,隻有在他的懷裏,才能毫無顧忌的放肆大哭。

“想回來麽?要不我去接你好不好?”他從不問她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在她需要的時候義不容辭。

“許慕辰,是不是我錯了?”她怎麽也忘不掉剛才林陌說的話。

不過一場情愛,是不是她錯在太認真。

“尹安,不是錯對的問題,如果不去這一趟,你又怎麽會知道結果呢?”沉默片刻,他說。

他的話,讓尹安心裏的憋屈,有了個釋放的出口。如果不是錯了,怎麽會知道結果。

“我知道了。”她說。

仿佛聽見彼端許慕辰輕笑,夾著些寵溺的味道。掛掉電話,仰起頭看天,然後很矯情的想到一句話;若一個人女子仰望天空,並不是在尋找什麽,她隻是寂寞。

這一刻,尹安也是寂寞的,仰頭看天隻是一個習慣。

是該回去自己的生活了。

她不能在他說了這一切之後還能不要臉的繼續她的驚人舉動。做不到。

撥通丁叔的電話,在心裏不斷告誡自己,一定要勇敢。

這個世界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有什麽大不了。

學校外的附屬醫院,尹安在電梯裏,心裏還是沒出息的忐忑,目的是四樓的單人病房,目的是和林陌告別,華麗麗的告別。

隨機自嘲的挑起嘴角,真的隻為告別麽?其實,心裏再清楚不過,不過是想找個說服自己來見他的理由,亦或是讓再看一次他的態度,就算是讓自己徹底死心。

是傻吧。

“沈繁畫,你究竟還想要什麽,現在不是都如你所願了麽?”

門前,尹安正準備敲門,卻意外的聽見林陌低沉的吼聲。

“林陌,我想要什麽你不是都知道麽?”

順勢靠在了門邊上,她反正從來就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房間裏一時間靜了下來,半響後,裏麵傳來沈繁畫低低的啜泣聲。

哽咽著說;“林陌,你去找我也隻是為了尹安,對不對?”她的心提了起來。恨不得連呼吸都屏住。

“不管是誰,結果都是一樣,你又何必過分在意。”林陌冷漠的說。

“若不是你爸拿她的性命威脅你,林陌,你敢說,你還會願意承認我這個未婚妻麽?”一向內斂的沈繁畫突然吼叫起來。

拿她的性命威脅?尹安驚愕的捂住嘴巴,胸口忽然用力的漲滿,堵住了所有可以呼吸的空隙,心髒暫停之後狂亂的跳動起來。如果說前一刻他所說所做都是假象,那麽此刻呢?

——若不是你爸拿她的性命威脅你。

“沈繁畫,我以為你很聰明,若說從前我不愛你,卻至少不厭惡你,可在你做了這一切後,還希望我反而會愛上你麽?”他噙著笑,不屑的說。

心裏艱難築起的牆壘,瞬間崩離止析,他的話敲打在她的心裏,除了無可抑製驚喜外還有翻騰不惜的勇氣。一切,還是在原點,一切,還是如她所想。

尹安和林陌是真實存在的。都不是錯覺。

“沈繁畫,你進林家,老爺子允許便可,但進我林陌的心,那便要問我。”

他話音落,她推門而入。

他一閃而過的慌亂和詫異,她看的絲毫不落。

“有什麽事麽?”他問,側過臉去,隻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她走過去,在身後環住他的腰。一直以來,他更隱忍。他的身體先是怔了怔,然後開始僵硬,直到反應過來時才狼狽的推開她。

“我以為女孩子的臉麵就算厚也該有了度的,難道你看不見我未婚妻還在麽?”他說,卻垂下了眼眸朝床邊走去。

她快他一步堵在了前麵,目光明亮看著他說;“在全世界麵前我也會如此,就當我不要臉又怎樣?”

她又生機勃勃充滿銳氣的模樣讓他愣了片刻。還有她眸底的堅持和深情。

“沈繁畫,林陌我要定了,他說過,是我先入為主。”她轉過頭看著沈繁畫。堅定不移。

然後在兩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拉著林陌迅速跑出了醫院。若從此,沒有盡頭,會不會比現在更幸福,他發誓,在她的身後他真的是這樣想。

“夠了。”草坪上,他甩掉她的手。

現實是,早已是盡頭。

“尹安,要我怎麽說你才能明白自己的立場。”他憤怒的喊。

其實,他更憤怒的是自己始終無法狠下的心。

啪......

她的手迅速的扇到他的臉上,然後,抬起頭毫不畏懼的看著他。

“懦夫的角色,你當夠了麽?”她一字一句,言詞犀利。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接著說:“林陌,曾經我以為你和我一樣有著不顧一切的勇氣,可是我發現我錯了。”

他冷笑起來,反問著:“不顧一切?”

不理會他的態度,尹安走進他,用力的抱住,然後輕輕說:“我愛你,林陌,我以為你也愛我的,對不對?”

她的語氣憂傷但並不哀怨。那一句我愛你,對他而言是語無論比的震撼。

踮起腳,她的吻落在他的唇上,輾轉至深,他先是躲避,隨著她的堅持,他爆發出一聲低吼然後狠狠的將她束在自己的懷裏,狠狠撕咬。

這麽多天,壓抑的思念一旦爆發便是無法收拾。

在心底的衝動即將泛濫時,他放開了她,呼吸低沉而急促。

“林陌,我知道你愛我,你不能對不起這份愛,彼此都行屍走肉的活著,就好了麽?”在他意識混亂的時候,她趁機勸說著。

“安,你都知道了。”他說的很篤定。

一句安,她生生的紅了眼眶。

重重的點下頭,她說;“林陌,關心則亂,他真的可以要了我的命麽?”

雖然不知道林家的勢力到底如何,可毫無緣故的要了一個人的命會是一件簡單的事麽。看著懷裏仰著頭,目光明亮,神色緊張卻又堅持的模樣,胸膛狠狠震了震。側過身坐在了草坪上,掏出煙點上,所有的心思都緩緩的沉澱了下來。

老爺子不是沒有好奇的,什麽的女孩,可以讓他突然認真起來。

“我要解除和沈繁畫的婚約。”他開門見山,並不遮掩。老爺子眉眼不抬,目光專注在書桌上的文件上,不以為意的說:“我可以容你在外麵玩玩,想來沈繁畫必也阻止不了你,這婚卻是非結不可。”

他咽下胸口升起怒氣,語氣不善的說:“這婚非結麽?那對象可是你?”

老爺子抬起頭,眯起眼睛,冷聲說:“那我就看看那女孩能活到什麽時候。”

他上前一步,厲聲道;“你敢。”老爺子的拐杖驀地飛到他的腿上,他硬生生的挨住了那一棍,眉頭不皺一下,卻在他收手的時候迅速反手。

“今日,你若動一下手,那女孩他日必遭十倍。”

彼時,他的手離老爺子的脖頸隻差一毫,頹然放下。

老爺子冷哼一聲又低下頭,這兒子他雖不看好,可縱觀這幾年來的表現,他的確優秀,假以時日,他的事業在他的手裏必能發揚光大,可惜,他和他偏生抵觸,更不願意在他身邊學習,而沈繁畫適時出現,與他或他的事業都是有絕對的幫助的,更重要的是他不愛她,不愛就生不起牽念,日後也不必怕有仇家捏住軟肋。

“你最近是太放鬆了,連沈繁畫安排了人在你身邊竟都毫無知覺。”老爺子語氣不善。

他亦是驚訝的。

“如此能人,不愧能入了你的眼,若她願意,給你做小夫人,更好。”他冷笑著,反唇相譏。

臉上挨了十足的力。

神情卻是不卑不亢的。有一日,這羞辱必千倍奉還。

“可見,那女娃不能留,她隻能惑了你的心智。”老爺子接著說。

他駭然的盯著他,半響後,一字一句說;“若你敢,那這林家的偌大的家業,你認為又該如何?”

每個人必有所顧。

“留她,也未必幫了我。”他說。

當初能看著發妻死在自己的麵前,還能對誰留有宇情。

“若不留她,必會毀了你。”他冷聲說,頭也不回的離開。

心裏卻再次想起的自己的母親,多麽善良的一個人,若不是為他,最後又怎麽會走上那一條路,他曾發誓這一輩子絕不會受製與他,可不想,會遇上她。

老爺子說的不錯,與她與他,都不是件好事。

假如當初會知道如今的一切,或許便不會抵觸他的栽培,至少今日,足有些條件可以與他抗衡。現在,晚麽?

可在此之前,絕不能讓她卷入這是非之中。半響後,他說;“我說過要把一切告訴你的,還記得麽?”

他有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說;“很小的時候,我並不是林家的獨子,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我父親很愛他和他的母親,對我很冷落,我就和我媽相依為命,那時候我媽怕我最後在林家會被欺負;然後,就在一個午後,把他從秋千架上推了下來,搶救無效後死掉,那年,我十一歲,他九歲,我父親狠狠的打了我媽,然後警察來調查,我媽就認了罪;我跪在地上求他,他一腳踹翻了我,我又爬著到他的身邊求他,那個時候,以林家的能力救一個人完全可以,至少不會被槍決,然而,他沒有這麽做。”

煙已經燒到了盡頭,長長的一片煙灰掛在煙頭上。

尹安感覺的到他的情緒變化,若連一個旁觀者都無法一時間釋懷,何況他。和母親相依為命,然後突然間隻剩一個人,那種感覺,無需多說,她有切身的體會。

“你知道那種感覺麽?無法保護心裏最深最愛的一個人,甚至處處受製,多可怕的夢魘。”他說,彈掉落在手指上的煙灰。

對,可怕的夢魘,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依然會在某個夜晚看見母親最後的模樣。

那個善良,美好的女人。他發誓,絕不辜負母親的初衷,不惜一切得到林家,最後為她報仇。

“林陌,在知道一切之後,你仍然是我的選擇,現在的你不再是十一歲的孩子。”她的手挽上他的胳膊。

若之前是一股莫名的勇氣,現在就是絕不放棄。

“尹安,是我自私,那樣的感覺我不想再有一次,除非等我有十全的把握。”他別過頭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突然覺得,這些年的努力,這些年自以為的強大,都太過渺小。不是十一歲的孩子又如何?

羽翼未滿,自難飛。

她跳起來,站在他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大聲的說;“林陌,你他媽的就這麽點出息麽?你以為人生有多少時間可以等,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有誰知道,好,你不是怕,我親自去找你家的林老頭,反正也不見沈繁畫就會輕易罷休。”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胸口不斷上下的起伏著。恨死他自以為是的保護和倔的像驢一樣的性格了。

他驚詫的看著她。以為他不相信,她表情嚴肅,又再次重複了一遍;“我親自去找你家的林老頭,我告訴他,要不即可殺死我,否則我絕不會放棄和你在一起。”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麽不要臉的對待一場感情,如此誓不罷休的模樣卻還得不到回應,一股腦的委屈湧上來,眼眶一熱,差點掉下淚來。

心裏不是沒有震撼的,在這麽多年後,還能出現一個用最真的心對他的人,是該珍惜。可是,他怕自己保護不了,既然最後無法相護,那麽,寧願從沒有擁有,兩方都好,才是上策,不是麽?

是不相信自己罷。

她的身體微不可見的顫了顫,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忍住眼睛裏的酸痛。“你懷疑我是意氣用事,或是衝動?”她問。

她果然還是生氣了,想解釋的話又咽了下來。

“可能我沒有你的理智,但絕不是衝動,我隻是聽從你的心,不想那麽多,就像我當初問你為什麽,你說沒有緣由一樣,而我對你也是沒有緣由。”她說完閉上眼睛,任眼淚掉下來。

這樣還不夠麽?

還要說多少,她以為他懂得她的,可他卻一直逃避。

若這樣也不行的話,那麽,隻能說明其實他沒有深愛她,至少沒有愛到舍不得的放不下的地步。

夜很靜,可以兩個人輕輕的心跳聲。好一句沒有緣由,他開始明白她當初感動到當場就哭的心情了。

若就此放過,以後自己會不會後悔。

隻這一個念頭,他忽而渾身一顫,心疼的無以複加,若說她不曾找來過,不曾說過這些話,那麽或許疼一疼還能過的去。

可如今呢?

怕再多陷一分就再不鬆開。

還是再鬆不開。

“謝謝。”他說,喉嚨裏一片灼熱。

情到深處,是再也找不到更深的話來表明。一直緊繃的情緒,和所有的委屈在瞬間釋放,她在他的懷裏嚎啕大哭。恨不得就此哭他個天昏地暗。他終於又是她的了。

“可是,尹安,我可能沒有愛你這麽深吧,至少是不足以承擔這一切。”他站起來,後退幾步。

沒有辦法不說假話,或許說的次數多了,就可以當成真的了。是太深,所以不敢冒一絲的險。

寧願,她不懂。

天堂和地獄之間,不過數秒,她感覺自己幾近崩潰。兩個人之間相差不過幾步,才終於明白那句,咫尺天涯。

“是這樣麽?”她顫著聲音問。疼的次數太多,是不是就會就變的麻木?可她隻覺得一次疼過一次,幾乎不能自持。

他狠著心又退了一步,目光掠過她落在遙遠的地方,說:“既不回頭,何必不忘。”然後,轉過了身,違心的說;“忘了吧。”

她眼底凝聚起來的眼淚,和蒼白的臉色,狠狠的擊潰著他的防線。再多看一秒,他都怕自己會忍不住狠狠將她擁擠懷裏。

愛,反之就是害。若真如此,他寧願不愛,去護她的周全。就如當初的母親,若不是太愛他,又怎麽落得那麽的下場。“既然這樣,當初你又何必那麽深情呢?”她在身後大吼,像陷入困境,幾乎要絕望的野獸。

他的身體震了震。一種鈍痛從頭到腳,無一幸免。腳步沉重的無法前邁一步,隻聽的她在身後緩緩的走上前。

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賤過,比當初到發廊的行為還要賤,至少那時,她是無法選擇。而今,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要聽見他絕情的話,一次又一次被他狠狠的打下更深一層的地獄。多麽,恬不知恥。和那優雅的沈繁畫相比,自己該有多麽卑微。可,怎麽就控製不了呢,連自己的心都控製不了。

“林陌,若有一日,我真的忘了,不要愛了,那時,你會不會有那麽些的後悔?”他說話,她接著問。

沒有想到,一陣尖銳的疼痛擊中了心裏最柔軟的神經,十指沒有意識的覆上胸膛上。一直隻覺得此刻不能愛,愛不起。卻未曾想過,會不會有一日真的忘了,真的不要愛了。

會麽?

心髒像被人硬生生的用刀剮著,支離破碎。他在身前,背對著她。她在身後,目視著他。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髒跳動的聲音,若時間一直如此定格,誰能說不願意。即便如此卑微簡單的要求,卻仍是奢侈的。

“林陌,這麽冷,怎麽還站在這裏呢?”沈繁畫從住院樓裏走出來,親昵的挽住他的胳膊。

“尹安,你們的話還沒有說完麽?要不,去樓上說吧。”她的目光輕輕的掠過她,有幾分不屑。

而她就在原地定格著,看著他跟著沈繁畫的腳步漸漸離開她的視線。身體像掉進了冰窖,徹骨的冷。

是不是林陌從頭到尾和她都隻能算做一場短暫的旅途,而她是他華麗旅途上的一個陪伴,轉了個地方,自然會有下一個接應上,而自己太把自己當成了回事,以為沿途的美麗風景和人都將會是以後的人生,並從未懷疑過,所以,投入了所有的熱情和希望。才發現在最後一刻時,連想放手都是那麽的困難。是心裏那些該死的幻覺,太過於逼真。怔怔的站著,在偌大的醫院中,在風口地裏,停止了身體,像傻子一樣眼淚洶湧,怎麽都止不住。幸而,人煙稀少。想來,這就是棄婦的表現吧,自己曾無數次恥笑過的那種棄婦。

思及此,又傻傻的笑出聲來。

“你別拉我,別拉我。”

聽見熟悉的聲音,尹安轉過頭看見滿臉通紅的唐藍,眼淚還沒來得及擦掉,就急忙的問;“你們怎麽來了?”

“我們早來了,是許慕辰不讓我出來,否則,我早衝出來打那林賤人了。”唐藍氣呼呼的叫著。

許慕辰抿起嘴巴,擔心的看著她,因為知道她多麽要麵子,才不讓唐藍出來。

“你們都看見了。”說著,聲音又哽咽起來。

唐藍和許慕辰對視一眼點點頭,可那些安慰的話又無從說起。

她勾起唇牽強的扯了了弧度,顫著手從口袋裏掏出煙,細長的煙,從嘴裏吸入肺力,是一種薄荷的涼,她曾最能穩定的情緒的動作,連續猛抽了幾口後,她說;“瞧,我怎麽說他都還是不肯和我在一起。”

可盡管如此,仍無法克製自己如野草般瘋長的喜歡和念頭。一根煙完了,她又從口袋裏拿出一根,迎著風,點了幾遍卻怎麽也點不上。

唐藍跨上前奪掉煙扔掉,問;“你還想和他在一起麽?”她怔怔的看著她,心底不值錢的驕傲又湧了上來,即便在最親最親的朋友麵前,也開不了口。

“你他媽的給我句實話,別裝逼。”唐藍突然發了火,大聲的問。

她無法看著自己的姐妹這樣生不如死的模樣,所有的事情,能一次性疼痛或歡喜,不好麽?偏生出這麽多糾結。誰他媽的說過,愛情啊,真是件百轉千回的事情。若真是這樣,還有命等到那天麽?

“我隻是想確定他的心意,並不想要一個不愛我的人在我的身邊。”尹安拉緊了牛仔外套的拉鏈,直到脖子,然後頭深深的低了下去。

許慕辰走到她的身後,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頭。

能這麽沒有驕傲,是因為在心底,她始終覺得他是愛她的,在這一切之後。

“尹安,如果確定了他是真的不愛你,那麽就跟我和許慕辰回去,從此,就當他林陌不過是曾經的路人某某。”她應了,不用思考。

一個和自己沒有關係的人,不是路人某某又是什麽?

從此,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