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激素02

顧傾原本並不畏懼這些守衛,誰知在對峙過程中,突然左耳上的耳釘一陣陣發燙,宛如最後的警告,在得不到反應後,那股熱量化為電流,直衝大腦。

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身體瞬間僵直,蜷縮著倒在地上。那種痛楚無法用言語去形容,就像是有人用針在紮他全身的痛覺神經,一下又一下,雖然隻是短短數十秒,卻讓他痛不欲生,恨不得立時昏死過去。

那些守衛當然不會放過這數十秒的機會,顧傾還沒從契約反噬的疼痛中緩過神來,就感覺腦袋受到劇烈撞擊,耳中嗡嗡作響,隨後徹底昏死過去。

顧傾就著顧姍姍的手喝了點水,轉頭打量四周,才發現自己三人已經不在破廟中。

艾馨道:“因為有一部分女孩逃走了沒有被抓回來,他們怕被人找上門來,所以連夜換了地方。”

顧姍姍手上握著一張已經皺成一團的紙巾,一邊小心翼翼地替顧傾擦臉上的血跡,一邊哽咽道:“哥哥,對不起,我以前那麽對你,還有我媽媽……我們全家都對不起你。沒想到,沒想到我最絕望的時候,竟然是你來救我。我……我那時候真的以為自己完蛋了,我喊過爸爸媽媽,喊過老師,喊過同行的驢友,可我怎麽都沒想到,最後來的人會是你!”

顧傾接過餐巾紙胡亂擦了擦,淡淡道:“這些話,等我們脫離了險境再說不遲。”

艾馨手上捧著一個破舊的碗碟,裏麵乘著半碗顏色詭異的流質食物,小心地遞到顧傾麵前。她的視線在顧傾額頭的傷痕掠過,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垂下去遮住了滿眼的愧疚與心疼,出口的聲音因為帶著哭腔而沙啞,“顧先生,你先吃點東西吧,雖然難以下咽,但至少我們都要撐下去。”

顧傾說了聲謝謝接過破碗,出乎意料的他沒有半點嫌棄,三兩口就將裏麵味道刺鼻甚至帶著酸臭的食物吃了個幹淨。

這幾日潛伏在破廟,他一直是饑一頓飽一頓,昏迷後被關起來又是一天一夜,此時真的是饑腸轆轆,急需食物補充。

艾馨心裏好受了一些,咬了咬唇道:“其實,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要不是我給顧先生打的求救電話,你根本就不會被他們抓住。”

顧傾打斷她道:“如果不是你的電話,我也找不到姍姍,說起來,我應該感謝艾小姐才是。隻是不知道艾小姐是怎麽落入他們手中的?”

顧姍姍聞言挽住顧傾的手,頭靠在他肩膀上,輕輕蹭了蹭,雖然身在險地,卻露出滿足的笑容:“哥哥,你真好!”

艾馨看著顧姍姍的目光有些羨慕,不僅僅羨慕她能與顧傾如此親近,能肆無忌憚的撒嬌,更羨慕她遭遇了這樣的慘事卻還能保持樂觀開朗的心態。若是自己也像她這樣,若是顧傾再晚來一步……艾馨沒辦法想象自己還有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這樣想著,她看著顧傾的目光越加明媚,漆黑的眼瞳中有異樣的星火在慢慢燃燒,逐漸燎原,“顧……顧大哥,我能這樣叫你嗎?我們也算是生死與共,患難之交,你也別叫我艾小姐了,和姍姍異樣叫我艾馨或者馨馨好了。”

顧傾笑了笑,沒有接話。顧姍姍輕哼了一聲,撇撇嘴,抱著顧傾的手更緊了。

他還是如當日初見時那樣看似溫和,實則疏離冷漠。

艾馨眼中的光芒淡了淡,隨後又馬上振作起來,“我進了一家按摩館,他們要求我登記各種信息,包括從哪個國家來,有沒有人同行。我覺得不對勁想要逃,卻被他們發現。匆忙之下,我隻能給你撥打電話求救,然後我被什麽都不知道了,等醒來已經在那個破廟中。”

聽著艾馨的敘述,顧姍姍打了個寒顫,臉色微微發白,跟著說起了自己的經曆:“我在尼泊爾的時候,和一部分驢友分道揚鑣。我們原計劃隻在德裏待兩天,可是我卻因為吃壞東西上吐下瀉,耽誤了行程。我的夥伴都走了,我一個人孤零零留在旅社,病卻越來越重,還發起了高燒,隻得自己去診所配藥。沒想到那診所竟然……那時候我已經好幾天沒跟爸爸媽媽聯係了,那些驢友也不關心我的死活,我被關在破廟的時候,真的特別特別後悔,我想就算我死在那裏,也根本不會有人知道。要是我沒有那麽任性,要是我哪怕在生病的時候給爸爸媽媽打一個電話,聽他們幾句關心和安慰也好啊!嗚嗚……”

顧傾伸手撫上她的頭頂,小姑娘的頭發油膩膩的打著結,甚至裏麵可能還有虱子在爬來爬去,與她從前精致美麗、神采飛揚的模樣截然不同,“等回去了,會有機會跟叔叔嬸嬸好好道歉的。”

顧姍姍抬起頭,淚眼摩挲看著他,“堂哥,我們真的還能回去嗎?”

顧傾正要說話,突然神色一凝,目光冷冷望向不遠處。

腳步聲慢慢靠近,隻見幾個穿著白衣,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麵容的人緩步朝這邊走來。

在這些白衣人身後,還跟著七八個身形高壯的男子,每個人手上都端著槍,身上散發出肅殺的寒意,很顯然手上見過不少血。

“真沒想到,能將一頭大象放倒的高壓電,你竟然完好無損。”

說話的是站在中間的白衣人,全身上下隻露出一雙棕色的眼睛,出口的聲音有些沙啞,用的是非常流利的英語。

顧傾抬頭望向說話的人,同樣用英語回複:“你們做這樣的人體實驗,還對落單的外國遊客下手,難道就不怕踢到鐵板,引火燒身嗎?”

對方聞言哈哈笑了起來,“你是在說自己就是那塊鐵板嗎?隻可惜,你這塊鐵板似乎不夠硬,否則也不會變成我們的階下囚了。”

頓了頓,他的笑意收斂,冷傲的聲音中慘雜著視人命如草芥的殘忍,“我既然有膽子做,就不怕人追究。更何況,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最終的進化和未來。像你們這種苟延殘喘的螻蟻又怎麽會懂?”

顧傾冷聲道:“你們究竟在做什麽實驗?”

白衣人重新笑了起來,“到底是什麽實驗,你很快就能親身體驗了。你連高壓電擊都能扛過去,相信用了這藥效果也一定會出乎意料的好。”

說完,他往後退了一步,跟在他身後的另外兩個白衣人也後退一步。

持槍的守衛打開鐵鎖,魚貫進入這窄小潮濕的牢房。

顧姍姍躲在顧傾身後,驚恐道:“你們要幹什麽,你們別過來!”

艾馨也尖叫道:“我們是Z國人,你們沒有權利傷害我們……”

兩人的尖叫聲戛然而止,三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持槍的人手非常穩,眼底一片肅殺,手指就扣在扳機上,沒有人會懷疑他們敢不敢扣下去。

其中兩個守衛冷笑一聲,一左一右架住了顧傾。另一人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個注射器,動作粗魯地扯開顧傾的衣領,朝著他脖子上幹淨利落地紮下。

“啊——!你們幹什麽,你們放開我哥哥!”

“你們給顧傾注射了什麽?混蛋,你們這樣會遭報應的。”

紮針的人手法特別準,看似凶殘,顧傾卻沒有感受到太多疼痛,隻有冰涼的**慢慢滲入自己血脈的感覺。

他沒有做無畏的掙紮,而是冷冷注視著牢房外那三個好整以暇的白衣人。他們眼中隱隱有興奮期待的火焰在燃燒,看著顧傾的目光像在看最有趣的獵物。

注射一完成,持槍的守衛就井然有序地退出牢房,牢門被重新鎖上,守衛退到三個白衣人身後,神色肅穆,嚴陣以待。

顧傾按著自己冰涼涼的脖子,緩緩道:“那些貧民就是被你們注射了這種藥劑,所以才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和欲望?而你們要找的是能將這種欲望轉化為力量,或者說實現基因進化的實驗體,我說的對嗎?”

為首的白衣人發出讚歎的笑聲,鼓掌輕歎道:“真厲害,隻是在廟裏潛伏了這麽兩天,看了一場實驗就能得出如此精準的結論,讓你被藥物吞噬心智變成野獸,或者成為冷冰冰的屍體,我都覺得暴殄天物,於心不忍了。”

“所以,看在我如此讚賞你的份上,你可一定要挺過第一波藥力發作哦!”

白衣人的話一說完,顧傾就猛地攥緊了拳頭,原本的古銅色的皮膚慢慢染上了潮紅,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下來。

“顧大哥,你怎麽樣?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麽?”艾馨滿心慌張,捏著袖子想要去擦他額頭上的汗珠。

顧傾伸手用力一推,聲音嘶啞難聽,仿佛極力壓抑著什麽,“你們別靠近我!”

艾馨被推得一個踉蹌,臉上滿是彷徨,還想要上前,卻被顧姍姍一把拉住。

顧姍姍的聲音中滿是驚恐,神情破碎而絕望,“艾馨姐,不可以……不可以過去,哥哥他現在會控製不住自己。就和那些可怕的男人一樣……嗚嗚嗚,哥哥,哥哥……”

艾馨是剛剛被抓的,沒有如顧姍姍一般經曆過滅頂的絕望。但她很快想起了剛剛顧傾和白衣人的對話,他……他被注射了那種藥,會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欲望?會如那些貧民一樣變成隻有本能的野獸?

艾馨的臉色白了白,和顧姍姍依偎在一起,身體不住的顫抖。她們該怎麽辦?到底要怎樣才能救顧傾?

顧傾的手深**入牆壁中,血肉模糊,沸騰的血液與欲望已經燒紅了他的雙眼,扭曲了他的麵容,讓他的樣子看上去說不出的猙獰恐怖。

可是,他竟然沒有撲向角落的艾馨和顧姍姍,而是死死的盯著牢房外的三個白衣人。

“真不可思議,藥效竟然被他壓製下來了。”

“看來這人身體強度出乎意料的好,恐怕曾經受過特殊訓練。”

“不過這樣可不行,我們需要的是藥效完全發作後的數據。點香吧!”

一炷香在牢房門口燃起,嫋嫋的煙飄散入內,帶著甜膩與芬芳,格外好聞。艾馨和顧姍姍嗅著鼻子,紛紛露出迷醉的神情。

可原本還死死壓抑著自己的顧傾卻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重重一拳擊打在牆壁上。

這一聲吼,喚回了顧姍姍和艾馨的理智,她們擔憂地望向顧傾,卻對上一雙猩紅血腥,如野獸般凶殘、冷酷的眼瞳。

顧姍姍“啊”的驚叫一聲,身體瑟縮著往牆角躲,滿心的恐懼、委屈和絕望終於憋不住化為了低低的哭泣。

艾馨也被那雙可怕的眼睛嚇得怔在原地,一顆心砰砰直跳,血液沸騰。沒有人看到那樣一雙眼睛會不恐懼,可是除了恐懼,她看著顧傾那張盡管扭曲卻依舊英俊的臉,心底竟慢慢升起一種異樣的悲壯與渴盼。

她已經知道顧傾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麽,所以才會用如此可怕的目光望著她。

她恐懼、惶然,可是更擔心顧傾,害怕顧傾如果得不到紓解,會不會像那些小說中描寫的一樣,最終被藥物損傷了身體。

艾馨是一個醫生,她比誰都清楚,現實中根本就沒有這種藥,更沒有什麽“不解毒就會焚身而死”之類的狗屁設定。

可是這一刻,她寧願把顧傾當做小說的男主,把自己當成甘願獻身的女主角。有些惶恐,有些悲壯,可是為了救顧傾,她甘之如飴。

艾馨這樣想著,突然掙脫了顧姍姍的手,跌跌撞撞朝顧傾衝過去。

“顧大哥,你現在很痛苦是不是?你告訴我,要怎樣才能減輕你的痛苦,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

顧傾聞到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夾雜著空氣中的甜香,讓他雙目驟然暴突,血絲密布。他狠狠甩開艾馨,怒吼一聲,“滾開!別靠近我!!”

艾馨被重重推到在地上,**的皮膚摩擦著粗糲的地麵,疼的她眼淚都掉落下來。

可是她沒有時間氣餒,甚至來不及看一眼自己的傷勢,衝上去攔腰緊緊抱住顧傾,哭泣道:“顧大哥,你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的,我怎麽能讓你獨自承受痛苦呢!對不起,對不起……無論你想對我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這都是我自願的。”

牢房外,白衣人發出“哈”一聲輕笑:“這真是,太有意思了!”

牢房內,顧姍姍看著艾馨決絕無悔抱著堂哥的樣子,心中滿是內疚和羞慚,她……她很害怕現在的堂哥,根本不敢像艾馨一樣不顧一切的接近。可內心深處又隱隱覺得,艾馨的行為有哪裏不對勁。

顧傾所有的忍耐與掙紮,在這一刻終於碎成了渣渣。

他麵目猙獰,雙手抓住艾馨肩膀猛一用力,艾馨身上的衣服竟然被撕成了兩半,露出裏麵露臍的小背心。

艾馨瑟縮了一下,卻又勇敢地挺起胸,雙目殷切而深情的看著顧傾。

顧傾抓著艾馨肩膀的手越來越緊,血肉模糊的手指將她的肩胛骨抓出咯咯的響聲,碎骨般的痛,讓艾馨額頭滲出汗水,可她卻咬緊了牙關沒有發出半點呻吟。

顧傾慢慢傾下身去,離艾馨越來越近,牢房外的白衣人雙目明亮如火,興奮的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可誰知,顧傾卻突然仰天怒吼一聲,扣住艾馨的肩膀將人甩出去,閃電般轉身朝牢房的鐵門狠狠一拳揮出。

“砰——”一聲巨響,鋼鐵打造的牢門發出痛苦的呻吟,彎曲成一道恐怖的弧形。門鎖在空中搖搖晃晃,仿佛隨時會掉落下來。

牢房裏外,所有人都被這一番變故驚呆了。

顧傾又一拳揮出,整個鋼鐵牢門轟然倒地,揚起一地塵埃。

幽暗的空間中一片死寂,就連顧姍姍的哭泣聲也戛然而止,所有人宛如電影畫麵被定格般,一動不動。

“快,快抓住他,用麻醉彈!”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棕色眼瞳的白衣人。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卻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極度的興奮。

麻醉彈打出,顧傾側身閃避,隨後一拳揮出。

離他最近的守衛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牆上。

槍聲越來越密集地響起,彈雨交織成一張網,將顧傾團團籠罩。

可是這一刻,他的身形卻仿佛化為了一道青煙,穿行在槍林彈雨中,連衣角都沒有被子彈擦中一下。

顧傾的腳步在一點點前進,每前進一步,就有人被他擊中,轟然倒下。

短短八秒,彈雨消失,他出現在那三個白衣人麵前。

顧傾伸出手,左右手各抓住一個人的脖子,另一人想逃被他一腳踢翻,重重踩在腳下,口中狂噴鮮血。

“你,你想要做什麽?你……你別亂來啊!”為首的白衣人在這一刻終於知道怕了,驚恐地看著顧傾,“你,你要知道這裏是印度,我的身份很……很不簡單。你,你不是這裏的公民,殺了我,你和你的國家都會有麻煩!”

說話間,外麵的人也聽到動靜衝進來,一個個手中都拿著武器,黑洞洞的槍口對著顧傾,不停有人呼喊著讓他住手。

這些槍口裏裝的可不是麻醉彈,而是真正的荷槍實彈。

白衣人笑道:“哈……你,你看到了,殺了我,你們自己也跑不了。你……你放了我,我們還可以談條件,咳——!!”

他的話還沒說完,扼住喉嚨的手就陡然收緊,鮮血從他口中狂噴而出。

白衣人驚恐地低頭,卻看到一張如地獄修羅般的麵容,他臉上濺滿了血,神色猙獰,嘴角卻帶著殘忍的笑,哪裏有半點身為人該有的恐懼與猶豫,隻有如動物般弑殺暴虐的本能。

在這一刻,白衣人是真的後悔了、恐懼了。他沒有想到,自己本想著**出一個優秀的實驗體,眨眼之間卻角色倒轉,刀俎上的魚肉變成了獵人,而他自己卻成了命懸一線的獵物。

鼻涕眼淚流了滿臉,裹在臉上的白布也掉落下來,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麵容。

從他出現開始就一直是高高在上,用戲耍的姿態看著別人沉淪,此時卻再也顧不得什麽麵子,隻知涕淚橫流地哀求,“別殺我……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哈……哈……救……救救我……”

白衣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因為顧傾的手越收越緊。

而周圍那些守衛的槍也已經上膛,數十枚手指按在扳機上,隨時都準備扣下。

牢房中的顧姍姍和艾馨都衝了出來,看著眼前的一幕,臉色慘白,眼中滿是悲憤與絕望。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幽暗的地底突然亮起一道璀璨的白光,無聲無息,卻奪人心魄。

顧傾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很混亂的夢,夢中他一直很渴很熱,瘋狂地渴望得到什麽,又恨不得把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都撕碎。

當鮮血噴濺到臉上的時候,他沒有任何惡心的感覺,反而有種全身血液都沸騰的興奮在身體裏蔓延。他要殺光眼前所有的生物,撕碎手邊每一塊血肉,他享受這種殺戮的快感,暴虐的樂趣,他也有毀滅一切的能力。

可是,心底深處卻又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告訴他。

不可以,你不可以這麽做!你忘了曾經發過的誓言了嗎?你忘了那些與你一起為理想奮鬥,最終卻倒在血泊中的戰友了嗎?你忘了你承諾過一定會回到那個孤獨而不懂如何照顧自己的少年身邊嗎?

蒸騰的欲望與僅存的理智,以他的腦內為戰場在進行如火如荼的交戰。

可是隨著越來越多的甜香彌漫進口鼻,隨著血腥味刺激著他的神經,理智慢慢被身體的本能欲望所壓製。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卻無法再控製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沉淪。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時刻,耳垂上卻如灼燒般熱燙起來,緊接著強大而熟悉的能量直衝大腦,極度的痛楚隨之而來,僵硬了他的身體,卻也讓他迷失的神智在這痛楚的刺激下慢慢回歸。

顧傾跌倒在地上,張大了嘴如擱淺的魚一般狼狽地大口喘息。

其實主仆契約的反噬早在第一次闖入寺廟時就開始了,但一開始隻是耳朵的熱燙,和穿透身體的微微電流,顧傾沒有放在心上。

他沒想到,在超過十天後,這反噬竟然會變得如此迅猛,連他的意誌都無法承受。不過也幸好反噬帶來的非人痛楚,才讓他的理智從癲狂與失控中蘇醒過來,及時收手,沒有犯下大錯。

隻是這幾日,他分明已經摸清了反噬的時間規律,現在根本不應該是契約反噬的時間,可為什麽耳釘卻會發作?

如今自己再次失手被擒,等待他和顧姍姍、艾馨的又會是怎樣的結局呢?他會被當做實驗體送上手術台,永遠失去自由嗎?

腳步聲朝著他慢慢靠近,周圍安靜的可怕,安靜到顧傾此時如此混沌的腦袋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吃力地動了動身體,想要抬起頭,卻發現自己使不出半點力氣。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我記得我給了你電磁流防護罩,一次性陽粒子流激光槍,就連剛剛研製成功的空間瞬移裝置我都給了你一個,結果你居然還能把自己搞成如此淒慘的模樣。”

“顧傾,你還能更蠢一點嗎?”

顧傾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頭,望向蹲在他麵前的人。

那是一個清秀瘦弱的少年,臉色蒼白,眉目秀麗,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不耐嫌棄,可是那雙漆黑澄澈的眼眸中卻清楚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宋淮……”出口的聲音嘶啞顫抖,帶著宛如身在夢中的難以置信,“你怎麽會在這裏?”

宋淮皺了皺眉,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不過聽到顧傾的問話,他還是不忿道:“你以為我想在這裏嗎?我跟你說過那麽多遍,主仆契約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簡單……你,你這個蠢貨!!”

少年很明顯不擅長罵人,可是又真的氣狠了,所以翻來覆去都是“蠢”這個字。

顧傾的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感覺到身體的麻痹與疼痛逐漸退去,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望向四周。

隻見這昏暗的空間裏,橫七豎八躺著數十個人,有那些持槍的守衛,有剛剛差點被他殺了的白衣人,也有自己的堂妹顧姍姍和艾馨。

顧傾的腦中第一時間閃過當初宋淮說的話:“這是陽粒子流激光槍,能讓人瞬間陷入昏迷。優點是比起其他武器後坐力很輕。缺點是造價昂貴,卻隻能使用一次。而且對人體的傷害有限,大概相當於連續照了五六次X光,如果你想殺人,最好別用它。”

顧傾的手不自覺摸上自己的靴子,在那裏藏著所有宋淮給他的東西,可是哪怕最危險的時候,他也一樣都沒有使用。

他不使用不是不需要,而是他不願意將宋淮這些超越時代太多的黑科技產物暴露在人前,他不想宋淮成為人們的焦點,甚至被關入研究所,從此失去自由。

可是,此刻看著眼前蒼白的少年,他的心中卻第一次湧起了懊悔的情緒。

早知道自己不用的結果,是讓宋淮跑過來親自用,他還不如一開始就用了呢!

“少爺,你用了多少個陽粒子流激光槍?”顧傾小心問道。

宋淮瞪了他一眼,脾氣特別不好,“全部用完了!這些材料本來就很貴,我磨了很久蔣越才願意讓我買的,都怪你,這些你以後全部都要賠給我!”

頓了頓,他補充道:“用甜點賠!”

顧傾眉眼緩緩舒展開來,神色說不出的溫和柔軟,與剛剛那猙獰凶殘的模樣完完全全判若兩人。

“好,我會記著自己欠了你這筆債的。”他笑道,“對了,剛剛那道白光就是陽粒子流,可為什麽他們都昏倒了,我卻一點事都沒有?”

宋淮撇嘴道:“你身上有Black Oath,它蘊含的鐵電規則能重定義世間許多能量轉換。陽粒子流也是被重定義的一種能量,傷不到你是正常的。但你也別高興太早,Black Oath也不是所有能量都能重定義的。反正我若是想懲罰你,有一百種辦法讓你逃不過去!”

顧傾忍不住又笑起來,“少爺,我知道。”

宋淮總覺得顧傾笑的特別欠扁,特別讓他討厭。

他皺眉不去理這家夥,而是拿出又一支“手電筒”,對著昏迷不醒的守衛和白衣人下身分別照了照。

明明隻是非常普通的淡紫色光芒,照射在這些人身上的時候,卻讓他們一個個都身體抽搐了一下,神色似乎既痛苦又酸爽。

顧傾看著他們的樣子,都覺得背脊一寒,忍不住問道:“少爺,你在做什麽?”

宋淮不理他,照完了所有人,才掩嘴打了個哈欠,蔫蔫道:“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沒?找到了我們回家吧,這裏一點都不好。”

又熱又臭,最重要的是,食物那麽難吃,精致的甜點也找不到,隻有羅醫生給的玫瑰奶球還勉強能下咽。

顧傾一手一個扛起昏迷的艾馨和顧姍姍,聲音說不出的柔軟寧和,“好,我們回家。”

四人離開後,這片區域很快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無數警車圍攏過來,將這裏團團包圍。

這個夜,對德裏市來說,注定不會再平靜。可是這一切與顧傾和宋淮他們已經再沒有關係。

因為宋淮走的慢,所以兩人一直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羅醫生所在的酒店,此時天已經蒙蒙亮。

羅醫生接到前台的電話匆匆下來,看到滿身狼狽的宋淮焦急道:“你去了哪?我半夜有急事出去一趟,回來就不見你的蹤影,急的我差點……咦,這位是?”

宋淮讓人急著找了一夜,也沒什麽愧疚感,隻是滿臉疲倦地打了個哈欠,“他是顧傾。”

“顧傾?”羅醫生想起傅清平和宋淮的對話,習慣性地露出微笑,朝顧傾伸出手道,“你好,我姓羅,是個醫生。”

顧傾同樣露出溫和的笑容,“羅醫生,麻煩你照顧我家少爺了……”

少爺?羅醫生被這個稱呼說的愣了愣。

隻是還不等他繼續問,宋淮已經不耐煩道:“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屋睡覺了。”

“等等!”羅醫生卻突然開口叫住他,因為極度的驚訝連聲音都變調了,“宋淮,你的腳!”

顧傾心猛然一跳,低頭望去,這才發現,宋淮的褲子很長拖到地麵,蓋住了他的腳,可是此時褲腳末端卻血跡斑斑。

宋淮後知後覺地拉起褲腳,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穿鞋子,而一路的泥濘石子摩擦,讓他的腳髒的慘不忍睹,也傷的慘不忍睹。

顧傾倒吸了一口涼氣,上前一步抱起宋淮,將他放到前台附近的待客沙發上,查看他腳上的傷。

宋淮有些底氣不足道:“這不能怪我,我不是故意不穿鞋的,隻是……提醒來的很急,我怕我不找過去,你就死了,或者又走遠了,一時著急才沒注意到。”

顧傾咬了咬牙,緩緩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好半晌才道:“我知道,這一次都是我的錯,不關少爺的事。”

“你知道就好……”宋淮輕哼了一聲,喃喃又說了句什麽,終於撐不住,趴在沙發上沉沉睡了過去。

顧傾看著少年倦極熟睡的側臉,久久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

羅醫生輕聲道:“不如將他送到我的房間,我那裏有碘酒和紗布。還有這兩位小姐,身上的傷也不輕,恐怕都需要處理一下。”

顧傾抬頭望向羅醫生,扯出一個笑容道:“那就多謝羅醫生了。”

“你說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答應了宋淮五天回來,結果十幾天都沒個蹤影,連個信息也沒有。你知道現在那別墅是什麽鬼樣子嗎?大廳裏到處是外賣盒,蒼蠅嗡嗡亂飛,房間裏連點熱水都沒有,你不是說要當宋淮管家報答他救命之恩嗎?你的恩就是這麽報的?”

傅清平指著顧傾口沫橫飛地罵個不停,顧傾低著頭,非常老實地由著他罵。

一旁的顧姍姍和艾馨聽得目瞪口呆,又迷迷糊糊,想插嘴替顧傾求情,卻在麵對傅清平的怒火時,又悻悻地縮了回來。

傅清平喘了口氣,繼續道:“你說你報什麽恩啊?這到底是你欠宋淮的還是宋淮欠你的?說什麽主仆契約,結果你這個仆人拍拍屁股走的瀟灑,卻讓宋淮這個主人巴巴跑到千裏之外的印度來找你。”最重要的是,還拖上他這個非親非故無辜受累的人!

“你知道宋淮到這裏後受了多少罪?這幾日他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剛到第一天就上吐下瀉發起了高燒,去個診所還被人盯上,如果不是羅醫生剛好路過救了我們,就算我不死,宋淮也鐵定死翹翹了。你知道羅醫生診斷出來宋淮是什麽病嗎?病毒性肺炎,差一點點就發展成結核性胸膜炎,就他那小身板,如果病情真的惡化,你覺得他活的下去嗎?可就這樣,他卻還要找你,生怕再晚一點找到你,你就死了。顧傾,你說天底下有你這麽折騰雇主的管家……哦不,仆人嗎?!”

顧傾抬起頭,望著滿臉怒容的傅清平,動了動嘴,卻說不出話來。

顧姍姍滿麵愧疚,哽咽道:“對不起,我哥都是因為我才來這裏的,你……你別怪我哥,一切都是我的錯。”

艾馨也道:“傅警官,弄成這樣顧大哥也不想的,他已經夠內疚了,而且他真的是為了救人,要不是顧大哥,我和姍姍這次肯定凶多吉少。你看現在宋教授總算還是完好的,要不你就饒過顧大哥吧?有什麽火衝我們發好不好?”

顧姍姍連連點頭,巴巴地望著傅清平,又不時看看房門緊閉的臥室,羅醫生正在裏麵給宋淮做治療。

傅清平冷哼一聲,睨了顧傾一眼道:“算了,看在兩位美女的份上,不說你了!”

事實上,他本來也沒多想替宋淮打抱不平,隻不過最近在印度諸事不順,心情不爽,剛好逮著顧傾這個罪魁禍首好好罵一頓,發泄一下。

不過,傅清平的目光在艾馨臉上轉了幾圈,神色中帶上了些疑惑。

艾馨摸著自己的臉問:“傅警官,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不對勁嗎?”

傅清平盯著美女看被抓了個正著,有些尷尬得撓了撓頭,幹笑道:“沒,當然沒有,隻是覺得艾小姐好像變得比以前漂亮了。”

他記得當初在君悅美容院看到這個艾馨的時候,她似乎眼睛沒那麽大,睫毛沒那麽長,皮膚沒那麽白,額頭也沒那麽飽滿圓潤啊?

同樣因為毀容修複手術的關係,傅清平對艾馨也有些印象,他記得當初看到的明明是個長相平平,皮膚黑黃,看著有些老氣的女孩,哪有如今這麽青春靚麗?難道是他記錯了?

艾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聲道:“傅警官過獎了,我覺得我也沒什麽變化啊!顧大哥,你說呢?”

顧傾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視線重新投注在緊閉的臥室房門上。

艾馨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來,頹然低下頭。

半個小時後,臥室的門終於打開,羅醫生皺著眉從房中走出來。

顧傾急忙迎上去,“羅醫生,宋淮怎麽樣?”

羅醫生神色有些疑惑道:“腳上的傷沒什麽問題,我已經做了處理,三五天就會結痂痊愈。肺炎應該也好的差不多了,可是他的身體卻比昨天早上虛弱了許多。我也學過一些中醫,所以嚐試給他把脈,發現他似乎……受了些內傷。”

“內傷?”傅清平道,“這是什麽鬼?武俠小說嗎?”

羅醫生搖搖頭:“我也不是很確信,似乎是五髒六腑受到過震**,不太嚴重,就像是開槍的時候身體要承受後坐力的衝擊一樣。對於尋常人來說應該是微不足道的傷害,但可能宋淮的身體太弱了,再加上受衝擊次數太多,所以情況有些嚴重。”

顧傾想到那些被宋淮用完的陽粒子流激光槍,雙手猛地攥緊,死死握成拳。從未有過的悔意再一次在身體裏蔓延,讓他手腳冰涼,幾乎維持不住自己即將崩裂的表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我要怎麽做?”

羅醫生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溫聲道:“你也別太擔心,隻是受這種傷會有些痛苦,拖久了也會對身體產生不可逆的傷害。但你們不是已經決定明天就回國了嗎?國內有更好的醫療條件,再找個中醫好好給他調理一下,最多過一個月他就痊愈了。”

顧傾點點頭,輕輕說了聲:“謝謝。”

“宋淮也是我朋友,客氣什麽?”說著他又望向顧姍姍和艾馨,“不知道兩位小姐身上的傷好些了沒有?不如我再給兩位檢查一下?”

顧傾沒有再去聽他們在說什麽,而是推門進入臥室。

幽暗寂靜的房間裏,臉色蒼白的少年睡得香甜,無論是腳上的傷、五髒六腑的疼痛,他都毫無所覺。

從第一天認識宋淮起,他就知道,這是一個無比寂寞的少年。

他寂寞到,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寂寞著、疼痛著、寒冷著,因為永遠隻有孤單一人,永遠隻有實驗陪伴,所以從沒有人去提醒他何為痛苦何為快樂。

顧傾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到如今,我都不知道闖入你的生活,和你締結Black Oath,到底是對是錯。傅清平說的對,如果不能讓你過的比以前好,我報的算哪門子恩呢?”

**的少年依舊熟睡著,卻突然微微蹙起了眉頭,砸吧一下嘴,怒道:“混蛋顧傾,不許倒掉我的甜點!”

顧傾愣了愣,隨後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這一笑,他眼中的陰霾全數消失,隻餘下淺淺的溫暖與星光。

* * *

第二天早上,宋淮早早就被顧傾從被窩裏挖起來,因為他們定了今天中午的飛機回國,十點以前就要趕到機場。

宋淮被顧傾伺候著洗漱完畢,就蔫蔫地趴在沙發上,連敲門聲響了也沒聽見。

羅醫生笑道:“你們今天就要離開印度了吧?我開完研討會,卻要到下個月才能回國。臨別也沒什麽禮物能送的,這盒玫瑰奶球你帶著路上吃吧。”

宋淮難得不吝嗇自己的笑容,迅速搶過羅醫生手上的紙盒,抓起一個往嘴裏塞。

在他準備拿第二個的時候,紙盒被顧傾搶走,“大清早不適合吃油炸和太過甜膩的食品,這些留著飛機上吃。”

宋淮撲過去想要把紙盒搶回來,卻被顧傾輕鬆躲過,氣的他大叫,“顧傾,你混蛋!!”

顧傾不去理他,自顧自收拾行李。因為人數太多,所以他們在羅醫生所在的酒店又訂了兩個房間。顧傾和宋淮一間,兩個小姑娘一間,傅清平則在羅醫生地方借宿了兩個晚上。

羅醫生看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覺得有些好笑,正要說什麽,外麵卻傳來嘈雜的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此起彼伏的警笛聲。

“發生什麽事了?”羅醫生湊到床邊望了一眼,“這個酒店附近很少會這麽吵的啊!”

這一看之下,他的臉色卻有些變了,“這……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那麽多警察和警車?那些標示是……戒嚴?”

顧傾連忙湊過來看,隻見底下密密麻麻都是警車,不,不僅僅是這酒店附近,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警車,還有拉起來的警戒線。

看著這偌大的陣勢,顧傾心裏咯噔了一下,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些警戒線幾乎封死了周圍所有的主幹道,想要叫出租車甚至突突車去機場,根本就不可能。若是戒嚴一直不解除,他們還趕得上飛機嗎?

中午十二點,房門被敲響,傅清平匆匆走進屋中,一邊擦汗,一邊拿起顧傾準備的涼水仰頭喝了幾大口,才喘著氣道:“羅醫生回來了嗎?宋淮和兩個小姑娘都在屋裏沒有出去吧?”

顧傾搖了搖頭,“羅醫生一直沒有回來,其他人我沒讓他們離開。”

“不讓他們出去是對的!”傅清平放下水杯,臉色有些難看道,“現在整個德裏市都亂套了,到處都是打架的、鬥毆的,還有遊行的,月光集市那塊,我都沒敢進去,遠遠站著都看到有人差點被踩死。現在想找到車子去機場,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哪怕警察肯放行,也沒有車子能通過那些被堵得嚴嚴實實的路段。我們那趟航班,鐵定趕不上了!”

顧傾神色凝重:“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會突然亂成這樣?”

傅清平歎息道:“說出來你可能都不會信,今天是德裏市這邊一個重要的節日,所有人都要進入恒河支流沐浴清洗,好像是洗去身上的汙垢和病害。反正是一個特別神聖的儀式,有數十萬人會共同參與。”

顧傾臉色一變再變,眉峰緊蹙,他想起了那個寺廟中發狂的貧民,與傅清平描述的場景何其相似。可是,對一兩個人注射這種藥物還能理解,讓這麽多人同時失去理智,是如何做到的?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傅清平鬱悶道:“唉,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在這裏多待了,但看來我們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這種特殊情況,不知道機票錢給不給退啊!為什麽偏偏就隻有這麽一個航班,要不然改簽到晚上,說不定還有希望……”

顧傾沒有心情去聽傅清平的念叨,他轉頭對趴在沙發上的宋淮柔聲道:“少爺,今天可能沒辦法回國了,不如你去**再睡一會兒?”

顧傾說了兩遍,宋淮才抬起頭,迷迷糊糊用沙啞的聲音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清。”

“少爺——!!”顧傾臉色一變,手摸上了他的額頭,“你,你又發燒了?”

傅清平驚呼道,“不會吧,又發燒?我暈,臉紅的跟煮熟的蝦子一樣!這三番五次發燒,不會把人給燒傻了吧?”這麽高智商的腦子要是燒傻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宋淮又聽到了“傻”這個字,他很想罵兩句,可身體實在沒力氣,而且喉嚨麻麻的燙燙的,很艱難才能發出聲音。

正在這時,宋淮的手機嗡嗡振動起來。他向來不愛用手機,但顧傾還是強製給他配了一個,主要是外出的時候能應對緊急情況。

宋淮往手機屏幕看了一眼,隱約看到蔣越的名字,可他太累了,既沒有力氣拿起手機,也沒有力氣聽那個聒噪的煩人鬼說話。

顧傾接起手機,就聽蔣越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來,“宋淮我跟你說,我這幾天真TM倒黴透了,居然被我爸丟進了什麽總裁培訓班。你說培訓就培訓,居然搞全封閉,手機電子產品統統沒收,早上還要軍訓,我真是想死的心……”

“蔣越!”顧傾打斷他,聲音冷冰冰硬邦邦的,可是細聽能聽出裏麵細微的嘶啞,“少爺生病了,發高燒,現在沒辦法接聽你電話。”

“什麽?!”蔣越緊張道,“宋淮病了?怎麽病的?你等著,我現在就飛車去溧陽!”

“我們現在不在溧陽,在印度德裏市。”顧傾緩緩道,“少爺病的很重,可是德裏市發生暴亂,我們趕不上航班。這裏沒有足夠的條件讓少爺休養。”

“我靠,你們怎麽跑那地方去了!!”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汽車喇叭聲,“顧傾你說你是怎麽回事?說要好好照顧我兄弟,你就是這麽照顧的?!等一下,你先讓宋淮聽電話,讓我先確認他到底是死是活!”

“吵死了!”宋淮有氣無力地張嘴,“都怪你,蔣越!我找你……打了很多電話都找不到,隻好自己跑來……跑來印度,咳咳……”

“好好,都怪我都怪我!我說你嗓子怎麽啞成那樣,不會真的病入膏肓了吧!”

顧傾扶起宋淮,給他喂了點水,手碰觸到少年滾燙的肌膚,顧傾端著杯子的手顫了顫,差一點都沒握住。

喝了水,宋淮的聲音總算正常了一些,他對著手機喃喃:“蔣越,我不管,我要……我要回國,我不要呆在這裏。你……你替我想辦法!”

“好好好!我來想辦法!”蔣越連聲道,“你,你先別說話了,這聲音我聽著怎麽那麽瘮得慌。我現在就聯係我爸,看能不能安排私人飛機過去接你。最遲下午四點能到甘地機場,可是,飛機也隻能到機場啊,你們那邊過的來嗎?”

顧傾拿過手機,語氣冷靜從容,卻無比決然,“你放心,下午四點前,我一定會把少爺安全送到機場。”

* * *

“顧傾,你瘋了?你說你要背著宋淮跑去機場,你知道這裏離機場多遠嗎?開車過去都要半個小時,你背著個人跑過去打算把自己累死嗎?更何況,如今整個德裏市都在暴亂中,亂拳亂槍無眼,萬一路上中招了怎麽辦?”

顧傾神色平靜道:“這片區域到機場的地圖我剛剛已經全部背熟了,一路上我會盡量選偏僻無人的小路,隻要不是遇到大規模鬥毆,我都有信心解決。從這裏到甘地機場大約二十幾公裏,以我的腳程大概三個小時能到達,時間剛好足夠。”

顧傾一邊說,一邊替宋淮穿戴好防曬服,把證件塞進貼身腰包,又在靴子裏塞上一把匕首,才將昏迷的宋淮背起來:“幫忙把少爺和我綁在一起,你是專業人士,知道怎樣綁才不會讓少爺難受,而且不容易掉下來。”

傅清平雙目發直地看著一睡一醒的兩人,這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這主仆二人,並不是隻有宋淮一個不正常,顧傾的腦子那也是壞掉的。

尼瑪這兩個人根本就是瘋子嘛!!

顧傾顛了顛背上的宋淮,確定不會滑落,也不會讓宋淮覺得不舒服,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我們的行禮就拜托你了,飛機票的事情不用擔心,這次是我和少爺連累你,旅行中所有的費用請都讓我們來出吧。”

傅清平皺了皺眉想說話,顧傾卻打斷他,輕聲道:“傅警官,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警察,這次幸好有你幫忙。以後你想要買少爺的發明,我可以給最低折扣。我們,後會有期!”

傅清平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直到顧傾離開了好幾分鍾了才猛地反應過來。他嘴角翹了翹,又壓下去,過了幾秒還是忍不住翹起來,臉上的笑容說不出的燦爛嘚瑟,“老子是好警察還用得著你說啊!”

艾馨今日化了淡淡的妝容,身上穿著無袖碎花長裙,越發顯得她膚白貌美,氣質卓然。一見到顧傾,艾馨臉上的笑容遮都遮掩不住,隻是還不等她打招呼,卻看到了顧傾身上的宋淮,還有他那一身裝束。

“顧大哥,你……你這是要?”

顧傾朝她點了點頭道:“碰到你正好,替我跟姍姍說一聲,我先帶宋淮回國治病了,讓她跟著傅警官回去,不要再調皮搗蛋。”

“你,你帶宋淮回國?”艾馨震驚道,“可是現在德裏市一片混亂,車輛無法通行,你們怎麽去機場?”

顧傾已經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解釋道:“混亂的隻是城中心,隻要離開這片區域,車輛就能通行,就算找不到車,三個小時也能到達機場。”

“可是現在城裏那麽危險,萬一你受傷了怎麽辦?被大亂鬥波及了怎麽辦?是,宋教授是病的很重,可是真的差那麽幾個小時,非要現在回國不可嗎?你在寺廟裏受了那麽重的傷,都沒有好好治療,難道你就不需要休養,難道你的傷就不是傷?傅警官說,你是宋教授的管家,可就算是管家,他也不能這麽磋磨你啊!”

顧傾原本已經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他回頭望向艾馨,臉上所有的溫和都收了起來,隻剩下冰冷的不耐與厭煩,“艾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隻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關係。我做什麽樣的決定,應該輪不到艾小姐來管吧?”

很快,樓道中隻剩下艾馨一個人呆呆的站立著,眼中滿是惘然、悲憤和委屈,她看著空無一人的樓道盡頭,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眼眶。

* * *

宋淮迷迷糊糊中醒過來,發現自己又被人背著,隻是這一次背他的人從傅清平換成了顧傾。

他舔了舔幹裂的唇,覺得有些渴,剛要說話,就看到顧傾近在咫尺的臉。他的臉被太陽曬得紅彤彤的,嘴唇幹裂的比他更厲害,臉上的汗像雨一樣不停流淌下來,從前在別墅裏打理的整整齊齊的黑發,此時卻一團淩亂。

想要喝水的命令卡在喉嚨口,宋淮的視線望向四周,周圍一片嘈雜,低頭看去,底下烏壓壓的全是人頭,而且三五個人就湊成一團纏鬥在一起。

不時能聽到陌生語言的哀嚎聲、咒罵聲、吼叫聲,還有此起彼伏的警笛聲。

簡直……太吵太亂了。

宋淮找不出詞語來形容眼前如末世崩塌般的景象,他隻知道,他討厭這個地方,討厭這裏的味道,討厭這裏的食物,還有那被欲望驅使而無法自控、無能為力的癲狂。

眼前的一切,會讓他想起那些久遠的,他情願遺忘的記憶。

宋淮微微晃了晃腦袋,就發覺背著他的顧傾身體也晃了晃,停下腳步。

宋淮怔了怔,這才發現,顧傾竟然背著他走在破舊的城牆上。城牆早已坍塌了大半,能落腳的地方很小,高度卻足有十米,走在上麵稍一搖晃就可能摔下去。可是也因為行走在這樣的地方,他們才能避過下麵的亂鬥。

顧傾又緊張地問了一遍,宋淮才開口說話,卻是答非所問:“從這裏掉下去會死嗎?”

顧傾愣了愣,隨後低笑道:“就算摔下去,少爺也可以拿我做墊背。”

宋淮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不屑道:“我可以在離地兩米的時候彈出透明氣墊,怎麽都不可能摔死!”

顧傾臉上的笑容越加柔和,腳下開始繼續在殘破的城牆上跳躍。

宋淮喉嚨沙啞難受,也不願意再講話,有氣無力地趴在顧傾背上,看著底下混亂又讓人莫名悲傷的場景在眼前如流水般劃過。

“少爺你在想什麽?”耳邊傳來顧傾的聲音。

“我不喜歡這裏。”宋淮輕聲道。

他想起那個人說,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他想起那個人說,隻有把那些醜陋的螻蟻全都置諸死地,才會有純潔而美麗的新生。

可是他不喜歡,不喜歡看到用血腥和殘破鑄就的新生;更不喜歡聽到能刺穿耳膜的哭聲與哀嚎。如果是那樣換來的新生,他寧可不要。

“我也不喜歡。”顧傾柔軟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宋淮有些難過的回憶,“我們以後應該都不會再回來了。”

宋淮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少爺,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宋淮輕輕點了下頭,沒有發出聲音。

“為什麽要來印度找我?主仆契約規定,除非主人無理由拋棄仆從,否則不會受到任何反噬。我是咎由自取,你根本就不需要為了我冒險。”

頭頂的烈日照耀下來,曬得人頭暈眼花,氣溫已經超過了40度。

宋淮感覺不到太大的煎熬痛苦,可身體卻會自發做出反應,他整個人都軟軟的,沒有說話的力氣。

就在顧傾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耳邊卻傳來少年低啞的聲音,“當然是因為你做的甜點很好吃……”

顧傾笑了笑,輕聲道:“果然是這樣的答案啊!”

“還有……我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傻,我知道我不屬於這個世界,不能和這個世界有太多交集,總有一天,我要回去的。所以,我隻能研究時空穿梭技術,隻會拿出最簡單粗陋的發明。”

顧傾的腳步停了下來,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頭。

少年沙啞的聲音還在軟軟傳來,“可是,永遠隻有一個人,我也會覺得累……我總是嫌蔣越煩,可事實上,我喜歡聽到他的聲音,期盼他時不時來煩我。後來,又多了一個你,一切變得越來越不一樣,可是我很喜歡,很喜歡……”

少年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終於再次軟倒在他背上,昏睡過去。

顧傾側頭望著少年緊閉的雙眼好久,才露出一個模糊的笑容,再次抬步前行。

混亂的嘈雜聲中,似乎能聽到男子低沉沙啞,帶著微微笑意,又溫柔的不可思議的聲音,“少爺,你似乎搶了我的台詞啊!我才是那個要報恩的人,想要保你不死,保你一生無憂。”

顧傾縱身跳下古城牆,殘酷的大亂鬥場地已經被他拋在身後,他摸了摸宋淮的頸動脈,確信脈搏還算穩定,才鬆了口氣。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在遠方的一處高塔上。

顧傾眯起眼,有些疑惑,又有些驚訝,在那高塔上,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年輕、英俊,穿著白襯衫黑西裝褲,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打扮的那樣成熟,卻有一張笑起來就顯得青澀的娃娃臉。

那是……羅醫生?

他的樣子一點都沒變,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和平日裏看到的完全不同,臉上帶著笑,卻不是那種靦腆稚氣的笑容,而是高高在上,帶著嘲諷,也帶著悲天憫人的漠然笑容。

他低著頭,靜靜望著底下沉淪在欲望中不停相互廝殺的人群,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也越來越讓人毛骨悚然。

突然,羅醫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視線,低頭朝顧傾這邊望過來。

顧傾連忙一個閃身,躲進牆角,呼吸急促。

等他從牆角走出來,再往高塔上望去時,卻發現那裏早已沒有了羅醫生的身影。

顧傾蹙眉,眸光微寒,片刻之後不再猶豫,轉身迅速往機場方向趕去。

十一

“連日來,恒河慘案在印度引發的示威遊行一直在持續,數千民眾自發聚集在聖雄甘地紀念館強烈抗議警方隱瞞幕後凶手的行為。印度最高法院主法官出麵表示,恒河慘案並非天災,而是人禍,他們已掌握決定性證據,並會對事件主謀做出公正判罰,給民眾一個交代。據報道,此次恒河慘案涉及的主謀在德裏市政府中擔任要職,如其身份被證實,或將引發德裏市另一場颶風……”

傅清平一邊看電視,一邊端起手裏的熱茶美美喝了一口,才唏噓道:“果然顧傾回來了,這別墅才像是人住的地方啊!”

宋淮一勺一勺吃著奶香軟滑的布丁,心情非常好,懶得跟傅清平計較。

傅清平卻談興正濃,提高了聲音道:“說起來這一次還真是多虧了顧傾,許多國家的失蹤人口都被找到了。你說那群人是不是喪心病狂,竟然把各國女人囚禁起來當性奴。而且在那麽神聖的儀式上,他們都能狂性大發侵犯女人,這些到底是人還是畜生啊!”

傅清平一愣,“什麽意思?你是說,他們被人控製了?”

顧傾端著切好的水果從廚房裏出來,看到傅清平疑惑的神情,微笑解釋道:“少爺取了一些那群人的毛發、血液回來做檢查,發現這些人體內都被人注入了一種人造性激素。這種激素能影響細胞的代謝活動,從而刺激腎上腺和腦垂體,使男人的欲望和暴戾本能被無限放大,直至理智無法驅使,最終化身成毫無人形的禽獸。”

傅清平震驚地瞪著顧傾,好半晌才道:“到底誰這麽缺德啊,連這種劣等**都能研究出來?這不純粹損人不利己嗎?”

“這你就錯了。”顧傾搖頭道,“研究這種激素的人目的當然不是造就出一個個毫無理智的禽獸,而是希望通過這種性激素刺激人的各種感官,從而突**體的極限。”

“身體的極限?怎樣的極限?”

“生命、壽元、體魄、意誌力,無論突破的是哪個極限,他們的目的都算達到了。至於那些恒河慘案的施暴者,不過是被迫參與到這種研究中的實驗體和棋子罷了。”

傅清平咋舌道:“所以剛剛新聞裏所說的幕後凶手,就是研究這種激素的人?”

顧傾搖頭笑道:“依少爺所說,這種性激素以如今的科技是很難檢測出來的,所以他們到底是真的發現了幕後黑手,還是約定好的權利更迭,我就不清楚了。”

傅清平微微蹙起眉頭,有些厭惡道:“這些人爾虞我詐,想要長生不老,倒黴的卻是下頭的平民百姓。不過,或許這樣也好。我看報道說,遊行示威的民眾要求加強立法保護女性人身安全,同時要求警方對性犯罪進行嚴厲打擊。恒河慘案鬧得太大了,印度政府這次再想當縮頭烏龜不了了之,卻不是容易的事情。對於德裏市的民眾,尤其是女孩子來說,這也算是置之死地,破而後立了!”

宋淮皺了皺眉,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顧傾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傅清平卻沒有注意到宋淮的情緒變化,而是興致勃勃問道:“對了宋淮,在德裏市的時候有外人在旁邊我一直不太敢問,那天在小巷裏,我們被混混堵住那次,你到底是怎麽把他們弄暈的?你手上是不是有什麽高科技武器,能賣給我嗎?對了,你不是說可以給我打折嗎?”

宋淮愣了愣,想起自己真說過以後什麽都能賣給傅清平,並且給折扣,一時間怔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顧傾接過話頭道:“關於流動監控電子蜂,你們是光想購買設備,還是想學製作的技術?”

“什麽?學技術也可以?!”傅清平激動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什麽高科技武器統統拋到了腦後,“你確定?宋淮能同意嗎?”

宋淮看了顧傾一眼,又收回來看向傅清平,不高興道:“你找的人聰明一點,我最多教三天,要是像你這麽笨,教了錢卻學不會,我才不會負責呢!”

“好好,一定找聰明的,你願意教就好……等等!”傅清平突然回過味來,“你說誰笨呢?宋淮你個沒良心的,過河拆橋,落井下石是吧!你忘了在印度是誰鞍前馬後伺候你的?你這個飛機不會坐,鞋子不會穿,簽證不會辦,自己都養不活自己的家夥也好意思說我笨……”

傅清平撲上來,把宋淮壓在沙發上一陣**,直到顧傾看不下去,笑著把他拖開,才憤憤離去,“等著,下周……不對,還是下下周吧,等宋淮養好了病,我就把人送過來。我告訴你顧傾,你可要給我監督宋淮好好教,否則我不付錢的啊!”

宋淮從沙發上坐起來,頭發亂糟糟的,衣服皺巴巴的,一張臉漲的通紅,額頭隱隱還有汗珠,他垂著沙發怒道:“以後不許讓傅清平進來,客廳不許進,大門也不許進!”

顧傾忍笑道:“好,在少爺消氣以前,我們都不讓他進門。”

宋淮氣還沒有消,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隻得抓起布丁,把一整塊都倒進嘴裏。甜香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總算讓他心情好了一點。

不過也因為甜點吃完了,所以宋淮想起了什麽,質問顧傾:“我記得羅醫生給了我一盒點心,那些玫瑰奶球呢?”

顧傾神情微微一滯,隨後恢複如常,“那些奶球不小心落在飛機上了,少爺如果真的想吃,我晚上可以做這個。不過原本晚上是打算做巧克力布丁的……”

宋淮立刻道:“我要巧克力布丁,不要玫瑰奶球!”

“好。”顧傾勾起嘴角,笑容柔和,低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