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脂肪

天氣晴朗,陽光溫暖,艾馨卻隻覺得渾身一陣陣發寒,腳步沉重地往宿舍走去。

路過一家熱鬧的美容院時,一個青春靚麗的小姑娘拿著傳單跑過來,興衝衝道:“這位小姐,這周末是我們朝陽區XX美容院成立一周年,本月全店特惠讓利大酬賓,5S明星體雕隻需三折……”

艾馨接過那宣傳單一看,上麵各個項目五花八門,什麽超聲刀治療、玻尿酸隆鼻、淋巴排毒、推背艾灸。整容項目旁總附著好幾張照片,治療前和治療後判若兩人,說從醜八怪變成美若天仙也絕不為過。

發傳單的小姑娘還在用她那清脆如黃鸝般的嗓音蠱惑著:“小姐您看您的臉型過於內凹,顯得顴骨凸出,眼角也有了細紋,肩膀斜方肌上移,看上去脖子偏短。隻要做了我們店的5S明星體雕項目,我們會為您重塑臉型,讓您的皮膚光滑水嫩,身形妖嬈挺拔,絕對比現在美上十倍。”

艾馨扯了扯嘴角,麵無表情地抬頭看向小姑娘:“自體脂肪移植成功率因人而異,現在技術雖然日趨成熟,可是依然還存在很多嚴重的後遺症,比如脂肪栓塞,最嚴重還會導致死亡。這宣傳單把你們院的技術誇得天上有地下無,請問這些後遺症都能解決嗎?”

小姑娘的表情一下子僵了,精彩紛呈,很是糾結了一會才冷哼一聲,轉頭離去。

盡管已經走出了幾步,艾馨還是能聽到小姑娘不屑嘀咕的話語:“明明就是窮光蛋做不起手術,還裝什麽專家。活該你一輩子醜八怪,沒男人要。”

艾馨聽到小姑娘的話先是一陣火大,隨即卻是苦澀又黯然地搖了搖頭。

是啊,她可不就是做不起手術,又沒有男人追嗎?甚至很快,她就連如今棲身的實習醫院都要呆不下去了。

艾馨是個實習醫生,臨床醫學專業本碩連讀了7年才畢業,畢業後她遵循學校的安排到一家市級醫院實習,可是如今卻到了無處安身的窘境。她學習成績好,對外科有著極大的熱情和天賦,可是卻有輕微的社交恐懼症,再加上有時候做人做事過分耿直,容易得罪人。所以實習期結束,竟然隻接到了醫院“留院名額已滿”的通知。

艾馨是憤懣不甘的,據她所知,和她同期實習輪崗的學生成績統統不如她,可是最終卻隻有她被淘汰。憑什麽?不就是這些人會逢迎導師,懂得拉攏人心嗎?

她垂頭喪氣地往宿舍走,不經意抬頭間看到那家美容院上貼著的招聘啟示:招聘整容助理醫師,本科以上學曆,臨床醫學專業,有工作經驗者優先。艾馨的目光閃了閃,腳步繼續往前,很快就把這個信息拋在了腦後。

* * *

剛回到宿舍還沒來得及取出鑰匙,艾馨就聽到屋裏傳出來嘈雜的嬉笑聲。

“婷婷,聽說你男朋友江濤前段時間已經向你求婚了?真的好羨慕你啊!”

“羨慕什麽啊!江濤讓我結婚後就呆在家裏當全職太太,他負責包養我,那多無聊啊。誰說我一定會嫁給他了?”

“婷婷你這明明是花式秀恩愛,江濤家境可是很好的,聽說在市區都有兩套房子。有人養你還不好嗎?難道你還想一輩子苦巴巴的當個護士?我們想找個人來包養都找不到呢!”

“那也得你有婷婷那麽美麗的相貌啊!自從年前婷婷回了老家一趟,回來後就越變越美麗,把江濤迷得神魂顛倒不說,連我們科室的劉醫生都不時把目光投注在你身上呢!”

艾馨轉動鑰匙,一把將門推開,屋裏的談話很快消音,三個姑娘的視線很快都轉移到她身上。

這三個姑娘都不過二十出頭,如花似玉的年紀,就算隻是穿著土氣的睡衣,赤著腳毫無形象的盤腿坐在沙發上,也顯得清純可人。

尤其是坐在中間的孫文婷,標準的瓜子臉,皮膚水潤光澤,鼻梁高挺,身材火辣,一顰一笑間既有妖嬈的嫵媚又有少女的嬌憨。

見艾馨進來,孫文婷從鼻中發出一個“哼”音,皮笑肉不笑道:“你們可別這麽說,免得有人又指著我罵我整容,從裏到外都是填充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自己長得醜性格差,不討人喜歡,連醫生宿舍都分不到,就遷怒到我身上。”

艾馨進房的腳步一頓,臉上浮起羞惱的紅暈。是的,她做人就是那麽失敗,不止得不到導師喜歡,甚至連屬於醫生的員工宿舍都分不到,最後隻能和護士住一間房。

她看著孫文婷美麗精致,像是從模板中刻出來的臉龐,再聯想到半年前那個隻能算清秀的女子,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孫文婷沒有整過容。

可事實就是那麽蹊蹺,因為艾馨無意中的一句質疑,孫文婷氣的渾身發抖,強烈要求院方給自己做整容鑒定。其實原本認為孫文婷整容的人絕不在少數,隻是沒有人會像艾馨那樣當麵說出來罷了。可是鑒定結果出來卻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孫文婷沒有整容,她的臉上身上完全沒有任何動刀的痕跡,也沒有填充物。

盡管這件事像天方夜譚一般,可孫文婷就是在短短七天的春節假期回來後,就如變了一個人一般,美麗、妖嬈,充滿了惑人的風情,以至於在醫院養傷的小富二代江濤一眼就相中了她,對她展開熱烈的追去。

兩個其他屋的護士不好參與兩人的話題,匆匆安慰了幾句,告辭離去。

艾馨心中一陣苦悶,卻無法反駁孫文婷的話語,隻能將自己關在臥室中,任由孫文婷在客廳中提高了嗓音冷嘲熱諷、指桑罵槐。

* * *

一個月後,艾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她想盡了辦法,托關係求導師,可最終還是沒能通過留院審批。

她呆呆地坐在臥室中,看著裝飾簡陋的房間,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再過幾天,她就會被趕出醫院,連這間原本嫌棄的宿舍也無法住了。她學醫七年,啃了無數本專業書,自認兢兢業業又有天賦,為什麽最終卻落到這樣的結局?

屋外突然傳來異常的響動,讓原本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艾馨一驚。今天是周一,自己和孫文婷本都是要值班的,隻是因為留院申請再次被駁回,讓艾馨再沒有了工作的心情,這才請假回來。隻是孫文婷為什麽也回來了?

很快,屋外傳來孫文婷有些焦急的聲音:“喂,你好,我找莫教授。”

“什麽?你說莫教授……死了?這怎麽可能!!那羅醫生呢?辭職了?!!”

孫文婷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是麥克風故障發出的刺耳噪音,又帶著顫抖:“那莫教授答應每三個月給我寄的藥呢?”

“你不知道?你怎麽能不知道!!我花了大價錢在你們君悅美容院做的手術,現在售後服務沒有跟上,你竟然告訴我你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你……你信不信我去告你們!”

“混蛋——!!”

孫文婷大吼了一聲,那聲音的分貝幾乎讓整個房間都顫了顫。

艾馨卻雙目陡然一亮,孫文婷剛剛說在君悅美容院做的手術,她果然是整容過的!隻是為什麽醫院的高端儀器和醫生卻都檢查不出來呢?

孫文婷平日在宿舍總是對艾馨冷嘲熱諷,在醫院碰到更是三番五次羞辱她。孫文婷長得漂亮,再加上男朋友是江濤那樣的富二代,醫院裏的人為了討好她,也都開始對艾馨排擠打壓,這也是最後她無法留院的原因之一。

艾馨無比想要將孫文婷的聲音錄下來公之於眾,隻可惜,在那之後孫文婷隻是在房間裏焦躁的走來走去,最後砰的一聲摔上門離開了。

又過了三日,艾馨總是把注意力投注在孫文婷身上,甚至連無法留院的鬱悶都遺忘了大半,可是卻始終沒能找到任何破綻。

這天晚上,艾馨正在房間中瀏覽招聘信息,房門被打開,大廳中很快傳來男人和女人甜膩曖昧的對話聲。

“寶貝兒,哥哥都有三天沒好好看看你了,可真是想死你了。”

“哼!明明是你在外麵拈花惹草,採到野花就把人家給拋到腦後了。”

“寶貝,哪朵野花有你漂亮,哥哥採了你眼界變高了,其他野花家花統統入不了眼了。”

“討厭,你就隻看重人家的外貌嗎?萬一哪天我人老色衰,你是不是就不愛我了!”

“怎麽會呢?我愛的就是你孫文婷這個人,無論你變成什麽樣,我對你的心都不會變的。”

這當然是孫文婷和她男朋友江濤的聲音,兩人的對話既膩歪又肉麻,聽得艾馨直起雞皮疙瘩,又羞惱又尷尬。

房門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兩人不進臥室就開始你儂我儂、纏綿悱惻,大廳中的聲音毫無阻隔的傳入艾馨耳中,她甚至連兩人親吻聲,呻吟聲,衣物剝落的摩擦聲都聽得一清二楚。簡直……太不知廉恥了!

艾馨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強迫自己盯著電腦屏幕,可是卻無法阻止客廳中不斷傳來的讓人臉紅心跳的**靡聲音。就在艾馨忍無可忍,打算打開音樂放搖滾時,客廳中的聲音突然一頓,緊接著傳來江濤淒厲恐懼至極的尖叫聲。

“啊啊啊————!!鬼啊————!!”

艾馨本能的衝出臥室,房門打開的一瞬間,客廳沙發上的一幕映入眼簾,讓艾馨渾身一顫,眼中浮起難以置信的驚恐。

隻見衣衫不整的江濤跌倒在地上拚命往後退,可是卻因為腳下踩著的滑膩東西和極端的恐懼而不斷跌倒,狼狽的隻能在地上爬行。

而在沙發上,躺著的是睜大了雙眼滿臉驚惶不安的孫文婷,可是,那真的是孫文婷嗎?

她臉上一片血肉模糊,原本細膩柔白吹彈可破的肌膚仿佛被什麽融化了一般,合著臉上的脂肪、肉塊,黏膩在一起,甚至連眼皮都沒有,隻剩下一個黑白分明圓溜溜的眼珠。

同樣慘不忍睹的還有她的身體,融化的肌膚油脂,混合著血肉流淌到地上,滑膩、濕粘,帶著讓人作嘔的血腥氣。

此情此景,哪裏像曖昧旖旎的情人**,根本就是最驚悚的恐怖片現場。

“發生什麽事了?”孫婷婷渾身顫抖的開口,卻不慎將嘴邊的血腥**舔進口中,腥臭的、黏膩的,帶著腐爛的氣息。

她驚恐地轉過頭,然後在遠處的穿衣鏡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影子。

“啊啊啊————!!”艾馨和孫文婷同時發出了恐懼淒惶的尖叫。

“叮鈴鈴————”

剛過清晨七點,別墅二樓就傳來急促的鈴聲。顧傾原本在廚房忙碌的身形一頓,三步並做兩步衝上二樓,在鈴聲吵醒宋淮前接起了電話。

“宋淮,救命啊——!這次你可一定要幫幫我。”聽筒中傳來一個男子清亮的嗓音,帶著急促和焦躁。

顧傾打斷他的話:“你好,請問你是哪位?少……宋淮現在還沒起床,有急事我可以幫忙轉告。”

“你又是誰?”電話那頭的男聲先是一頓,隨即不客氣地道,“沒經過我的同意住在我的別墅,居然還說什麽你幫忙轉告。你跟宋淮什麽關係?”

顧傾一愣,男人話語中的信息量有些大。這個別墅不是屬於宋淮的?

他的腦中不自覺閃過宋淮曾說過的話:“你就是蔣越請的保姆?”

他試探性問道:“您是蔣先生?”

“廢話,不是我,還有誰能打通這個電話。”蔣越沒好氣道,“快快,給我去叫醒宋淮,少爺我這邊都快火燒眉毛了,他還睡什麽覺!”

顧傾有些猶豫,宋淮昨晚實驗做得很晚,好不容易才在淩晨睡下,此刻叫醒一定會精神不濟。可他到底是初來乍到,對於宋淮和蔣越的關係猜不準,最終還是進入臥室推醒了睡的迷迷糊糊的宋淮。

“少爺,是蔣越的電話,他說有急事找你。你要接嗎?”

晨起的少年眼神迷離,頭發亂翹,雪白的皮膚上浮起淡淡的緋紅,沉睡中被叫醒了也沒有什麽起床氣,而是淡定地抓起床頭的話筒擱在耳邊。

顧傾卻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因為少年迷迷糊糊抓起了話筒,卻沒有分辨出首尾,把話筒擱在了耳邊,臉上卻是一副冷靜從容的神情,唯有那雙懵懂黑亮的雙目出賣了他。

顧傾連忙幫他擺正話筒,很快蔣越嘰嘰喳喳的聲音傳入宋淮耳中:“……我才幾天沒打電話來啊!你居然在我的別墅裏藏了個野男人,話說他幹嘛叫你少爺,你辭掉我辛苦給你找的保姆,就是為了他?宋淮我可告訴你,這年頭騙子太多了,你隨隨便便把人放進你的別墅,到時候被人偷了騙了個精光,可別來找少爺我哭訴……”

“既然你沒有正事我就掛了。”宋淮淡定地吐出幾個字,晨起的聲音清清冷冷,卻宛如冰玉敲擊般動聽。

“別別別!祖宗,這次我是真的有正事要找你幫忙,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宋淮你說哥們我對你夠好了吧,你要做實驗,我要錢給錢,要儀器給儀器,連保姆都是親自找的。這次兄弟我陷入險境,你可千萬……”

宋淮嗯了一聲,冷漠無情地打斷蔣越的慷慨激昂:“長話短說!”

蔣越頓時蔫了,他和宋淮相處了好幾年,最了解這少年的脾氣,要是自己廢話再說下去,他果斷會第一時間掛下電話。看吧,就是這麽的高貴冷豔,拔屌無情。

很快,蔣越就說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前兩年蔣越在父親的財力人力支持下,開了一家名為“君悅”的美容院,蔣家是省內數一數二的富商,蔣越更是蔣家的獨子,他出來從商自然是事半功倍。再加上蔣越本來就有些經商天賦,所以這兩年來,君悅美容院越辦越紅火,已經在J省多個市縣都開了連鎖店,生意蒸蒸日上,連蔣父都對他讚不絕口。

可是,就在這個月,君悅美容院卻出了件轟動社會的大醜聞。曾經在君悅做過整容手術的患者,竟有十數人頂著麵目全非的臉和身體找上門來,要求君悅為這些醫療事故負責,有幾個受害者甚至還把美容院告上了法庭了。

蔣越原本以為這是競爭對手導演的陷害戲碼,可是等他看到那些受害人的照片時,就知道這絕不可能是陷害。不可能有人會為了利益把自己整成比鬼還恐怖的樣子,那些照片,蔣越和美容院管理人員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臉色青白地吐了出來。

“我查了下,這些人都在我們美容院做過自體脂肪移植手術。我知道這種整形手術會有一定的風險和後遺症,可打死我也不相信,會變成那麽驚悚的樣子。”蔣越心有餘悸地握著話筒,呼吸微有些急促道,“我現在把那些照片傳真給你,雖然是黑白的,不過你看一眼就懂了,那樣子實在太慘了……哎,我說你到底什麽時候肯好好用手機啊!如今這時代還有像你這樣的老古董兼死宅嗎?”

傳真很快發了過來,宋淮自動過濾蔣越的牢騷,接過顧傾遞過來的紙隻看了一眼,眉峰就皺了起來,“脂肪細胞破裂溶解,怎麽會呢?”

“什麽什麽?”蔣越隱約聽到了什麽,立刻精神大振,“宋淮你果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快告訴我,這是什麽病?跟我們美容院沒有關係對不對?”

宋淮將傳真紙丟在一邊,淡淡道:“隻看這幾張紙我沒辦法判斷。”

顧傾的目光忍不住落到那幾張隻沾染著黑白兩色的紙上,上麵印著的都是蔣越口中留下整容後遺症的受害者。她們的臉都被包了起來,隻露出千瘡百孔的身體,或者那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類的身體,而是一團漿糊般的爛肉。有些人狀況輕一些,隻有胸部出現了脂肪融化,有些人卻是全身血肉模糊,哪怕從黑白打印紙上看去,都讓人惡心欲吐。

蔣越連忙道:“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專車,距離你最近的君悅連鎖店在常州市,也就幾十公裏,今天下午就能到了……”

宋淮的臉色立時有些難看,打斷他道:“我的空間壁壘實驗才做到一半,這幾天都不想出門。等過幾天有空了再說。”

“等過幾天我就死定了!”蔣越哀嚎一聲,連聲懇求,“宋淮,算我求你了,這件事現在已經鬧得夠大了,我爸都氣的心髒病發作了。蔣家旁支的那些老油條現在都在別有居心地盯著我,就盼著我跌個大跟頭,好謀奪我們的家產。要是君悅真的被告上法庭,我說不定還會坐牢,到時誰給你拉關係找材料和儀器,誰給你投資研究經費啊!”

宋淮皺起眉頭,滿臉不爽,有心想說“關我什麽事”,可是想起以後沒了經費,好些個設想都沒法實現,他就躊躇猶豫起來。

耳邊突然傳來顧傾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少爺,這件事不如交給我和蔣先生來談吧!”

十分鍾後,顧傾在蔣越氣急敗壞的咒罵聲中掛下了電話,朝著一臉懵逼狀態的宋淮溫和微笑道:“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少爺還是趕快起來洗漱吧,一個小時後蔣先生的車就會過來接我們上路了。”

宋淮板著臉,冷冰冰地看著他:“我沒說要去常州市,我的空間壁壘……”

“少爺,我說過會為你賺錢,可我也需要啟動資金。”顧傾帶著些許無奈看著他,“蔣先生已經答應了,隻要我們幫他解決了這件事,他願意付出大筆的酬金。隻要有了這筆錢,以後你無論想幹什麽,我都不會左右你,哪怕蔣先生不再投資,實驗的經費我也會幫你籌集到。當然,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放下幾天的實驗,那我會跟蔣先生道歉……”

說著,他拿起電話,眼見著就要去撥號。宋淮心情很是鬱卒,卻還是不得不悶悶地點了點頭,頭上翹起的細軟發絲微微晃動,就像天線寶寶一樣又呆又萌。

顧傾的眼中飛快掠過一絲笑意,放下電話轉身離去。

至於他根本不知道蔣越號碼這種事,或者蔣越在電話裏根本沒答應酬金數額那種事,根本就不在顧傾的考慮範圍。

他要忙的事情還很多,比如怎麽樣能在短短的一個小時內做出美味的甜點,讓心情不佳的少爺高興一些。

早在半個月前,艾馨絕不會相信,自己會放棄正規外科醫生這個行業,跑來常州成為一名美容院的醫師助理,而且這個美容院正是孫文婷提到過的“君悅”。

在那日如恐怖片般驚悚的一夜過後,孫文婷自殺了,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並與孫文婷親密接觸的江濤精神失常,現在還躲在家裏靠安眠藥劑度日。而她的情況雖然沒有那麽嚴重,腦中卻總是會不自覺閃過孫文婷那張麵目全非的臉。

到底是什麽樣的整容醫療事故會導致一個人變得比喪屍還恐怖?而當初孫文婷明明整過容,為什麽整個醫院卻沒有一台儀器能檢查出來?

心底的疑惑和惶恐越來越深,艾馨在被迫從醫院離職後,終於還是忍不住來到孫文婷的老家常州市,成功應聘為整容助理醫師。

“艾醫生,以後這裏就是你的辦公室了。有什麽事你可以找助理小陳,我就先走了。”

站在艾馨對麵的是美容院的導醫姚貝貝,年紀大約二十四五,皮膚是略顯黑黃的麥色,但眼睛水靈,鼻梁高挺,總體來說還是個美人。

姚貝貝的兩頰有深深的梨渦,臉上總是掛著甜美的笑容,可此刻她的笑容在艾馨眼中怎麽看都有些勉強。

她的目光不時往四周張望,塗了唇彩的嘴唇微微顫抖著,眼中閃爍著極力隱藏的懼意。在說完這句話後,也不等艾馨回答,匆匆關上門就離去了。

艾馨被弄得一頭霧水,她忍不住打量自己的這間新辦公室,心底浮起難以抑製的詫異。

並不是這間辦公室不好,而是……太好了。房間寬敞,窗明幾淨,裝修低調卻雅致,就算放在市級省級醫院,這也是專家級的教授才可能擁有的待遇啊!這間美容院居然如此土豪,讓自己區區一個實習醫助在這樣的地方辦公?

房間的窗戶開著,徐徐的微風吹進來,撩起窗簾,帶來陣陣舒爽的涼意。

艾馨卻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不知為何總有種不安而詭異的感覺,似乎是這裏不止她一個人,有一雙眼睛正在暗處灼灼地看著她。

艾馨連忙上前關上窗門,又把窗簾拉的更開一點,好讓陽光能投射進來。

突然,“噗嗤”一聲響,一張巴掌大的硬紙從窗沿飄落下去,正好落在艾馨腳邊。

那是張已經染了不少灰塵的彩色照片,照片中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和一個年輕貌美女孩的合影。老頭的手上捧著一束花,神情自傲,美貌女孩卻是真正的笑顏如花,眉梢眼角都充滿了真摯的喜悅。

隻是,艾馨看著女孩的臉卻越看越是奇怪,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個女孩的樣子有些眼熟呢?

第一天上班通常都是無所事事的,艾馨在辦公室裏枯坐了半天,隻覺得越坐越是渾身發冷,明明美容院裏的空調溫度開的很高,可這間房間卻仿佛與世隔絕一般,無處不散發著絲絲寒意。

她拿起水杯往休息室走去,路過醫導台時,不期然聽到姚貝貝刻意壓低了的顫抖聲音:“……美容院也太過分了,竟然讓不知情的艾醫生去那個地方辦公,也不知道艾醫生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艾馨的腳步猛地一頓,臉上露出驚疑不定地表情。雖然偷聽的行為上不得台麵,可事關自己,艾馨還是放輕了腳步聲悄悄靠近導醫台。

“誰說不是呢!”站在姚貝貝身邊的小姑娘心有餘悸地道,“你看那些經莫教授治療的患者,如今一個個都變成了什麽樣子……簡直比莫教授臨死前還恐怖。他們都說,這是莫教授的詛咒呢!”

“而且莫教授死後,也不是沒有專業的整容醫生來應聘,可是他們坐進那個辦公室後,卻總是渾身不舒服,三災無病的,有一個現在還躺在醫院裏。那間辦公室真的太邪乎了!”姚貝貝憂心忡忡地道,“剛剛進去真是嚇死我了,你說莫教授的鬼魂現在會不會已經盯上我了?”

“你別自己嚇自己,打掃的阿姨也進去過,不還是沒事嗎?一定是隻有長時間呆在那辦公室的人和莫教授治療過的患者才會受到詛咒的。”

艾馨的心砰砰直跳,臉色青白交錯,整個人因為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著。莫教授……莫教授!孫文婷打電話說起的那個死掉的醫生,不就是莫教授嗎?

而那張照片中年輕女孩的臉,難怪自己會覺得麵熟,因為她的臉型輪廓和整容後的孫文婷太像了。

終於,艾馨忍不住踏前一步,厲聲問道:“你們說的莫教授的詛咒到底是怎麽回事?!”

姚貝貝兩人被艾馨突兀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看到艾馨鐵青的麵色,不由訕訕地低下頭,眼底滿是愧疚和心虛。

“你們……”艾馨再度拔高了聲音,又尖又細的嗓子像是指甲刮到黑板的聲音,帶著掩蓋不住的顫抖,讓人耳膜陣陣發疼。

可是她的話剛說出口,店長辦公室中匆匆走出來一個長發飄飄年紀在三十歲上下的美麗少婦,焦急而嚴肅地道:“貝貝,你馬上通知所有員工,董事長請的專家已經到我們店門口了,全部人都給我放下手頭的工作出去迎接。”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艾馨不得不放下滿心的恐懼和驚慌,跟著眾人走到門口站成兩排,傻乎乎的列隊等待所謂的專家到來。

艾馨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美容院不給自己換辦公室,她就馬上辭職。再怎麽疑惑不解,落魄潦倒,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

一分鍾後,一輛豪華版的黑色房車緩緩駛來,停在美容院門口。車頭前方那明晃晃的金色勞斯萊斯標記,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很快,右側車門打開,一個年輕高大的男子躬身走出,但他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車門旁。直到一雙修長勻稱卻略顯蒼白的手扶住門框,清秀瘦弱的少年帶著有些疲倦的不耐走出車外,那高大男子才輕輕關上車門。

美容院門口迎接的眾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董事長不是說來的是能解決美容院醫療事故的專家嗎?為什麽現在豪華房車接來的卻是一個身材堪比模特的帥哥和一個蒼白瘦弱仿佛從漫畫中走出來的清俊少年?

“請……請問您是蔣董事長說的宋教授嗎?”盡管心中滿肚子疑問,店長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衝著比較靠譜的顧傾問道。

顧傾朝她溫和的笑了笑,指向身旁打著哈欠的少年道:“這位才是蔣先生口中的宋淮教授,我是宋教授的管家顧傾。這幾天要打擾了,請多多指教!”

顧傾伸出寬大的手掌,店長恍恍惚惚地握上去,目光卻一瞬不瞬落在宋淮身上。這是個看上去還不足二十歲的少年吧,纖瘦文弱,眉清目秀,可哪一星哪一點哪一根頭發絲能看出這是個專家教授了!尼瑪居然還配管家,根本就是蔣董事長的狐朋狗友,哪一家跑出來撒野的小少爺吧!

店長不忿的猜測很快得到了證實,在走入美容院後,顧傾笑著問道:“少爺旅途勞頓,現在需要好好睡一覺,請問這裏有能休息的空房嗎?”

“有,當然有。”店長嘴角抽搐,臉色難看,卻還是扯出個笑容道,“貝貝,你帶客人去早已準備好的房間休息。看病的事,不急……不急的。”

顧傾理所當然地點頭,宋淮更是連看都沒看在場的眾人一眼,全程麵無表情板著臉,偶爾捂著嘴小小打一個哈欠,立時渾身的氣質從冷傲變為呆萌,看的幾個年輕的小姑娘眼冒火花,直想撲上去在那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一揉。

顧傾和宋淮兩人一個英俊帥氣,一個軟萌秀美,艾馨卻完全沒心思去欣賞,她隻覺得一陣沮喪。傳說中能解決問題的專家教授隻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別說治病找病因,那高中畢業的少年恐怕連什麽是自體脂肪移植都不懂。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等熬過了今天,還是早點向店長提出辭職吧。

顧傾在安頓宋淮睡下後,就施施然走下樓進入了店長辦公室,要求查看病患的詳細病曆和彩色照片。

店長露出恍然大悟加果然如此的表情,連忙從文件櫃上拿下一個藍色文件夾,“資料早就準備好了,董事長也安排了其中一個患者明天來醫院,讓……宋專家親眼瞧瞧。”

她驚恐地挪開視線避免自己看到那一張張恐怖的照片,輕聲補充道:“每個病患皮膚和血肉潰爛的程度都不一樣,但她們發作的時間卻非常相近。以前我們美容院也有顧客在進行自體脂肪移植後出現副作用,比如感染、血腫、皮膚瘀斑壞死,甚至形成脂肪瘤。可是再怎麽嚴重的後遺症,也不可能會變成如此麵目全非的樣子。最奇怪的是,這些患者的臉都爛成那樣了,他們居然還感覺不到多少疼痛……”

店長的聲音因為恐懼而低啞顫抖,顧傾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照片,饒是他在當特種兵期間身經百戰,見識過各種各樣的血腥場麵,麵對這些照片卻也有些胃部翻湧,背脊發寒。

這簡直已經不能算是潰爛、後遺症或者醫療事故了吧,這些混合著血液的油脂,就好像是用高溫融化的一般,無法凝固成形,所以隻能一滴滴從身體上滑落。

顧傾被自己的形容惡心的直皺眉頭,終於還是將幾張照片塞到了下麵,開始認真看這些患者的資料。

“給這些人做手術的都是同一個醫生?”顧傾詫異地抬起頭,指著一寸照上頭發花白的老頭道,“這個莫教授現在還在醫院嗎?”

店長的身體明顯顫了顫,眼中浮起驚恐又不安的表情,輕聲道:“莫教授早在三個月前就去世了,這些患者就是在他去世兩個月後才開始逐一發病的。所以店裏的很多人都說,這是莫教授的鬼魂在詛咒作祟。”

居然死了?顧傾繼續問道:“莫教授是怎麽死的?”

提起莫教授的死,店長的表情更加驚惶,她雙手握住玻璃杯,試圖用杯子的熱度來溫暖安定自己,半晌才道:“其實,莫教授死的也很……詭異,我隻能用詭異這個詞來形容。三個月前,莫教授發了好大一場火,把辦公室裏能摔的東西都摔了。我們整個店裏的人都戰戰兢兢,避的遠遠的,誰也不敢去惹他。”

“你知道,莫教授醫術高超,有很多死心塌地的忠實粉絲,經他手整容的患者,有些甚至連整容鑒定機構都查不出動刀的痕跡。那些客人從手術到能見人隻需要短短兩天,拆掉紗布的時候,我們都不敢相信她們和以前是同一個人。所以,他一發火,我們誰都不敢接近,等後來導醫帶著病人去找他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死在了辦公室中。”

顧傾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他雖然不懂整容,可死去的前女友白倩倩卻對整容非常熱衷。據他所知,尋常需要動刀的整容手術,怎麽著都需要五七天才能拆線,這個莫教授技術竟能如此高超,隻需要兩天就能讓人看不出任何動刀的痕跡?

“莫教授是怎麽死的?”

“我到現在還很迷糊,莫教授怎麽就死了。”店長捧著水杯喃喃道,“導醫進去的時候,他仰麵躺在辦公椅上,臉上的皮膚凹凸不平,露出的手臂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老人斑。據說,他的眼睛是睜開的,眼裏滿是恐懼……那時來了很多警察,法醫也來了。但法醫最後的診斷結果卻讓人匪夷所思。他們說,莫教授是死於突發的心髒病,沒有任何謀殺跡象。可是據我所知,莫教授從來沒有得過心髒病,他也沒有任何家族心髒病史。而且,心髒病怎麽可能會有如此詭異的死狀?”

店長一口氣說了很多,像是想要通過牢騷般的傾訴把恐懼都發泄出來。顧傾早已拿出一本筆記本,飛快的把幾個要點記錄下來。

“你知道那天莫教授發火是因為什麽嗎?”

店長搖了搖頭,又有些遲疑地道:“莫教授這個人比較清高,平日都不太把店裏的醫生和工作人員放在眼裏,隻有對著他的寶貝徒弟羅醫生,才會有說有笑。我們猜,那天莫教授那天生氣是因為羅醫生不顧他的阻撓要離開我們美容院。”

“這個羅醫生人呢?他叫什麽名字?”

店長無奈地搖頭:“莫教授死後,我們也嚐試過尋找羅醫生,可是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尋不到半點蛛絲馬跡。而且,羅醫生是莫教授私下帶來的,並不屬於美容院的員工,所以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麽。”

顧傾皺眉沉思了片刻,合上筆記本,微笑道:“能不能勞煩你帶我去莫教授的辦公室看一看?”

“當……當然可以。”店長脫口回答了一句,隨即臉上卻又浮起幾分畏懼,“那……那個,我還有些事要忙,不如我讓導醫帶你去吧!”

* * *

姚貝貝垂頭喪氣地帶著顧傾往艾馨如今所在的辦公室走去,哪怕身邊站著的是個高大英俊的帥哥,也無法抵消她心中的恐懼。

顧傾眸光閃了閃,突然問道:“莫教授死後,他的辦公室出過什麽事嗎?”

“沒……沒有!”姚貝貝條件反射的遮掩,觸及到顧傾幽暗深邃的目光,不由垂下頭,輕聲道,“也不能說是大事。但莫教授死後在那房間久待的人好像都變得不太順利,就像被鬼魂纏上了一樣,不是生病就是受傷,上一個新來的魯醫生現在還因為走樓梯摔斷了腿躺在醫院裏呢!我們都覺得那是個很不吉利的房間。”

顧傾挑了挑眉,心中的疑惑越加深重。

“顧先生,你說這真的是莫教授的鬼魂在作祟嗎?”姚貝貝忍不住問道。

和店長的想法一樣,她也覺得真正幹事的專家應該是這個俊朗英挺的顧傾先生,隻不過最後的功勞要算在那弱不禁風的少年身上罷了。

顧傾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聲音溫和道:“據我所知,近一個月美容院出現醫療事故的不僅僅是這家店,君悅在好幾個市的連鎖店都接到了受害者的上門投訴。來的路上我查了下新聞,發現被投訴和殃及的,不僅僅是君悅還有好幾家省內有名的美容院。他們的症狀雖然不一定與這裏的相同,可後遺症詭異恐怖卻是一樣的。”

顧傾溫言細語的一番話讓姚貝貝長舒了一口氣,人總是對未知的靈異事物特別恐怖,隻要知道了不是鬼怪作祟,心裏的恐懼緊張就霎時間少了大半。

姚貝貝對顧傾真是越看越欽佩,忍不住嘟起嘴道:“顧先生,您看起來是個有大本事的人,我們君悅的危機就全靠你了,就是不知道那個……你家少爺是來幹什麽的了!”

弱不禁風,又嬌氣,卻還得所有人小心翼翼地護著,捧著。

顧傾側目看了憤憤不平的姚貝貝一眼,眸光幽暗,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明天你就知道了。”

* * *

艾馨正在收拾著東西,然後打辭職報告,門卻突然被推了開來。一個小時前從門口迎來的其中一個專家正和姚貝貝並肩站在門口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道:“不好意思,打擾了。”

在姚貝貝的解釋下,艾馨終於知道了顧傾的來意。她忍不住偷偷打量男人挺拔的身姿和英俊的側臉,雙頰紅了紅,偷偷伸手關掉了正顯示著辭職報告的顯示器。

顧傾幾乎是在走進這房間的瞬間就感覺到了詭異的違和感。

總覺得這棟房間的布局很奇怪,可到底為什麽奇怪卻又說不上來。他轉了個身,劍眉緊緊蹙起,深邃的眼眸中滿是戒備,除了違和,還有種背脊發涼的警惕。明明是個一望可見的房間,他卻總覺得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盯著他。

顧傾把整個房間檢查了個遍,最終沒能發現任何隱藏的攝像頭或竊聽器。可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卻反而越加深重。

他的視線一轉,落在艾馨擱在桌上的照片上,兩人的麵容都讓他很熟悉,剛剛才在資料照片中看到過。

“這是我在窗台上撿到的。應該是莫教授和其中一個患者。”艾馨連忙拿著照片遞到顧傾麵前,看著他用修長寬大的手接過去,心髒不由快速跳動了兩下。

正在這時,屋外的走道處卻突然傳來另一個導醫的聲音:“顧先生,有警察來了。”

警察的到來顧傾並不意外,甚至如果不是J省如今整容醫療事故一起接著一起,到處起火,警察應對不及,這裏早就被警察包圍查抄了。

可是,等顧傾收好照片走出房間,看到那站在大廳中央戴著眼鏡,斯文秀氣的年輕男子時,卻還是臉露驚訝。

“怎麽是你?”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話。

站在大廳中央的年輕警察自然就是傅清平,京南市警察局的二級警督,顧傾謀殺案件的主要負責人,也是少數知道顧傾和宋淮關係,以及宋淮厲害之處的人之一。

傅清平今天穿的是便服,身邊隻跟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他走上前幾步板著臉道:“我是警察,來這裏查案有什麽稀奇的。倒是你,你不是跟你家【重音】主人【重音】呆在溧陽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傅清平絕不會承認,他自始至終都對宋淮拒絕了自己的甜點,卻對顧傾那個混蛋另眼相看耿耿於懷。

顧傾似笑非笑道:“如果我記得不差,傅警官應該是隸屬於京南市的吧?就算查案也應該在京南市,怎麽會跑到常州來呢?”

我到哪裏查案還用得著你來管!傅清平真是分分鍾想糊這個男人一臉,可對上男人深不見底的含笑眼眸,卻還是氣不過想要顯示一下自己專業的能力。

“J省最近出現了好幾起整容醫療事故,受害者的情況一個比一個淒慘恐怖,我看了照片……”傅清平頓了頓,顯然是因為想起了那些照片而臉色難看,半晌才繼續道,“這家美容院的受害者出現的後遺症卻是最驚悚的,而且,這裏在三個月前還莫名其妙死過一個醫生。以我專業的推理能力判斷,想要查到這幾起醫療事故相互之間的聯係和幕後凶手,必然要從這家美容院開始著手。”

說起自己的本職工作,傅清平下巴抬得老高,臉上俱是一副快崇拜我吧的驕矜表情,讓他身邊的小警員都不忍直視。

“那麽你呢?你又是怎麽會恰好出現在這裏。”驕矜完,傅清平又把懷疑的目光投在顧傾身上,不客氣地問道,“可別告訴我,你是覺得自己不夠帥,所以來整容的。”

大廳中傳來一陣陣強自壓抑的笑聲,顧傾卻絲毫不惱,依舊淡笑道:“君悅美容院是少爺一個朋友開的,他應邀來查看病因。”

“宋淮也在這裏?”傅清平挑了挑眉,隨即狐疑道:“叫宋淮來又有什麽用?就算他的計算機水平再好,難道還能治病看診不成?”

那不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嗎?在計算機方麵的水平已經逆天了,要是連醫學都懂,那還讓別人怎麽活?

顧傾挑眉笑了笑,沒有反駁,而是又說了一遍:“明天你就知道了。”

雖然顧傾說了明天,可宋淮卻是硬生生從黃昏五點,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多。沒有實驗可做的宋教授,就是這麽任性。

顧傾一邊遞給宋淮今天要穿的衣服鞋子,一邊將自己昨天調查到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少爺,你需要看看那些照片和資料嗎?”

宋淮靜靜坐在床沿,任由顧傾替自己穿上鞋子,係上鞋帶才皺眉道:“不用了,帶我去那個有問題的房間。”

兩人剛走過樓梯拐角,就看到大廳中站了烏泱泱一大片人,其中包括滿臉不耐的傅警官,紗布包裹著整張臉破口大罵的病人,還有滿臉僵硬賠笑的店長和店員們。一片吵吵嚷嚷聲讓美容院大廳變得跟菜市場一般。

顧傾忍住笑,無視眾人陡然看過來的目光,帶著宋淮快速下樓,轉彎往莫教授的房間走去。

“喂,你這是什麽態度啊!”傅清平氣急敗壞地跟上來,“見到老朋友連個招呼都不打,你這是做人該有的態度嗎?”

宋淮看了他一眼,張口:“老朋友?”在哪裏?

傅清平嘴角抽搐,這個臭小子,果然還是一樣的不可愛。

他強忍住罵人的衝動,平心靜氣問道:“你真的還懂整容整形?”

“不懂。”宋淮隻簡單回了兩個字。

“不懂你來這裏幹什麽?!”

宋淮看他的眼神簡直像在看白癡:“難道你懂?”

傅清平:“…………”好想揍他!好想揍他!好想揍他!隻可惜還有個虎視眈眈地退役特種兵守在一旁,好吧!我忍!

傅清平能忍,本來懷抱著希望而來的患者卻歇斯底裏起來:“你們不是說會有專家能治好我的臉嗎?專家人呢?人呢?!”

“你們知道我這幾天頂著這張臉有多痛苦,不能碰水,不能見人,老公兒子把我當鬼一樣避之唯恐不及。這樣的日子我真的一天都過不下去了……嗚嗚!求求你,把我原來的臉還給我,還給我啊!”

患者淒然絕望的哭泣聲讓整個美容院的氛圍瞬間壓抑起來,包括傅清平的眼中都露出了憐憫之色。為了虛假的美麗,卻把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這樣的代價實在太沉重了。

全場唯一不受任何影響,反而覺得很聒噪的大概就隻有宋淮了。

他毫不猶豫地推開莫教授房間的大門,隻站在屋中看了幾秒鍾,雙眉就深深皺了起來。

“少爺,怎麽了?”顧傾忍不住問道。

宋淮沒有回答,而是往右側走了兩步輕輕敲了敲牆壁,沉聲道:“顧傾,把它打穿。”

顧傾的眼睛猛地睜大,低聲道:“這裏還有一個隱藏空間?”

是了,難怪他覺得這個房間很違和,原來是從外麵看和走進裏麵感受到的空間大小不一樣。隻是這種變化差異很小,再加上房間的裏外牆壁都塗著條紋圖案,才誤導了人的視覺感官。隻有宋淮這種完全摒棄感情,從理性數據角度出發思考的人,才會一眼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店長和傅清平對宋淮的話將信將疑,店長甚至滿心輕蔑不忿,認為宋淮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任性富家子,說什麽有隱藏空間不過就是嘩眾取寵。這間房可是在莫教授來以前就有的,自己又在這裏做了幾年,房間裏有隱蔽空間自己怎麽會不知道?

可是憤懣歸憤懣,宋淮終究是老板的朋友,店長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找來了幾個工人,讓他們將右側的牆打穿。

“砰——”一聲巨響,牆麵倒塌露出一個半人高的洞。這間辦公室的隔壁是個儲物室,靠牆的架子都已經被搬空了。

很快,房間中彌漫出一股讓人窒息的腥臭味,似乎腐爛中又帶著點讓人頭暈目眩的異香。

傅清平當機立斷把美容院員工連帶昏迷的店長都趕了出去,關上房門,才強忍著惡心湊過去看了一眼,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差點沒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隻見那洞的背後確實是個窄長的小隔間,隔間中也不是黑漆漆的,反而還亮著一盞白色的小燈,將隔間中的景象照的纖毫畢現。

隔間裏很簡單,隻擺放著三個大大的密封透明塑料桶,桶中盛放著滿滿的濃稠**。這些**原本應該都是半透明帶點淡黃的,可此刻卻因為長時間存放腐爛而變得粘稠,散發出陣陣惡臭。而在塑料桶上方的架子上,卻用玻璃容器浸泡著一塊塊不知從哪裏切割下來的肥厚肉塊。

“這……這是什麽?”傅清平連退三步,顫抖地問道。

宋淮神色平靜地走上前,看了一眼,淡淡道:“脂肪液化後分泌過濾形成的油脂。”

頓了頓,不顧傅清平難看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肥胖之人死後屍體高度腐爛時脂肪成油狀溢出,形成的屍油與這些東西本質上是一樣的。”

屍……屍油!!傅清平和屋裏的警員們齊齊退後兩步,臉色青白交錯,難看的要死。

“這東西怎麽會藏在這裏?”傅清平平複了下驚恐的心情,繼續問道,“這些難道和整容醫療事故有關?”

宋淮退後幾步,從顧傾手中接過資料和照片翻了翻,語調平靜道:“脂肪移植說穿了不過是將皮下脂肪細胞,經過篩選、提純、活化等處理,注射到需要填充的部位。如果手法夠精細巧妙,可以無限製的將活性脂肪細胞填充到身體的任何部位,甚至人體上的疤痕都能輕易痊愈,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那這些人怎麽會變成這樣?”

宋淮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半晌才有些猶豫道:“這些人的症狀是因為填充到體內的脂肪細胞,細胞壁破裂,導致脂肪液化溢出,甚至損傷到毛細血管和皮膚造成的。”

填充的脂肪在經過一段時間後遊移,擴散到全身各處,這也是有些患者明明隻做了隆胸,最終卻半個身體都融化“腐爛”的原因。

“但偏偏這種脂肪細胞壁破裂,脂肪液化,皮膚血管溶解,卻避過了痛覺神經,給大腦造成了一種人體一切安好的假象。”宋淮喃喃道,“按照如今的醫學發展,這種技術明明該是不可能實現的啊?”

傅清平沒聽到宋淮的低喃,顧傾卻聽到了,眼底不由閃過一抹晦暗的光芒。

正義感爆棚的傅警官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讓宋淮懵懂了好一會才鄙夷道:“看到那三桶油脂你還不明白嗎?”

“自體脂肪移植向來被人喜歡,那是因為自身脂肪之間很少會發生過敏和排斥反應。但總有些情況下,自身的脂肪不夠或者不適用,患者隻能使用他人的脂肪。如此就必須采用超微技術,對脂肪細胞進行乳化、離心、分子化,最終形成超納米脂肪,才能為其他人體吸收。”

宋淮頓了頓,皺眉道:“可是,如今的技術還達不到真正超微的程度。脂肪提純程度不夠,會導致異體接收出現排斥現象,隻能采用特殊藥物進行彌補。可是這種藥物,卻會讓細胞產生依賴性,每過一段時間必須持續供給,否則細胞壁就會破裂,變成如今他們這番模樣。”

傅清平身體抖了抖,暗道整容有風險,愛美需謹慎,自己回去一定要警告家裏的老媽和堂妹,絕對不能為了美貌,嚐試如此恐怖的手術啊!

“至於治療,當然是可以的。”宋淮繼續道,“隻要將液化的脂肪抽取幹淨,中和體內的藥劑殘留,防止它們繼續破壞和溶解血管和其他細胞壁,再進行皮膚修複手術,自然就能慢慢痊愈。”

當然,手術後患者失去了那些填充的脂肪,會變成怎樣醜陋的模樣,就不是宋淮關心的了。至少,醜陋也比不人不鬼的活著好啊!

看完了該看的,宋淮正要離開這個散發著惡臭的地方,跟在他身旁的顧傾卻突然渾身一凜,繃緊了身體線條,就仿佛即將狩獵的野獸,散發出危險凶悍的氣息。

“少爺,我覺得……這個房間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

宋淮的腳步一頓,四目環顧了一圈,他沒有顧傾野獸般的直覺,但卻對顧傾的能力很信任,幾乎想也不想就道:“給我一個電子設備。”

顧傾馬上把褲兜裏的手機遞過去,然後,宋淮就在傅清平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拆解手機觸碰屏幕,白皙修長的十指如蝴蝶蹁躚般舞動著。

大概十幾分鍾過後,宋淮手中的機器發出“滴滴”的警報音。

顧傾幾乎是第一時間衝出去,手指輕鬆穿入牆壁,從中挖出一個隻比灰塵大了一點點的黑色器械遞給宋淮。

宋淮看著掌心中微不可見的監控器,眼底的深思和疑惑越來越重。

哪怕他對技術之外的事再遲鈍,此刻也察覺到一些不對勁了。今日在這個美容院中出現的東西,無論是脂肪移植、痛覺屏蔽還是這個監控攝像頭,都遠遠超出當今科技水平。

這世間,真的還有能無視時代局限和壁壘,站在科技頂端的人嗎?

如此一來,大概就能找到這場醫療事故的幕後主謀了。

“嗯。”宋淮很快把腦中一閃而過的疑惑拋到腦後,點頭應了一聲,“我鎖死了他電腦周圍十米內的電磁場,隻要帶著那台電腦,他就連汽車都發動不了。”

傅清平和那個小警員聽得目瞪口呆,看著宋淮的目光就像在看著九天神魔、外星ET!尼瑪什麽叫做鎖死了電磁場,什麽叫做連汽車都發動不了。Excuse me! 請問你真的在跟我說中文嗎?

* * *

傅清平很快通知附近警力,趕往宋淮所說的地點抓捕嫌疑犯。

宋淮剛走出莫教授的房間,就看到站在門外,目光灼灼看著他的艾馨:“宋教授,您……您真是太厲害了!那些麵目全非的人,我是說患者真的能治好嗎?”

艾馨的話讓顧傾眼神一暗,不悅和警惕一閃而逝。因為房間裏惡臭撲鼻,再加上太過專注事件,他竟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有人在外麵偷聽。

盡管宋淮自己並不在乎,可是顧傾比誰都懂懷璧其罪的道理,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宋淮的特殊和價值,隻會為他引來未知的危險和災難。看來自己回去後是該好好思慮一下這個問題了。

感受到顧傾身上散發的不善氣息,艾馨的身體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抬眼偷瞄了一下男人英俊的臉龐,心情又有些黯然。

宋淮道:“要治療的人在哪裏?”

“在……在手術室。”艾馨連忙振作精神,回答道,“宋教授很抱歉,我自作主張把你說的話轉告了患者,她決定接受治療,現在正在手術室外等著。”

她咬了咬牙,心理建設了半天,才鼓起勇氣道:“宋教授,我……我以前是外科醫生,雖然沒有主刀,卻做過手術助理醫師,我……我能在您旁邊協助您嗎?”

當然,最主要的是,她想要學習這個人神乎其神的技術,也許那樣,她的人生就能改變,而不是一輩子都庸庸碌碌,無所作為下去。

宋淮轉頭看著她,目光一瞬不瞬,眼神似是遊離,又似專注。可艾馨還是被這樣的目光看的心頭發毛,就在她忍不住要沮喪退縮的時候,宋淮卻突然開口道:“既然這樣,這個手術就由你來主治吧。”

艾馨猛地瞪大了眼睛,“我……我主治,這怎麽可能?我從來沒有……”

“我討厭醫學。”宋淮皺眉,隨後一臉我就是那麽任性地決斷,“所以,就這麽決定了。我會告訴你該怎麽操作,中和劑的藥物配比也會直接告訴你,反正不過就是個小兒科的手術,能有什麽問題。”

說完心情驟然愉悅地朝艾馨指的手術室方向走去,走了幾步才發現艾馨沒有跟上來。

“你不願意?”宋淮為難又不開心地皺眉。

她停頓了片刻,朝著宋淮深深一鞠躬,語調有些哽咽道:“能遇見宋老師,真是我三生有幸。”

站在一旁的顧傾看著宋淮眼底的輕鬆,又看看深深鞠躬的女子,眼中幽暗的深芒一閃而逝。

* * *

手術在兩個小時後完成,很成功,也沒有花去太多時間。可隻動了嘴巴沒幹什麽事的宋淮卻已經累的哈欠連連,雙目半眯,身體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去。

可到了此時此刻,卻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小瞧這個弱不經風的少年。蔣越稱他為專家教授簡直太輕描淡寫了,這哪裏是專家啊,根本就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好嘛!

更何況,他還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能如此全知全能,真的隻能用絕世天才來形容了吧。

宋淮在眾人驚豔的目光注視中,靠著顧傾,閉眼陷入了沉睡。

顧傾一臉無奈,最終隻能將他背起來,往樓上臥室走去。背上的少年輕的像一片羽毛,安靜、沉寂,隻有耳邊傳來的細微呼吸聲,才能讓人感受到他的存在。

剛走到樓梯口,顧傾就看到換下手術服的艾馨興衝衝跑來:“顧先生,宋老師他沒事吧?”

顧傾溫和笑道:“少爺身體一向虛弱,隻要睡一覺就好了。”

艾馨看著宋淮的目光中充滿了崇拜與敬佩,因為手術的成功,她的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雙頰泛起紅暈,渾身都散發著生機勃勃的氣息。

顧傾溫聲道:“剛剛手術中你已經學會了治療這些患者的方法,少爺他身體不好,經不起手術折騰,以後這些患者的治療就拜托你了。也請你,不要把少爺的信息透露給其他人。”

“是,我……我知道了。”男人溫和低沉,宛如大提琴般的嗓音和柔和的語氣讓艾馨瞬間耳根發熱,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她微垂下眼簾,低聲道,“我……如果我以後有些醫學方麵的問題想請教宋老師,可以登門拜訪嗎?能不能請你給我留個聯係方式?”

顧傾沉默了片刻,繼而扯了扯嘴角,聲音依舊溫和,“醫療學科博大精深,艾小姐聰明睿智,相信隻要你潛心研究,將來一定會取得不菲的成就。”

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可字裏行間卻透露出深深的冷淡與疏離。甚至,他連一個字也沒有回答艾馨是不是能登門拜訪,願不願意留聯係方式,卻已經給予了殘忍的拒絕。

艾馨的一顆心直往下沉,空空落落的,讓她臉上原本光彩照人的笑容瞬間黯淡,隻剩下僵硬的弧度勉強維持在唇角。

她呆呆看著顧傾背著宋淮上樓的背影,眼底一陣濕熱,又倔強地咬住嘴唇,不允許自己哭出來。充斥在心間的是不甘、是屈辱、是難堪,還有夾雜著酸澀的心痛。

難道就因為她艾馨不是個美女,不懂得逢迎討好,就注定得不到別人的喜歡嗎?

忍了許久的淚終於還是滾落眼角,帶著熾熱的弧度劃過臉頰,最終滴落塵埃轉為冰涼。

而此時背著宋淮上樓的顧傾早忘了艾馨的存在,他剛把熟睡的宋淮輕輕安置在**,四分五裂後又被拚湊起來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手機中傳來傅清平嚴肅凝重的聲音:“顧傾,宋淮在嗎?”

“他睡了。”顧傾回答,“怎麽?沒有抓住嫌犯嗎?”

“抓到了。”傅清平長歎一口氣,緩緩道,“可是,就在被抓的那一刻,他當著我們的麵服毒自盡了。”

顧傾的眸光微微一沉,隻聽傅清平繼續道:“更該死的是,法醫檢查的結果,居然說他根本沒中毒,而是心髒病突發,暴斃而亡。他的死狀,幾乎和莫教授一模一樣。”

半個月後,這起轟轟烈烈的整容醫療事故終於落下帷幕。被後遺症整的淒慘萬分的受害者們大部分都接受治療回複了正常生活,但也有少部分永遠都隻能頂著一張麵目全非的臉,為她們對美麗的無止境的追求付出沉重的代價。

J省的美容整形機構遭到了大量的查封和懲處,最終隻有那些真正合格的美容院才存活了下來。幸運的是,蔣越的“君悅”一直都是規規矩矩有照經營,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雖然短期內生意差了很多,但隨著時間流逝,人們慢慢對新聞淡忘,總還是會有愛美的渴望年輕的人找上門來。

蔣越在電話中唏噓道:“宋淮,這次真是多虧了你,要不然我不死也要脫層皮。我爸這次總算誇了我的交友策略,嘿嘿。兄弟我就大恩不言謝了。”

“誰說不用謝?”宋淮涼涼道,“說好的酬金呢?”

蔣越一下被噎住了,半晌才氣急敗壞道:“宋淮,你學壞了!都是那個顧傾,一肚子壞水……你說你跟他才認識幾天啊,我們可是多少年的鐵哥們了,現在你居然向著他來訛詐我。我的心好痛……”

“哢噠——”宋淮當機立斷掛下電話。大約過了十秒鍾,電話鈴聲又響起來。

“祖宗,我錯了,錢馬上讓秘書匯給你還不行嘛?”蔣越可憐巴巴道,“我今天其實是有件正事要跟你說,再過一個禮拜我就要回國了,有什麽需要我帶的嗎?”

宋淮歪了歪腦袋,“拿破侖蛋糕,蛋奶酥,牛乳芝士。”

蔣越:“………………”

你妹的!誰告訴你這些甜點是可以空運回來的?十幾個小時飛機後早就化了好嘛!難道是讓我給你帶一群甜點師回來?!!

電話那頭的蔣越陷入了深深的鬱卒和暴躁之中,他覺得自己真傻,真的,幹嘛要多嘴問宋淮這個問題呢!

剛走出房間,一股濃鬱的甜馨奶香味彌漫到鼻尖,讓宋淮臉上露出迷醉的表情。

他探頭朝樓下張望,果然看到顧傾穿著圍裙把剛出爐的甜點端出來的景象。

“今天吃什麽?”宋淮的聲音有些急切地問道。

顧傾抬起頭朝他露出溫和的淺笑,“Mille-feuille,拿破侖蛋糕。”

* * *

大街上,艾馨穿著一身光鮮亮麗的服裝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

脂肪抽離和修複手術的成功讓她收獲了極大的財富與榮譽,很多患者都視她為救世主,各大醫院和整容機構爭相高價聘請她,這讓艾馨有些飄飄然的同時,越發感激宋淮對她的幫助和指導。

隻是,偶爾想起那高大男人冷漠疏離的表情,艾馨的胸口就一陣滯悶的難受。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男子渾厚低沉、帶著迷離**的聲音,“小姐,想要擁有玲瓏的身段,雪玉的肌膚嗎?想要讓男人的目光為你癡迷停留嗎?隻要你願意踏進這裏,你就能告別單身,告別暗戀,時刻牽動男人的視線。清麗美豔,妖嬈嫵媚,你……真的不想擁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