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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虹考試結束的時候,嶽母被我們接回了家,我爹也從三哥那兒回來了,小霞也被我好說歹說接了回來。可我嶽母已經不省人事了,她最後一次醒過來時,對我和盼盼說:“虹能考上大學嗎?”我點了點頭。嶽母笑了笑,說*.'那我就可以死了。”盼盼撲到嶽母身上,說:“媽,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成孤兒了。”嶽母平靜地說:“我有個心願,死後和你嶽父埋在一起。”嶽母對我說:“你娘是個好女人,容忍了我們。我到陰間給你娘當牛,給你嶽父當馬,等你爹到了陰間,我讓你爹當驢,我牽著他。”嶽母去世了,身上沒有長一塊褥瘡,她很滿意。

我有意識地隔窗朝外眺望,太陽隱藏在厚厚的雲層裏,隻把餘下的蒼白的陽光撒在天際,給雲朵鑲上白邊。我又給嶽母穿著新衣服,一身嶄新的西服,還有一雙新式的皮鞋,這是嶽母的遺願,她說她是有文化的女人,不穿老古董。我看著嶽母慈祥的遺容,喉嚨有些哽咽。她最後連輸液都紮不進去,心律衰竭到極點。小霞走時,拿走了嶽母,小半的積蓄。嶽母說:“就給孩子吧,我沒長褥瘡是小霞的功勞。”小霞走時對我抱怨說:“大哥,我發誓,我再也不看病人了,給我多少錢也不看了,就是金山銀山我也不看了,也沒見過老太太這麽使喚人的。但我要謝謝虹,她教會了我認字,我能夠讀報了。”

我爹看著嶽母的遺體發呆,他鬧不明白,怎麽兩個女人先後都離他而去。他恐懼地問我:“是不是我的命太硬了?”我無法回答。我爹苦笑著說:“我自己也奇怪為什麽這麽能活,多少次槍林彈雨都闖過來了。”我殘酷地問我爹:“你還想再找個老伴兒嗎?”我爹沒有發脾氣,說:“愛你的女人就是你的腿,她走到哪兒你也得去哪兒。我的兩條腿都走了,我也要走了。”

我和盼盼為嶽母辦理了喪事,把嶽母的遺囑對我爹說了。我爹說:“把你嶽母的骨灰和你嶽父的骨灰合葬,讓有情人終成眷屬C我很讚同你們的做法。”他還說:“我死了以後,也和你娘合葬,誰也代替不了你娘的位置。”

嶽母和嶽父合葬的那天,我和盼盼把兩個人的骨灰盒取了出來。我們想找個冷清的地方安放好。路上,盼盼憋著不想掉淚,我就想方設法不讓她掉淚。我抱著嶽父的骨灰盒,故意開玩笑說:“盼盼,你爸爸死了這麽多年,哪次都讓我抱著。”盼盼抱著嶽母的骨灰盒,她狠狠地瞥著我說:“你是不是抱煩了?”我想衝淡盼盼那份孤獨和悲傷,便笑著說:“這可是我最後一次了,回去我就和你離婚,我再找一個比你更漂亮的。”盼盼說:“你就瞎掰吧!”放下兩個骨灰盒,我突然發現嶽父的骨灰盒不對了,骨灰盒上麵的照片是另外一個人,上麵的姓名是屈某某。我忙喊著:“錯了錯了。”盼盼過來一看既氣也樂:“你怎麽搞的?”我們慌忙把骨灰盒送回去,又重新把嶽父的骨灰盒抱了出來。盼盼說:“這都是你瞎說弄的,人家屈叔叔招你惹你了,也夠委屈的。”說著,她哧哧地笑。燒上三炷香,我和盼盼盤腿而坐,麵對著兩個老人遺像,默默地讓思緒緩緩地流淌,此時天灰蒙蒙的。

我對嶽母的骨灰盒說:“您就是我娘。”

盼盼在旁邊突然哭泣起來,她拉著我的手說:“我後悔沒有把媽媽照顧好。”